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共享的权限
如果没有与之匹敌的能力, 不死就会变成一种折磨。
——从前,他不懂这是什么意思,直到子民以神庙为局, 背叛了他。
没有听觉,没有视觉,感受不到自身的存在, 也感知不到世界万物, 仿佛被禁锢的他似乎只剩下一颗头颅,一个灵魂。
接收不到外界信息,传递不了自身意志,世界只剩漆黑空洞的孤寂与绝望。
阴郁的让他发疯。
唯有偶尔联通的梦境, 能让他感受到短暂的安宁,同时也在提醒着他,梦中的色彩在,他就还有唯一的希望。
好似是下一瞬, 也可能是千百年,他在某次回神时,感知到自身力量在缓慢流逝,这不是个好兆头, 却是他唯一能感知到、确认自己还活着的东西。
起初, 这种感觉的出现具有一定规律, 能与梦境一起, 帮他熬过黑暗中没有流逝的时间。
但是越来越频繁的虚弱感,让他勉强认清的时间观念再次混乱,最后甚至因为力量流逝过多, 梦境也无法按时出现。
仅剩的力量只能勉强保护自身不死, 这是他某天醒来后发现的, 同时,他也发现自己无法再与梦境联通。
这比死亡更让人绝望。
昏昏沉沉,意识好像醒着,又好像没有,这两种状态已经没有分别,因为他已分辨不清。
他拼命回忆过往。
那些人丑恶的嘴脸,不断加强着他的恨意,竟连一丝美好也不曾留下。
他试着与自己话。
但是无法发出声音,又听不见回答,这让他的灵魂似乎分裂成了不同的存在。
他还可以坚持吗?
真的,能等到解脱吗?
从前他期盼着磨砺结束,因为另一部分自我的回归代表力量恢复,那是能让他摆脱困境的唯一方法。
现在也同样期盼着,只是有些分不清,是为了解救自我的希望,还是想让另一部分的自我,与他分担这种痛苦。
虚弱,无尽的绝望,黑暗中再没有别的了。
…………
还要等多久?
让他死掉可以吗?
猛然睁开眼,夜晚的月色清亮皎洁,从垂下的细纱缝隙透入,给这片黑暗的空间带来一丝光亮。
林楠神情恍惚的掀起帷幔,如精致的木偶一般,赤脚下床走到窗边。
冰凉的温度提醒他还活着,他醒来了。
“呵……”林楠的额头抵在镂空雕花的落地窗沿,紧紧抓着左臂的右手五指已经破开肌肤,撕裂身体。
灿金的鲜血喷涌而出,浸透了他的衣衫,顺着苍白的手臂,落在地板上,一滴,一滴。
在无边黑夜里,于寂静中,绽开无人观赏的耀眼花朵。
伤口因为异物的存在无法愈合,林楠着迷的享受着这种痛感,精致面庞浮现出干净柔软的笑容。
他似乎是活着的。
心跳从他的胸膛里断断续续的传来,就像是一台破损老旧的机械在尽力的工作,证明自己的用处,才不会被淘汰。
林楠靠着冰冷的窗面滑落坐下,双眼微眯,仔细倾听着那微弱的心跳,手掌也按在胸口,掌心下微弱的起伏让他心生欢喜。
看着下方星星点点的光亮,林楠的指尖已经穿透胸膛的肌肤,脑海中闪现出“直接从这里跳下去也不错”的想法。
那一定是跃入星空的怀抱。
——“星星。”
记忆中闪过与此时十分相似的片段。
有人陪着他靠在这看星星,其实视线都被高楼云朵遮挡,星星只是借口。
但自己当时很高兴。
林楠的情绪慢慢稳定下来,放下手掌,由着伤口愈合,“……”
顾衍。
心惊胆战的主系统悄悄叹气,林楠一个月来几乎天天如此,总是惊醒,自残。
起初主系统还建议神不睡觉也没关系,或者开灯入睡,林楠不仅不听,甚至还将怒火烧到了主系统身上。
然后继续自虐一样关灯睡觉,重复梦魇。
如此几次,直吓得主系统龟缩着不敢冒头,就怕再次被迁怒。
顾衍,真的如检测那般,是高危吗?
但他似乎是让林楠冷静下来的唯一方法。
主系统找上林楠,是希望借他的手消灭这个“游戏”,它才能完全自由,却没想到林楠居然有情感,精神状态也非常不稳定!
它必须要想想办法!不然自由没得到!它也要疯了!
*
“头儿,佣兵七居然主动想加入咱们?”保镖又惊又喜,但是很快皱起眉。
“这么巧?”
书房桌前的男人面容刚毅,眉宇间都是长者的沉稳,“用人不疑。”
“等他到了,安排去护卫队。”
“啊?”保镖只是怀疑七来的太巧,但护卫队可不是保护头儿的,那可是最底层的中心城护卫队。
中心城寸土寸金,下滴雨都能砸到贵人,护卫队的人别晋升了,糊□□命都够点呛。
“头儿,太屈才了吧?”万一这人死了吧?
钟景天微微摇头,“他若是和报告上一样有能力,就能自己爬上来。”
“更何况,直接安排在我身边,其他人不会服,闹出事了圣芒那边也会警惕。”
“这种时候,绝不能功亏一篑。”
钟景天鹰眼微眯,看着佣兵七简洁的资料,虽然没什么根据,但他总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以手握拳虚抵在唇边,钟景天压抑不住的低咳数声。
胸腔震动时扯动脏器,钟景天眉头紧蹙,忍下喉咙翻涌的血腥气,然后又和没事人一样继续翻阅资料。
保镖在一旁欲言又止,看着钟景天又要熬夜忙到天亮的架势,心里暗自有了决断。
“头儿,神药停产应该是真的了,咱们这边加把劲把那恶心人的福利停掉,哪怕有SAT帮他的忙,圣芒也必死无疑。”
保镖一边,一边量着钟景天的神色。
“只是商会最近在扶持一个什么,旧神?的旗号是被人遗忘的古神,非常活跃,规模也越来越大,我去看了,那些‘神迹’手段也比圣芒高明的多了!”
“我都要信了!”
相信真的有神。
“你想什么?”钟景天对待自己人还是比较和善的,他也是猜出了保镖的意图,才更想叹气。
这具身体什么样了,他自己最清楚。
辛苦了他们还不放弃,奔波求药。
“头儿,应该是商会把圣芒的东西拿到手了。”
钟景天:“……?”
他缓慢的抬起头,瞳孔放大,“你什么?”
这次布局逼迫圣芒,目的就是要搞清楚他们内部发生了什么变故,确认“神药”是否还能继续生产。
钟景天从不觉得有人能在圣芒手下拿走他们的“实验体”。
早些年,他就失败了无数次。
“商会三长老发来过邀请,您要亲自去看看么?”
钟景天将佣兵七的资料放在桌上,淡定的吐出一个字,“去。”
保镖立刻积极配合道:“那您先睡一觉?养养精神?”
钟景天:“……”
*
清,林楠神色如常的下楼用餐,丝毫看不出内心压抑的反派念头,端着牛奶来到专门空出来一块露天阳台花园。
之前在主系统的提醒下,他在虚无空间找到了一个闲置的吊藤椅,简洁不失华贵,与草木芬芳、花朵摇曳的美景极为相配。
然后就开始新一天的晒太阳生活。
林楠非常喜欢阳光,他喜欢一切亮晶晶的、或有活力的东西,他需要这些事物来提醒自己眼前的美好都不是幻觉,真的恢复了自由。
他最不缺的就是享受闲适的时光。
日头升起,楼下的庭院传来了喧闹声,助理有意提高的声音格外明显。
“三长老,会长并不在这……”
他话还没完,就被苍老的声音断,着为他好的话,语气却全是傲慢,“子,今日来的可是贵客,你再敢阻拦,鹤菀那丫头也保不住你。”
助力脸色难看的很,这三长老素来为老不尊,经常脸都不要的撒泼,这次不知怎么了突然找到了这!
他只希望里面的安德里能听到他的声音,赶紧联系会长才行。
林楠有意用金雾代表自己的能力,实际上只是为了好看,当然也是安慰人类脆弱的神经。
他的能力并不需要媒介,这事出来只会让人们恐慌,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遮掩一二也无妨。
外面确实有很多人,生命力强弱也各不同,被围在中间的那人十分特别,他虚弱的就像是燃烬的火堆。
微弱的火苗虽然坚韧发亮,但确实弱到一阵清风都会让他彻底熄灭。
竟然全靠意志支撑到现在,无聊之时,林楠还罕见的提起了兴趣。
钟景天在众人的拥簇走下特制悬浮车,三长老殷切的凑过去带路。
武装部队将这里环环守住,随行人员也都放慢脚步,所有人都迁就着这个看起来刚毅严肃的男人。
钟景天漠然的走近门庭,脚步微顿,隐含风霜的剑眉紧锁。
刚才的瞬间,他忽然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好像在这门后有什么恐怖的,难以描述的东西,却又在致命的吸引着他。
大门敞开,三长老如主人一般殷勤的带领钟景天落座,然后挺直腰板,命令道,“鹤菀丫头带回来的药引子呢?不就是藏在这,快带出来看看能不能治疗钟先生的伤。”
着还要指挥手下翻找。
助理头痛的不得了,当即阻拦。
“大清早不去祷告向吾神忏悔自己的罪孽,还在这狂吠。”安德里穿戴整齐的搭着楼梯扶手,俯视这些“非法入侵”的人。
他给助理偷偷了个手势,表示已经联系上鹤菀,安心。
这段时间的历练,安德里已经能端的起神使的范了。
他最擅长这个,已经不需要像以前那样讨好别人,现在谁想和他话,表面也得和和气气的才行。
三长老轻蔑的量着安德里,认出他就是忽悠鹤菀与圣芒决裂的“白脸”,目光中都是不屑。
“上不得台面的东西,鹤菀就这么管教你的吗?还不滚下来给钟先生赔罪!”
话着就偏了,三长老似乎迷上了这种狐假虎威的感觉,指桑骂槐的口不择言,“真当自己是个玩意了!”
他废了好大的劲才动钟景天的亲信,更找了个鹤菀不在的时间前来这处鹤菀有心藏匿的住所,只要能搭上钟景天这条大船,哪怕分一点好处,都够他将鹤菀赶下台了。
“不知钟先生来访,只有普通茶点,还请见谅。”安德里完全无视三长老的狂吠,就在楼梯上站着,遥遥一指,仆人们将茶点奉上。
藏在尊敬语气下的傲慢,长耳朵就能听到。
随行保镖面露不悦,钟景天却反常的和缓了神情,“是我冒昧扰了。”
三长老:“……!”
安德里:“……?”
等等,怎么这人也不按剧本走?
你不作死我怎么脸!
钟景天好像没发现气氛的微妙,慢条斯理的喝了口茶,立刻品出亮点。
与那些被炒到天价的干枯的茶叶不同,这杯入口清苦回甘,清香明目,茶香从舌尖沁入咽喉滑落,沉闷的身躯有种不出来的轻松畅快。
<问他,是不是求药>
安德里正想欣赏钟景天喝茶后的表情变化,这可是他们的特色,就算一点茶都不懂的人也能品出好来,变脸真是看一次爽一次。
脑海忽然收到林楠的指示,安德里立刻站直了身子,身披神父装,端起高人范,“看不出钟先生也是喜茶之人,只是您带这么多人过来,相比不会只为了一口茶。”
“我们自认为没有做什么违法的事。”
“难道,您也有求于吾神?”
钟景天沉吟片刻,没有答话。
正当他身后的保镖越来越急时,大门再次被人开。
一身正装的鹤菀气场全开,她似乎刚从什么宴会赶来,明艳的走到众人面前站定,“钟先生,我就开门见山了,您的病若是连‘神药’都治不好,那今天您来我们这也是无用。”
“吾神还在休息,您请回吧。”
钟景天知道自己早就油尽灯枯,虽然看起来如同精神抖擞的中年人,但是内里早就是空壳一个。
听了鹤菀的话,他眉毛都没挑一下,只是若有所思的看着她,似乎在确认什么。
就在氛围越来越压抑时,钟景天也终于开口,“鹤菀会长,有熏什么香吗?”
此话一出,屋内顿时寂静的落针可闻,三长老的脸皮都抽动了一下。
钟景天刚毅正直的面容露出疑惑,“?”
可能是鹤菀的眼神太过复杂,让钟景天不得不微微转头寻找答案,却发现保镖的神情也不太对,更觉疑惑。
嗯?他错什么了吗?
“……我不用香。”鹤菀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助理也走了过来,时刻准备着撵人。
商会会长鹤菀,一直因出色的外貌享受特别的声誉,烈火蔷薇之类的绰号只多不少。
更别提钟景天还是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两句话不到就问女士用了什么香水,放在谁身上都不正经。
钟景天的下属兼保镖也疑惑了。
“抱歉,刚刚闻到一种淡雅的香气,”钟景天虽然不了解怎么回事,但是解释总没错,“大概,是茶香吧。”
对于这种欲盖弥彰的辞,三长老是一个字都不信,他眼底的警惕与鄙夷都快溢出眼眶。
大家都觉得钟景天不对劲,唯有当事人鹤菀脸色稍缓,怒意褪去。
她认为钟景天的大概都是实话,因为余光里,林楠刚刚从花园出来了。
这人,鼻子真有这么灵吗?
但这不耽误她借题发挥,等她调整好情绪,就把这帮臭男人全轰出去!耽误林楠休息!
“我想,钟先生闻到的应该是花香。”清冽的声线如潺潺流水,从二楼缓步走出的少年身着常服,难掩眉眼间不凡气度。
“您觉得香气很特别吗?”林楠饶有兴味的看着这个早就该死掉的男人。
“很特别。”钟景天眯了眯眼,似乎在回忆,那一瞬间,他觉得身体都没这么沉重了。
保镖这才明白过来,险些一拍脑门!头儿肯定是觉得香气闻着舒服!
有可能治病!
保镖听不进去别的,关键词只有一个“能治病”,在他们眼中只要能给钟景天续命,哪怕死百个人都是无所谓的。
顿时眸光闪烁的看着林楠。
刚刚这人搭了话,肯定知道些什什么,不能直接对付商会,拿下一个无名卒还是绰绰有余。
林楠不用看都知道对方的什么注意,只是可惜,现在没人能强迫他做他不喜欢的事。
在保镖预谋将人强制控制起来的时候,林楠伏在二楼的栏杆上,歪着头疑惑道:“钟先生不就是来找我的吗?”
空气一时寂静,三长老觉得哪里不对,脑子却乱哄哄的却没时间整理。
钟景站起身,仰头用锐利如鹰的眼神将林楠来回量了一遍。
没人会与比自己弱的人合作,谈判指挥发生在势均力敌的两方中间。
林楠大大方方的看了过去,缥缈金雾缭绕于身侧,飘飘然恍若仙人之资,唇畔的笑意却冰冷的毫无温度。
一向沉稳的钟景天睁大双眼,瞳孔猛的缩紧。
他确实是听108号出逃,也正是为此而来。
计划就快收尾,他不能眼睁睁看着108号落在别人手里,更不能容忍下一个“圣芒”因此出现。
但他没想到,108号真的有能力自己逃离圣芒,甚至还完好无损、神采飞扬的待在商会!
不,这里不是商会。
钟景天恍然明白了,旧神,怪不得……他回来了。
林楠与钟景天似乎在对视的瞬间达成了什么共识,已经习惯脑子里有声音的安德里缓步上前,将钟景天带去了林楠的花园。
二人在里面交谈,剩下其余几人在客厅面面相觑。
鹤菀还能保持镇定,安德里又开始摩挲下唇,眉宇间满是疑惑。
三长老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鹅,脸色灰败,惊疑不定的看着鹤菀,但被鹤菀完全无视。
保镖抚摸着配枪,警惕的竖着耳朵,准备一有声音就冲上去。
足有半时,两人才一前一后的下楼,与之前剑拔弩张的氛围完全不同,他们熟的像多年好友,看的人目瞪口呆。
“有什么需要,尽管联系我。”临走前,钟景天又折回来嘱咐。
林楠挥手敷衍:“一定。”
鹤菀和安德里都一脸茫然,林楠只了一句,“老朋友,刚刚没认出来。”
林楠还记得当年参与欺骗自己的人,他们应该都死了,当然,不是他动的手。
只是那个主谋怕囚神之事败露,刚一事成,就按他的计划封锁消息而已。
不管钟景天是怎么活下来的,林楠都准备看看,他能做到什么地步。
狗咬狗才更有趣,不是吗。
同一时间,钟景天在悬浮车内看着大楼渐渐远去,掌心摩挲着林楠给他的鹅卵石。
他看的分明,这就是林楠临时从花园地上捡的,都没遮掩一下,就递给了他。
但诡异的是,真的有暖流从这石块上传来,流入四肢百骸,让这具沉重的躯壳都变得轻盈起来。
108号吗?
钟景天的耳边再次回想起林楠的话。
——“我若是没点能力傍身,从圣芒脱身也会被其他组织控制。”
——“因心软导致的低级错误,犯一次就够了。”
——“我只问你,想活吗?”
钟景天的回答斩钉截铁,他当然想活!不然也不会在这苦苦支撑!
之前他不抱希望,那是因为他了解自己的身体,更了解这个世界的科技手段,他只能靠自己。
但是客观分析下的放弃,不代表他心里也想放弃。
因此林楠又问了一句,“你可愿供奉我?”
钟景天果断点头。
<契约成立>
危险与机遇并存,钟景天久违的有些兴奋,世界之间的时间流速不同,但是被困在这百年时光,他可不是一点准备也没有。
*
鹤菀将三长老发走,又挨个发消息阴阳怪气了其他长老一遍,这才勉强舒心。
“是时候公开旧神站稳脚跟了,不然这些人总是像苍蝇一样烦人,我一定会让他们求着来拜访你。”鹤菀想了想,凑过来问,“林楠,你很需要信徒吗?”
她还是从钟景天的态度上察觉了什么。
“唔,现在也不是很需要了。”林楠经她提醒,决定提高仆从门槛。
普通的人类,情况所迫收一两个仆从也就算了,林楠根本不想庇护太多人。
尤其是那些贪心的,不灭世都是他心胸宽广。
心里这么想,嘴上的却是:“有你们就足够了。”
安德里原本还想推荐他手下几个特别忠心的,一听这话直接歇了心思。
开玩笑,他给林楠工就算了,这二把手的位子可不能被别人抢去!
“你的花还好好的,在花园里,要搬回去吗。”鹤菀本来还有些莫名忧愁,听到林楠有意趣的话,微微一愣。
随后便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
是她这个做姐姐的魔怔了。
见话题岔开,林楠摇了摇头将脑海中的画面忘掉,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到顾衍。
或许把这人也收为仆从……
林楠心里希望两人之间的相遇是单纯的意外,但理智知道,这一定是阴谋。
他不能在同一个坑里摔两次。
——明明这么告诫自己,却还是不清为什么要留在这如普通人一样生活。
众人散去,林楠在花园中站定,从衣兜里拿出钟景天给他的黑金卡。
“柏茗楼?”
林楠屈指弹了弹卡面。
据他所知,能自如进出柏茗楼的人,都有一张身份卡,想拿到这张卡不仅需要金钱,更多的是要权势。
里面的人类,全都位于这个世界的金字塔尖。
林楠将卡面与光脑绑定,整栋大楼的结构虚影由光脑投放呈现在眼前
钟景天怎么会送自己这样一张入场券”,这种东西也随身带着吗?
是希望他接触什么人?
林楠正在思考,光脑忽然弹出一个面板。
【检测到您的设备绑定为附属光脑,身份绑定是否与主光脑同步。】
林楠眉心一跳:“怎么回事?”
主系统正在清理库存想找办法自救,听到呼唤一个激灵爬出来。
【稍等……我查到了】
【您与别人的光脑绑定了,可以享受对方所有权限与资产,任何时候都相当于他本人】
【有一次解绑机会】
林楠看着手腕的光脑忽然瞳孔地震。
就自己忘了什么!
他和顾衍的绑定还没解除!
【他能知道我光脑的信息?!】林楠的气息陡然阴沉下来。
完全就是发疯前兆!
主系统看完资料也明白了这个“他”是谁,回答的更加谨慎。
【理论上,主光脑只需与子光脑共享一部分权限,就可以在必要时刻全权掌控子光脑的一切,属于强制掌控,不可解除。】
【但是您的这个绑定……】
【对方把他的权限分享拉满了,强制控制一条没选。】
林楠:“……”
主系统再接再厉,【也就是,这个绑定与其他不同,除了与您共享他的权限外,没有任何其他作用。】
【并且您这边也有一次机会,永久解除绑定。】
林楠泛白的唇微张,最后却什么也没。
他踉跄着后退一步,跌坐在晃动的吊藤椅中,清风吹动花海,那些被阴霾压在心底的记忆,猛然浮现在他眼前。
顾衍与他分享权限的认真,还有亲手将光脑扣在他手腕时隐晦的欢喜……
醒来后的记忆,真的没有一点美好吗?
【您要,解除吗?】
林楠没再话,反而将面板上的身份绑定提示点开,选择与主光脑同步。
主系统悄悄隐退,并松了口气,它终于明白了求生之道!
林楠发了会呆,忽然把一直压在虚无空间的绿植盆栽拿出来,瓷白的指尖拨弄着干枯的叶片。
无论是外形还是种类,这盆绿植都无法与这里最平庸的草木相比。
最后,它还是被林楠放在了新安装的架子上,那是花园一进来就能看到的地方,周围种种明艳的花朵随风摇曳,枯黄的叶子也再次变得嫩绿。
……
安德里敏锐的发现,林楠最近心情好了许多,整个人居然由内而外的散发出平和的气息。
神奇!
如果鹤菀是隐隐感觉到林楠的异常,那以忽悠人为生的安德里就能明显看到林楠压抑的恶念。
他虽然有点害怕,但林楠对他还是很好的,加上他本来就怂,便没想过跑路。
安德里知足,抱紧大腿就完事,要死也肯定是最后那批。在混乱世界身处高位,生活可比之前那些世界安稳多了。
当然,虽活一天是一天,但林楠心情越好,安德里才能跟着沾光,活的越久,所以他很好奇是什么让林楠心情愉悦。
只要能知道办法,他肯定倾家荡产,祈祷跪拜!
“那些人的反应都于咱们预料的差不多。”安德里毫无形象的嗦着营养液,一点也不在意万一被人看到,他在外稳重儒雅的神使形象,可就崩塌了。
“只不过,把您推上风口浪尖……”之前安德里嚷嚷着造神,但那主要是一个象征,与圣芒一个套路,但是现在他们要做的,是把神落实到人们能看到的地方,落在“人”身上。
看起来万众瞩目,实在脚下亦是万丈深渊。
“在怕什么。”林楠不明白安德里担忧。
从前他会吃亏,是因为良善没有防范恶人之心,对方利用了他想要尽快进入成年期的心,但现在不一样了。
只有他收取别人生命的机会。
面对安德里担忧的目光,林楠反而心情愉悦的笑起来,“要的就是他们出手。”
来多少,他就能就留下多少。
只是在拥有碾压对方的能力时,剥夺生命这种事一旦开了头,就回不去了。
所以哪怕林楠满腔怨恨,还一直克制,就是不想越过这条线而已。
不到万不得已,他并不想变成自己讨厌的样子。
杀掉心怀恶意的人,就合情合理了。
在外有钟景天配合,在内有安德里运作,利用信息差,旧神直接踩着圣芒上位,不断消费圣芒,给自己刷印象分。
什么囚禁神明,盗窃神明的珍宝,残害普通人,尤其是福利所的事一出,圣芒抓普通人贩卖、蒸馏给他们内部人员做香水用的事直接传疯了。
这个世界,真正信神的其实没几个,但是正常人一旦听威胁到了普通人的人身安全,就会直接站在圣芒的对立面。
这段时间,圣芒变成了魔鬼的代表。
部分给圣芒办事借势嚣张的玩家,也差点迎来毁灭性的击。
他们这才知道,原来阵营选错或者维护不好,都是造成失败的原因。
当时接到暗杀任务提示就该行动!要是把福利所的事拦下来,就不会落得这个下场。
一时间,大家都开始慎重考虑战队,毕竟这不是游戏,点个退出申请就能更换阵营,这的原住民可是会看你“履历”的。
“你这工作经验还挺丰富的啊。”工作人员抬头看了看身板笔直的顾衍,又低头看了看文件面板,直咂舌。
帮会成员、公司员工、文职编辑、佣兵……
原本他还不理解怎么会有人主动来护卫队,但是这么一看,伙子不会是“集邮”呢吧,想把各种工作都试个遍?
真是年轻有理想。
等工作干不下去,跑路也正好。
工作人员找出对应的钥匙,推到顾衍面前,态度和缓了许多,叹道:“分给你的东西都在柜子里,好好干吧。”
“谢谢。”顾衍心情愉悦的回以微笑。
这一笑又引来工作人员的奇怪视线,他们就没见过来这上班还这么开心的人。
顾衍不在意他的眼神,点头示意后起身离开,对于他们所谓的困难,顾衍眉头都不皱一下,只要他有目标,就一定会有方法实现。
他现在有了中心城合法的身份。
也离林楠更近了。
*
大雨中,枪声渐消,悬浮车贴近地面停稳,一侧的保镖收回枪械,俯身开门。
漆黑精致的皮鞋踩在地面浮动的雨水,溅出水花。
“先生,抓到了。”雨幕中,信徒淋着那人的衣领,拖着地走来。
停在林楠面前时,对方已浑身污水,狼狈不堪。
“抬起他的头。”
冷淡的嗓音在头顶响起,那人被信徒抓着头发,神志不清的掀起眼皮,对上一双乌金的眼眸。
林楠只是平静的看着他,就像一个真正的、高高在上,俯视人类的残酷神明。
信徒们都低下头,不敢再看。
“……血……给我你的血!”中年男人认出了林楠,猛然睁大充血的双眼,面容扭曲着疯了一样扑过来。
看似可怖的阵势,却因被人按住而动弹不得,只能像一条脱水的鱼,徒劳的挣扎。
林楠不闪不避的站在那,嘴角甚至还勾起笑容,就像对他的卖力表演很满意。
“感谢你的坦诚。”
“啃食我血肉续来的生命,过得可还快活?”
林楠伸出带着白丝手套的右手,捏住中年男人颤抖的下巴。
看着对方清醒精明的眼神逐渐被惊恐取代,涕泗横流的满眼都是祈求,林楠眼神都没动一下,只是钳住他的下颚,也堵住他想的话。
对方的表情太过生动,让他想到了什么,林楠眉头微挑,“怪不得有勇气来袭击我,看来这些年过得很好。”
“好到宁死都不想失去。”
不然怎么敢来袭击他。
中年男人的身体痉挛着扭动,原本还算精神的面容很快显露出死寂灰败,看起来健壮的身体也飞速瘦弱下去。
一直靠外力维持着年轻健康的状态,实则早就被酒色掏空了身体。
“放心,我会让人,给你办个体面的后事。”林楠嫌恶的撇开对方无力的脑袋,褪下手套扔在雨水中,溅着水花,被他毫不怜惜的踩住。
信徒们弯着腰,把头降的更低。
转身上车时,林楠动作一顿,又重新扬起笑容,侧首向后瞥了一眼死狗模样的男人,戏谑道:“给他一面镜子。”
人还没死,但也快了。
“让他记住自己真实的样子,免得以后,认不清坟墓的位置。”
他要让这些人自食恶果。
信徒得令,迅速动手,将轻了许多的中年男人拖走以待处理。
“先生,护卫队的人又追来了。”保镖走近车门,随时等待吩咐。
保镖目光坚毅,看向林楠时满是信仰与憧憬,似乎只要林楠一声令下,就算是护卫队是军部的人,他们也一定会除去。
林楠看着保镖沉默了一瞬,转过头道,“不必理会,也别闹的太难看。”
“走吧。”
钟景天运作军部去对付圣芒,林楠负责清理牵扯其中的人。
以自身为饵,用那些人无法拒绝的诱惑为筹码,吸引他们坠入陷阱,光明正大的处决军部、商会与SAT公司的重要人物。
这将是他前进的第一块垫脚石。
踩着所有人。
就是不知道钟景天怎么和手下沟通的,护卫队为什么总追着他的人不放,却一直没有敌对攻击?
思来想去,林楠只能认为这是钟景天为撇清他们两方的合作关系,而放出来的迷雾,虽然有些莫名其妙,但也没再深思。
他有其他事要考虑。
眼下喽啰处理了不少,大鱼还没捞到几条——SAT与圣芒的合作彻底告吹,却没有任何动作,林楠不信SAT会坐以待毙。
他们的执行官,难道会不懂唇亡齿寒的道理吗?
高处看去,黑色点正是护卫队正飞驰而来,林楠瞥了一眼便收回目光。
心里升腾起短暂的畅快愉悦,天气真不错,他要回去浇花了。
下方,晦暗的雨幕中,顾衍看着远去的悬浮车失落暗叹。
不过林楠及时离去,也就代表没遇到麻烦。
“队长,又是‘旧神’的人。”护卫队的队员凑到顾衍身旁,按下头盔一侧的按钮,露出一双跃跃欲试的眼睛。
这段时间他们跟着队长办了不少事,腰板都挺直了,期间更是遇到了好多次“旧神”的人在外搞事。
只是每次都抓不住“证据”,被迫闹结束,根本没机会切磋。
他们跟着队长顾衍训练了许久,觉得自己的实力肯定强了不止一星半点。
眼下“旧神”还没和那些不能惹的势力并肩,此时不抓着证据欺负一下,更待何时!
顾衍完全没这个心情,与林楠交恶更不是他的本意,抬手敲在这人的头盔,一声闷响绝对把他震得够呛。
让孩子长长脑子。
侧首看向目露警惕的旧神信徒们,顾衍面无表情的操作合离器挂挡,在机车的轰鸣声中,视线飘过瘫在地上的那人,随口道:“路过,你们继续。”
准备收队离去,顾衍忽然想起一件事,认出了趴在地上不断向他们求救男人,浑浊的斜吊眼还恶狠狠瞪视旧神信徒。
应该是军部上的一个高层,顾衍晋升队长的时候偶然见过一次,大腹便便,油光满面,被众人环绕着讨好。
这人的样子变了太多,但他能认出来,就怕别人也能。
顾衍瞥向身后的队员,骤然熄火,抬腿走向警惕不已的旧神信徒们,似乎在丈量他们的底线。
大衣飞摆,倏然,顾衍抽出暗藏于腰侧的佩刀,雷雨声中,刀身白如电光,信徒用来遮雨的如墨披风,一个照面骤然断开。
铮的一声,冷白的刀身入鞘,风雨裹挟着残破的黑斗,盖住了瘫在地上的人,也遮住了对方惊怒恐惧的目光。
信徒们惊疑不定的看着顾衍,拔枪的手全都顿住,不知还要不要动手,只能看着领队,等待指示。
摩拳擦掌的护卫队也都愣了,完全不知道自家队长是什么意思。
一阵迷之沉默,顾衍没事人一样收拢大衣,嘱咐道,“处理干净,不要扰乱秩序。”
“……当然。”信徒探究的看着顾衍,这个新上任便名声大振的队长,果然行事诡谲难测。
顾衍爱惜的摩挲着刀柄,了个手势,收队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