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铛——铛——铛。”

    A区一中的钟楼，于日落之时准时响起钟声。

    低沉悠远的钟声，传遍了校园里的每一个角落，正在操场上体育课的班级，很快听到体育老师的一声哨响，纷纷跑回集合点等待下课。

    钟声亦传进了教学楼内，惊扰了安静的课堂。

    也惊醒了一手撑在桌上，昏昏欲睡的许言。

    等钟声停下，讲台上的夏老师放下了刚讲完的试卷，道，“再过两周的时间，我们就要把高中所有的内容学完了，很快就会进入大一轮复习。”

    即使台下坐着的学生都是这所学校的尖子生，而她还是提醒道，“同学们，高三很快就要来了，不能再懒散了。”

    这句话有的人当作笑话听，有的人却当作有用的劝诫，谨记在心。

    老师宣布了下课后，望向教室后排，许言刚从困意中解脱出来，便听到老师喊他的名字，“许言，跟我来一趟办公室。”

    办公室里只有他们两人，老师便放开了声音道，“许言，这周是我第二次看到你在课上睡觉了。”

    “语文课对你来，这么不重要吗？”

    许言的语文成绩一直都是排名全校第一，名次从未变过。因此，他在课上睡觉的行为，会被语文老师想做是对语文课的忽视。

    许言坦白道，“老师，我昨晚做题做太晚了，其实……下午

    第一节 课就开始犯困了。”

    他得十分诚实，表明自己不只语文课犯困。

    而语文老师夏老师并没有因为这个回答高兴起来，她身为班主任，对于每一位学生表现出来的问题都十分在意。

    她看着许言忧心道，“许言，我们班是尖子班，班里的38人都是尖子生，但不是所有人都能懂得人外有人的道理，面对他们的情况，我只会劝他们静下心来努力学习。而你，老师只想劝你放松一点，不要给自己这么大的压力。”

    “上课没办法集中注意力，你晚上熬夜学的内容也学不进去，这样反而会影响你的成绩。”

    “学习要讲求效率，并不是埋头苦学就能拿到好成绩的。更何况你是一个聪明的孩子，不需要用死读书的方式来提高成绩。”

    许言一直低头听着，像是听进去了，但是抬起头看向老师时，眼里带着委屈，声回道，“是，老师……”

    夏老师更不放心了，“许言，你的偏科并没有很严重，不必花这么多时间在数理化上。”

    “你在实验班里还能排名前十，已经是不错的成绩了，不必给自己这么多压力。”

    她只能听到许言声地回道，“嗯。”

    夏老师想给许言一些自信心，她想不明白，一个足够优秀的孩子为什么还会不停怀疑自己的能力。

    但她终究是语文老师，她的肯定在许言心里只能算作鼓励。

    “回去好好想想吧，调整好状态。”

    她言尽于此，就看许言自己能不能想通了。

    其实许言在任何方面都能想得很通透，他会对一件事物过于苛求，往往是因为外界的压力。

    更准确的，是因为父母的压力。

    许言的家里有一个周五惯例，周五这天许恒远或是张隽宁其中一人，必须陪许言吃一顿晚饭。

    他们两人会按照‘值日表’，一周换一人坐在饭桌上。例行公事一般，每周陪许言吃一次饭。

    但是他们两人在饭桌上会的话，总是一样的。

    许恒远从不挑话的时机，看到许言想起什么便会什么。

    他记得自己上周收到的成绩单，某方面的成绩在他看来十分不理想，“许言，下次月考，让我看到你的理科成绩提上去。”

    他几乎是用命令的口吻完这句话。

    许言抬起头来，不敢再动筷子，为自己辩解道，“我的分数已经在进步了。”

    许恒远皱起眉来，“提个两三分，算是进步？你还是没花时间学，理科只要花时间了，成绩肯定能提上去，不会像你这样一直没有起色。”

    他又不耐烦了。

    放下筷子从桌上起来，穿上西装外套后有些埋怨地道，“陪你吃顿饭耽误太多事了。”

    而在出门前，他又变得像一个父亲，嘱咐许言道，“晚上早点睡，不用等我们。”

    许言总是会因为他表现出来的微乎其微的温情，原谅了他所有冷漠的行为。

    又听许恒远道，“在家好好学习吧，不要贪玩。”

    房门被他带上，屋里瞬间空荡荡的，只剩许言一人。

    收拾干净了饭桌，许言就按照许恒远的嘱咐，回自己的卧室认真学习。

    他只用了一时的时间，写完了英语、语文作业，剩余的时间都留给了许恒远十分在意的理科。

    在孩子的学习指导上，许恒远只会一句简单又显得高高在上的叮嘱，从不花费精力来辅导。

    许言会以为……这些在他看来十分难解的数学题、物理题……在他的父亲眼里，都是幼稚简单的题目。

    而他就是被这么幼稚简单的题目，一次又一次地难住。

    数学试卷上的最后几道选择题，以及最后两道大题，往往会耗费许言最多的时间。

    试卷上还白白净净的，而在许言手下的草稿本，已经写满一页又一页的痕迹。

    每一道难题，他都要在草稿纸上经过一遍又一遍重复的计算，大部分时间都是无用的步骤，没有接近真实的答案。

    无用的时间耗费得越久，他的心情就会越焦躁。

    一题就是一道难关，他总要摸索半天才能找到正确的破解方法。

    而有时候，能解出答案算是幸运的，不管用去了多长的时间。

    许言最怕遇到……他真的无能为力的题目。

    今日的最后一题，又一次告诉许言，‘你无能为力了’。

    一个时，两个时慢慢过去，到了深夜12点，许言还被困在这道题上。

    他看着自己前面写下的做题步骤，都是没有思路的乱写乱画。

    许恒远他们带来的压迫感一直悬在许言的心头，无时无刻不在逼迫着他，让他每次面对题目无能为力的时候，都会痛恨自己的无能。

    他撕毁了草稿纸，低声问自己，“为什么做不出来……怎么会做不出来……”

    “他们都能做出来……为什么我会做不出来……我真的有这么笨吗？”

    其实他不是在愤怒，而是在害怕。

    害怕自己这一次的失败，又会让父母不满意。

    眼泪落在了试卷上，湿了干净的卷面。许言在这种时候很执拗，不会轻易放下笔，只要还有时间，他就继续熬夜继续想。

    而当他还想在草稿纸上解题时，听到卧室门外传来了门铃声。

    许言来到了门前才开始疑惑，他的爸妈很少不带钥匙回家，按门铃不像是他们的作风。许言谨慎地开了门外的监控视频，瞬时间，一个陌生男人出现在了显示屏里。

    他在视频开启的那一刻看向监控所在的位置，原本颇为严肃的脸上出现笑容，开口喊道，“许言。”

    许言感觉到，他自己名字的语气过于亲昵，仿佛他们已经认识很久。

    而门外的人又向监控走近，呈现在显示屏里的眼睛，正在盯着许言。他笑着问道，“不给我开门吗？”

    语气自然得仿佛这里是他的家一样。

    许言听到他的声音下意识开门时，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竟然给一个陌生人开门。

    而下一秒陌生人就走进了他的家门，紧紧拥抱住他。

    许言感受到了熟悉的温度，不知道他在屋外站了多久，身上一点都不冰冷，只有十分温暖的体温。

    许言僵硬在原地，不知道下一步要做出什么举动时，听到他，“终于找到你了。”

    他的情真意切，似乎真的找他找了很久，又真的很庆幸能将他找到。

    许言没有把他推开，却问，“你是谁？”

    宋霆明知许言已经失去记忆，却还是问道，“许言，你忘了我了吗？”

    他的语气听起来很难过。

    这是许言产生的第一直觉。

    接着又听到抱着他不放的人道，“这里不是你家。”

    “许恒远他们并不是你的家人，我才是你的家人。”

    他的话越来越奇怪，许言完全听不懂，却没有抗拒的心情。

    他只是好奇，“你到底是谁？”

    宋霆放开了许言，低下头来，将他的脸凑到了许言眼前，道，

    “是不是看到我的脸觉得特别熟悉，但是又想不起我是谁。”

    心思被中时，许言惊讶得睁大了眼睛。

    “我们本来……”

    宋霆的话被突然回来的张隽宁断了，他顿时隐去了身形。

    许言还处于不可思议的情绪中，突然撞见张隽宁回家，他害怕得想把宋霆藏起来。

    然而张隽宁走进屋内，视线里似乎只有他一人，完全没看到屋内的另一个人，问道，“许言，你怎么站门口？晚上不学习了？”

    许言下意识谎道，“我刚从厕所出来……”

    回了卧室，关上了门。

    许言一脸不解地盯着宋霆看了很久，他有了一个奇怪的猜测，“你是我产生的幻觉吗？”

    “为什么只有我能看得到你？”

    宋霆不在其他人面前露面的真实原因是，他得躲过高胜成的监视。刚见到许言时，他急切地想要讲明一切，但此刻，他改变注意了。

    回道，“因为我只为你而来。”

    许言听得莫名其妙，心里却真真实实地有了触动。他问，“你从哪里来？”

    宋霆回道，“未来，在十年后，我们就会相遇。”

    十年……

    好久的距离。

    许言在心里如此想着。

    宋霆看到了桌上的试卷，还有试卷上未干的泪水。他心里了然，满眼疼惜地看着许言，指尖在他的眼角下轻柔地划过，问道，“哭过吗？”

    他猜得太准，好像很了解他……

    此时的许言还想不到爱情，他猜测道，“你是另一个我吗？”

    轮到宋霆感到疑惑了，“为什么这么认为？”

    许言道，“因为我想成为你这样的人。”

    他不信什么十年的距离，因为按照他正常的生活轨迹，在未来不可能遇到这样的人。

    他反倒愿意相信，宋霆是他梦想出来的另一个自己。

    许言句话时，眼里绽放着熟悉的光彩。

    宋霆便顺着他的想法道，“是，我是你的幻觉。”

    “所以不要把我的存在告诉任何人。一旦出去了，我就见不到你了。”

    年仅15岁，心思单纯的许言相信了他的话。问道，“我把你幻想出来，又有什么用呢？”

    宋霆指着桌上的试卷道，“我可以帮你做题。”

    许言惊喜地问道，“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