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礁石牢笼之前, 人鱼们松开绑在众人手上的海带，将玩家们推进牢笼，两条人鱼停在门外看守, 其他人鱼则是毫无留恋地转身离开。

    某个玩家拽出嘴里的海带，呸呸两声将沾着口水的海带扔到一边, 双手扒拉在栅栏上, 情不自禁地唱出一首铁窗泪。

    牢笼周边很安静，玩家幽幽歌声荡漾来开。

    应有为挤开栅栏处的玩家, 探出狼头穿过栅栏的缝隙，朝对面的牢笼喊道：“阿木！阿木你还好吗？”

    阿木的脸没有出现在对面栅栏边上，镇定的声音倒是飘了过来，“还行, 如果你能让唱歌的人闭嘴，我可能会更好一些。”

    “你懂什么, 这是音乐艺术！”玩家嚷嚷。

    阿木不懂音乐艺术，面对玩家的不满, 他幽幽开口道：“先前消失的人找到了, 他们都在我这边的牢笼里。”

    “之前的那批人吗？”楚大鹤问道。

    先前他们就思考过提前抵达海洋寻宝的人去了哪里，当时没思考出个结果，谁能想到这些人竟然被人鱼关在海底，更没想到他们的处境也变得和这些人一样。

    阿木：“这里的人不少, 道修和魔修都在……”

    和阿木的交流很快被迫中止，对面的牢笼传出斗的声响，站在对面牢笼门口的两条人鱼充耳不闻, 像个木头桩子一样静静站岗。

    应有为怒瞪人鱼守卫，“里面的人都起来了，你们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万一出事故怎么办？”

    人鱼守卫并不回应应有为的指责, 仿佛老僧入定般一动不动，海底的水流带动他们的头发，像两座精美的石头雕像。

    应有为又扯着嗓子喊道：“阿木！阿木你怎么样了？有没有事？”

    阿木没有回答，他继续喊，声音越来越大，盖过对面牢笼的动静，听到斗声都无动于衷的一条人鱼耳朵动了动，默默往前移动，离玩家所在的牢笼远一点。

    “我没事。”阿木语气有些无奈，话的气息加重，像是在运动过程中抽空答话，期间伴随着不知道谁的惊呼声和闷哼声。

    应有为气势汹汹道：“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你使劲还手，千万不要客气！记住他的样子，等我出去了再揍他一顿！”

    牢笼吵吵闹闹间，一队人鱼带着十个修士从礁石拐角处走过来。

    修士们脸色颓废，犹如行尸走肉，被看守的人鱼们推进对面牢笼中。

    对面牢笼安静下来，斗似乎因为新进去的修士而平静下去，重新归于安静的环境放大应有为的声音。

    应有为：“竟然还有比我们晚到的人，他们也被抓过来，这个地牢是什么必须经历的剧情吗？”

    “不是，这些人早就被抓进来，刚才只不过是被人鱼特意拉出去海面放风，免得他们溺死在海中。”一句带着玩家特点的吐槽得到阿木的认真回答。

    “人鱼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分批次地把人带出去呼吸两口，再把人关起来。”

    应有为：“人鱼到底想干什么？觉得这样很好玩吗？”

    楚大鹤幽幽道：“你不觉得我们现在的状态很像储备粮吗？”

    先关起来养着，还定时拉出去放风免得人死掉，这个过程怎么看怎么不正常，加上先前人鱼砸每个人肩上咬了一口“尝味道”，他合理怀疑他们就是被人鱼当成食物养着，而且玩家还被归于为“不好吃”或“不能吃”的分类中。

    应有为瞪大绿油油的狼眼睛，沉默半响后认真地建议道：“要不然我死一死，回红星城去搬救兵？”

    玩家死了不要紧，但是对面的牢笼里还有阿木和其他魔修伙伴，NPC死后不会复活是游戏的潜在规则，他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被当作粮食吃掉。

    众玩家被应有为舍己为人的精神感动，纷纷围住应有为，慷慨拿出自己珍藏的毒.药。

    玩家甲：“这瓶药水据喝起来是甜的，死的时候嘴里甜蜜蜜，不至于死得太痛苦，送给你。”

    玩家乙：“还是闻我这个毒香吧，能让你在睡梦中悄无声息地死去，还能做一个美梦，这可是我花大价钱买的，谁都没给用过，你是第一个！”

    玩家丙：“要那么花里胡哨的功能做什么，我这颗毒丹一口下去立马见效，啥感觉都没有，一睁眼就能回到红星城。”

    众人热情推销着自己手中的产品，玩家不能杀死非判定为叛徒的玩家，应有为想死只能靠一些外物。

    应有为嘴角一抽，如果可以，他还是不想死的，玩游戏至今他一次都没死过，没想到第一次死亡还是他主动选择。

    他挑挑拣拣，最终选择了玩家丙的毒丹，死得越快，就能早一点复活搬救兵。

    在他张开嘴含住毒丹，准备咬碎吞下的时候，牢笼外出现五条人鱼，栅栏被开，站在最前方的人鱼朝玩家们道：“王有请。”

    这是玩家们第一次听到人鱼人话，唱歌如天籁的嗓音在话时带着悠扬的腔调，即使语气冷漠，却也十分悦耳，引得楚大鹤直播间里的音控观众疯狂刷弹幕。

    人鱼的出现以及邀请，表示事情出现转折，虽然不知是好的转折还是坏的转折，但仍是明事情存在回旋的余地。

    应有为立即吐掉还没咬碎的毒丹，用海水漱漱口，精神抖擞地走到人鱼面前，无视玩家丙怒骂他浪费毒丹的和要求他赔钱的声音。

    一众玩家被邀请去见人鱼王，对面牢笼的门却紧紧锁着，人鱼们并没有要带上对面牢笼里的修士的意思。

    一路上，玩家想方设法从人鱼口中探出人鱼王的目的，顺便试探一下人鱼们对玩家的态度，奈何人鱼始终保持着沉默是金的原则，一路一声不吭，若不是先前人鱼开口了话，众人都要怀疑人鱼是不是不会人话。

    这一次众人的双手没有被海带绑起，人鱼也没有收缴他们的武器。

    途中，玩家们一边话骚扰人鱼们的耳朵，一边挤眉弄眼，相互眼色。

    要不要趁机动手？

    不急，先看看人鱼到底想干什么。

    要是人鱼想杀他们，大可不必如此麻烦，还要去见什么人鱼王，目前事态还没有严重到要动手的地步，先走一波剧情看看人鱼们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穿过羊肠九曲的礁石林道，越往前走，前面的路越宽阔，目之所及的范围变大。

    一艘无比巨大的船出现在众人面前，床身是黑色金属，表面附着一层散发微光的海青苔，海青苔的长势并不散乱，没有海青苔的地方也干干净净，一看就是经常理。

    人站在大船面前，就好像一只蚂蚁踩在篮球上，过于悬殊的对比令人心生震撼。

    玩家甲：“海里竟然有一艘这么大的沉船！”

    玩家乙：“这不会是人鱼建造的吧？他们也太多才多艺了。”

    玩家丁：“不对，你们看船底有个大破洞，再根据这片礁石林来推算，我合理猜测这是一艘触礁后沉没的大船。”

    玩家们对着沉船发出各种猜测，人鱼们却没有给太多的时间让他们讨论，推着众人走上船。

    两侧船舷上站满人鱼，同样美丽的容貌让人产生一种脸盲的感觉。

    人鱼们对一众玩家行注目礼，目送着玩家们走进大船内部。

    船体同样被理得很干净，一些木板也不知是被人鱼通还是触礁沉没的时候导致碎裂，整个船的内部全是窟窿，倒是很方便人鱼行动。

    这些人鱼并不照着船体本身的道路行走，而是带着玩家穿过窟窿直行。

    船体上挂着不少发光的珠子，温润的光芒照亮黑暗的船体，有玩家走路时尝试悄摸摸伸手去抓离他最近的一颗珠子，被人鱼甩了一尾巴，整条手臂瞬间红肿起来。

    有了前车之鉴，其他心动的玩家不得不按捺下偷拿珠子的想法，老老实实走路。

    人鱼们来到一扇厚重的木门前，微微张嘴发出一串声音，不是话声，也不是先前秘境中引诱人的歌声，叽里呱啦的音调中带着一丝古老的悠远意味，同样令人心折。

    等待木门开的时间里，玩家甲忍不住凑近木门，见人鱼没有动作后大胆地在木门上摸一把，又凑近木门动动鼻子。

    玩家在水中闻不到味道，玩家甲放弃嗅木门，整个人几乎要贴在门上。

    他咂舌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扇门应该是沉香木做的，还是一整块的沉香木，沉香木放在游戏里也算是稀有灵植，这艘沉船的主人真大手笔，这样的宝贝竟然用来做一扇门。”

    “不定这艘沉船上还有船主留下的其他宝物，要是能探索一番就好了。”玩家乙感叹。

    玩家丁泼冷水，“沉船现在是人鱼的东西，别是船，就连我们也是人鱼的所有物，与其想着宝物，不如想想能不能活着离开这艘船。”

    玩家闲扯的时候，木门突然推开，“咚”一声撞上站在门边的玩家甲，玩家甲的鼻子下流出两条血痕。

    站在门口的人鱼淡淡瞥一眼门口的玩家甲，脸上的神情像是带着几分踟蹰，停顿半晌后，她默默朝玩家甲递过去一片海带。

    玩家甲傻愣愣地看着人鱼，不明白对方要干什么。

    人鱼皱皱眉，把海带塞进玩家甲手中，又抬起手指在玩家脸上虚点一下玩家流血的鼻子。

    玩家脸上的表情微微崩裂，先前绑人的绳子是海带，现在擦鼻血的纸巾还是海带，海带还真是被人鱼利用到极致。

    这片海带与先前绑人的海带不同，它更软更薄，带着些微的韧性，和纸巾还真有几分相似性，玩家甲接过海带……不，纸巾，默默在鼻子下方擦了擦。

    见玩家甲乖巧擦鼻血，人鱼这才转过头看向其余玩家，她朝押送玩家的人鱼点点头，人鱼守卫们便散开。

    开门的人鱼嘴唇微张，吐出好听的字句来，“客人请随我来。”

    一众玩家一头雾水地跟着开门人鱼向前走，进入一间宽敞辉煌的屋子。

    这间屋子亮如白昼，发光的不是某一样物件，而是每一样物件，各种发光的珠子镶嵌在墙壁上，数不清的宝石反射着珠子的光芒。

    坐在主位上的是一条人鱼，她长至腰间的如瀑头发上挂满各种珠宝，容貌超过所有玩家见过的所有人鱼。

    更吸睛的是坐在她面前桌子上大吃特吃的……海遇朋友。

    气氛一时间有些古怪，众人齐齐盯着海遇，连形貌昳丽的人鱼王都被海遇比下去。

    应有为脱口而出：“没想到你这个胖子在岸上吃我们的喝我们的，现在竟然叛变了，把我们当盘菜送到人鱼的餐桌上！”

    听到声音的海遇回过头来，完全没有被斥责的意识，神色喜悦道：“你们怎么也来啦？是来吃饭的吗？”

    完后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的任务，意识到事情被自己搞砸，顿时放下手中的抓着的大鱼，睁着一双大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楚大鹤。

    应有为义正词严道：“卖萌是没有用的！你背叛了组织，并且被我们逮到了！”

    海遇一愣，被应有为突然的严肃惊到，又见一众玩家全都默不作声，脸上的表情一个比一个难以揣摩，他坐在椅子上手足无措，嘴角一瘪就要哭出声来。

    刚出口一个音节，便被一道天籁般的声音断。

    “他没有出卖你们，是你们自己暴露了踪迹。”坐在主位上的人鱼王开口，伸手摸摸海遇的头，目光慈爱。

    “他身上有一股特殊的味道，这不是海洋的气味，是你们带来的吧？你们不是人类，也不是我见过的任何一个物种，你们是什么？是你们养育了人鱼族的幼崽吗？”

    人鱼王抛出一连串问题，众玩家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第一个问题上。

    应有为扭转狼头对准楚大鹤，“没想到你这个浓眉大眼的，才是背叛组织的人！”

    楚大鹤：“……我哪想到用香皂洗澡也能出问题。”

    要海遇身上能有什么特殊味道，就只能是楚大鹤使用的香皂，当时他只想着把海遇身上沾染的人的气味去掉，谁能想到人鱼竟然能分得这么清楚，连香皂都能闻出不是海洋的味道。

    用香皂洗澡的行为，属实是画蛇添足了。

    楚大鹤在众人的目光谴责下低头认错，“我有罪，回去后请大家吃饭。”

    坐立不安的海遇跑到楚大鹤面前，伸手紧紧抓住楚大鹤的衣角，一双不同于人类的美丽眼睛里满是忐忑不安，连带着眼尾的鳞片都黯淡几分。

    “不是你的错。”楚大鹤拍拍海遇的头，安抚道，“你怎么突然在这里吃了起来？”

    海遇：“我听你的话，进来后就在数人数，族人们很奇怪，他们全都围着我，还送我到这里来给我吃的，我想着吃饱之后就回去找你们。”

    正在长身体的人鱼幼崽饭量不是一般的大，一天不知道要吃上好几顿，被食物绊住脚步也正常。

    楚大鹤看向人鱼王，摆出陌生人初次见面时该有的温和与疏离，“请问王让我们来到这里，所为何事？”

    人鱼王静静看着海域和众玩家交谈，听到楚大鹤的话后目光移开，落到楚大鹤身上，脸上面对海遇时带着的笑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几分威严，让她看上去比王座上的珠宝更加耀眼。

    “你们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楚大鹤脸色不变，“如果没有什么事，我们就不叨扰了。”

    罢转身就要离开，一众还在量屋内设置的玩家们见他转身，下意识地做出同样的动作。

    在所有玩家转身的瞬间，房屋角落没什么存在感的人鱼守卫走出，举起手中的鱼骨标枪，先前开门的人鱼脸上为数不多的善意消失，变得冰冷漠然。

    场上突然变化的气氛让海遇不安起来，他紧紧揪着应有为头上的一撮狼毛，让应有为连连痛呼，软乎乎的肉垫拍在他头上。

    人鱼王眼睛未曾眨过一下，紧紧盯着楚大鹤，“你要带我族幼崽去哪？”

    楚大鹤微微偏头，发出一道带着嘲讽的短促笑声，“你族幼崽？人鱼养育幼崽的方式不就是放养吗？饿死病死被咬死的不在少数吧？死在外头也不见你们着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和幼崽不是同一个物种，现在怎么又问起幼崽的去向？你大可以将其认定为他和其他幼崽一样死了。”

    人鱼王的脸色没有任何波动，“他和你们不是同一个物种，海洋才是他的家。”

    楚大鹤：“你们住的这艘沉船，难道是你们自己做出来的？住在人类建造的大船里，也好意思海洋是你的家？”

    人鱼王表情沉下，楚大鹤毫不畏惧，两人沉默着对峙。

    “你想留在这里吗？”楚大鹤牵着海遇肉嘟嘟的手，低下头温声问道。

    海洋确实是人鱼的栖息地，嘴炮把人鱼王怼得无言以对是很爽，但是人鱼王的也是事实，大海才是最适合海遇生存的环境。

    海遇是人鱼族，这一点不会改变，虽然不知道人鱼王对海遇的态度为什么不像传中那般冷漠，但这对海遇来是好事，意味着即使留在海洋，海遇也不会忍受饥饿或受到海中灵兽的袭击。

    要是海遇想留下，他不会拒绝。

    海遇几乎是在楚大鹤完的瞬间就开始摇头，不加思索地选择否定的答案。

    稚嫩的嗓音坚定道：“我的家在红星城！”

    楚大鹤握紧海遇的手，在周围人鱼守卫身上扫过一圈，目光最后落在人鱼王脸上，要动手很容易，就看这位目的不明的人鱼王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两道目光对上，同样的锋芒毕露不肯退让。

    玩家有不死的底牌，海遇又是人鱼幼崽，要是正面硬刚楚大鹤也不怕。

    空气安静得落针可闻，气氛越发紧绷，玩家们都做好战斗的准备，无论是偷袭还被偷袭都没在怕的。

    “尝一尝我们食物的味道吗？”最终还是人鱼王先低头。

    “恭敬不如从命。”楚大鹤镇定自若，像是毫不意外对方的服软，镇定地带着一众玩家坐到之前海遇吃饭的桌子上，手掌不着痕迹地在衣服上擦过，将手心渗出汗水的擦干净。

    他在赌，人鱼王喊他们过来，绝不只是海遇的事情这么简单，他想看看人鱼王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对方一开始就试图给他一个下马威，他不得不和对方来回太极试探。

    刚才的呛声有不少做戏的成分，他心中也偷偷捏了一把汗，要是人鱼王真没别的意思，就像看看捡到海遇的是什么人，那么他真可能被自己的多想弄死。

    整个过程仿佛走钢丝，他担心的不是海遇和玩家们的命，而是还被关在牢笼里的一众魔修，要是玩家全军覆没，不知道魔修们撑不撑得到他们复活搬救兵。

    桌上的菜肴只有两道，其中一道是大约一米长的大鱼，大鱼旁放着一把细长的骨刀。

    先前开门的人鱼走上前来为众人摆上盘子，拿起骨刀在大鱼身上割过，切下一片薄薄的鱼肉来，放在玩家面前的盘子上。

    她的动作很快，一炷香时间里，每个玩家面前的盘子都堆了山一样的生鱼片。

    另一道菜就是海带，作为食物端上餐桌的海带又与作为绳子和纸巾的海带有些不同，不过作为被海带绑过、用海带擦过鼻血的玩家甲对这道菜敬谢不敏，并决定以后将海带从他的餐桌上彻底删除。

    玩个游戏，竟然还把自己玩挑食了……

    人鱼王：“这种鱼极难抓捕，肉质鲜美，骨头也很坚硬，可用作攻击的武器，割肉的刀就是用这种鱼的骨头来制作。”

    楚大鹤看一眼人鱼守卫们手中的鱼骨标枪，不定这些鱼骨标枪用的就是桌上这种鱼的骨头。

    应有为吞下一块鱼肉，鲜甜的鱼肉没有一丝腥味，充满油脂的嫩滑鱼肉仿佛一块豆腐，在口中轻轻抿一口就化开。

    他下意识接话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鱼骨刀切鱼肉，可不就是这句诗的诠释么……一点点感慨不影响他吃肉的速度，他快速干完盘里的鱼肉后，开门人鱼又重新给他切。

    人鱼王吃东西的姿势很优雅，慢条斯理地咀嚼并吞下口中的食物后，重新把先前的问题问一遍，“你们不是人类，你们是什么？”

    楚大鹤：“我们是人，只是身体特殊了一些，我的同伴是被你们杀死的吗？”

    一句话问得直白又尖锐，先前喉咙出现一个大洞的玩家死状还印在他脑子里，虽然玩家不会真的死亡，但若真是人鱼动的手，他就要重新考虑和人鱼友好交谈的可能性。

    玩家能够复活，性命无忧，但如果走这条路的人是魔修，死去的魔修可没有再来一次的机会。

    人鱼王摇头，“他并不是被我的族人杀死，我的族人只不过尝了一口他的味道。”

    她的话带着淡淡的烦扰，神情坦然而真诚，语气平静地陈述事实，让人忍不住去相信她的话。

    像是怕玩家们不信一般，她朝房屋里的守卫人鱼嘱咐几声，人鱼守卫开门走出去，没过一会儿便带回消失的玩家。

    先前失踪的玩家一共有两个，其中一个已经死透了，另一个却一直不见踪影，没想到再次见面会是在这样的情境下。

    失踪玩家一脸茫然地被人鱼守卫拽进来，挣扎的动作在看到一众玩家的时候停下，带着怒意道：“好哇！我在外面辛辛苦苦寻宝，结果你们背着我在这里偷偷跟人鱼吃饭！”

    楚大鹤因失踪玩家的质问弄得有些怔愣，问道：“你和另一个人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情？”

    失踪玩家自行坐在一个空椅子上，从楚大鹤的盘中夺走一片鱼肉，没好气道：“我们运气不好，刚走没多久就碰上先前那群怪鱼，怪鱼在岸上没啥能耐，在水里跟子.弹似的游得非常快，跟我一起的人被怪鱼弄死，我就赶紧跑了。”

    “后来看到一片石林，就想着进来寻找秘宝，走了半天都没找到，然后就被人鱼带到这里来，话你们和人鱼的关系什么这么好了？还请你们吃饭？”

    听完失踪玩家的经历，一众玩家都沉默了。

    他们经历了和人鱼战斗、被人鱼俘虏、再到和人鱼斗嘴直至现在勉强能和谐相处，发生这么多事情的时间里，失踪玩家竟然一直在礁石林里安然地寻宝，甚至没发现这是人鱼的地盘。

    人鱼王开口补充道：“你们的同伴在地形最复杂的地方来回转了很久，原先我是想将其控制起来，后来发现没有必要。”

    因为就算她不动手，对方也走不出礁石林。

    众人都听出人鱼王话语中的言外之意，失踪玩家被戳穿迷路的真相，立即嚷嚷道：“不给人方向感不好啊？这片石林跟迷宫一样，谁能走得出去？”

    楚大鹤中止这个无意义的话题，换了个问题，“你的怪鱼是我们先前在岸上遇到的那种？”

    失踪玩家点头，“对呀，长着腿呢，游起来的时候跟箭一样嗖嗖的，嘴巴又尖，能直接把人捅穿。”

    “怪鱼到底是什么来头？”楚大鹤看向人鱼王。

    “最近大海发生了很多变化，我也不知道它们是如何出现的，这种奇怪的鱼类我从未见过，它们的肉质难以下咽。”人鱼王摇头。

    “我族最开始并不是居住在这个地方，而是在更深的海域中，前段时间，不知为何族地的鱼类变少，海底还常有巨大的暗流涌动，破坏我们的家园，我们才不得不进行搬迁。”

    玩家的重点偏离，“很难吃吗？幸好我们没有尝试。”

    人鱼王点点头，“它们的口感软烂如泥沙，带着难闻的腥臭味，它们什么都吃，已经泛滥成灾，居住地就在离这里不远的海沟中，它们的存在也给我们造成了困扰。”

    “为什么？难道连你们都不过怪鱼。”楚大鹤问道。

    按理来，人鱼是海洋霸主，能对他们产生威胁的海中灵兽几乎等于零，又怎么会受怪鱼困扰。

    人鱼王脸上露出一丝疲态，“它们的数量太多，繁衍速度极快，在海中疯狂掠夺我们的食物，杀又杀不完。”

    就算人鱼再强大，也做不到将怪鱼全部毁灭，跟何况水里的怪鱼攻击力并不低，要想将它们彻底杀死，人鱼必定要付出极大代价。

    楚大鹤揣摩着人鱼王的意图，人鱼并不是不过怪鱼，顶多就是因为这个“邻居”的存在有点烦，对他们这群玩家以礼相待的原因肯定也不是因为想邀请他们一起对付怪鱼。

    对方一直不出真实意图，慢悠悠地和他兜圈子，看似真诚实则半遮半掩，一直在试探他们的态度。

    有什么东西是他忽略了的吗？

    人鱼王回应着一众玩家关于人鱼的稀奇古怪问题，脾气好得出奇，目光时不时落在吃饱后把玩着夜珍珠的海遇身上。

    楚大鹤脑中灵光一闪，出声问道：“你们人鱼一族的幼崽呢？”

    这一路过来经过不少地方，他看到的全是青年或老年人鱼，连一条人鱼幼崽都没看到，除非人鱼们特意对幼崽进行清场，不然不会出现这种看不见幼崽的情况。

    问题一出口，人鱼王的脸色就变了，身体微微紧绷，展现出一种备战的姿态。

    原先大厅中轻松愉悦的氛围就像泡泡，被轻易刺破。

    人鱼王看向楚大鹤，“你们和人类很熟悉吗？”

    楚大鹤重申一遍，“我们就是人类。”

    人鱼王不置可否，带着一丝轻蔑道：“人类阴险狡猾，曾经还试图欺骗和捕捉我的族人，他们的言行完全不可信，”

    这显然是没有相信楚大鹤的话，坚定地将玩家和人类区分开来，还疯狂贬低人类的品质。

    楚大鹤揉揉耳朵，总感觉这句话有些熟悉，当初魔域还没有强大起来的时候，每次他碰上道修，都会得到一句道修的羞辱话语。

    他为人类抱不平，“难道人鱼就全是善意的吗？就没有针对同族欺凌弱的人鱼？如果人鱼有好有坏，为什么要把人类定性只有恶意的呢？如果人类全部都如你所，那么你现在也见不到海遇了。”

    人鱼带着人性，只要有人性就意味着不可控，每一个人的性格都不一样，以固定的角度去看人实在是太过片面。

    人鱼王不话，在楚大鹤坚定地坚持自己是人类的情况下，她无法反驳楚大鹤的话。

    如果她人类都不怀疑好意，面前海遇的存在就是在她的脸，若她承认人类有好有坏，又脸了前面贬低人类的自己。

    她换了个话题，“你们为什么到这里来？”

    楚大鹤：“来取一样东西。”

    人鱼王转头看向一旁的人鱼守卫，抬抬下巴示意对方，人鱼守卫退出大厅，没过几分钟便拿着一个黑盒子过来。

    黑盒子放在桌上，它没有锁，看上去平平无奇，就像六块金属的简单拼接，没有任何花纹或机关，浓郁的灵气从黑盒子里散发来开，宣召着和它外表不符的身份。

    楚大鹤不着痕迹地量黑盒子，如此强烈的灵气，这应该就是他们要找的秘宝，没想到秘宝竟然在人鱼王手里。

    “你们要找的是这个东西吗？”人鱼王平静开口。

    有玩家好奇道：“里面是什么东西？”

    “里面？”人鱼王意外不明的反问一句，而后伸手将盒子上层金属推开。

    黑色盒子里空荡荡，什么东西也没有，金属内壁黑得看不见一丝光亮，大厅里反射进去的光线被吞噬干净，像是个无尽的暗黑深渊。

    楚大鹤目光牢牢锁在盒子上，秘宝原来不是盒子里的东西，而是盒子本身吗？

    他摸不透人鱼王的意图，又懒得三番两次地来回试探，开口直白道：“你想要什么？”

    人鱼王沉默片刻，一双沧桑的仿佛带着无尽故事的双眸和楚大鹤对上，“我想探听一下岸上的情况。”

    “你们要上岸？”楚大鹤惊愕反问。

    人鱼种族生活封闭排外，一直生活在深海中，对岸上的种族极为不屑，就凭人鱼的数量，探听岸上的情况肯定不是为了争霸陆地。

    岸上可是人类的地盘，他唯一能想到人鱼王这么问的理由就是想上岸。

    人鱼王：“海中的水越来越污浊，海底动荡不安，频频发生震动，食物越来越少，这一切都在预兆着不幸即将到来，族里已经没有任何一只幼崽，在我们察觉到异常的时候，幼崽就已经全部消失，生育也变成一件困难的事情。”

    若是再待在海洋里，他们一族不定就要灭亡，若不是实在迫不得已，谁愿意离开自己的家园呢？

    先前因为是否要上岸避灾的事情，族中争议不断，岸上人类的主场，人类又如此奸恶狡猾……他们到底是该上岸，还是该与海洋共存亡。

    海洋不会死，死的只会是他们。

    这一行似人非人的物种到来，给她开了一个新思路。

    如果有一个不是人类但生活在岸上的物种愿意帮助他们适应陆地的生活，尤其是这个物种还抚育过他们族的幼崽，对他们一族抱有善意，在岸上的生活也许不会那么困难。

    这也是为什么一开始她反复确认楚大鹤一行人是否是人类的缘故，这群外来者长相像人类，但经过族人对其口感的判断，可以证实他们并不是人类。

    对于人鱼王坚定认为玩家不是人类这件事，楚大鹤也很无奈，或许是人鱼王将他们认定为最后一根稻草，才会固执地选择自己想听的东西。

    玄武大陆灾祸降至，最先感受到异变的是海洋。

    人鱼与人类都是这个世界的物种，看着人鱼王用平静地语句陈述出很有可能灭族的未来，他竟生出一丝兔死狐悲之感。

    楚大鹤：“你们可以先在海边的村落居住一段时间，不用远离海洋，陆地上其实也不平静，不过也许比海洋好一些。”

    至少陆地上有红星城，有问题大家一起扛，人鱼在水里呼吸，若是海水发生一点什么变化，他们就直接死翘翘了。

    他没有提把人鱼带回红星城的事，一是还没有完全放心人鱼，二是人鱼长年生活在海中，也不像海遇之前那样天天忍饥挨饿，离开海洋时一点不舍都没有。

    人鱼一族乍然去到远离海岸的内陆，估计会非常不适应。

    一场突然的冲突因为玩家“不是人”这一点缓缓化解，人鱼王也同意了楚大鹤提出放了牢笼里的人类的要求。

    黑盒子落入楚大鹤手中，这一趟海洋之行的任务就算完成。

    楚大鹤对人鱼王有所保留，玩家们却想不到那么多，叽叽喳喳地跟人鱼王科普岸上的快乐生活，尤其是推销红星城的各个产业。

    他想阻止也抵不过嘴快的玩家们，低头看一眼手中的黑盒子，他无奈叹口气。

    玩家想就吧，人鱼王如此果断地把黑盒子交给他，也不怕他直接跑路，为了不辜负这份有点天真的真诚，让人鱼王多了解一些岸上的事也无妨。

    从针锋相对道宾主尽欢只需要一个时辰，在玩家们和人鱼王相谈甚欢的时候，一个人鱼守卫推门而入。

    人鱼守卫：“王，有怪鱼来袭！”

    人鱼王从椅子上站起，拿过放在椅子旁边的鱼骨标枪，转头朝玩家们道：“你们可以去牢笼带走那群人类，等我解决怪鱼后再同你们汇合，一起上岸。”

    楚大鹤又一次感叹人鱼王的心大，对方对他们真是够放心的，难道就因为他们不属于“人类”范畴，所以坚信他们不会偷偷跑了么？

    玩家甲猛地站起，手掌拍在桌上，豪气冲天道：“面对共同的敌人，我们岂能躲在后方，走！我跟你们一起去！”

    众玩家纷纷应和，拽着楚大鹤一同往外走，

    楚大鹤：……

    没人问问他的意见吗？他不想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