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媒体就像狗一样灵敏，只管循着可以挖出大料的方向前进，却全然没了人的同理心，明知道对方对这个话题不适，但还是摆出了一副你不我就不走、死猪也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朱玉安再次试图拦着，她站在茉莉床前，尽可能挡住摄像头，“病人这种时候还是要保持情绪稳定才好，各位媒体朋友如果有什么想要采访的，可以约我们副局长到外边聊一聊。”

    她看了一眼赵婧，“副局长也是知道些内情的，何必在这里叨扰病人。”

    “也是。”

    又有记者看向赵婧，“您刚刚的事情是什么事？”

    这是一批完全没有任何职业素养的媒体人，把整个病房都闹得乱哄哄的，朱玉安觉察出不对劲，她与老张合力将媒体带出病房，然而失去了可以提供热料的茉莉，他们果然转头去向赵婧提问，“副局长刚刚的局里人都知道的事情，可否方便透露我们社会人知道呢？”

    朱玉安已经反应过来了，赵婧这事想趁机把梨花父母与梨花断绝关系的事儿再提一遍。

    她赶紧看了一眼表，“时间差不多了，今天慰问到此为止吧，局里还有其他事情。”

    赵婧好不容易找到个可以搞出动静的机会，怎么会因为朱玉安几句就放弃掉？

    她一手拦着朱玉安，一手招呼提问的记者再走近一些，笑得满面春风，“当然是可以的，而且就这件事情，我们也想向媒体朋友提一个问题：对人来，究竟是亲人更加重要，还是自己的前途更重要？”

    朱玉安在心里骂了几句，赵婧真的不太适合在官场上待着，她现在接受采访的身份是副局长，就算要散布关于梨花的什么言论，也不能亲自出面……否则最后坏的还不知道是谁的名声。

    可她就连这么简单的道理也搞不明白。

    手机在这里被挂断了，梨花再也听不见现场的任何消息，只知道这阵骚乱一时片刻是安静不下来的。

    也是好笑，竟然在医院里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都不用她下套，赵婧自己就能把自己搞下副局长的位置去。

    正是这混乱里传递出来的消息太多太杂，梨花简单归纳了一下，第一件事自然就是茉莉在碧游山庄失踪的那段时间纠结遇到了什么，是不是和暗网也有关系？

    而这第二件事，梨花再次放大了老张发来的照片，这个长相酷似赵长磊的记者是谁，他今天到医院里是否是赵长磊的授意？只是看起来，赵婧并不知情，也就是，赵长磊其实还是有自己的私心在的，恐怕很多时候，赵婧也只是个空出头、再背锅的人。

    第三件事，起码一直到现在，赵成磊翻箱倒柜找的东西，并没有在现场出现过，所以赵长磊找的是什么？

    可这个问题如果结合第四件事情来看，也就是，赵婧在乘坐电梯时，电梯电子屏上并没有展示纸尿裤的广告，反而寂静无声，这里投放的大概率依然是那个扭曲的内衣广告。所以内衣广告为什么会投放在电梯上呢？会不会和赵长磊翻箱倒柜找的东西有关？

    那有没有一种可能，其实是赵长磊控制着医院的电梯？

    最后一个事情，谁在茉莉的病房里安了监控，安装监控的人又想看到些什么？

    她反思了，平时并没有与茉莉过什么过火的话，即便涉及到碧游山庄和暗网，也总是匆匆几句带过，管理局内部的事情更是没讲过多少，所以这一条暂时不构成任何威胁。

    所以现在的重点……

    梨花一时也定不下重点该放在哪里，医院那边有朱玉安维持着，应该不会太过于失控……就在梨花叹气纠结的时候，她忽然回过神来，医院那边的情况如何，还不是全看自己吗？

    于是她赶紧给赵婧了个电话，甫一接通，就听对面吵吵嚷嚷的，并不是和谐的感觉。

    估计就连闲话这个都没有顺利进行下去。

    “赵副局长。”

    梨花笑着，“这几个选题还想跟你聊聊，你趁早回来，慰问别花太长时间，耽搁了咱们的正经工作。”

    赵婧敷衍几声，朱玉安趁机，“是啊，咱们管理局里还有工作，别耽误了正经工作，赶紧回去吧，各位媒体朋友们，以后有空再约采访。”

    她着，把管理局办公室的名片挨个儿递到记者们手中，“不好意思，今天就先这样好了。”

    梨花阻止的还不够及时，朱玉安虽然笑着，但脸色在出了医院的刹那就难看起来。

    真的是，梨花怎么现在才知道个电话过来把赵婧叫回管理局？她差一点就撑不住这个场面了。

    不过在进管理局卡的前一秒，朱玉安再次露出那标志性的笑容来。

    “今天慰问还不错。”

    她撕去门口的便利贴，“谁参与了慰问来我这里登记一下，没参与的咱们轮下次活动哈！”

    赵婧则擦身过去，径直进了梨花的办公室，“什么事啊。”

    “等等朱秘书。”

    梨花却不着急，总之现在人都回来了，就算是卡前一刻再讨论选题问题也不迟，省得这个赵婧总想抽空做些什么。

    她往办公室门外看了一眼，朱玉安还在跟其他组员聊着，想来还得一会儿，于是就先问了一句选题无关的问题。

    “今儿慰问进行的怎么样？”

    赵婧心里咬牙切齿，如果不是梨花去了那个电话，她还有的是时间好好渲染一番，哪能叫她这么轻易就留个好名声？

    近来上头给她的表彰不少，想必”早就飘飘然了吧。

    “还行。”赵婧微微顿了一会儿，“就是茉莉不太配合。”

    “受到了惊吓，本来情绪就不容易稳定，何必紧着她一个病房里慰问，哪不能去似的。”梨花笑着，指了指桌上的杯子，“自己倒点水喝吧，我看朱秘书还得一会儿，坐着等好些。”

    赵婧顺手接了一杯水，在沙发上挑了个离门口近的地方坐下。

    “话，梨局长。”

    赵婧眼睛一转，又堆起了满面的笑来。

    她把杯子放在茶几上，手以一种极其安静幅的动作伸进衣兜中，沉吟后问道，“茉莉在碧游山庄到底出过什么事儿啊，怎么从来也没听你们提起来过？”

    不等梨花开口，她又道，“今天那些记者就问了，猝不及防的，还拿出了一张卡片，是茉莉写的什么什么什么……我也没听懂。”

    “碧游山庄啊……”

    梨花也战术性的停顿了一会儿。

    接着，她脸上开始浮起深思与追忆的表情，“那可不是个什么好地方，当初在碧游山庄，要不是茉莉争分夺秒的发出了文章，恐怕就被暗网给拦截了。”

    她着，反而又将目光投向赵婧，“你知道暗网还会拦截文章吗？之前我也不知道，还以为发不出去只是平台限流，后来出了这些事情，才知道是暗网拦截了一部分路线的缘故。”

    “起来……”梨花也起身接了一杯水，“这暗网到底有多大的本事，你可有听过一些什么？”

    本来是关于茉莉的话题，就这么被梨花硬生生的扯到了暗网上，赵婧不满，本想再重复一次，不料朱玉安笑着走了进来，双手把一个本子递到了梨花面前，“局长，登记完了。”

    接着她冲赵婧笑了笑，“副局也在。”

    “这个事件的记叙也还算详细，刚刚听你在犹豫选题，怎么，咱们这选题是出了什么问题吗？”

    朱玉安着，在另一边的沙发上坐下，与赵婧形成对望之势。

    “我觉得这个选题不错。”

    梨花拿出赵婧报送的选题，用红色笔圈住一个，接着又用笔尖点在了“自由辩论”这几个字上，“这个形式也挺好，挺新颖，估计也会有蛮高的热度，我是想着把这两个给结合起来，用新的形式来创作。”

    朱玉安看了一眼，梨花圈中的选题是，《关于暗网，你不知道的是》。

    中规中矩，不会出什么大错，但这样的选题用自由辩论的形式，恐怕并没有什么可讨论的余地。

    于是她微微皱眉，“这能行？”

    就连赵婧也不可置信，“这题不能自由辩论吧，怎么辩论？各组找资料？”

    “不辩论，是自由讨论。”

    梨花敲着笔杆，“就是每组都找资料的基础上，也带起来公众的关注，那不准就能从社会上找到一些新的东西，毕竟咱们也没有掌控着所有的资料来源。”

    “这……有点冒险吧。”

    朱玉安依然皱着眉，“公众没多少处理突发事件的能力，叫他们知道暗网很危险就行了，为什么要把暗网有多危险暴露在他们面前？没能力的人还是懵懂着好点。”

    “碧游山庄这件事后，暗网在境内就不算隐蔽了。”

    梨花也认真想过朱玉安的这些，但她还是道，“与其都半信半疑，不如多看看别人对于暗网是什么想法，或许还能学到点东西，不至于一有什么事就手足无措的，这才是成了活靶子。”

    “既然这么了，那就得从讨论要当快乐的猪还是痛苦的苏格拉底开始。”

    朱玉安并不松口，“知道自己身边潜伏着巨大的危险，而且自己没能力应对，会叫很多人都生出反社会的情绪。总之我想，暗网应该也没算对普通人下手，干脆就别叫他们因为知道的太多而胡思乱想了吧……即便是暗网势力蔓延，一个普通的刑事案件也好过被暗网盯住的恐怖。”

    “毕竟……”

    朱玉安着，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我不觉得所有人都有成为苏格拉底的勇气和机智。”

    她俩聊的太过于频繁，以至于赵婧根本没什么插话的机会，两个人好不容易停顿了一会儿，赵婧赶紧道，“的是，我反正还是觉得，要是自由讨论的话，还是选择些公众感兴趣，但也讨论不出个什么具体事项的好，比如鸡生蛋还是蛋生鸡，这样的话，话题热度是持续性的，而且不管多少年提起来，他都是一个无解的话题。”

    梨花的提议遭到了两个人的一致反驳，她只好让步，将那个选题单子递给朱玉安，“你看看哪个题目好些？”

    赵婧的风格太过于跳脱，实话，并不符合管理局内大部分组员和平台的风格。

    朱玉安只看了一眼，就笑着把单子递回去，“我倒是觉得一直抽题写也太没趣了，各个组里关于这次事情大概都有自己想要表达的，倒不如叫各个组组的组长自由定题。”

    “我觉得这个提议不错。”

    梨花着，看了一眼赵婧，“你觉得呢？”

    赵婧辛辛苦苦肝了两夜的选题就这么全被否了，她有些忿忿，但一转念，不管怎么，三组还是可以自己做主的。

    于是笑道，“朱秘书好主意！”

    “都同意就好。”梨花拍板，“只是也得涉个范围，到时候别写的太过于越界，反倒会引起不好的影响。”

    “这个好。”

    朱玉安笑了一声，“编辑部筹备已经快完成了，到时候会统一审核的，局长不用担心。”

    “编辑部？”

    赵婧一懵，管理局还需要有编辑部吗？

    每个组都是一个单独成熟的体系，无论是编辑还是写手，组都自己配备了，怎么局里还要另外设一个编辑部？

    “噢，是这样。”

    梨花起这件事情来就想笑，她与朱玉安其实是大张旗鼓筹划的，只是赵婧一心扑在医院上，平日里进进出出，即便听到只言片语，也都当没用的信息被抛之脑后了。

    她道，“是想统一一下咱们管理局内部的发文方向，所以特地设了一个总的编辑部，是从各个组里抽调的人。”

    着话，她还朝朱玉安看了一眼，“平时这个工作是怎么做的，为什么赵副局长一点都不知情，你都绕过去了吗？”

    “没有。”

    朱玉安接住梨花的目光，微微点头，“平时也和赵副局长汇报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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