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咕咕咕咕咕咕
丞相一派的人收到上面传下来的消息, 按要求装作不知道其他两派联手设计五皇子去边关的事,眼睁睁看着那两派的人联手向上递奏折。
事情顺利的让其他两派的人不敢相信。
有聪明人怕其中有诈,对直系上司提议再观望一下, 可急着做完这件事, 好向上面邀功的上司,怎么可能听他的再等等。
而丞相派给出的反应只是象征性阻挠一下,让他们很有成就感,觉得丞相派的人是怕了自己, 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继续开始给沈隋旸挖坑。
开始收到提议让五皇子去边关的奏折时,皇帝只是一笑而过,并没有放在心上。
但随着边关战事越发吃紧,传来一个又一个坏消息, 皇帝终于坐不住了。
他忍不住按照奏折上的思路走。
沈隋旸外祖是名声赫赫的大将军,沈隋旸平日除了心软了点外, 毫无缺点。
这是不是代表,沈隋旸也能带兵仗?
退一万步, 就算沈隋旸在仗上没天赋, 去边关当个吉祥物也不错,不仅能帮他监视边关将领有没有谋反的心, 还能起到鼓舞士气的作用。
沈隋旸那么就对他以身相护,他相信, 就算这孩子掌握兵权, 也不会起背叛他的心思。
如此看来, 五皇子沈隋旸确实是最佳人选。
一举多得, 毫无损失。
想明白这些, 皇帝当下让身边大太监叫沈隋旸过来。
御书房内。
“老五, 你看看这个,告诉朕,你是怎么想的。”皇帝坐在御书房里,示意大太监把书桌上的一本折子递给沈隋旸看。
沈隋旸接过明黄色的折子,认真看了起来,看完后他神情肃穆,义正言辞的:“为父皇分忧,是儿臣的荣耀。”
皇帝抚掌,开怀大笑,连了三个好。
余钦收到宫里传出的消息时,正在陪阿娘看戏,他吃了口冰碗,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他看了眼隔壁包厢专心听戏的阿娘,对传话的人:“你回去告诉五皇子,让他注意安全。”
传话的男人点头,表示一定会把话带到。
送话的男人刚走,余钦包厢门就被敲响:“钦,到娘亲这边来,有事跟你。”
余钦拉开门,看到柳茹芩和她身后跟着的几位夫人。
“这位就是令公子吧,长得可真俊,就这相貌,你还记着没娘子喜欢他呢?”跟柳茹芩玩的比较好的李夫人在看到余钦相貌后,忍不住捂着嘴笑着趣她。
没有当娘的不喜欢别人自家孩子好,柳茹芩笑容更大,嘴上谦虚:“哪里哪里,你家公子也很厉害,不像我们钦,除了脸什么都没有。”
一言不发站在一边,却莫名其妙躺枪的余钦:“……”
他后知后觉的明白,柳茹芩叫他过去是想做什么了。
今天来戏园子听戏的不仅有夫人,还有好几个长得如花似玉的娘子。
这不就是相亲吗?
余钦:“阿娘,我还年轻,不着急……”
“你给我闭嘴。”柳茹芩瞪了他一眼,压低声音,对余钦:“你还?你表哥在你这个年纪,孩子都有好几个了。”
其实相亲这事不是柳茹芩想到的,而是余贵妃从宫里传出消息,让她带余钦多接触些娘子,早点找到合适的人把婚事定下。
若不是她,柳茹芩都没发现,眨眼间儿子都这么大了。
而最关键的是,一直在宫里跟五皇子黏在一起的儿子,都没时间跟娘子们相处,更别有动心的人。
惊出一身汗的同时,柳茹芩决定让余钦多点跟娘子们的相处时间,这才有今天这一出。
头一次感受被父母安排相亲的余钦,被她这句话呛得不出话。
他忘了这里不是现代世界,没有十八岁成年才能如何如何的规定。
在普遍早熟的古代,十五岁当爹都不稀奇,更别他只比沈隋旸几个月,不久前就过了十七岁生辰。
好在柳茹芩不是蛮横的母亲,她用江南女子特有的柔婉腔调,轻声:“娘亲又不是让你立刻成亲,这不是让你多看看,遇到喜欢的再把婚事订下,过几年成亲也行啊。”
余钦不好告诉她这辈子都不可能有那天,只沉默的跟在她身后,和一群官家太太们进了隔壁。
隔壁间比他方才的那个包间更大,里面坐着好几个看戏的娘子。
听到动静后,出身不菲的年轻女孩子们纷纷回头看向门口。
当她们看到余钦时,眼睛瞬间发亮。
和当下最受欢迎的强壮男子不同,余钦的相貌太过精致无害,让人下意识想要亲近。
在娘子们眼中,余钦就如同精致漂亮的瓷娃娃,谁都想靠近摸一摸。
淡淡的脂粉香弥漫在包厢中。
任何一个男人被这么多貌美年轻的姐盯着,都会失了魂。
可偏偏这人是余钦。
在知道这是相亲前,余钦或许会怜香惜玉,和这些姐们相处的很好,可当他知道,这些姐都是柳茹芩找来跟他相亲的时候,就没了好好相处的心思。
于是现在的场景变成,一群娘子笑着围住余钦,弟弟长弟弟短。而余钦则保持着面无表情的样子,目光落在包间窗口外,死死盯着台上唱戏的戏子。
柳茹芩恨铁不成钢的瞪了眼余钦,可并没有被他接收到。
但柳茹芩知道,余钦肯和她到这里来就够给面子了。
她干脆眼不见心不烦,转身跟各位夫人们聊起天,压根没再注意余钦这边的情况。
余钦被围在一群女孩子中间,时不时还会因为躲闪不及,被掐一下脸。
但从这些姐们的态度中可以看出,她们只是单纯把他当作没长大的弟弟,而不是可以托付终身的男人。
否则不会有人不避嫌,做出这些亲近举动。
余钦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为自己被**的脸颊感到哀默。
不知是不是老天爷听到他的呼声,他们这间最大的包间门被人敲响。
李夫人吐掉嘴里的瓜子壳,疑惑地问:“二刚刚下去,这是谁在敲门?”
柳茹芩看了眼身边比寻常女子高大些的丫环。
丫环立刻会意,她走到门口,将门半开。
当她拉开门,看清外面站的是谁时,难得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只见门外站着一个身着玄衣,身材修长挺拔、气势很足的俊朗少年。
看到门开,那俊朗少年对她点了点头,脸上带着完美无缺的笑,问:“余钦在这里吗?我有事找他。”
“是谁找我?”听到那边的动静,余钦侧身问。
丫环神情复杂地:“是五皇子殿下。”
此言一出,包厢内瞬间陷入一片死寂,随后众人下意识坐正,就连凑到余钦身边的几个娘子,也嗖一声退到一边站着。
知道来找他的人是沈隋旸,余钦莫名有些心虚。
这里最淡定的就是柳茹芩,她干咳一声,对堵在门口的丫环:“钦在里面,请五皇子进来。”
前半段算是回答沈隋旸的话。
沈隋旸脸上的笑始终没落下,听到柳茹芩的话后,绕过丫环走进来。
他问:“没有扰到大家吧?”
谁敢被他扰到了,纷纷摇头没有。
“那余夫人,我把他带走了。”沈隋旸不知道信了还是没信,笑着对柳茹芩。
柳茹芩纠结两秒,还是点头放人。
她本来想让余钦多跟这里的娘子们相处,可看余钦这不情不愿的样子,也知道强扭的瓜不甜,更何况五皇子现在找钦,肯定是有正事,她那里有不放人的道理?
余钦没她那么乐观,他知道沈隋旸安排过来保护他的人,也会将他遇到的事告诉沈隋旸。
也就是,沈隋旸知道他来这里是为了相亲。
他干咳一声,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跟沈隋旸一道离开。
出戏园后,沈隋旸带他上了马,两人一路往前,到一处旷阔的草地时才停下。
马拴在树上,时不时低头吃几颗草,十分温顺。
太阳依旧很烈,才一会儿的工夫,余钦身上就出了一身热汗。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没有话。
是个人都能看出,余钦现在很心虚。
沈隋旸突然开口,无奈地笑了,问:“怎么这么紧张?”
他还什么都没呢,少爷就这副样子。
这让沈隋旸感到无奈的同时也有些想笑,他知道余钦不想这么早结婚生子,因此在表白被断几次后没有着急。
听到丞相夫人找了好几个姐跟余钦相亲时,沈隋旸确实有些吃醋和不高兴。
可当他看到低着头、心虚到不敢话的少爷时,他心里什么吃醋和不高兴都没有了。
沈隋旸不想把他们相处的时间,浪费在这些事情上面,更别……
“我答应皇帝去边关,过段时间就得离开。”沈隋旸的声音本就很好听,更别在跟余钦话时,他不经意间还会流露出难得的柔情。
这下余钦也顾不上心不心虚,连忙问:“怎么这么快就答应了,算什么时候离开?”
虽然系统陪着他做过无数次心理建设,可余钦也有私心,他不想沈隋旸去冒险,哪怕并不会伤及性命。
沈隋旸:“明天,天不亮就得离开。”
余钦张了张嘴,什么话也没出来。
气氛有些凝重。
沈隋旸耸了耸肩,故作轻松地开玩笑:“没准我走的时候,你还没起来。”
然而余钦在沈隋旸离开时起来了,而且提前一个多时就起来了。
洗漱完之后,余钦就上马车,到郊外送别亭中等待出行的将士路过。
送别亭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它是将士们离开前的必经之路,很多送行的人都会在这里为亲人送别。
除了余钦外,周围还有好几个人朝远处眺望,他们本来也在亭子里站着,但看到气度不凡的余钦后,纷纷走出亭子站着等人。
夏天的清气温并不高,而且昨夜下了场雨,将暑热一扫而空,空气很清爽。
余钦坐在亭子里,眼睛盯着城门方向。
很快就有一大片穿着盔甲,列着整齐队往的人朝着送别亭的方向走来。
天才刚刚破晓,可视范围并不大,但余钦还是一眼看到自己想找的那个人。
沈隋旸身披盔甲,骑着一匹战马,眼中透出沉着坚定的光。
十分吸人眼球。
余钦从来没见过他这样的扮,突然见到,竟有种恍惚感。
在余钦看到沈隋旸时,沈隋旸也看到了他。
沈隋旸比划了个手势,身边副将了然,立刻朝身后:“停下。”
往前走的队伍整齐划一地停下。
沈隋旸翻身下马,盔甲后的红色披风被风吹的猎猎作响,他迈着沉稳的步伐,一步步朝余钦走来。
此时的他看上去和往日不同,带着股难言的吸引力和魅力。
余钦整个人像是喝醉酒,又像踩在云端,晕晕乎乎的。
没等他开口话,沈隋旸就用不可抗拒的力气,将他整个抱住。
谁也没话。
耳边只能听到风声。
不知过了多久,余钦听见一道充满复杂情绪的声音在耳边传来。
“等我。”
沈隋旸最后看了少爷一眼,千言万语汇聚成简单的两个字,他闭了下眼,再次睁开时没有一点犹豫。
他知道现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现在的他太弱了。
余钦眨了眨眼睛,一言不发地目送人离开。
他站了很久很久,久到周围送行的人都离开了,还站在那里站着。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声音响起:“好。”
那声音很低,微弱到仿佛被风一吹,就会消散。
*
余钦翘班了,毫无理由,连声招呼都没。
得知此事的余丞相差点被他气死,逼着他为什么突然消失不见。
“爹,你也知道,户部多我一个不多、缺我一个不少。但五皇子就不一样,今天是他离开的日子,于情于理我总得去看看吧。”被堵住后,余钦无奈的。
“那你也不能连声招呼也不吧!”今天他起的早,余丞相以为他终于想通要努力,感到十分欣慰,谁知中午就传来消息,他儿子毫无理由翘班了。
当时他是怎么高兴和欣慰的,现在就有多生气。
余钦沉默了,他总不能跟亲爹,他激动到忘记招呼了吧?
“亏得你跟五皇子关系好,五皇子十七岁都能带兵仗了,你看看你,十七岁连在户部坐着混个时间都忍不住!”余丞相越想越气,“以后我什么时候起来,你就什么时候起来。我就不信了,先把你送去户部,我再去早朝,这样还能让你逃了。”
余钦:“……”他爹可真执着。
最后余钦还是答应早起跟余丞相一起离开,对于去户部上班的事,他没有多排斥,而且如今沈隋旸去边关,他需要找事情发时间。
户部很重要,管理国库中的钱财。
在拨发军银和粮草时,皇帝十分抠门,根本会多发一点,加上南朝腐朽,经过层层剥削后,发到前线的物资银钱根本不够士兵生存所需。
这些年里余丞相总他不务正业、无所事事,但没人知道他经营了不少店铺,有和现代美食结合的吃的,也有能在古代制作出来的东西,就连店铺也采用现代的经营方式。
这些沈隋旸也知道,余钦用在古籍中看到的解释一言带过。
当时沈隋旸并没有多问,毕竟每个人都有秘密,而且他相信余钦做的事不会伤害他。
但赚到的钱虽多,可不足以够养边关那么多士兵,顶多撑一段时间。
如果可以,余钦想掌握财政权,为远在边关的沈隋旸提供保障,让他不用为物质条件限制而发愁。
沈隋旸离开后,其他几位皇子活跃起来,时不时跑到皇帝面前刷存在感,让皇帝烦躁极了。
可皇子们就算知道自己的行为恼人,还是没人愿意改。
沈隋旸离开,不正代表他们能取得父皇的注意吗?
取得父皇注意和青睐,储君之位如同囊中取物。
当几位在宫里的皇子听到余钦有意管国库钱时,纷纷跑到皇帝面前余钦坏话。
“父皇,这事万万不能同意啊。”三皇子,“要是同意了,丞相一派不是势力更大了吗?”
“是啊父皇,五弟跟他关系好,要是让他拿到了管理财政权,肯定会生出异心。”这是四皇子。
二皇子虽然没话,但看表情,显然是在认同两个弟弟的话。
皇帝简直被他们气笑了:“朕要做什么用得着你们管?!”
他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允许一家独大的事情出现,但这并不代表别人可以左右他的意见。
完,皇帝开始剧烈咳嗽起来。
大前天夜里的那场雨,让他染上风寒,太医情绪不能激动,可他只要见到这三个口口声声为他着想的儿子,就会感到生气。
他是皇帝,无论做下什么决定,都不该被人质疑。
更别质疑的人还是他的亲儿子!
三位皇子纷纷闭嘴,他们此时也反应过来,这番话在皇帝听来,就是他们不懂规矩。
的严重点,甚至可以是他们有异心。
二皇子补救道:“父皇您消消气,您的决定自然没人敢质疑,可……”
他的话还没完,就被皇帝丢来的瓷杯砸中额头。
“都给朕滚!”
桌案上所有的东西,都被皇帝抚落在地,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殿内跪了一地宫人,他们瑟瑟发抖地将头磕在地面,连头都不敢抬,生怕被皇帝盯上后没好果子吃。
听到皇帝让他们滚,他们如释重负的离开。
三个皇子被他这一下弄得手足无措。
直到皇帝暴怒的再度重复,他们才无可奈何的离开。
所有人离开后,皇帝独自一人坐在空荡荡的御书房里,面色难看的死死盯着桌布下摊开的白色帕子。
帕子是他刚刚咳嗽时用过的,此时上面染上斑驳血点。
皇帝眼睛有些发直,呼吸时就像破旧的拉风箱,发出呼哧呼哧的粗重声音。
他咳血了。
*
“娘娘,五皇子殿下传来消息,是感谢您,他路上一切顺利。”夷苏将手中信鸽腿上绑着的纸条摊开,递给余贵妃看。
余贵妃正在修理花枝,闻言,忍不住冷笑一声:“要不是钦,本宫才不会帮他处理那些杂碎。”
被那么多人虎视眈眈盯着,可想而知,没人帮扶的沈隋旸这一路一定不会安生。
可有余贵妃的帮忙,一切就不一样了。
这几年来,余贵妃一改昔日三不管的性格,开始收揽权力。到现在为止,她的势力虽不能左右朝势,但用来解决一些杂碎,还是绰绰有余的。
有些事余丞相不能明目张胆地帮沈隋旸,只能靠余贵妃多上心。
想起那一日沈隋旸跟她的话,余贵妃眼中忍不住多了几分担忧。
也不知道像钦那样单纯的孩子,被沈隋旸这种心思沉重的人盯上,会不会有好下场。
她永远都不会忘记那天的场景。
少年丝毫不慌张,笑着对她:“少爷的事,余贵妃大可放心,您担心的情况永远不会发生,我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他,包括我自己。”
当时她想要嘲笑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却突然听到他下句话。
“再了,贵妃娘娘不是想利用我报复那位吗,您跟我有共同的敌人。”他脸上的笑容丝毫不变,“所以这件事,麻烦贵妃娘娘保密,不要出去让少爷为难。”
就算是为了余钦,余贵妃都不会把这事出去。
但沈隋旸不相信她,对他而言,只有用利益连接起来的关系最为牢固。
余贵妃看着眼前的年轻人,难以相信他居然知道这么多东西。
到现在她才知道,为沈隋旸提供便利,是在与虎谋皮。
唯一让她能松一口气的是,这头老虎是有主的老虎。
余贵妃确实和沈隋旸一样,恨不得皇帝去死。
所有人都被皇帝表现出的深情所迷惑,却没人知道皇帝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他自己,就连她这个宠妃,也只是对方棋盘上的一颗棋子。
余贵妃或许对皇帝动过心,但在得知自己不孕是皇帝在暗地里动的手脚,装作喜欢也只是为了拉拢丞相后,那点动心,就显得微不足道起来。
更让她不能容忍的是,皇帝甚至想过对钦动手。
这一桩桩一件件加起来,余贵妃能不恨皇帝吗。
她最终还是答应了沈隋旸的要求,结成联盟,互相提供便利。
——这一切都在沈隋旸的预料当中。
直到沈隋旸离开,才后知后觉明白这点的余贵妃,心情有些复杂。
她很难想象到,沈隋旸究竟经历过什么,才会这样心思沉重、机关算尽、步步为营。
“嘶——”
剪花枝的刀掉落在地,发出哐当一声响。
刺痛从手部传来,余贵妃何时受过这种痛,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刚刚想事情太过出神,居然忘记自己手里还拿着锋利的剪刀。
“娘娘,你别动,我来处理。”夷苏脸色一变,立刻拿出纱布和伤药,帮她处理起伤口。
余贵妃看着夷苏忙碌的身影,内心涌上一股暖意。
在这里人人都想拉她下位,她厌恶皇帝,却不得不跟他装作恩爱夫妻,因为她知道,一旦她被拉下来,丞相府和相关的人,一个都不会有好下场。
但她何其幸运,经历这么多后,身边还有像钦和夷苏这样,真心关心她的人。
*
在三位皇子来过一趟后,皇帝隔日就下旨,让余钦接手户部财政权。
这在朝中引起一阵轩然大波,无数人叫嚣着反对。
户部是油水最多的部门,掌握财政权的人能捞到的东西更多。
在此之前,这个职位是内阁首辅一派的人占着的,为首辅拉拢大臣,提供了不少钱财支持,如今突然被皇帝拿走,让丞相儿子上任,可不就是摆明着他的心还在丞相那边吗。
有不服气的大臣悄悄找到皇帝,问他要不要再考虑考虑。
可大臣这话,不知那句戳到皇帝痛点,当场让人气得把人骂了一顿。
对现在的皇帝来,别人越不让他做什么,他的逆反心理就越重,越是想去做。
几次过后,反对的声音渐渐消失,没人敢触皇帝的霉头。
让他们闭嘴的还有一个重要原因,那就是不少商贩跑到他们家送礼。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南朝大臣大多是以自己利益为主的自私者,没人会跟钱过不去,他们怎么可能再反对的话,一门心思都在想着,怎么从冤大头身上多搜刮点银子。
余钦顺利拿到财政权,在户部站稳脚跟。
余丞相不知道他哪根筋搭错了,竟然想要财政权,但还是配合他,让他达成目标。
开始他还担心儿子不靠谱,没想到拿到财政权后,这子管得有模有样,甚至出台了一个减少从商者负担,提高从商者地位的新政策。
南朝商人地位低下,甚至参加科举考试都会遭人冷眼。
很少有人愿意从事商贸行业,但一个国家想要钱多,商人是极为重要的一部分。
最初提起这个政策时,朝中不少文官反对,声称自己绝对不会和满身铜臭味的人为伍。
但没人知道余钦跟皇帝了什么,第二天皇帝就下了一道圣旨,让众臣按照余钦的去办。
提高商人地位的政策颁布后,以京城商圈中最有名的殷家家主为代表,共同集资不少精贵的珍宝,找到户部门口,请求人送给皇帝。
更有甚者,甚至花钱为皇帝撰写颂扬功德的诗词。
皇帝看到商圈的人这样尊崇自己,心情别提多好,再一看周围除了耍嘴皮子外,毫无建树的大臣,他真心觉得余钦的对,与其跟这些烂透的大臣混在一起,倒不如吸收些新鲜血液。
要是新血液都像商圈里的人这样,他不介意多扩招一点。
把玩着户部转送上来的血玉,皇帝如此想道。
而他浑然不觉,被他当作冤大头的商界人士正在和他信任的侄子私密谈话。
“少爷,这次的事情我代表全体商人感谢您,您真是咱们的再生父母。”殷家老家主头发花白,话时全身控制不住颤抖,还想跪下来给面前的余钦磕头。
余钦眼疾手快,伸手将他托起来:“您折煞我了,本来南朝大部分货币税收就是商贩上缴的,不享受多好的待遇,正常人该有的东西肯定得有。”
这番话的殷老家主老泪纵横,虽南朝没有明令禁止商贩参加科举考试,但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商贩后代不允许当官。
殷老家主有个嫡亲的孙子从脑袋聪明,手不释卷,用夫子的话,是个难得的神童。
他知道孙子心中志向高,想入朝为官,改变现状。
可偏偏他生在富商家,这根本是不可能做到的事。
前段时间有个自称是丞相府公子的人找上殷家主,他有办法帮忙,只要按照他的做就行。
殷老家主本来抱着将信将疑的心去见余钦,得知他要做的只是破点财后,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后续发生的事情没有让他失望,商贩们的地位得到提升。
为了鼓励政策实行,朝中甚至空出来的几个职位,送给从商者担任。
虽然不是什么重要官位,但总归是起了个好头。
试问,谁家没有子孙后代?
谁不想让子孙后代走上读书当官的道路,不再被人指着,他是一身铜臭味的奸商。
这让从商者们一下有了希望,对未来生出更多憧憬,他们不再像以前那样,一门心思和铜钱交道,而是将更多注意放在民生上。
“以后我殷家为您马首是瞻,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殷老家主本想将准备的大礼送给余钦,但余钦没收,只能退一步,郑重其事的下这样一句话。
余钦同样变得严肃起来,认真的:“可能真有一件事需要你们帮忙。”
殷老家主道:“只要是殷家能做到的,您尽管开口。”
“边关战事吃紧,粮草衣服都是大问题。此时是夏季,还没那么多麻烦,等到了冬季,将士们没有衣服穿,肯定会冻死许多人。从京城运到的粮食,不少甚至会掺沙或者掺陈米。”余钦叹了口气。
殷家家主脸色也变得凝重,不用余钦,他主动道:“我殷家虽然没有别的本身,但在商圈里还能得上话,衣服粮草的事您放心交给我,我会找人集资屯一批足够的物资。”
这话正中余钦心思,他笑着:“那就麻烦您了。”
“不麻烦,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殷老家主摇头,“更何况这里面也有老夫的私心。”
人都有私心,他也不例外,要是曾经有人跟殷家主这话,他肯定不会感同身受,或许还会觉得,改朝换代也没什么不好的,毕竟他们从商者的地位已经够低了,甚至名声还不如乞丐。
但现在不同,扶商政策一出台,殷老家主对南朝,更准确来,是对余钦个人,就有一种崇拜感和莫名的信任。
甚至只要是余钦的话,他都会毫不犹豫地去做。
“谁都有私心,我也不例外,这并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他并不觉得,有私心是件值得羞耻的事。
余钦大方的:“只不过有些人的私心,带来的结果是损人利己,有些人的私心,带来的结果却是帮助别人。如果是后者,那反而值得骄傲。”
和殷老家主分别后,余钦悄悄从宅后门离开。
此时已是深夜,他和殷老家主见面的地方在一处人迹罕至的深巷宅。
周围漆黑一片,时不时传出的几声鸟叫,破夜里的安静。
余钦有点怕黑,尤其是走在这种漆黑的荒郊野岭,让他有种随时遇到鬼的错觉。
如果沈隋旸在身边,他还能靠跟沈隋旸话减少害怕,可现在只有他一个人。
余丞相的对,他不是孩了,南。风不能一直依靠别人,得学会承担责任。
沈隋旸在边关仗,他不有多大的出息,起码不能被这些不知道存不存在的鬼鬼神神影响心神。
余钦握了握拳,在心里默念,子不语怪力乱神。
然后裹紧衣服,低着头往前跑。
余钦不知道的是,被他当作榜样的沈隋旸,此时遇到了不好解决的麻烦。
边关营地。
一群赤膊的汉子围在火堆前,声音粗犷,你一言我一语。
他们的音量不仅没压低,反而刻意放大,让人听着感到一阵刺耳。
正在吃烤肉的汉子:“要我,那京城来的五皇子,只会拖后腿。”
闻言,一个躺在草地上的汉子附和道:“就是,也不知道那边怎么想的,安排个毫无经验可言的皇子过来当主帅,这不是把仗当过家家吗。”
“这五皇子要是识时务倒还好,怕的就是他没有金刚钻,还非揽瓷器活。”另一个汉子嗤笑,话里话外都是对半路空降来的五皇子的不满和不屑。
沈隋旸从京城带出来的护卫中,有一个人刚好经过烤肉的那群汉子身边,闻言怒道:“你们在这里乱什么,不知道擅自议论皇子是重罪吗?!”
此言引来一通大笑,没有人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谁不知道擅自议论皇子是重罪,严重的甚至会被砍头。
但这话的,偏偏是他们这些在刀尖上舔血的边关将士,大家最不怕的就是死,想到什么就什么。
法不责众,类似的一幕在军营各个角落上演。
所以被沈隋旸的人发现后,话的汉子不仅没有感到害怕,反而更加理直气壮:“老子得有错吗?你让大家都来看看!”
其他人很给面子,甚至有人吹了声口哨,笑着:“没错!”
护卫被这些无赖气得脸色通红,手颤抖地指着他们,半天都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他这副样子,又引来一阵笑。
这下军营的汉子们嘲笑的不仅是五皇子,连那个京城过来的护卫也一道嘲笑进去:“你们京城过来的人,都是这样没用吗,真是笑死我了。”
“我们怎么就胡了,你跟那个五皇子不准都没见过杀鸡的场面吧?那要是在战场上见到杀人,还不得吓尿?”
在京城当护卫和在边关杀敌不一样,京城的护卫从未见过血,可以安逸惯了。
对于杀过不知多少人的边关将士而言,他们无异于温室里的娇花。
而现在,这些没见过血、只会拖后腿的家伙,居然成为他们的指挥官。
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他们是不怕死,但这不代表他们想死。
很多人都在心里埋怨做出这个决定的人。
越想,这些士兵心里越是不满,围着护卫阴阳怪气、冷嘲热讽。
他们需要一个发泄内心不满的机会,否则迟早会憋死。
可不知为何,在他们骂的真欢时,周围突然安静下来,就连捧场欢呼的声音也瞬间消失不见。
意识到不对劲时,和护卫起争执的人立刻回头,开始警惕的环顾四周。
当众人看见站在吴将军身边,穿着劲装,似笑非笑看着他们的少年时,纷纷陷入沉默当中。
那少年竟是方才处于话题中心的沈隋旸!
和众人预想的气愤不同,他看起来甚至不像被议论嘲讽的人,相反十分平静,笑着道:“我竟然不知道,大家对我意见这么大。”
吴将军板着张脸,阴飕飕视线扫过自己手底下的兵,当他看到众人脸上的不平和怒意后,也能明白他们心里的不满。
只是不满归不满,今天这一出实在不应该。
“训练完之后还这么闲?”吴将军冷着脸,哼了一声,:“既然如此,明天训练量加倍,看你们还有没有精力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话音刚落,他看了眼身边的沈隋旸:“五皇子,您意下如何?”
吴将军都把惩罚的内容率先出来了,他要是反对,岂不是多加了一条无理取闹的罪名。
沈隋旸知道,这就是做给他看的戏。
但知道归知道,他表面上,还是装作没发现的样子,可有可不无地点头。
见五皇子没反对的话,吴将军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这些都是他手下的兵,如今发牢骚时不巧被五皇子看见,不罚一下,怎么都过不去,毕竟人家是正儿八经的皇子。可罚重了,他又舍不得。
谁知一口气还没松完,五皇子有话了。
“不过加倍训练就不用了,”沈隋旸笑着,“不如诸位跟我一场。”
此言一出,场内众人一片哗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