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航穿的品牌新品融合了许多汉元素，站在古香古色的布景中间，一个潇洒转身，侧对镜头开折扇，显示器里是他完美的侧颜。导演比了个手势，助理连忙加大了机器风力，展航缓缓转身正对镜头，正要台词，发带倏然飘过，狠狠糊了他一脸。

    又NG了！

    众人顿时一片沉默。

    赵恺乐本来想笑，但一看周围所有人脸上都写满了凄苦，于是不敢笑了。

    导演第一个做出反应，狠狠问候了助理的爹妈一顿，严厉地道：“慢慢加懂不懂？一下子加那么大不破坏了美感吗？！”

    展航主动替那助理解围：“没事，再来一遍。”

    那年轻男生朝他鞠了个躬，一脸愁容地去搬道具。

    之前几个负责妆造的妹子连忙围上来重新给展航补了下妆，这一条已经NG了三次，展航只觉眼睛被吹得十分干涩，随意在人群里看了一圈，就见赵恺乐正躲在墙角呼哧呼哧喘气，似乎是刚跑过，正越过人群眼巴巴看着自己，仿佛在随时等待他的传唤。

    展航一愣，脑中迅速掠过几种动物的形象，最后定格在狗上。

    赵恺乐莫名懂了他的意思，抱着包挤到他身边，表情还颇为期待地问：“航哥，要什么？”

    展航：“眼药水。”

    所幸赵恺乐心还算细，东西装得虽然多但一点也不杂乱，很效率地摸出眼药水，他正想让展航坐下来自己伺候着滴上，一个助理姐姐就搬着凳子过来，顺手拿过赵恺乐手里的眼药水瓶子，嘴里：“我来吧帅哥，航哥辛苦了啊，坐坐坐，我给您滴上。”

    展航不置可否，任她滴完眼药水，闭着眼睛继续酝酿感情。

    赵恺乐退回原来的位置，在旁边认认真真看他拍了一上午，心里不免感慨其实演员也挺辛苦的，同一句台词不知道要反反复复几遍才能过，每一次都要重新酝酿情绪。而且展航和那些敷衍工作的流量生明显有区别，毕竟科班出身，演技还是稍微有点层次的，因而一支广告到了中午还没有拍完，还差最后一个场景。

    江芸去公司上下转了一圈回来见展航脸色有点白，赶紧出面叫停：“先去吃饭吧，航你看你脸白的，早上没吃东西？”

    展航也确实有点疲惫了，仍朝她笑笑：“吃的少，早起没什么胃口，一直这样。”

    工作人员们纷纷辛苦了，而后朝门口涌去。

    江芸又多问一句：“那就跟我上去吃吧？”

    “不用了。”展航客气地，而后视线朝赵恺乐的脸上扫去，江芸也跟着看过来。

    ........

    赵恺乐背后兀地流下冷汗。

    哈？原来这么大的公司不包工作餐吗？？

    其实当然是包的，只是和工作人员们一样，发的都是统一实惠味道不怎么样的盒饭，江芸请他和自己一起吃也只是口头客气的辞，像展航这样的玻璃胃艺人一般只吃自家助理家政阿姨精心准备好的食物。

    很明显，没有人提前告诉过他这条tip。

    展航意味深长地看他，再次露出了标志性的阴阳怪气笑容。

    尴尬的沉默持续了几秒，陆嘉音踩着高跟鞋姗姗来迟，手里提着一大个包装精美的食盒，嘴里求饶地叫：“航哥对不起！我来迟了！”

    赵恺乐眼中，她犹如菩萨下凡天神降世，浑身散发着耀眼的光辉。

    “嘉音姐！”他眼含热泪激动地迎上前。

    陆嘉音把食盒塞进他怀里，唉唉苦叫：“沉死了，快拿去拿去。”

    片刻后，展航坐在化妆间里独自吃饭，赵恺乐捧着陆嘉音给他领的盒饭在外面泪流满面地往嘴里扒，陆嘉音量他的眼睛奇怪地问：“哎哟，怎么眼圈这么重啊？”

    赵恺乐只得把同一句话复述第三遍，继而再次感激地：“嘉音姐还好你来得及时，不然我可能原地去世........”

    两人坐在凳子上，手里各自拿着吃的，并肩靠着墙难得放松地聊会儿天。

    “这个工作没办法三两句清楚，也没办法把细节一一列在纸上给你看，只能快点看快点跟快点学了。”陆嘉音：“我看航哥没有特别生气，应该问题不大。”

    赵恺乐绝望地：“我觉得他可能今晚就让我走人........”

    “不会吧。”陆嘉音舔了两口冰淇淋，冰得眯了一下眼，开口安慰他：“其实航哥没那么难搞啦，实在搞不定你就掉几滴眼泪。”

    赵恺乐：“......那还是有点难的。”

    陆嘉音：“你看像昨天那样，他已经很生气很想走了，只要我足够厚脸皮，放下尊严去抱他的大腿，他也不会真的走。 ”

    赵恺乐嚼着饭菜回想了一下昨天刚看见展航的场景，颇为认同地点点头。

    等一下。

    足够厚脸皮。

    “........”赵恺乐忽然明白过来什么，再次点头：“我懂了。”

    陆嘉音觉得他的表情挺好玩，忍不住笑：“你又懂了。”

    赵恺乐：“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陆嘉音又舔两口冰淇淋，思考了一下：“好像也没毛病。”

    展航吃完饭还剩下很多菜，赵恺乐本来还想包带回去，但一想男明星哪能吃剩饭剩菜，于是强忍心痛带着垃圾出去扔了。

    陆嘉音提着包观察了一下展航的状态，笑嘻嘻地问：“怎么样航哥，这个弟弟还行吗？”

    “不怎么样。”展航单手支着下巴，高贵冷艳地：“一看就是个死读书的呆子，你和白丽到底是怎么挑人的？”

    陆嘉音：“但是他很乖很听话呀，是不是？要不要再试两天啊？”

    展航闭上眼：“随便，我要睡一会儿，你出去吧。”

    随便就是可以的意思。

    陆嘉音嘿嘿一笑，轻手轻脚地出去了，顺手放下门上正在休息请勿扰的挂牌。

    公司门口，赵恺乐看着提包要走的陆嘉音还有点依依不舍，后者严肃道：“你可不能对老师有依赖情绪的喔，遇到问题还是要想办法自己解决，姐可是很忙的。”

    赵恺乐一脸悲壮地点头，挥手告别。

    下午再开拍时情况顺利了很多，展航一觉睡醒神清气爽，最后一个场景基本都是一条就过，结束时几个场务姐姐表情腼腆地过来询问能不能要张签名，赵恺乐知道这时候自己该发挥作用了，连忙一脸严肃地过来把展航护在身后，嘴里：“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们家航哥已经很累了，下次吧。”

    展航朝她们礼貌微笑，继而带上墨镜，领着自家助理上了回程的车。

    “什么叫下次吧？”展航有点忍不住，批评道：“没有下次，多问问陆嘉音，真是。”

    赵恺乐谦卑地点头：“是是，您的是。”

    司机大叔笑呵呵地：“这个伙子还不错的，比之前那个好多来。”

    展航不怎么对比自己年长的人甩脸色，不置可否地唔了一声。赵恺乐笑笑，心可能是因为之前那个还没有到走投无路的地步吧呵呵。

    逆来顺受的优良品德也是被赵恺铭培养出来的，毕竟从到大都是赵恺铭单方面欺负他，他一反抗亲哥就会断他饭钱学费生活费，反抗是非常不可取的，直到大二有第一笔额外的稿费收入以后，情况才稍微好转一点，但没想到好转没多久，赵恺铭就给他留下一笔巨额债务跑路了。

    夜深人静，收拾好猫窝，赵恺乐提前给展航涂涂抹抹完，捧着笔记本开始认真码字，之前的催债电话再次进来。

    “赵先生，那么您这边是........”

    “从下个月开始，我会替他慢慢还，暂时不要电话来好吗？”赵恺乐轻声：“我不会跑的，我如果要跑我就拉黑这个号码了。”

    那姑娘不带感情地笑了声：“理解您的难处，您尽快。”

    赵恺乐沉默地盯着手机，再次拨了赵恺铭的号码，依然无人接听。

    凌两点。

    赵恺乐写到大脑实在疲惫，转不动了才停下手里的动作，开页面随意浏览了一下评论，榜一读者“斯内克”镶着金边的评论框赫然出现在顶端。

    斯内克：女主头脑太简单，配不上男主，不如蛇女。

    点评完又跟了几个猫罐头赏。

    其下无数评论附和他：+1，+2，+10086，+身份证号码.......有跟风提议换女主的，有替女主辩护的，有踩女主捧蛇女的，有踩蛇女捧女二女三女四的，更有追崇男一男二绝配邪教的，简直群魔乱舞。

    又不满意又要钱，这是什么奇葩？

    赵恺乐有点无法理解，但无论如何给钱就是大爷，他对展航的尊敬度再次狠狠拔高。

    这一天下来他实在太累了，心理生理双重疲惫叠加，导致次日五个闹钟都没叫醒，近十点才起。

    他迷迷糊糊起来一看时间，顿时觉得天塌地陷——完了完了要被开了，为什么我每天都在被开的危险线上徘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