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云和也不知道自己昨夜什么时候睡着了。

    只记得阿野将她抱在怀里，半清醒半迷茫时，她听到外面的雨声。

    突然清醒了。

    床边的灯还没有关，她乍看眼前的人有些陌生，但很快又适应了。

    宋云和的心里平静，充满了暖。

    仔细想想，好像已经释然了。

    未来社会摒弃的爱情居然如此奇妙，完全不受控制地被吸引被左右，甚至生出千万种不明的情绪。苏适一直在做的都是这个吗？教她体会感情，体会爱。

    “苏适先生还有一句话要我转达给您，无论是否消除记忆，这一次他有十足的把握，你会爱上他。”

    宋云和又想起了这句话。

    是否代表苏适也有那么点喜欢她呢？可他抹掉的记忆进入实验，出去后会接受这样的感情吗？

    这是她面临治愈失声手术时的顾虑，现在又没有了。

    感情的这种事情太难捉摸，与其瞻前顾后，犹犹豫豫，不如享受现在。

    仰时头彼此呼吸可闻，宋云和闭上了眼睛，两人进入了梦乡，呼吸绵长。

    她再起来时，阿野不在了。

    卧室外面有轻微的响声，宋云和揉了揉眼睛，出来就瞧见阿野摆好了早餐。

    他面上带着温柔的笑，过来推着她进浴室洗漱。

    甚至还帮忙挤好牙膏，举着牙刷过来：“张嘴。”

    这是要帮她刷牙？

    宋云和表示拒绝。

    “我自己来。”宋云和动了动嘴，着从阿野手里去拿牙刷，但阿野立马举高。

    宋云和有些无奈，踮脚伸手去拿。

    谁知阿野在她快要够着时，又使坏再度举高。

    这难的倒三十二岁的宋云和吗？她直接跳上了阿野的身上，咬了一口阿野的手臂。

    阿野知道她是真生气了，于是托着她的后脖，低头亲了一口。

    放她去洗漱了。

    临走时语气透着笑意：“快点出来，早餐要趁热吃。”

    宋云和气鼓鼓地洗漱之后，坐在饭桌上。

    阿野这回不坐她的对面，而是坐在她的身边，也不闹她了。

    两人安静地用餐。

    吃过早餐，阿野开车送宋云和去学校。

    临下车的时候，阿野拉住了宋云和：“晚上我来接你，一块吃饭好吗？”

    宋云和点头答应，刚准备下车，又被拉住了。

    这人厚颜无耻地指着自己的脸颊。

    宋云和偏头接收到了暗示，也跟着伸手用食指点了一下他的脸颊，然后笑着下了车。

    阿野：“……”

    宋云和偶尔古灵精怪，这样她，他也喜欢。

    甚至还能后知后觉体会到一些甜。

    但他这会还需要去见一个人，于是给自己的助理了个电话：“你让韩先生去K大的湘菜馆吧，他知道在哪里。”

    “好的。”

    阿野将车停在路边，开始用车载电脑处理文件。

    其中苏际悄悄发来消息：“哥，你消气了吗？要不我来找你吧，我手上有珍藏版宋云和照片的。算是赔罪的，怎么样啊？”

    阿野没有搭理他。

    他埋头处理文件，估摸着到了时间点，下车进了湘菜馆。

    韩意浓和楚濂已经到了。

    楚濂有些紧张，这是他们团队日以继夜写出的方案，即便在内心已经过了千万遍了，在面对最后的宣判时，总是紧张的。

    韩意浓倒是冷静，还时不时安慰身边的楚濂。

    门口的铃铛响了一下，一个高大的男人走了进来。

    他穿着普通的家居服，看起来十分休闲，眉目凌厉俊朗，虽然很年轻但是气质威严这块，早早显露出来。

    这人长得的确好看，也不太好对付。

    这是韩意浓看到他第一眼后作出的评价。

    但随即又觉得这人有些眼熟。

    隐约有那个人的影子，宋云和还真是……口味不变地喜欢这款。

    楚濂想起不久还和这位金主爸爸过架，有些尴尬，立马起身道歉：“那个苏先生，真的不好意思，我为我上次的失态道歉。”

    阿野摆手：“不用放在心上，起来是我误会了，我应该向你道歉。同时也谢谢你对宋云和的关心。”

    苏适坐下来就了这几句，韩意浓意外地觉得这人就连声音也像。

    于是暗中悄悄量这人。

    阿野在车里已经看过了他们的方案书。

    “你们的方案我觉得很好，经过了内部的讨论，可以操作。之后可以拟合同合作了。”

    “那今后就请多多指教了。”

    付出的努力得到了认可，韩意浓和楚濂都充满了喜悦，尽管两人努力保持平静，还语气里轻微的颤抖还是泄露出来了。

    阿野点头：“好好。不过……”他话锋一转，左腿架在右腿上，一个非常放松的姿态，“公事完了，我想和韩意……浓先生点私事。”

    楚濂心里一咯噔，她就把地址选在这里，这位苏先生上次一定是看到了。这样的人物，这样的位置，想知道女朋友的动向，应该是轻而易举的。

    更何况自己的老板，还真的喜欢宋云和。

    楚濂预感这里即将上演修罗场，不想被殃及池鱼，于是用眼神询问了一下韩意浓，果断地撤退。

    韩意浓也知道躲不过去了，身子微微往后仰，看着苏适：“苏先生要和我谈什么私事？”

    “我希望你今后不要再接近宋云和了，她无论做什么，今后我都会陪在她的身边。”

    提到这个名字时，这人冷峻的眉目柔和了不少。韩意浓嗤笑了一声：“这是我们方案通过的附加条件？还是交易？”

    阿野摇头：“我不喜欢这个法，但如果你这么想，我也不反驳。”

    桌子底下的手握成了拳，韩意浓眼底充满了愤怒和不屑，盯着眼前的不知道从哪里出现的男人：“你以为宋云和真的喜欢你吗？她不过是等不到那个人了，在你身上找到了那个人的影子。

    “宋云和，除了阿野谁也不会爱。

    “所以，你和我本质都一样，不过是卑微的那一方。”

    阿野楞住了，他的目光平和充满了温柔。

    这个他曾经渴望过的人，他曾经认真想做他的哥哥、想好好保护的人。

    如今的确已经长大成人了。

    可他们之间终究无法成为亲人。

    “韩意浓……”阿野长叹了一口气，“即便我就站在你的面前，你也认不出我来。”

    “你，甚至从来没有好好看我，即便我们曾经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

    韩意浓还在消化苏适丢的炸弹，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就是阿野？

    一张爬满了丑陋疤痕的轮廓出现在他的脑海里，然后完美地和苏适重叠。

    苏适就是阿野，阿野就是苏适？

    怎么会？怎么会呢？

    他反应过来时，苏适已经出去了。韩意浓追了出去，拥挤的大街上，他找到了那个熟悉的背影，他脱口而出：“阿野！”

    阿野回头，看着他。

    目光依旧平和，像是时候。

    “即便你是阿野又怎么样？你不在的这两年里，都是我在宋云和的身边。”

    “是我，不是你。

    “她生病了时的孤单，因为不能话受的委屈，因为没带伞在雨中狼狈狂奔……这些你都不在她身边。”

    “你既然要走，为什么还要回来？”

    大街上人来人往，无人驻足。

    这个程序里设置着，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轨道，没有人会干扰他们。

    阿野身体微微僵硬，不可否认韩意浓的这些都是事实，可是……

    “我爱她，她也爱我。”阿野掷地有声。

    这是那个傻姑娘给他的底气，足以让他面对一切的阻碍。

    过去的错误已经犯下，未来他不会再犯，也不会再放手。

    “韩意浓，不管我和宋云和之间发生什么，这都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

    阿野放松了身体，他看着韩意浓：“不管怎么样，我还是要谢谢你，谢谢你多年前同意让我进入你的生活。这是我最后一次作为阿野和你话，作为你名义上的哥哥话。”

    今天以后，他是所有人眼底的苏适。

    宋云和的阿野。

    ***

    街道的梧桐树落下一片枯黄的叶子，就落在韩意浓的脚边。

    他深吸了一口气，目送阿野离去。

    那个叫做苏际的人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揽着阿野的肩膀，一脸讨好的喊“哥哥”。阿野偏头温柔地注视着他，话轻声细语。

    画面看起来温馨异常。

    刹那间，韩意浓才明白自己失去了什么。这些珍贵的感情原本他可以得到的，可他没有抓住。

    从前有个少年，想做他的哥哥，想保护他，但被他弃如敝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