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清理出来, 被火轻微熏过但是外表看上去问题不大的生猪肉，检验检疫那边已经来检查过了，这批肉虽然有少许烟熏味, 倒也不需要强制销毁, 要想用, 其实勉强也可以。

    这几天井媛却放出话, 准备把这批猪肉低价卖掉。

    刚开始厂里的人还不太理解，毕竟这些肉就算不能直接做火腿肠的原料, 熏制或者用其他方式加工一下也行，总比廉价卖出去更好一些。

    自从去年猪肉收购放开以后，经过了前期的快速上涨，好容易猪肉价格才平稳下来, 把猪肉低价卖出去，对这个年代的人来，实在是件难以理解的事情。

    “咱们自己存的货都不够, 要是今年的猪肉价又涨起来怎么办？一出一进, 亏得可太多了。”会议室里，一个老人对井媛的决定表示反对。

    “猪肉价不一定会涨, ”井媛却, “我已经调查过了，今年的猪场存栏量比去年高了不少，相比涨价，跌的可能性更大。”

    猪价格刚放开不久, 这个年代对猪周期的了解也近乎于无，井媛却凭着本能感觉到，猪肉价格怕不会像大多数人想的那样，一路继续上涨。

    至于为什么选择把这批肉低价卖出去, 井媛其实有其他算。

    反正她关着门和姚厂长聊过一次以后，姚厂长也同意了她的决定。

    “我看啊，咱们厂是要被个屁点大的女娃娃搞得翻了天！”一车间主任气呼呼的坐在沙发上，用力摁灭了一个烟屁股，“你厂长这是中了什么邪，怎么就这么听个姑娘的话呢！”

    “谁知道呢，”财务部长又帮他续了一根烟，“银行的款子都快到了，她自然得意得很，更何况那边警方还查着……咱们现在也不适合做什么大动作。”

    一车间主任用泛黄的手指夹着烟，也无心放在嘴里，叼着烟愤愤不平：“算那丫头运气好，不过也听这回是靠她老情人帮的忙。”

    “谁叫咱们都是嚼不动的老菜帮子呢，”财务歪着嘴邪笑，又凑到一车间主任耳朵边上：“那边又和我联系过了，他们正在扩大生产，还需要几个业务熟练的帮手，我琢磨着这边做得没意思，还不如另投明主呢！”

    一车间主任的脸色有点难看：“难不成我真对那个丫头片子认输？我就不信了，她能撑多久。”

    “主要是警方那边还在查……”财务贼眉鼠眼的溜了一圈，“我早跟你了，最近风头紧，咱们两个能不联系就不联系，等到事情彻底过去再。”

    一车间主任哼笑一声：“得了吧，来去你就是胆，当初事情做得天衣无缝，谁能查到咱们头上？这时候走人，反到显得心虚，再了，你舍得你那个娇滴滴的杏儿？要不是为了供这姐妹俩，咱们至于冒这么大的风险？”

    “也是也是。”财务嘿嘿笑起来，给自己也点了一根烟。

    “不过……”他眯着眼睛压低声音，“那边最近不是想靠着压低价格抢咱们厂的生意嘛，听有一批比市价低了30%的冷冻猪肉，他们还挺有兴趣的，那边也了，要是帮他们搞到这批货，给咱们这个数。”

    财务轻轻伸了一下手指。

    一车间主任眼睛一眯：“这是事，那批货卖谁不能卖！我倒好奇，要是那丫头知道自己犯蠢白白便宜了对手，会是什么反应。”

    财务也呵呵笑：“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行了这件事交给我，”一车间主任长长喷了一口烟气，“不过这些钱我要八成才行。”

    “当然没问题，毕竟你出力大嘛！”财务爽快答应。

    等到一车间主任一走，他才讽刺的把烟灰缸里的烟头一把倒进垃圾桶里，冷笑起来：“这个蠢货，给我当一把挡箭牌也是活该。”

    案子表面上已经查完，该入刑的入刑，暂时没证据的，警方那边也在暗中跟进，肉联厂原本损毁的仓库很快就被重新清理干净，平整土地，准备再建。

    贷款也很顺利的下来了，而姚厂长，也终于取得医生同意，顺利出院了。

    虽然暂时还需要居家休养，但是看起来至少没有刚病倒的时候看着那么虚弱了。

    他坐在自己家里，膝盖上盖着一张毯子，眯着眼睛听井媛汇报工作。

    过了一会，他才问：“你就这么确定，他们俩真会这么做？”

    井媛：“曾部长是个老狐狸，应该已经察觉到风头不对了，至于孙主任，大概也不愿意在我下头做事，他们很有可能会这么做。”

    “老曾也是犯糊涂，”姚厂长遗憾的摇摇头，“行了，就按你的办，要是他们没做这些事，总归留个体面给人家，要是做了……”

    姚厂长虎目忽然一瞪，当年的威风又重新显现出来：“你放心，到时候我第一个出手料理了他们！”

    姚厂长的爱人对这两个人的谈话不太感兴趣，只是淡定的劝老姚不要太激动，至于姚佳羽，早就睁大了眼睛，一脸崇拜的看着井媛。

    姚厂长看在眼里，乐呵呵的对自己女儿：“你井媛姐可是有真本事的人，等你毕了业，跟她好好学两年，保你受用不尽。”

    井媛忙笑：“厂长您就别夸我了，这些手段连您水平的一半都没有，我还要多跟您学学呢！”

    听到她的话，姚厂长忍不住大声笑了起来。

    等到井媛告辞离开，姚厂长的爱人才忍不住问：“你真支持佳羽回厂里？她可是正经的省大毕业生，做什么不好，犯得着又跟你一样，成天跟猪交道嘛！再了，到时候你也退了，她跟着个只比自己大几岁的领导，我总觉得委屈。”

    姚厂长摇头：“你可别看了井媛那丫头，厂子交给她，以后前途不可限量，佳羽性子孤傲，放在外头倒不如给她找个靠谱的领导更叫人放心。”

    姚佳羽也在一旁帮腔：“就是，妈我一点都不觉得委屈，井媛姐真是太厉害了！”

    姚厂长的爱人一番白眼：“行了行了，一个个的就会帮着外人吹！”

    ————

    又是一阵奔波劳顿，井熙重新回到学校，刚一放下行李，就开始了紧张的工作。

    两边实验室她都要兼顾，还好目前都没到最紧张的时候，也还算是游刃有余。

    只不过刚回实验室的第一天，虞英帆就给了她一个大惊喜。

    “你你想做光纤？”井熙一愣。

    虞英帆点点头，向她得意的展示自己最近的成果：一种通过发光二极管作为光源的光纤通讯方式。

    “这是我最近随手做的，”虞英帆满脸得意，“放心，你交代的任务我都已经完成了，这些都是利用空闲时间搞的。”

    因为光波通信所需要的光源尺寸必须和光纤相仿，所以这些特殊发光二极管的表面有一个孔，方便光纤更靠近产生光线的有源区，整体上做得还挺精致。

    “只可惜发射波长还是太短了，”虞英帆遗憾的，“光信号衰减得实在是太快了，也就是一个玩具而已，听国外还在商业化，快是快，就是成本太高了点。”

    井熙沉默了片刻，问：“你怎么会想到做这个的？”

    虞英帆耸耸肩：“刷论文的时候正好看见一篇讨论光通信的，手上正好又有发光二极管，顺手就试了，不过我尝试的材料还有限，成果也不太满意，经费也不用太多，几千块就够了，我想再试试几种新材料。”

    井熙这才想起来，虞英帆本来就是搞电子通信的，这也算是他领域内的事情。

    其实80年，第一条商用的光纤通讯系统就已经问世，这几年，一条商用线路的传输速率甚至高达1.7Gb/s，国外在这一块发展得如火如荼，虞英帆就算申请经费搞出些成果，顶多也就是填补一部分国内空白而已。

    但是井熙却通过这个玩具，想到了另一样神器。

    那就是EDFA，也就是掺铒光纤放大器。

    这个东西她记得大约是90年左右才被发明出来的，刚一问世就被称为光纤通信领域革命性的突破，它能放大信号光，彻底解决了长途通信中光损耗的问题，对未来光纤的发展，具有十分关键的作用。

    井熙笑起来，狼外婆一样看着虞英帆：“跟着国外走有什么意思，想不想做个新技术出来？”

    虞英帆也是一个耿直人，听到井熙这么，精神顿时提起来了：“当然想！”

    “那就行！”井熙点点头，脑子里已经开始做起了实验设计。

    这下可好，原本她只准备这边按部就班搞搞白光LED，光电实验室则冲刺超短脉冲激光，顺便做做极紫外光技术的前期积累，工作量有点多，也还算勉强能应付。

    但是现在可好，又一个大项目准备上马，井熙已经预感到自己焦头烂额的模样了。

    她倒不觉得累，反而更激发了熊熊的战意。

    做实验什么的，怎么会累呢！

    和姐姐通电话的时候，那边也传来了好消息。

    “那事真的成了？”井熙忍不住捂着嘴笑。

    “可不是，”井媛平时一派云淡风轻，难得在妹妹面前显出几分得意，“那个什么吉拉本来就想跟咱们厂价格战，这么一大批便宜肉放出来，他们不动心才怪，正好还帮我一口气抓出两个奸细，这下子厂长也没话了，那个曾部长辞职跑到吉拉去了，孙主任断得不够干净，现在正被公安调查呢，我看那个姓曾的也跑不掉，迟早查到他头上去。”

    “可是这些肉卖出去，人家的成本不就更低了？”井熙其实也不太懂，只下意识问道。

    “你还考我呢！”井媛笑，“你之前不是跟我过嘛，像咱们这种食品厂，品质稳定才是最关键的，可千万不能把消费者当傻子看，那批肉就算检验合格我也不敢用，就是担心影响味道，至于那家厂子，不用我动手，只要那批肉一用，自然别想有什么好果子吃。”

    井媛之前就觉得，以吉拉这种做派，对品控肯定没有多在意，果不其然，稍微试探一下就上钩了。

    “姐你可真厉害！”井熙对姐姐佩服不已。

    “我还不是不想被你落下太远嘛，我妹妹可是一个大科学家！我怎么也要给你长点脸！”井媛喜滋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