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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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湘珺一手捂着自己的嘴,一手捂着春喜的,直到看着沈放将纸笺彻底撕碎,犹如没事人一般离开,才松开了手。

    主仆二人皆是狼狈地喘着气,还是春喜先缓过劲来。

    压低声音紧张地道:“娘子,这沈三郎怎么像是换了个人似的,居然还动手,好生吓人,咱们以后可得离远些。”

    等她完一抬头,却发现自家娘子还盯着沈郎君离去的方向,不仅未露怯色,甚至眸光发亮,双颊透着微红,看上去还有几分激动?

    “娘子?”

    连着喊了两三声,林湘珺才回过神来,“啊?哦,是有些吓人,看来他的处境确实很难。”

    “谁的处境很难?您是沈五郎吗?”

    林湘珺轻轻的点了点头,想起妙语表姐之前没完的话,关于沈放肯定还有很多秘密,但不论如何,只要他被欺负是真的,那她的梦离成真就又进了一步。

    且他的性子,也和梦中的少年有八成相似,就更增添了她的信心。

    刹那间,仿佛压在她头顶的那片阴霾,都消散了大半,浑身松快了起来。

    春喜身为下人,这等手足间的腌臜事自然见怪不怪,而自家娘子却不同。

    林家的子嗣简单,从上到下都偏宠娘子,她为人单纯心善,从未见过兄弟阋墙后宅争斗,难免起了同情心。

    可方才这两人没一个是好惹的,再这是平阳郡王府的家务事,不该她们这些外人来管。

    春喜怕娘子心思浅藏不住事,到长辈面前把这事给了,若是被有心人给听去,或许会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但劝的话还未出口,就听林湘珺先一步道:“今日之事,切勿告诉他人。”

    春喜松了口气,并暗自反省,娘子比她想象得聪慧多了。

    正要夸一句娘子英明,又听林湘珺像是下了好大决心地道:“瞧这沈家哥哥都被逼成什么样了,实在是可怜,我得想办法帮帮他才行。”

    春喜:……?

    -

    摆宴的地方在水榭,本朝民风开放,且今日也算是家宴,便未分两处宴请。只是在女眷那边支起了屏风,给安老夫人拜寿完吉祥话后,再分开入席。

    林湘珺到得有些晚了,宾客早已入席,正在依次向上首的寿星祝寿。

    她有些为难地站在外头,不想这个时候进去,怕断了别人不礼貌又太过惹眼。

    可林老夫人见她没来,一直焦急地关注着,知道她来了,赶紧让徐嬷嬷去领她进来。

    林湘珺只好心翼翼地沿着窗边走,尽量不扰别人,但上首的老寿星眼睛却格外得尖,一眼就瞧见了她。

    脸上露出了慈爱的笑容,乐呵呵地喊住了她:“珺儿来了,身子好些了吗?我特意吩咐了膳房,做你最喜欢的椰蓉酥,瞧你瘦得跟娃娃似的,等会可得多吃些。”

    闻言屋内所有人的目光都朝她看来,林湘珺本就不喜欢人多的场合,顿时不自在起来,憋的脸颊发红,恨不得此刻就钻进地底消失不见。

    但可惜,她哪也去不了,在原地停滞了半刻,而后不得不硬着头皮,艰难地挪着步子往堂中去。

    在老寿星面前站定,轻声细语地福身道:“多谢老祖宗关怀,七娘已经好多了,七娘祝老祖宗日月昌明,松鹤长春,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她的长相本是极为明艳张扬的,可偏偏带着久病的虚弱感,衬着那双无辜的杏眼,举手投足间皆是柔美,叫屋内的少年们频频侧目。

    落在她身上的目光越多,也越让她有种喘不上气的感觉。

    还好林老夫人见宝贝孙儿面露难色,赶紧适时地上前,牵着她回了座位。

    她才得以解脱,靠坐在椅子上口地喘息着,等缓过来便换成她,隔着屏风量这些宾客。

    来客有些多,且都是眼生的,类似的贺词翻来覆去地听,便也有些无趣了,正想吃点东西,就听到了沈放兄弟两的名字。

    瞬间双眼亮起,见祖母在和旁边的夫人话,便大着胆子扒开了一条缝隙,贴近了朝外看去。

    沈应川身姿挺拔地站在堂中,躬身行礼,他那一张文质彬彬的脸,很有欺骗性,外加能会道,直把老太太逗得眉开眼笑。

    若不是梦到过,也亲眼瞧见了,林湘珺肯定不敢相信,这般仪表堂堂的贵公子,竟是个不通笔墨的草包。

    不仅欺凌折磨幼弟,而且为维持自己的形象,还威胁弟弟以他的名义写文章写诗,实在是个恬不知耻的伪君子。

    沈应川完了吉祥话,得了安老夫人以及周围人的夸赞,出尽风头后便要带着沈放退下。

    林湘珺见此在心里朝他呸了声,还大大地翻了个白眼。

    今日在场的皆是京中有头有脸的人家,沈放平日定是没机会见客,如此好的机会能在人前露脸,他却没有半点要介绍沈放的意思,真没见过比他更不要脸的人了。

    眼见两人就要退下,坐在安老夫人身边的一位美妇人,低声和老人家了句什么,再抬眼两人的目光就落在了沈放的身上。

    沈应川反省快,惯会见风使舵,察觉到她们在看沈放,不等老人家开口,便立即装作好哥哥的模样,温柔地拉过身后的沈放。

    “差点忘了,老祖宗,这是我家五弟弟沈放。阿放,还不快给老祖宗见礼。”

    着假惺惺地让开位置给他,还在他肩膀上重重地拍了下。

    此前沈放从没单独祝寿的机会,这次自然也没准备。感受着身侧人在肩上的警告,他好看的眉峰微微蹙起,长睫下的凤眼漆黑如墨。

    他不开口也不动,就这般低垂着眼睑,一声不吭地站着,不知在想什么,久到四周的人都发出了低语。

    好在安老夫人性子和善,见他不善言辞的样子,也没觉得沈放失礼,不愿再为难辈,便笑呵呵地摆了摆手,“人来了心意便到了,不讲究这些虚礼。”

    只是话音刚落下,便听见声清脆的磕头声响起。

    别人都是行个福礼,好家伙,沈放竟是结结实实地磕了头行了个大礼。

    瞬间惹来周围人的闷笑,怎么会有如此实诚到傻的人!

    而沈放却对笑声充耳不闻,身姿如松地跪着,紧接着又磕了个响头一字一顿道:“祝老太君长命百岁。”

    一句恭贺的话都不会,连四岁儿都不如,屋内静了一瞬,不知是谁没忍住,嗤笑出声,立即惹来了更多的笑话声。

    沈应川见此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沈放丢脸他这个兄长也躲不掉,心里暗骂其上不得台面的东西,面上还要耐心地替沈放解释,他是太过内向不善表达。

    沈放像是对自己闹出笑话全然不知,没人让他起他便跪着,面无表情,唯有浓密的长睫微微颤动着。

    林湘珺才体验过这种,被人瞩目到手足无措之感,可她有祖母顾着她,而沈放却孤身一人。

    唯一的兄长甚至在旁边看笑话,更显得他孤立无援。

    想到他或许就是遗落在外的皇子,不免同情心起,下意识地把脑袋往屏风凑,想看得清楚些。

    恍惚间,她好似瞧见他的目光闪烁,嘴角微扬。

    他是在笑?她不自觉地又往前凑了凑,连面前有道屏风都给忘了,等额头磕到坚硬的屏面发出闷响,她才吃疼地捂住了红扑扑的脑袋。

    她的声响有些大,即便四周谈话声此起彼伏,还是惊动了不少人。

    不仅祖母关切地上前查看,就连上首的安老夫人也听见动静,跟着看过来,还问她怎么了。

    林湘珺不仅脑袋红了,脸也羞红了,我了好几声,余光瞥见屏风后那双抬起的凤眼,心跳得更快了。

    脑袋一热胡编乱造道:“我,我只是觉得沈家哥哥的好,七娘也想要老祖宗长命百岁,能一直护着七娘。”

    安老夫人听到她这般稚气可爱的话,瞬间笑出了声,“好好好,看来我老人家不活个百岁,都对不住你们这番孝心了。”

    只要哄得寿星欢喜,那就算得话再可笑,也是对的。

    周围人一改方才的哄笑,嘴里也开始念叨长命百岁。

    顿时屋内一派和气,沈应川趁机将沈放扶起,行过礼往后退下,竟是不知不觉间,将方才那场笑话给化解了。

    林湘珺委屈巴巴地坐回椅子上,春喜正在用熟鸡蛋,给她轻柔地滚着磕疼了的额头。

    至于之后又有谁拜了寿,了什么话,她是半点都没听进去。

    她的脑海里只记得,方才慌乱之时,她朝外看了眼,竟不偏不倚地撞上了那双上扬的凤眼。

    四目相对,两人皆是一怔。

    少年乌黑的眼里除了冷漠,还多了几分探究。

    恍惚间,一股熟悉之感涌上心头,她记得,梦里的沈放,也这般看向过她。

    即便耳边嘈杂万千,可她的眼里心里都只有一个念头。

    沈放便是她要找的人。

    作者有话:

    林给大家拜个晚年七七:沈放哥哥磕头我也要磕头!

    珺珺要开始攻略之旅啦~让我们祝她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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