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不要 回忆
元筝眸里讶异, 猜出长湖公主所指的人是魏庭。可魏庭和长湖公主不是两情相悦么,为什么还需要强求呢?
但是看李长湖落寞的神情,元筝也没有多问, 只是给她递了一杯暖茶,轻声道:“多喝一点, 暖暖心。”
李长湖哂笑道:“喝茶有什么用,这个时候就该喝……”
酒字还未出口, 李长湖眼前忽然闪过了魏庭担忧的眼神。倘若自己胃疼的话, 又得麻烦他给自己暖肚子了……不对, 现在也麻烦不了了, 魏庭都好久没有关心过她一句了。
李长湖自嘲一笑, 于是接下来的话也不下去了。李长湖又略坐了一会儿后,猜测魏庭应该离开她的宫殿了, 就起身算离开。
她最近这段时间经常外出,旁人都长湖公主活得潇洒自在, 这是在肆意度过未成婚前的最后一段日子。
但哪里有人能猜出,她其实只是在躲避魏庭罢了。自从她宣布择婿后, 魏庭经常在她背后用一种似被抛弃的眼神看着自己, 直把李长湖看到心烦意乱,被迫出宫躲避。
临走时,李长湖记起了父皇的嘱托, 于是意味深长地对谢昭道:“父皇要动手了。”开弓没有回头箭, 他们曾约定过谢昭脱离谢府之日, 便是行动开展之时。
谢昭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接下来又陆陆续续地来了几个客人拜访探问。他们都听过谢昭有一个极为深爱的心上人,所以看见谢昭身边坐着一位秀美的姑娘时,都露出一副了然于心的神态。
不过理是这个理,但八卦的天性还是没人能抵挡得住。这是他们第一次见到元筝, 架不住心中好奇,在谈话的过程中,他们时不时将眼神侧移过去忖度元筝。
——可惜很快又被谢昭冷冰冰的视线逼回。于是众人尴尬地咳嗽一声后,再将视线收回来,继续谈论正题。
不过其实元筝也对他们很是好奇。仗着自己坐在谢昭身后,谢昭看不到自己,元筝光明正大的将视线从他们身上一一划过。
她发现这些人的面庞极为陌生,定是从来没有探访过谢侯府,按理来应该和谢昭素无往来。
但是见他们对谢昭的神态十分恭敬,互相之间并不生疏,而且在用旁人听不懂的暗语交流,元筝心里也就一清二楚了。
——有时候明面上没有任何交流的人,不见得是交情淡漠,没准暗地里联络频繁着呢。
而且元筝还从中揣摩出了另一层意思,既然不显于人前,看来这层友好关系并不能被外人知晓。她素来懂得轻重,所以眼观鼻鼻观心,直接装作没有看见有这么一群人来了这里。
众人心中一讶,暗叹一声姑娘聪明,面对突然多出的这么一大群人,她都能不闻不问面色不改。果然不愧是谢昭看上的人,和他一样头脑冷静得让人嫉妒。
谢昭淡淡一笑,带着几分自豪的意味轻抚过元筝的秀发。当听到有人低低他们二人相像之时,谢昭的欣愉之色都快掩饰不住了。
既然没有泄密之险,那众人也都毫不客气地各抒己见。
之前谢侯府人多眼杂,一举一动都被人暗中窥探着。即使是在屋中交谈,但隔墙有耳,难保不会泄露。所以他们干脆都不露面,只在暗中隐蔽联络。
但如今谢昭已经脱离出谢府,这新府里一切全凭谢昭做主。少了别有用心之人的听,他们也就敢上门当面交流,执行效率也更快了。
元筝刻意没有去听他们在谈论些什么,默默出神胡思乱想着。要让众人如此慎而重之的对待,看来他们商谈之事一定非同可,再结合长湖公主刚才的话语,只怕……这件事和宫里那位都有关系吧。
等元筝神游完毕后,才发现喧嚷声已经消去,人群已经开始渐渐散了。忽有一个长胡子的人转身过来,他量了元筝一眼,笑道:“你可是叫元筝?”
元筝掩下疑惑,面带微笑地点了点头。
“这就对了。”这位老爷抚着他的长胡,开口抱怨道,“我家夫人日日在我耳边唠叨,一定要让念念那姑娘见见你。这老妇也不看看现在的形势,忒不讲理,一天见不到你就要揪我一根胡子。”
他将稀疏的胡须摊在众人面前:“你们看看都把我这精心理的胡子糟蹋成什么样了。”
一旁的人凑趣道:“我呢,李老爷那么宝贝你那胡子,谁敢乱动啊,原来是贵夫人的手笔。”
李老爷立即揪住他,仿佛见了恩人,可怜巴巴道:“求章兄快去劝劝我夫人吧。”
章兄怒地推开了李老爷:“我信了你的邪。别以为我忘了,上次你也是这么的!”
李老爷眨了眨他绿豆大的眼,疑惑地摸了摸头发:“有这回事?”
另一人忍俊不禁地提醒道:“上次章兄于心不忍,就跟着李老爷你去了趟贵府。可他才刚开口一句,你夫人一哭,你就立即转了态度。到最后,你们夫妻二人联合起来,把章兄给挤兑走了。”
李老爷扫视着嬉笑的人群,纳闷道:“有这回事?不是章兄他冤枉我的?”
这群人立时对李老爷指指点点,他过河拆桥。李老爷嘿嘿一笑,睁着眼睛瞎话,嚷嚷他们冤枉人。
元筝一怔,一瞬间就想起了那位在宴会上维护自己的李夫人。她曾听人提起过,这对共经苦难的夫妻很是恩爱,如今一瞧果然所言不虚。
没想到李夫人如此关心自己,元筝连忙羞愧道:“谢谢李夫人的惦记。”
李老爷笑着挥了挥手:“无事。如今咱们也住得近了,元姑娘无事时也可以多来我们府上转转。大家都是邻居,走动起来也方便。”
元筝连声应好。她抬眼一看,果然见到许多人离开后,都走进了离得不远的屋里,看来大家都是住在一起的。
她心下思忖了一句,现在都是邻居了,像今天这样子互通往来肯定也会更频繁。看来谢昭选择居住在这里不是巧合,定是经过了他的深思熟虑。
等一一招待送走客人之后,天色已然变暗了。
劳累了一天已经很是疲累,所以元筝吃完晚饭后,就回屋歇息了。
她攥着一处单薄的被角,抬眸看了看这个略显陌生的房间,心里出乎意料的并没有多少不安之感。
虽然这里没有谢府人多热闹,但是也终于可以不用和谢府那些心思各异的人交道,让元筝松了一口气。
而且谢昭为了减轻元筝的生疏感,特意在屋中布置了很多熟悉的物件,还将这座院落也命名为清芷院。
蹭了蹭轻而软的枕,元筝懒懒了个呵欠,渐渐迈入梦境。
当天晚上,她又做了一个梦。随着梦境的深入,她的神态渐渐染上哀伤之色,眉间也似有破碎之感,仿佛稍不留心呵护就会散裂。
侍女在外间守夜,一听到里屋似有抽泣之声,急忙开了门,想要进去陪伴元筝。
可她才刚将门开了一道缝,就忽感一阵风吹过,一道身影从院外飞速踏步进入。侍女眯眼细瞧,不是谢昭又是谁?
谢昭步步走入屋中深处,那床沿被白纱半遮,朦朦胧胧地显出一道身影,正半搂半抱着另一人。侍女心中一跳,赶快将门闭紧了。
咳,既然公子来了,那就不用她们操心了。公子肯定能哄好姑娘的,她们只需要在外面守好,不要让外人进去。
只是侍女有些疑惑,公子为何能够来得如此迅速呢?
就在前不久,谢昭正在书房里翻阅密函,忽然感觉心脏泛起了疼痛。
在那一瞬间,谢昭便知道是元筝出事了。可能是因为相处久了,所以他和元筝之间有了一种特殊的感应。这种感觉无法用常理来解释,而且只有他们二人拥有,旁人永远也不能感同身受。
于是谢昭立时扔下笔来寻元筝,才会如此及时地出现。见元筝似乎很是伤心,谢昭连忙凑近温声细语地安慰她。
纤细清瘦的姑娘被人拦腰用力抱紧,仰躺于宽阔的胸膛内,一道深沉的声音在她耳边轻唤:“阿筝?”
微风将烛火吹动到摇曳晃动,将两人亲密无间的影子拉长伸远,仿佛要填满这间屋里的各处角落。
元筝迷迷蒙蒙之间,似乎隐有所觉。只见她眼睫轻颤,很快就要脱离出梦境。在神识复位的前一瞬,听她唇边最终溢出几句梦呓:“别,别走……”
谢昭神情疑惑,不明白元筝在挽留何人。
等元筝彻底清醒睁眼时,就看见谢昭正轻搂着自己。他捧着她半边脸颊,轻轻揩去她泛红眼角旁的泪迹。
谢昭问道:“阿筝,你梦到了什么?”
元筝眉目怔怔,声音似在哀鸣:“我好像梦到了一个人的背影,他离我而去越走越远。任凭我叫他几万遍,他却始终都不理我。我好想追上去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那个人身穿一袭白衣,背影很是熟悉,自己明明觉得二人应该很是亲密的。可那个人却一次次决绝地推开自己,直至消失在自己的梦境尽头。
她漂亮的五官溢满了委屈,哭到鼻头通红,让人不禁痛恨起那个让她这么难过的人,真是罪大恶极。
元筝气哼哼道:“我再也不想见他了!”
谢昭搂着元筝的力道忽然加重几分,离开了谢怀远就让她这样伤心,连做梦都能梦到谢怀远?
他声音暗哑道:“别回忆了,永远也别回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