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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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年的江流肉联厂, 过了一个扎扎实实的富裕年。

    跟往年不一样,今年厂里没发刚宰杀的鲜猪肉——主要是生产线上都不够用——但是其他鸡鸭鱼都是够够的,每家还格外发了二十斤羊肉, 寒冷的冬天, 炖上一大锅子萝卜羊肉, 绝对是最温暖的享受。

    厂里还给大家伙额外发了奖金, 少的几十,多的上百, 今年孩子拿到的压岁钱都比往年多一截,买起零嘴也更大方了。

    一路走来,家家户户都换了新衣,孩子们面色红润, 大人也一个个都精气神十足。

    大年夜里,外头鞭炮霹雳乱响,屋子里是羊肉汤的醇香, 姐妹俩笑笑, 讨论着对来年的期待。

    “我的私人实验室很快就要建好了,”井熙细细, “到时候就能做各种自己想做的实验了, 就是还要再找几个帮手,这点反而不太好办。”

    井媛听不太懂妹妹的话,但是也为她的成就感到开心:“我这边的学业也不能落后了,如今供销部虽然忙, 但是那个文凭我还是要拿到,会计这边也一样,我一边工作一边学习,感觉进步快了很多, 上回你给我寄的书也很有用,之前看不懂的地方,也终于学明白了。”

    两姐妹开开心心聊了很久,井熙又问姐姐:“对了,听厂里准备建新宿舍楼了?我想让咱爸咱妈住进去,毕竟新房子有厨房厕所,比现在的筒子楼可舒服多了。”

    她倒是想直接把父母接到京城,但先不二老离退休还有很长一段时间,更重要的是,即便以后老了,父母的朋友和社会关系还在这里,去京城顶多也就是住一下,呆不了太长时间。

    井媛点头:“不用担心,厂长早就了,到时候第一套就让咱家选,毕竟你可是厂里的大功臣。”

    井熙笑:“姐姐你也不差,都你是咱们厂的女强人呢!”

    两姐妹又开始胡乱吹起了对方的彩虹屁,把旁边正看电视的父母都给逗笑了。

    ————

    这时候的米国

    彭文正在姨家过新年。

    离开国内几十年,姨家很多习惯都已经被这边同化了,只有过年的习惯,还是有意无意的保留了下来。

    大年三十这一天,就是和家人的团聚时刻,这一点不管在哪里,都不能被改变。

    正当彭文听着姨和他聊哪里的龙虾肉味道更正宗的时候,门铃声响起。

    安德鲁去开的门,当他发现门口站着的先生是他经常在电视上看到的大人物,被狠狠的吓了一跳。

    大鳄温文有礼的摘下帽子,问:“请问文在吗?”

    “在,在的。”安德鲁急忙后退,大声喊自己的表弟来迎接贵客。

    “您怎么来了?”彭文也吓了一跳。

    大鳄朝他笑:”上次的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

    彭文支支吾吾,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上一次大鳄邀请他加入自己的团队,许诺了绝对的财富,权力,还有未来。

    但是心眼里,彭文其实是有些不敢置信的。

    他对这些好事,还带着一种很朴素的价值观:“但凡天上掉大饼,饼里多半有毒。”

    但是他也不清,这位大名鼎鼎的先生,有什么好算计他的。

    毕竟如今彭文手里能动用的资产,连这位先生身家的百分之一都不到。

    更何况,这个钱还有一大部分都不是他的呢。

    要是图谋自己的投资能力……虽然彭文现在是膨胀了,但是心里也明白,归根结底他还是依仗着井熙准确到诡异的先见之明。

    “我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您会要邀请我加入您的团队,”彭文直接问道,“只是因为我的运气?”

    “大概是因为,我们是同一种人,”大鳄笑起来,“过来吧年轻人,我带你去看看大场面,不定就能帮你下定决心了。”

    “可是……”彭文迟疑的看了一眼姨。

    “怎么了?”大鳄问。

    “……我先去和我的亲人一声。”彭文。

    然后,在姨失望担忧的眼神注视下,彭文跟着大鳄,上了那台奢华无比的加长轿车。

    “那可是曼弗雷德.莫尔巴勒,真没想到,表弟会和他认识,”安德鲁还在努力向母亲科普那位刚刚拜访过自己家的先生是一位多么了不起的人,“据他自己的身家就有上百亿,可以动用的资金更是多得吓人!”

    “可是他为什么要在过年的时候把彭文带出去?”姨不满道。

    “他们又不过华国的节日。”安德鲁耸耸肩。

    彭文还从来没有坐过这么高级的轿车。

    座位异常宽敞,每一张座位边上甚至还有一个吧台,曼弗雷德随手拉开旁边一个门,竟然是一个移动的酒窖。

    酒窖里藏酒颇丰,但是最多的还是各种红酒,曼弗雷德拿出高脚杯,给自己倒了半杯,又问彭文想不想尝一尝。

    “这是波尔多最好年份的红酒,我太喜欢这个味道了,所以特地藏了整整一酒窖,你肯定也会喜欢的。”他热情的推荐道。

    彭文推却不过,手里也被塞了一杯酒,深红的酒液如同最完美的红宝石,只可惜,他总觉得红酒的味道太复杂,不如老家的茅台给劲儿。

    “您准备带我去哪?”彭文好奇的问。

    “去看一场大幕的序曲,”曼弗雷德神神秘秘的,“然后你就能知道,我们做的事情有多了不起,到时候,你肯定会迫不及待想要加入的。”

    听到他的话,彭文又紧张的喝了一口酒,然后差点被酒液呛到。

    ————

    过完了年,去市里走了一圈亲戚,井熙又从学校那边拿到了一笔不的分红。

    张成栋这边因为之前的扩产,暂时拿不出什么钱,但是发展势头一片大好,眼看着也是即将财源滚滚。

    井熙并没有等到开学再走。

    京城里还有一大堆事情在等着她呢,正在建设的实验室,学校光电实验室的课题组,都需要人盯着。

    才过了正月初五,在家里人的依依不舍中,她就踏上了去京城的火车。

    京城的年味比肉联厂里还要重,大街上到处是鞭炮燃过的红纸屑,还带着一股萦绕不去的硝石气。

    四合院里,四处都是安安静静的,和外头似乎是两个世界。

    井熙放下行李,直接睡了一天一夜,才从长途的疲倦中恢复过来。

    她揉着肚子,觉得有些饿了,又想起今天是和彭文约定通电话的日子,计划着填饱肚子,正好去电话。

    但是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彭文并没有按照约定电话过来,井熙等了一会儿,猜测是不是他记错时间了,也没有太在意。

    实验室的工地是要等到十五以后才开工,那个外国请来的建筑师也趁着这段时间跑到其他地方玩去了,是要好好体会华国的风土人情。

    光电实验室这边倒是已经开工了,事实上,不少手上有项目的科研狗顶多就休了大年三十这一天,然后继续跑数据,做记录,就跟没有寒暑假一样。

    井熙的实验室因为前期拨款还没有下来,只是做了一些跟随性的论文跟踪,她之前整理了三十来篇论文,让实验室的两人先熟悉项目。

    井熙原本以为自己到实验室的时候,应该看不见人,没想到那个大三生竟然还在。

    大三生叫方凯楠,他其实比井熙还早进来两个月,无奈在实验这一块他虽然不能天赋不够,但也只是中人之姿,头半年主要是学习加下手,连接触设备的机会都不多。

    所以这时候看到方凯楠还在实验室啃资料,井熙都有些惊讶。

    方凯楠不好意思的笑笑:“我就是本地人,觉得家里太吵了,还是实验室里清静,倒是井学姐,没想到你这么早就回来了。”

    井熙现在虽然才大一,但是实验室其他人也不好意思叫她学妹或者直接叫名字,王聪还好一点,毕竟自己是研究生,还有一个身份是井熙她们班上的辅导员,方凯楠则心翼翼得多。

    井熙笑笑:“我也是惦记着实验室这边的事情。”

    如今实验室里的经费还剩了一点,这一回,可再没人敢惦记着她的剩余经费了。

    钱虽然不多,但也够她做几个前期实验了。

    一阵不做实验,井熙的手简直直发痒。

    看到井熙的动作,方凯楠眼睛一亮:“学姐,你准备开始了?要不要我帮忙?”

    一边着话,他一边已经殷勤的开始递东递西了。

    井熙:“先测几个基本的数据,正式的实验还是要等到经费正式下来再,正好你也来练练手,咱们项目组人手有限,你熟练以后,也要承担起一部分任务来。”

    方凯楠高高兴兴的诶了一声。

    第二天,王聪也回来实验室,看到两个人做得热火朝天,他马上也默默的加入了进来。

    ————

    年初的抢经费大战,是每年院系间的重头戏。

    各实验室的项目年前就已经报上去了,经费也都是往高里喊,这时候就类似于军前叫阵,怎么吹牛怎么来,就冲着一个气势够足。

    等到年初开会的时候,才是真刀真枪赤膊上阵,平时斯斯文文的大教授大主任,这时候一个个争得面红耳赤,简直恨不得直接上手扯头花了。

    “你们光电实验室去年出了那种丑闻,经费肯定是要往下砍的,你还好意思往高里报。”

    “化学实验室也好意思这个,再了,一点化学原料而已,哪需要那么多钱!”

    “数学研究不是号称只要一支笔一个脑子就行?几十万都够你们买一幢楼的纸了,几千块足够了。”

    “我们的成果比你们的可强多了,凭什么你们几十万,我们几千?再了,我们对大型计算机机时的需求还是很大的,还有好几个国际会议的邀请要参加,跟你们这种才起来的透明学科可不一样。”

    为了多抢到一点经费,互相攻击也只是基本操作而已。

    就在这种仿佛军阀混战的一样的气氛里,大家又开始拉扯起一个个项目。

    “这个实验上面不是已经拨过好几次经费了,一直都没做出成果,早就该砍了。”

    “你们这个副教授水平不行啊,上一篇我记得还是发在国内,也没什么创意,给这么多经费,不全白瞎了?”

    “大一生当项目负责人?还要三十万的经费?你这是开玩笑吧,我看顶多给她三千块还差不多。”

    钱教授戏谑的看了那个提出质疑的同侪一眼:“去年我们学校就发了三篇十以上影响因子的论文,这个大一生就占了一篇。”

    对方一哽,强硬道:“这不是还没得出结果嘛,要只是寄出去就算,那我叫我学生每天往Sature上寄论文,那你要怎么。”

    他的是科学界最顶尖的两个期刊。

    钱教授狡黠一笑,扬了扬手里的信封:“谁只是寄出去而已,回复已经来了,修,补充两个数据就能发了。”

    对方哼笑一声:“没有正式发表总归不算,谁知道还会出什么不知道的问题呢。”

    “这可是一种新材料的发现,以后的引用肯定不会少,”钱教授信心满满,“再了,你嘴里的大一生,去年可是帮学校找了几十万美元的赞助,你有这个本事?”

    国内几十百来万没什么稀奇,但是美元,放在哪里都是硬通货。

    “好了好了,”最后还是副校长拍了板,“我看这个项目的前景不错,这个学生的水平也是有的,这样,第一期经费拨给她二十五万,这对一个本科生来,已经是很大一笔钱了。”

    钱教授这才得意洋洋的坐下。

    第一笔五万元的经费很快就拨了下来,井熙的项目也终于开始顺利进行,那边实验室的工程也重新开始,似乎一切都在往越来越顺利的方向运行。

    就在这时候,井熙合作的那家律所发来急电,是忽然有企业在米国,大嘤,还有本子国等多个国家提起了对这种新材料的专利权诉讼,对方提交了一系列相关证据的同时,还专门找了在米国很有名气的实验室主任当专家证人。

    井熙一惊:“我们的赢面大不大?”

    对方回答:“我们看了对方提交的证据,只有几个相似度不高的类似材料,如果他们拿不出新证据,赢的把握很大。”

    据律所,如今最关键的官司还是米国这场,只要赢了,其他几个国家也都有理可循,不会太费力。

    但官司,是需要钱的。

    米国表面上看是一个井井有条的法治社会,似乎一切都是依法办事,但是即便只在专利权这一块,也是陷阱遍地,不知道有多少流氓大公司靠着官司这种无赖手段,硬生生把无钱应诉的公司逼破产,顺便轻轻松松就把专利给活生生撬走。

    井熙找的这个律所是出了名的常胜将军,问题是诉讼费用也十分惊人,光是米国这边的官司,那边给出的预估费用就超过五百万,还不排除后续的追加可能。

    专利权官司向来出了名的耗时耗力,一拖四五年,花费几千万,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一种新材料的诞生,也确实值得那些大公司把无赖嘴脸表露无疑。

    “钱没问题,”井熙,“我这边很快就叫人过来。”

    彭文那边还有几千万美元,她现在并不需要愁律师费的问题,而且这种新材料的引用范围广,至少也是一个十亿元量级的市场,前期大笔的诉讼费,也在她的预料之中。

    天价的专利权官司,同样也是一种最好的宣传,这一点也一样有前例可循。

    但是井熙发现,她依然联系不上彭文。

    这家伙好像是突然消失一样,就连他在米国的姨那边,都不知道彭文去了哪里。

    井熙心里忽然一阵不安。

    上回彭文过来的钱,一部分投入了实验室建设,还有一部分做了一些设备的定金,现在账户里剩下来的大概只有三百多万而已。

    律所要求的启动费用她倒是还给得起,问题是,彭文究竟到哪里去了?

    难不成,这家伙真的直接卷款潜逃了?

    就在井熙最焦头烂额的时候,又有意料之外的客人来拜访。

    宋默予之前的确过还会过来找自己,但是井熙并没有放在心上,谁知道,他竟然像是掐指算过一样,正好在井熙最头疼的时候找了过来。

    寒冷的冬天里,这人还是穿着一身灰色呢子风衣,明明面貌英俊,眼泛桃花,却莫名带着一股阴冷的气质。

    井熙出于对这人本能的防备,并没有邀请他进家门,听他想找自己谈事情,干脆领着这个人往外走,去了离她住的四合院不远的一个茶馆。

    茶馆是个二层楼,一层全是唠嗑的老大爷,上面是包间,环境还算清幽。

    拎着大茶壶的二给两人斟了茶,了一句二位慢慢聊,就关门离开了。

    的茶室,隔音效果到不差,门一关,就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你找我有什么事。”井熙开门见山问。

    宋默予低沉沉的笑。

    这个人脸极白,又瘦,笑起来的时候眼睛里好像飘着桃花,很容易勾引到女生,但是对井熙来,却只觉得这个人哪里怪里怪气的,有点神经质。

    “听你最近很缺钱,需不需要我帮忙?”他的声音很柔,带着一点漫不经心的散漫,和诱惑。

    井熙听到这被不少人夸耳朵能怀孕的声音,却是一个激灵,毫不犹豫的拒绝道:“多谢,但是不用了,这件事我自己就能解决。”

    宋默予又笑:“在米国官司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心你手上的钱都花完了,结果专利还便宜了别人。”

    井熙压下眉宇:“对方的证据太牵强了,我这回肯定能赢。”

    “那可不一定,”宋默予神神秘秘的摇头,“你觉得,如果那家企业知道这种新材料的市场超过十亿元,他们能下多大的决心?而你又能耗多久?米国的大律师可是天价啊!对了,你应该知道他们的价码,毕竟你已经聘请了一个最贵的。”

    “这个新材料才刚研发出来,谁都无法判断它的价值。”井熙。

    宋默予盯着她,黑沉沉的眼睛就是最深邃幽暗的湖水:“但是你知道,当然,我也知道。”

    他的手指在两人之间轻轻的比划了一下:“你知道吗,我们两个的共同点,可比你知道的要多得多。”

    井熙心中一凛。

    宋默予抢到了谈判的主导权,他的身体微微后仰,用一种压迫性的姿态对井熙笑:“再,你真确定自己还有这么多钱吗?你那个钱袋子,现在还联系得上?”

    “是你对彭文做了什么?”井熙怒道,“他出事了?”

    “我是一个遵纪守法的人,”宋默予轻摇手指,“那个朋友现在好得很,不过,他大概已经彻底被大洋彼岸那个花花绿绿的世界给迷住了,我觉得你也太天真了,为什么会觉得那样一个年轻的孩子,在巨额美金面前能够守得住节操?”

    着着,他哈哈大笑起来,似乎对井熙的轻信感觉非常有趣。

    井熙迅速的平定了心神:“我当初只给了彭文几十万,如今他过来的钱已经远远不止这个数了。”

    “你可真是一个大方的人,”宋默予同情的摇摇头,“我这一点跟你不太一样,我更喜欢的,还是把钱紧紧握在手里的感觉。”

    他伸出右手,做了一个优雅的抓握动作,然后紧紧攥住,脸上露出了残酷的笑容。

    井熙死死的看着他。

    “所以现在,你考不考虑和我合作?”宋默予的笑转瞬间又变得清淡而优雅,就像之前那个人畜无害,又热心的先生。

    “你是和本子国合作?你想要我也跟着一起?”井熙问他,还是不明白这家伙怎么就盯上了自己。

    “那群即将被宰割的可怜虫?”宋默予脸上露出了滑稽又怜悯的表情,“当然不是,我现在跟着他们合作不过是因为有利可图,这个世界上我唯一感兴趣的,也只有金钱而已。”

    他的神色忽然变得狂热起来:“我知道你跟我是同一类人,我们两个合作,无论是世界首富还是金融大亨,在我们面前都只是跳梁丑而已。”

    井熙脑中忽然灵光一闪:“你知道未来?”

    宋默予脸上的狂热退去,气定神闲的轻笑:“你不也一样?”

    “你买猴票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你了,”他轻松的弹着手指,“单纯敏锐的眼光,还是真知道些什么?还有那些看起来天马行空的科幻,也非常有趣。”

    井熙紧张得绷紧了脊背。

    “出乎我意料,你获得了这么好的机会,竟然还有心思上课考试,还弄了一个毫无疑义的提分班,”宋默予着着又大声笑起来,“这些事情除了浪费时间,还有其他意义吗?”

    井熙紧紧的抿起了唇。

    “当然,科研追求,我也曾经有过,”宋默予耸耸肩,“但是几篇无聊的论文,又哪里比得上钱更有魅力呢,只有钱,才是真正能够操纵世界的东西。”

    他把身体向井熙这边靠过来,低声:“只要你跟着我干,我可以保证让你拥有这个世界上最先进的实验室,要多少有多少的研究经费,你又何苦在国内这种鬼地方转,浪费了老天给你的机会。”

    井熙没有丝毫犹豫:“我觉得我现在很好。”

    “哪里好了,”宋默予一摊手,“靠着那些装模作样的领导,几个可怜兮兮的经费?”

    “你想没想过要是你官司输以后会怎么样?”他讥笑道,“那些官老爷可不懂国外的弯弯绕绕,他们只会骂你学术不端剽窃了实验成果——就跟之前被你弄下去那位一样,然后,你将身败名裂,彻底被赶出学术圈,连个毕业证都拿不到。”

    井熙的神情越来越紧绷。

    “哦对了,你还有一个乡镇机械厂,”宋默予的话里全是讥笑,“真想不通你明明拥有这么好的机会,为什么要去跟那种行业交道,养猪,屠宰,啧啧,可真是浪费你漂亮的脸蛋了。”

    “我可不觉得。”井熙冷冰冰的。

    宋默予怜悯的摇摇头:“但是你就不怕上一辈子的事情重现?商业竞争,可没有你想象的那么温情脉脉。”

    “第一个吃螃蟹的,也将是最先倒下的那个。”他在井熙耳旁低语,仿佛带着恶魔的气息。

    井熙的心情也随着他的话,剧烈波动起来。

    “那你又想做什么?单钱,你现在应该已经赚够了吧?”井熙从他话里的意思猜测。

    “钱永远不会嫌多,”宋默予摇摇头,“我可不像你,肆无忌惮的挥霍老天给你的机会,我要做的,是让这个世界,都在我面前匍匐。”

    井熙莫名其妙的看着他,觉得这个人就是个神经病。

    宋默予依然还是那副神经兮兮的模样,脸上的狂热神情又飞快收了起来,只剩下一片冰冷:“当然,你是想做和我并肩的人,还是那只被碾死的蚂蚁,看你自己的选择。”

    井熙冷静的:“我需要时间考虑。”

    宋默予笑:“我知道,你们这种天真的孩子没那么容易妥协,不过我必须警告你,拖延时间毫无疑义,而我,也没有那么多的耐心,一直等你的回答。”

    井熙点点头,直接起身离开。

    她现在心里很乱,脑子也是,根本无法做出正确的结论,而且她总隐隐约约的期待着,彭文不是那种人。

    要是万一……呢?井熙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期待什么。

    毕竟,宋默予刚才那些恐吓,并不是虚言。

    井熙离开茶馆,往四合院走的时候,忽然发现自己门口站着一个弓着背的人,看起来还有点眼熟。

    那人听到脚步声也抬起头,一看到井熙,就开始鼻涕眼泪一把流,毫无顾忌的哇哇大哭起来,就跟一个三岁孩子一样。

    “彭文?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彭文身上的衣服全都皱成一堆,似乎刚经过一场长途跋涉。

    “我,我……外国佬全都是一群疯子,我就是想回来跟你商量,要不,咱们收手算了?”他可怜兮兮的问。

    “你亏了多少?”井熙问。

    “亏,亏?没有亏,”彭文用力擦了一把鼻涕,“我现在手里还有一个多亿,扣掉我的20%,你还有八千万,我就是……真的不想干这个了,那群外国佬,真就是一群疯子变态神经病!”

    他义愤填膺,又带着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