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受女权组织的采访？

    梨花眉头微锁。

    她还在犹豫，管理局内部强调去性别化，只以能力论，如果她接受了女权组织的采访，那无异于是在公然挑衅单位内部的规章制度。

    金章皇帝（晋）：嗯，会考虑的。

    十足的官场气息，这一趟饭局上，正经的事情一件没有办成，这些敷衍的场面话，却学了个十成十。

    武则天：反正你好好考虑。

    武则天：不管你现在是处在什么环境下的，要知道，当权者是男性时，无论你们如何反抗，都始终是被统治的阶级。

    武则天：你看但凡有女性出个头，网络上就有人喊女权狗，可以你今夜体感，女性可曾得了平权？

    武则天：自古以来，酒桌便是男人谈事的战场，女人上桌便是猎物，心照不宣的狗屁规矩，也是时候改一改了。

    确实……梨花心头微动，便想起除了酒桌之外，许多地方也有很多类似这样的狗屁规矩，只是因为仿佛成了惯例一般，所以众人的眼光都聚集不到这些地方来。正要联系杜鹃时，工作群的消息又弹了几条。

    茉莉：赵长磊那个憨批！！！

    茉莉：啊啊啊啊啊我要杀了他！！！

    茉莉：要不要脸了还？

    茉莉：灌上两口酒就以为自己老子天下第一了？

    茉莉：什么傻x玩意！

    与此同时，工作群语音群聊弹出，梨花接入，看见杜鹃和茉莉此刻都在线上。

    茉莉的声音嘶哑里透着要咬死人都狠劲儿，偏偏对着杜鹃的时候呜呜咽咽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

    “他有病吧，五十好几的人了。”

    “要不是杀人犯法，我真想一刀了结了他。”

    “恶心死人了真是。”

    梨花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觉得奇怪，今日赵长磊出了事故，并未前去那个饭局，怎么不处理事故反倒有心情喝酒了？

    杜鹃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这事是常态，尤其在酒桌上，更是人人默认一般，但不是合理的。

    完全不是。

    “你们不是去学习吗？怎么还喝了酒？”

    梨花开口。

    这会儿得叫茉莉把心里压着的气都撒出来才好。

    “就是他本来要去个酒局什么的，我听见他好像在碧游山庄，就想着我也趁着去看看，结果他车出了事故，跟那边去不了了。”

    茉莉恶狠狠吐了一口气，“然后他就学习辛苦了，要自掏腰包让我们一起都吃个饭，我之前不是给他干洗了西服吗？然后就一起敬了个酒，他他妈的！趁机！拍我！屁股！”

    “拍我屁股！我瞪了他一眼他还笑！甩甩手上的水，不心！谁不心还会捏一下？真是去他大爷的傻x东西！”

    茉莉顿了顿，大概是在顺气。

    梨花的心里却揪成了一团。

    酒桌上，公共交通工具上，超市里……几乎没有哪些地方不能成为这些人下手的地方。

    谁都可以是他们的目标，借着环境拥挤行动不便，或者是其他借口，总之是做些道德上被谴责、法律上却无可奈何的恶心事情。

    “还有一天。”

    杜鹃叹了口气，“没办法，茉莉，我们制定不了法律。”

    顿了顿，她又道，“除了自己想办法保护自己外，我们没有其他任何可以凭借、依仗的东西，我们只能靠自己。”

    模棱两可的罪名都往轻了定，可没人想过，切实受到了侵犯与伤害的人之后会面临什么。

    梨花沉默半晌。

    “领导。”

    “嗯？”

    “那个女权组织的采访，帮我约个时间吧，最快后天，往后随时都可以。”

    “好。”

    这个世界上因性别而起的不公平的事情太多了，多到那些细碎的、吐出来矫情、可不又憋的难受的委屈凝成了一团火，熊熊燃在胸口与眼底。

    女孩子应该联合起来，没有可依仗凭借的，就成为彼此的依仗；法律不保护的，就彼此筑成最坚固的墙！

    第二天贺成醒来，仿佛完全不记得昨天的事情，三人一道吃了早餐，他又与孟垂永一起将梨花送去了汽车站。

    甚至临走前，还买了两盒水果切片塞到了梨花的包里。

    “路上吃，不然太无聊了。”

    他站在孟垂永身边，明明要比孟垂永高出一个头的样子，可不知道怎么，看起来神情总是显得有些萎缩。

    或许是老了。

    在他这一刻，也或许确实是当真把自己当成了梨花的伯伯。

    下了车，梨花找了个地方整了整自己的衣裳，又买了两提礼盒装的白葡萄酒，就直奔警队，刚好碰见从里头出来的祁工。

    “巧了。”

    祁工笑了一声，“你这个点不是应该在工作嘛，怎么跑到这边来了？”

    “托人办事，托来托去跑到了这里。”

    梨花也不藏着掖着，她也笑了一声，“领导在吗？”

    “在办公室。”

    祁工的眼神落在她手上，“不过你提着东西……应该进不去，不如个电话给他，约去其他地方谈一谈。”

    “哪有他电话，我也是左托右托才约了个时间……”

    正着话，局长也出来了，一眼就看见了梨花。他恍然，“今天早上电话的那个人不会就是你吧？”

    “是我是我。”

    梨花笑着，“这不想着中午了，接您一道吃个饭。”

    “行。”

    局长看向祁工，“你也去吧，反正都认识。”

    见祁工有推辞的意向，他又道，“咱们就附近吃个便饭，也不喝酒，省得我和梨花两个人不合适，别又被什么不三不四的人道。”

    祁工这才应下。

    附近有家川菜馆子，饭点正是火爆的时候，可巧那大堂经理与局长熟识，这才协调后坐到了一个包厢里头。

    “你大概还不知道我叫什么，关于这些事情，没得到你爸妈的认可，老孟是决计不会多半点的。”

    这位局长性子豪爽，一点也不忸怩，他自我介绍道，“我姓胡，就叫胡进，起来和老孟还是同一届的学生。你时候我还专门蹭老孟的面子去喝了满月酒，不过后头就没什么交情了，当初也没想到，明明有那么多单位，你居然去了管理局。”

    “确实没想到，一过这么多年，花花也是大姑娘了。”

    最近这声“花花”实在喊的梨花有些免疫。

    她嘿嘿干笑了两声，想起当初祁工找她时，她百般推辞自己没什么背景后台，如今可真是风水轮流转，今天我脸了。

    “这单位性质特殊，所以也没跟你过我和老孟的交情，不过老孟今天既然给我了电话，那就是你已经知道了。”

    胡进喝了口茶，“我这个人的性子直，什么话也憋不到肚子里两天，你既然知道了，我少不得就要道道。”

    “当初你进了管理局，我一看是你，诶，这不得好好安排着？这才叫你跟了杜鹃，杜鹃有本事啊，就是缺个平台，也不是我，就管理局这几个负责人，没一个的能力能赶得上杜鹃的。”

    他不仅性子直，还急，话还多。

    梨花无奈，本想的事情一拖再拖，只能等到胡进尽兴了，才等到了趁机插个话的空档。

    “就是，胡局长，我看您在管理局的时候就挺赏识杜鹃姐的。”

    “那可不？”

    胡进眉眼竖了起来，“当然赏识，我自己，我亲自挑的负责人，这是硬生生力排众议从基层提拔起来的。你看看人家那办事能力，多干脆，多爽快？雷厉风行，一不二，我就喜欢这种，事情解决的又漂亮，这会儿很少有人有她这品行吧。”

    单看他的五官，会觉得他是在一件很严肃的事情，可眼底的得意之色根本掩饰不了。

    从基层亲自提拔起来，又毫不遮掩对杜鹃的欣赏，还要惋惜杜鹃没有更大的平台。

    可见胡进对杜鹃的欣赏是发自真心的，大概是除了杜鹃本人以外，比任何人都更希望她能再上一层楼的。

    梨花舒了口气，这就好办了。

    “我们现在的那个局长也挺欣赏杜鹃姐的，到底是领导您亲自提拔起来的人，就是亮眼。”

    梨花奉承着，“听要把杜鹃姐调去哪里当副局长来着？还这么年轻就升了副科，是我们应该学习的榜样了。”

    祁工默默吃着菜，好像不知道被什么呛着了一样，猛地咳了几声。

    “虽然你是老孟的侄女，但你这个看问题的角度，我得批评几句。”胡进放下筷子，这次他的神色是真的严肃起来了，“那什么破地方的副局长能是好地方吗？你还真以为她是升了吗？”

    见梨花懵懂，胡进冷哼一声，“你要知道，在联合会里管理局是顺位第一的单位，就是你现在搞不明白，也总应该知道，那古籍校对是什么工作？完全没有晋升的前景，就算是拿年份儿去熬，也大概率只会提工资不提职称了。”

    他到激动处，猛一拍桌子，“这哪里是什么升啊？这是摆在明面上的，要断了杜鹃的前景！”

    祁工再次咳了起来。

    “喝口水喝口水。”

    胡进平复了下情绪，把水杯推了过去，“自己不能吃辣就点几个清淡的菜，川菜又不是只有辣子，什么都不懂你。”

    祁工微赧，又找了一个碗来，倒了一碗水，好将红油菜过一过水再吃。

    梨花叹了口气，“那照领导您这么，杜鹃姐这就没什么办法了吗？她为人又仗义，如果不是因为担心耽误她的前程，我其实真的是一点都舍不得她走的。”

    “唉……”

    胡进重重叹了一口气，做了个握拳的动作。

    他没多其他话，但这个动作却包含着万千含义。

    话语权不在自己手中，自然就没有其他的办法，要想解决杜鹃的事儿，态度要强硬，要掌握一定的话语权，要大家一起想想办法。

    沉默了一会儿，胡进问道，“你这趟回去，老孟身体还好吧？”

    “挺好的，孟伯伯也托我向您问好呢。”梨花想起那些即将碎裂的空间，多问了一句，“就是我昨天报警抢修的那些地方，现在是都修好了吗？”

    “修好了。”

    祁工出声，“还好你发现的及时，再晚上两天，那就是一项大工程，不得不，县城里黄沙还挺大的。”

    “也是那边的黄沙实在太不正常了。”梨花一顿，“我今天回来的时候，依然有黄沙拦路，还想了一下是不是没有修好……那有没有可能，在那边其实就依然还是存在未被发现的时空漏洞的？”

    “我觉得是。”

    祁工点头。

    “普通人他们没有防风斗篷，就算有大概也认不得黄沙来自哪里，我在想，如果管理局在各地多设几个派出机关，找些有能力的人做负责人巡查并及时上报，大概那些不太好的后果也能被及时修整过来。”

    梨花皱着眉，沉吟着，“就是或许我的想法有些浅薄，毕竟和上头各位领导没有站在同一个高度上，看不到他们能看到的那些情况，这是作为一个员工来，事后补救到底不如事前预防。”

    “是啊……”

    胡进也叹，“29年西山区的时空漏洞葬了多少人命才堪堪修好？就算我现在来看，也是他们当时抢修的最快速度了，可因为这件事本身就是事后补救，伤亡是免不了的，没有造成时空混乱的后果就已经是万幸，可警局和交通局还是被大罚甚至伤了元气，一直到今天都没缓过劲儿来……要是事前预防，这惨案就可免了。”

    “事前预防……”

    胡进啧了一声，“就算这么推导，也确实只有设立派出机关这一个答案。”

    他看向梨花，面露欣赏之色，“花花虽然年纪，但能有这样的心思与想法，已经超过同龄人不少了。你看看祁工，就知道吃。”

    躺枪的祁工一愣，嘴里半片菜叶也不知道是该吐出来，还是咽下去。

    “只是你我都不是主管这件事情的人。”

    胡进掏出手机翻了翻，目光在一处定住，“你的提议很好，不然你收拾收拾，我下午带你去见个人把这件事情的利害好好阐述一下。”

    他看向祁工，“去把29惨案的宗卷调出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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