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唐锦照约定的日子赶回兆平城, 在师兄感激的目光中接了他的班。
至浩然门剑修通知到来的时间,五个背负剑匣的玄衣剑修准时来到谕天宗于兆平城设立的据点。
推开门鱼贯而入,他们没有落座, 而是在唐锦眼前站成一排。
寒风凛冽,他们一个个的神情却是比冬雪更寒,沉默地向唐锦看来时, 压迫感十足。
唐锦没有受什么影响,反而饶有兴味地一一看过五名剑修。
浩然门这次遣来调查的队五人是三男二女的组合,尽是筑基期。
看他们站定后自然状态下互相之间的神态,应当是两对道侣多带了一位队友。
唐锦目光扫过唯一身边没有女伴, 站得稍远些的青年剑修, 略生出些同情。
但果然踏上仙途的人容颜都不会差,剑修需炼体不辍, 体态又极好。
即便五人皆是拒人千里之外的神情, 单看着也会觉得很赏心悦目。
“锦锦姐。”
唐锦欣赏的目光在五人身上停留的时间有些久,坐在她身边的叶初不太欢喜。
按捺住心中麻痒的不喜,他出声提醒她道:“你不是今天要忙正事吗?”
她口中的正事不会就是闲看这几个弱得不行的修士吧。
叶初都想直接遮住她的眼了, 但最后也只是示意主权般抱住她的手臂。
记挂着她臂上的伤口还没有完全愈合,动作很是心。
“是。”唐锦听出他的不安,以为他是被剑修威压所慑,予他一个安抚的眼神。
她收起欣赏的心思, 轻抬唇角向剑修们道:“各位道友,我身旁的孩子未踏上仙途, 你们的威压会伤到他,还请收一收。”
五名剑修相视一眼, 但听过她的话后仍然没有任何表示, 威压也没有要收敛的意思。
这就很不讨喜了。
唐锦缓缓吸了口气, 内敛在丹田中几乎没有外露过的醇厚仙力被她调动,如潮水般漫开,抵住剑修们如戳人脊背的剑芒威压。
将叶初庇护在自己的仙力后,她才再度看向剑修们:“如果是有事需我帮忙,还请直言。”
唐锦话的口吻依然温和,态度上却透出强势不容拒绝的意味,甚而亮起在指尖的攻击类法术带了点威胁:“谕天宗与浩然门是友门,我不想和你们闹得太难看。”
叶初被她温和的仙力拥住,更听明白她袒护的态度,满意地眯起眼。
先前升腾在他心中对剑修们的敌意渐消,高高兴兴地向唐锦扬起笑脸。
“没有收过。”五人中唯一没有道侣的青年剑修终于在师兄师姐的眼神催促下干巴巴地开了口。
他将背负的剑匣卸下抱在怀中,似乎抱着自己依仗的长剑稍微心安了些,又多向唐锦吐出几个字:“我们只会挥剑杀敌,不会收威压。”
青年的神态不似作伪,原本覆着薄冰的眼瞳随话语化开,显露出澄澈静潭,写在其中的是几分茫然无措。
唐锦一时失言。
收放威压在谕天宗可是炼气期都会的基本功,浩然门的这些筑基期剑修竟不会?
不过明白过来他们不是刻意针对后,她也就收起本就是为了吓唬人才准备的仙术。
唐锦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他们的来意:“你们应当是要寻我带你们查证相关魔族的流言吧,进门后这么直直站在这里做什么?”
“在等你。”青年磕磕绊绊地道:“等你带我们去查。”
唐锦抿起唇,见其余四人都点头认同青年的法,大致明白浩然门剑修都是什么性情了。
怕不是一群全不会社交,一心只有剑的战狂。
怪不得同门师兄为了避开接待他们,不惜花费灵石发布宗门任务。
如果只是不喜交流尚能够理解,大不了自己更主动些,可交涉完难以得到反馈实在糟心。
唐锦没有想要强行改变他们性情,搞明白后就取了师兄留给自己的资料站起身。
她迟来地向浩然门五人介绍了自己的姓名,又向他们讨一个称呼。
先前已与唐锦对话过的青年凝目向他们修为最高的师姐,觉得应当由队长去继续交涉,对方却别开目光。
他只得将自己的姓名交给唐锦,不甚熟练地道:“季霖,我叫季霖。”
*
明明是浩然门的一行人执意要调查清楚避魔铃响动的原因,但是抵达村落后,问询村民的任务就全由唐锦来完成了。
唐锦倒也没推辞,村民们对看着亲善的她明显更能接受些。
换这几位背着剑匣,铁青着脸的剑修出面来问,怕不是对话模式会变成审问。
这一趟他们得到的答案和之前同门师兄告诉唐锦的事发原因没有任何不同,唐锦又记录了一遍相同的话。
“季道友,你们也听见了,确是因为他们藏了些异兽羽毛才触发的避魔铃。”
五名剑修的目光齐刷刷落到了兄弟二人身上,仿佛要看破他们是不是存在隐瞒,将两个村民吓得颤颤如鹌鹑。
唐锦的手掌向下压了压,示意被问话的兄弟两人不要害怕。
可被剑修们注视着压力还是太重。
胆战心惊的两个村民揣起手,喏喏向剑修们道:“羽毛已经交给上次的仙师了,我们之后也没有再犯事儿,不会还有什么惩罚吧... ...”
季霖一直看着地面上巨禽留下的抓痕,被师兄推搡了一下才回过神。
明白又需自己去应声了,他踟蹰片刻才僵着声音问道:“损失大吗?”
“羽毛本就不是我们的东西,交还仙师是应当,哪里能有什么损失... ...”
“他问的不是羽毛。”
见村民误解了季霖的意思,唐锦只得开口补充道:“他问的是你们被异兽袭击损失大吗。”
“谕天宗的仙师来得快,那畜生只是伤了不到十个人。被毁坏的房屋也都已经重新修筑好了。”村民赔着笑脸道。910G
“是好事。”季霖点头,没头没尾地评价了三个字。
然后他向浩然门的师兄师姐们一点头,五人各自取出剑匣内的长剑,要御剑在村中仔细检查是否存在魔族的痕迹。
唐锦拽住了季霖的衣袖。
季霖没能踏上自己的剑,疑问地向她看来。
“没必要吧,不是已经仔细问过两个当事人了吗,村民也旁证他们没有撒谎,你们还搞出这么大阵仗岂不是搅他们生活了?”
唐锦不明白他们过度反应的原因,季霖却认真道:“能逃出阵门的魔族都很狡猾,必须仔细查。”
他将自己的衣袖从唐锦掌中抽了回去,固执地踏上他自己的长剑,与其他剑修一起在村中四处查勘了起来。
五个剑修都离场了,被叫来仔细询问的村民们长舒出一口气,互相间议论了起来。
“浩然门剑修果然吓人啊,还好咱们都是由谕天宗的仙师照看。”
“可不是嘛,怪不得他们只能在西州收到门徒,咱们东州谕天宗却是天下都有想要入门的人。”
“还是咱们谕天宗的仙师们好啊!”
知道唐锦是谕天宗修士,村民们在话语中免不了偷偷多褒赞谕天宗,想要讨唐锦的好。
唐锦却因为季霖口中提到的阵门,想起浩然门剑修们平日里都需镇守在魔域入口。
浩然门的剑修在同阶修士中拥有最强的战斗力,但是他们折损的修士人数也是最多的。
毕竟想要从魔域中闯到凡人界为祸的魔族并不少。
因为有浩然门修士们看守阵门,才让多数魔族都没法闯入凡俗界为祸,只偶尔有极擅伪装的魔族,才有可能突破防卫来到凡俗界。
即便闯进凡俗界,那些魔族不敢肆意的原因很大程度也就是因为忌惮浩然门发现,追杀不休。
唐锦想着,虽然性情很难应对,但从他们实际的行径来,称一句英雄不为过。
其余宗门的修士有修长生的,有修佛心的,修的都是自己,但浩然门修出的一身力量却都是为了守护其他人。
思及这里,她心间因剑修们性情而生出的烦闷情绪就消散了——她做不到如这些浩然门剑修一样,但人家能做到,她就要给予尊重。
“好了,人家远道而来就为你们村落有魔族的传言,想着的是你们的性命与安宁。”
她阻止了仍然叽喳着剑修们坏话的村民。
可村民即便口头不,心里也依然觉得剑修们麻烦,望着御剑搜查村中的剑修仍然一脸嫌恶,声地抱怨道:“了这里就是没有魔族嘛,明明咱们谕天宗的仙师已经探过了。”
唐锦刚要再与村民们些什么,忽然就听见不远处正御剑查勘的季霖厉喝一声:“唐道友,心!”
一只展翅不足臂宽的黑鸟急速逼近唐锦的位置,眼看满是利齿的喙部就要在她身上留下伤痕,村民们惊叫一片。
唐锦却不必他提醒就早早通过空气被翅羽擦出的尖利声察觉。
她甚至没松开牵着叶初的手,左手执了仙锥直直刺去,简单将这怪鸟串住。
是一只被魔气感染的异兽。
大看着还没有成年,具备的魔气微弱到难以发觉,却被养得羽毛光亮。
黑色的血顺着仙锥滴落,将她素净的手也污上粘稠,唐锦的视线投向噤若寒蝉的村民们,猜到了其中原委。
礼节性的笑容被她从脸上取下,她问道:“所以,袭击你们的异兽实际是被你们豢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