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市二院12

A+A-

    十九点整。护士又变回了那种东西。

    蔚迟忽然想到,早上会不会也是七点整,医院恢复了正常呢?

    蔚迟把护士又变回怪物的消息跟其他人了,大家的脸色都显而易见的惨淡。

    李夏被这些死人刺激得不轻,一直没怎么缓过来,这时候忽然崩溃了,哭起来:“到底是谁在做这种事啊……他到底要干什么啊……”

    元祁本来绝望得想哭,哼唧了半天没哭出来,好像跟蔚迟待在一起久了,他都没办法一惊一乍了。他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李夏,甚至被搞得有点烦:“姐姐,你先莫哭了……”

    蔚迟倒是被李夏的话点到了。

    ——“他”到底要干什么?

    像蔚迟他们搞科研的,失败是家常便饭,能搞上去的都是铁的大心脏——提出一个假设,用一百次一千次的实验去证明它,之前的九十九次、九百九十九次都是失败……而且没个底线,有的课题努力了几年却只能证明此路不通、只得全部推翻重来,连这种事情都是司空见惯。

    他习惯了失败,习惯了思考,习惯了自己提问自己回答,习惯了寻找那条正确的通路。

    他个人笃信这个世界上的一切问题都是程序问题,他并非不信鬼神,也并非信。在他看来,鬼神之类的超自然力量也就是某种人类还未破译的问题而已,是未知,他对未知保持敬畏,但这些未知的东西无法撼动他解决问题的方法。

    他之前都一直沉浸在很的角度,想着怎么出去,那如果看得更大一点呢?换个角度呢?不要从时间停止的、没头苍蝇一样的自身出发,而站到更高、更广阔的视角上去呢?

    李夏那句“到底是谁在做这种事啊……他到底要干什么啊……”大概只是她在感到穷途末路时发出的无力的质问,既无逻辑,也无例证……但是如果真的有呢?假设有呢?

    假设真的有这么一个幕后黑手呢?不一定是人,可能是什么外来文明,可能是鬼,可能是神。

    ——他,或者她、它、祂……到底要干什么?

    ——他(她、它、祂)的目的是什么?

    ——从这个角度来推想呢?

    蔚迟发现视角转换以后自己的思维开阔了许多,有很多事情都在他的脑海里串成了一条流线。如果“他”的目的是杀掉医院里的所有活人,那就没必要还准备一个安全的白天,还准备了一群“死而复生”的人来干扰杀戮;如果“他”的目的是看两方厮杀取乐,那就没必要把医护人员搞得不可战胜;如果“他”的目的是玩弄逃生者,看他们担惊受怕、给他们喘息的白天,那就没有必要让夜晚的怪物们还遵守逻辑……

    目前为止发生的事情,时间、不同的记忆、白天和夜晚……很像、很像……强硬地把两个世界拼合到了一起。

    他意识到,到了晚上,昨天死掉的人又会变成死人,而医护人员又会变成怪物……狩猎剩下的活人。

    到什么时候结束呢……到活人全部死掉?

    ——结果呢?

    结果是死人都在白天变回没有恐怖记忆的人。

    就像今天的林富国、许白诗、刘琴。

    ——然后呢?

    那经历了这些恐怖事件的人,又去了哪里?

    ——这么来看,他(她、它、祂)的目的是……

    “迟哥。”元祁叫了蔚迟好几声,蔚迟都没有回应,就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迟哥……你怎么了?”

    “我想明白了一件事。”蔚迟抹了一把脸,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坐直身体,道,“我们不能死,我们必须活着出去。”

    蔚远张了张嘴,过了好几秒,还是了出来:“这还用想?!”

    他是真服了这些高材生。

    蔚迟敲了一下他的脑袋:“你不想死,只是出于生物的求生本能,没有实证,这种本能是可以被攻破的。你敢在发现‘死掉一次就可以回去’之后没有动摇过?这岂不是一个悖论——为了求生,选择去死——逻辑很容易崩盘,你也很可能真的去死。”蔚迟,“但我的‘不能死’不一样,是有严密论证逻辑的、可靠的结论——我们不能死,必须活着出去,至少要有一个人能活着出去。”

    元祁问:“不然的话会怎么样?”

    蔚迟想了想,:“世界毁灭?”

    众人都奇怪地看着他,看不出他是在开玩笑还是正经的。

    蔚迟的表情没有变化,非常镇定:“嗯,就是这样,所以我们现在来想办法吧。”

    夜幕降临,这个世界的最后一丝余晖落山了。

    他们现在所在的645号病房,下一次查房时间是晚上十点,也就是,只要他们不弄出什么惊动那些护士们的大动静的话,这间病房到十点都是安全的。

    “不对。”蔚迟后背一毛,忽然想起一件事,万一那两个护士跟昨天那两个一样,有人偷懒呢?一个人查房,一个人留在护士站,这样的话,他们现在这间房间就在护士站斜对面,到时候他们再想跑,一定会被护士站的那个护士发现,“我们得换一间房。”

    幸好现在刚过七点,还没到护士们的偷懒时间。他们透过窗洞看到那两个青脸护士拿着记录本一起去查房了,其中一个还带着一个塑料袋。

    蔚远问:“现在走吗?”

    蔚迟:“等等。”他又对着查房时间表和楼层平面图,先确定了护士们的查房路线,又规划出了一条逃生路线,最后选了一间下一次查房时间是晚上十二点的病房。

    “走吧。”他。

    蔚迟的计划是先把晚上躲过,探索工作还是在白天完成。几个人跟着蔚迟跑到目标病房,路上果然没有出什么幺蛾子。这间房仍旧是满员,四个人死得整整齐齐。

    众人在病房里各自找了个地方开始修整。

    蔚远的充电宝也电量告急,还好元祁带了充电线,李夏也带了,试了一下,医院的插头还有电,于是几个人排着队充手机。元祁其实是个很和气的男孩子,看胡凯一直不怎么话,主动要帮胡凯充电,胡凯系统不一样,拒绝了。元祁的是苹果线,李夏的是安卓线,元祁就让胡凯去李夏那儿充,胡凯还是线不一样,没等元祁再,蜷起身睡下了。

    元祁有点奇怪,他昨天看到过胡凯的手机,不是什么众的机型。

    真是太孤僻了。他想。

    蔚迟的手机被蔚远的充电宝喂饱了,他不用再去排充电线,独自坐到墙角按亮屏幕,时间仍然显示的是昨天的一点四十九。他点开微信,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又连着给纪惊蛰发了好几条消息,很遗憾,都没有发出去。

    又晚了一点,趁着张宇凡去上厕所,蔚远跟蔚迟了一声,从元祁那儿拿了一条巧克力给李夏。蔚远压低声音多了一句嘴:“我这话你可能不爱听,你那男朋友,真不是什么好人。这个……你留着自己吃吧,怀着孕呐。”

    李夏看了他一眼,很礼貌地:“谢谢。”

    “废什么话?”等蔚远坐回蔚迟身边,蔚迟还在摆弄手机,头也没抬就,“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撬墙角呢。”

    蔚远暴躁地抓了抓头发:“我就见不得鲜花插到牛粪上。”

    元祁在旁边颇有经验似的:“鲜花愿意。你管得着吗?”

    又是紧张刺激的一天,在逐渐深沉下去的夜色中,众人都慢慢睡了过去。

    蔚迟没敢睡太沉,很容易就被那种细碎轻薄的脚步声吵醒了。

    ……脚步声?

    啪嗒啪塔啪塔——

    停在了他们这间病房门口。

    他一瞬间冷汗就下来了。

    ——怎么回事?

    是睡过了?已经到十二点了?

    他慢慢站起身,瞥了一眼脸旁边的电子表——21:03。

    ——那是哪里出了问题?

    门外的护士久无动作,没有敲门,也没有喊查房。

    他屏息等待了片刻,听到了整理塑料袋的声音。

    他呼出一口气,紧紧握拳,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缓缓伸直腿,站直了。他本来就贴在门后的墙角休息,这样站起来脸就贴在门洞的旁边。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他慢慢贴近了门洞——

    看到了——

    ……护士的后脑勺。

    只见一个护士正侧身背对着站在他们门口,把手中的塑料袋抖好,然后蹲下了身,用手术刀在捣鼓什么东西,发出一种粘稠的、恐怖的声响。

    蔚迟顺着看过去,看到了许白诗没了下巴的半张脸。

    这间病房紧邻着一处拐角,蔚迟忽然想明白,脑海里的医院平面图掉了个方向——这个拐角转过去就是许白诗愚唏昨天死掉的地方。

    昨天那两个护士还没来得及挖掉许白诗的心脏,就被那个神秘的东西砍了头。

    所以今天她们来补挖?

    过了两分钟,护士把一团鲜红的东西装进塑料袋,走了。

    脚步声还没有完全消失,张宇凡忽然出一声悠长的呼噜,蔚迟赶紧扑过去捂住了张宇凡的嘴。张宇凡被他捂醒了,正要叫骂,但看到他的表情,又安静了。

    两个人在黑暗中等了一会儿,直到脚步声完全听不见。

    蔚迟放开张宇凡,放松下来才感觉到自己一身冷汗。

    但凡张宇凡这声呼噜再早个半分钟,他们这一屋子的人都得玩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