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入v三合一 他应该算是你的小舅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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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皮肉伤, 医师开的生肌草膏我每天都有敷上,伤口好的很快,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不过伤口很深, 医师日后可能会留疤。男子汉大丈夫, 留条疤痕也不是见不得人的事情。”楚衡笑。

    楚衡反问过来, “那你的手,伤筋动骨一百天, 现在也能骑马了?”

    对比起他的伤势,自己的脱臼简直不值得一提。宁子衿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左手, “已经好了, 只是这几个月别提重物自然地就能恢复如初。追风性子这么乖, 骑着她并不需要花费什么力气。”

    楚衡浅笑了一下, “当时我就想了, 你一个女郎, 在那种情况下,还能护住比自己得孩子, 真的很厉害。巾帼不让须眉,许多男子都要自愧不如的。”

    宁子衿倏地被殿下夸奖了,脸上浮上了红云,“其实……只是当时情况危急,我也顾不上想太多。但是,还是要谢谢殿下的,多亏你救了我们, 不然火棍就砸中我了。”

    楚衡不甚在意,“你已经过很多次谢谢了,不用再过多的客气。”

    *

    有大黄领路,他们一行人很快地找到了正确的路, 沿途的风景也渐渐变得熟悉了起来。但是并不是完全一样,大黄带它们抄了田间的路。

    宁子衿晃晃悠悠的行在田垛上,前面是大黄和楚衡负责开路,身后是嬉笑闹跟随的仆从们。

    天边的云结成了一团,微风轻吹,裙摆泛起了涟漪。乡间的生活是平静的,她垂下头看一侧稻田水面映出的自己身影,若是永远像今天的午后那样惬意和舒服该有多好。

    大黄带他们绕的路原来是通向东篱居的后门,后门的一侧开了狗洞,大黄脚底抹油,一下就钻了进去,留了他们在外面。

    众人:……

    没道理带着客人走后门,宁子衿领着他们饶了一圈回到正门,管家娘子在院子中央晒干辣椒。

    远远地听见门房话,心头猜测是女郎回来了,放下了手头的东西迎了出来。

    “郑娘子,外祖母和我娘用过午饭了吗?我带了客人回来。”宁子衿问道。

    郑娘子:“夫人她们刚用过午饭,现在还在厅里歇着,我去叫厨房做多几个菜出来供您和客人用午饭吧。”

    “嗯,麻烦你了郑娘子。”

    “外祖母,阿娘!”宁子衿充满朝气的声音伴随着脚步声在院子外响起。

    吕霜儿放下手里的棋子,好笑的回了话:“不用喊这么大声,我还不至于老到耳背。”

    “外祖母,你猜我在外面碰见了谁?”她领着楚衡行至门口,先和外祖母报备了一声。

    吕霜儿抬头,一下子就注意到了衿儿身后跟着的两名陌生年轻的男子,屋内背光,她不是很能看的他们的容貌。

    “楚衡见过宁老夫人,今日忽然到访多有扰。”楚衡行了一个拜见礼。

    吕国公早年与先帝征战天下,吕老夫人更是被封为二品诰命夫人,楚衡作为晚辈,理应行礼。

    “什么,你是——”吕霜儿忽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向他。

    吕星桥忽然见了外人,丢下棋盘绕了一圈走到女儿的身边,心的量那两个外男。

    宁子衿挽着她的胳膊,悄悄的咬耳朵:“阿娘不用怕,殿下是好人,他还曾救过我。”

    她将自己怎么碰见楚衡的来龙去脉交代了一遍,“事情大致的经过就是这样,殿下还没用吃午饭,所以我就请了殿下来家里。”

    吕霜儿听过,赶紧招呼了身边的春晓姑姑去厨房看看,回头埋怨外孙女,“你个丫头,又不早点让明回来一声,好早点让后厨及时备菜。”

    “啊……我没想到。”宁子衿后知后觉道。

    楚衡觉得吕老夫人太客气了,连忙摆手:“一切从简就可以了,我和我的侍卫饭量都不大的,随便一两个菜就可以了。”

    “衡,先坐下来喝口茶水,稍后就可以用饭了。”吕霜儿让下人端上了茶具,开始洗茶盏招呼楚衡。

    衡?

    楚衡坐在椅子上僵硬了背脊,他疑惑地看向吕老夫人。是他的错觉吗?为什么会用这样亲昵的态度称呼自己。

    莫非原身从前和就和吕老夫人匪浅,应该不止是点头之交这么简单,楚衡心沉了下去,得心些回答才是。

    不过明帝这关已经被自己蒙混过去了,其他人亦可用同样地借口搪塞过去。

    他面上的脸色依旧,彬彬有礼地接过了吕霜儿替杯盏,称呼不变,“谢谢老夫人。”

    楚衡掀起了茶杯,顿时茶香四溢。他轻抿,味道竟与宫中的御前龙井相差无几,看来吕老夫人也藏了不少好茶。

    然后,室内陷入了短暂的无言。

    吕霜儿听见楚衡生疏的称呼自己吕老夫人,犹豫了一阵,终是叹了一声。

    但这一次她也对楚衡用上了尊臣称,“殿下心中可还曾在埋怨老身?”

    楚衡:???

    顿时他心中警钟鸣起,什么意思,原身埋怨吕老夫人?可是他们似乎并不是血缘上的亲戚关系吧。

    啧,没有剧本硬闯《我本为皇》书中的世界就是困难,每一分钟都要考验他的演技。

    “我至戎关的第三年曾遭遇一场横祸,伤口发炎高烧了三天三夜,一半的身子都进了棺材。幸亏太医妙手回春将我从阎王殿上拉回来,我才保住了这条性命。”楚衡娓娓道来。

    此事无假,他的脖子上还留着那道浅浅的疤痕,他差点死在边关的事情当年传回京城闹出的动静应该不算。吕老夫人也是知道的,不会怀疑太多。

    回京以后他总是穿着高领,也是想将那些好奇与揣测的目光都挡住。

    “但自我醒来之后,便忘却了许多从前的事情。不知老夫人口中的埋怨是何事,若是一些鸡皮蒜苗的事,就当是楚衡那时年少轻狂,对老夫人了些不该的话,还请老夫人不要摆在心上,楚衡心中从来不曾埋怨过您。”

    到这个份上了,应该不会再计较他的‘年少轻狂’了吧,把这件事翻篇了吧。

    宁子衿在一旁就差没竖起耳朵来听了,当年到底楚衡因什么事情要怨恨外祖母?

    楚衡因为从鬼门关回来记不清从前的事,吕霜儿却很难忘记。七年前坤德殿发生的一切还历历在目,总是会时不时地在她脑海里浮现出来。

    16岁的大皇子刚刚失去了母亲,几乎不眠不休地在母后的灵堂中守了好几天,整个人颓糜的可怕。刚从丧母的悲痛中走出来,却猝不及防地收到了一道让送他离开京城去边关的圣旨。

    楚衡颤抖地拿着手中的圣旨,一字一句地听着太监朗读完了所有内容,这一刻少年如坠深渊,遍体生寒。

    他不顾御前侍卫的阻拦,带着圣旨闯进了御书房,父皇与刚从边关赶回来的舅舅在话,见他来了神色很平静,让他收拾东西跟着舅舅离开。

    楚衡抑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当即与父皇吵了起来,但最终的结局没有改变。他仍然是要离开,父皇这是他母亲的意思,已经决定了的。

    吕霜儿听闻楚衡与他父皇大吵了一架,急忙递了牌子进宫。少年眼中失去了昔日的所有光彩,像行尸走肉一般问他:“姨母,父皇要我跟舅舅去边关,是我母后的意思,是真的吗?!母后怎么可能这么对我!”

    周乐潼确实与她过要儿子交给弟弟扶养,最好是远离京城,别再像自己一样一辈子都困在这个牢笼里。

    “衡,确实是你母后的意思,她希望你以后能跟着舅舅生活。”吕霜儿告诉了他事实。

    “姨母,我不想去边关,你跟我舅舅私下商量一下好不好?让父皇收回旨意,别让我去边关,我生在皇宫,长在皇宫,现在要我离开去边关!我的家在这里!”楚衡歇斯底里的抱着脑袋痛哭。

    “为什么父皇会让我离开,我就不是他的儿子了吗!废了我的太子,还要赶我离京,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姨母你去父皇一声好不好,我不想去什么狗屁边关,我想留在京城里面,我以后一定上进读书,再也不犯浑了!”

    吕霜儿不忍心看到他这样,但她不能违背乐潼的意思,圣旨已经下来了更是再无转圜的余地。

    “衡,别的事情姨母都可以帮你,唯独这件事,姨母帮不了。你跟着舅舅一起,会比在宫里过的更自由,这也是你母亲为你想的。”

    少年冷笑,“比宫里更自由?姨母你知不知道,离开以后我还拿什么去和楚连楚湛争。那个位置原本就是我的!我做了十五年的太子,父皇废就废,丝毫不顾念我们父子情。”

    “母后想让我离开皇权争斗,但父皇同意了,是让我死了复位太子的这条心吗。我永远都不可能靠近那个位置了,永远没有可能了。父皇不要我了,短短几天,我没娘了,也没有爹了。”少年跌坐在地上嘴里喃喃道。

    吕霜儿赶紧捂住他的嘴,不让他再这种大逆不道的话。隔墙有耳,这番话若是传到了皇上可还得了。

    “衡,别再这种气话了,你母后也不希望在天上看到你这样!”

    少年恳求:“姨母,你帮帮我好不好?我现在就只剩您和舅舅两个亲人了。若是你不帮我,我还能去求谁呢?有没有人真正的在意过我自己的感受!”

    “对不起,这件事,姨母做不了主。”吕霜儿呼了一口气,最终还是不得不出拒绝的话。

    少年眼中最后的光也熄灭了,坠入了无尽的黑暗。他低头,视线怔怔地落在地板上,过了很久很久,他才了一句话。

    “那你走吧,姨母,衡儿想一个人静静地呆一会。”

    是逐客令。

    吕霜儿知道现在无论什么他都是听不进去的。只好先离开,等少年缓过了难受劲之后,再和他聊一聊。

    她离开之前,回首看了一眼殿中的楚衡。少年坐在地上,抱着自己的膝盖默默地啜泣。少年从前被保护的太好了,以至于失去母亲庇护的那一刻,在经历了孤立无援后,或许他即将会迎来真正暴风式的成长。

    但几天后,吕霜儿却从女婿的口中听到大皇子已经提前随林大将军离开京城的消息,她甚至没能为他送行,亲口与他声再见。

    一别就是七年。

    吕霜儿一直以为楚衡心里还在记恨她这个做姨母的当年没有帮助他,回了京以后也没有走动,自己也没有脸再去登门,就那么安安分分的做两家陌生人。

    可现在却得知是楚衡之前发了一场高烧,不记得从前的事了。

    吕霜儿确实没有再细问下去,摇头叹了一声,“苦了你了孩子,在边关那七年你确实受了很多的苦。”

    楚衡慢慢放下了心中的石头,“不算苦,待了几年,已经习惯了戎关的军旅生活,有时候早上睡觉会惊醒,思索为什么清操练的号角没有响,是我睡过头了吗?甚至没有反应过来现在自己已经在京城了。”

    确实是他刚回京时最真实的身体反应,精神还没有从常年高度紧张的状态中缓过来。午夜睡不着的时候,也会爬上屋顶,遥望西边戎关的方向。

    毕竟刚穿过来的那几年他是在戎关度过的,戎关算是他的第一个家,无法取代的地方。

    宁子衿喝着手里的茶,不着痕迹地偷偷抬眼去瞧楚衡,他话时的神情有些落寞。

    吕霜儿听了心里也是五味杂陈,“衡,你母亲生前与我的关系很好,情同姐妹。她和你舅舅都先后离开了人世,你虽然不大记得从前的事了,但现在我们住在同一条街上,还是邻居。”

    “我是看着你长大的,若是有什么事,都可以来找姨母,姨母能帮上的忙的,一定帮你。”

    楚衡悟了,原来他的母后竟然与吕老夫人是忘年交,拜了做干姐妹,是自己的姨母。

    他刚才没往这个方向去想,一是觉得吕老夫人年纪这么大了,应该是长辈的长辈了。没想到她们是同辈,差了应该有十几岁了吧。

    “谢谢,姨母,很多事情我都记不清了。现在回了京,日后我应该会慢慢想起来的。”他道。

    “无妨,总是能想起来的。按照辈分来,衿儿应该唤你做舅舅的,刚巧你又年长她七岁。我还记得你时候很喜欢抱着衿儿到处跑,侄女香香软软的,还想让她做你的妹妹。今天可巧,你们舅甥竟这样撞上了。”

    宁子衿还没反应过来,眨了眨眼睛,刚才不是还在过去的事情么。唔,怎么话题神不知鬼不觉就转到了自己的身上了。

    “舅舅……”既然她外祖母都提及到了,她就不好不做声了,懂事地乖乖叫一声舅舅。虽然这个舅舅只比自己大了几岁,又完全没有做舅舅的样子,不怎么叫的出口。

    这个声音细若蚊蝇,宁子衿希望楚衡没有听到。

    可这一声过后,楚衡转过来看向了自己,他听到了!

    宁子衿臊的想在地上找了地缝钻进去,她往阿娘的身后躲了躲。

    吕星桥不明所以的看着她,懵懵懂懂的轻声问了一句,“囡囡怎么了?”

    楚衡原地被抬高了辈分,现在他作为了一个长辈,是不是应该给大侄女一个见面红包意思意思。

    他想起了过年走亲戚,亲戚家的孩都会凑到自己身边表舅或者表舅新年好,然后自己再挨个摸他们的脑袋一声乖,然后再意思意思地给一两个红包。

    但他现在什么也没带,空着手来蹭饭的。

    楚衡颔首:“今日来的匆忙,没有带见面礼,等回去之后备礼再到国公府上认真拜访。”

    “拜访就不用了,得空到过来陪姨母话就行了。”吕霜儿不是那种重视礼节方面的人,心意到就行了,礼不礼的无所谓。

    “好了,后厨把饭菜都做好了,先吃饭吧,衡应该也饿了。”

    宁子衿觉得自己也饿了,也一道上桌想吃多吃几口。她一看菜式就乐了,今天做的都是他爱吃的。

    因为楚衡询问了能不能让他的侍卫一块用饭,吕霜儿笑着:“当然可以。这位哥也坐下来吃吧,彩珠,多去准备一个碗和一双筷子。”

    西来倒是不客气地坐下了,先从饭盆里勺饭,在自己的碗垒起了白米山,然后开吃。

    宁子衿慢条斯理地吃着,饭桌上一时只能听见西来大口喝汤吃肉的哼哧声,她与楚衡都受过饭桌上的礼节教导,用饭时不会发出很大的声音。

    原本只是想吃一点点,但在西来吃饭吃的这么香的影响下,不知不觉她也吃许多。吃饱喝足后,宁子衿悄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一时没忍住吃的都鼓胀起来了。

    吕霜儿笑眯眯地看着面前的三个辈,她就是喜欢看年轻吃东西。

    “吃饱了吗?”

    西来最后停下筷子,舔了舔嘴角,抱拳向吕夫人道谢。

    “谢谢老夫人的款待。”

    他道完谢之后望着餐桌上吃剩下的冷菜饭羹,忽然觉得这么好吃的饭菜倒掉实在可惜了,于是向主子提议可以包回去今晚热一热再吃,省的他们再自己下厨烧火做饭了。

    楚衡:……

    倒也不必。

    西来自认为话的声音很,但饭桌上的另外两个人都听到了。

    宁子衿侧头看了一眼西来,这是她第一次听见客人上门做客,用了午饭之后还兼包回去的。新奇之余,也对西来的奇妙的脑回路有了一丝佩服。

    不在意别人的看法,直白地出心中的想法也是一种别样的勇敢。

    吕霜儿自然不会让他们包这些剩菜剩饭回去,这也不是待客的道理。

    “包做什么,复热又麻烦,晚上你们再来吃饭就是。”

    楚衡感谢了姨母的好意,“不了姨母,我们下午就启程回城了。昨夜已经留宿在庄子上了,明日一早还要上朝,就不便再多留一天了。”

    吕霜儿语气中带着弄弄的惋惜,“这样啊,那好吧,回京后有空就来姨母府上做客,姨母让厨房给你做你喜欢吃的绿豆糕。”

    “谢谢姨母,回京后定再上门拜访。那楚衡就先告辞了,姨母休息吧不用再送了。”

    楚衡告辞。

    “衿儿你送你舅舅出门,正好饭后消消食。”吕霜儿点了外孙女去送客。

    宁子衿颔首,领着他出了院子,“是,舅……舅跟我来吧。”

    还是觉得很别扭。

    楚衡见她磕磕巴巴的,“无事,还是按照你习惯的叫法来叫吧。没有真正的血缘关系,突然叫舅舅也很难开口。”

    “殿下。”

    宁子衿立即从善如流地变回了原来的称呼。

    从院子走出大门的距离有一段路程,就这么干走也觉得怪闷的,宁子衿随意寻了一个话题和殿下聊了起来。

    “殿下,您去哪里找来的护卫,不但武功高强,话也蛮有意思的。”

    楚衡回:“西来原本是我在戎关时的护卫,因剑术超凡,我提了他做贴身护卫。你是不是有时候觉得他话与周遭人不太一样?”

    宁子衿思索了一番,发现确实如楚衡所。

    “确实有些不大一样。”

    “是因为一场意外,战场上我一时不防被胡匈人近了身。西来为了护我,脑袋挨了胡匈人的一戟,留了很多了血。醒来之后脑子便开始转不过来了,偶尔行为表现会孩子差不多。”楚衡解释道。

    “军医他的脑子里有瘀血,也帮他施针活血,但仍需要时间散掉瘀血。你不用怕他,西来不会随意伤人,上午你们突然闯入,西来的警惕性一直很强所以才会把剑刃向着你们。”

    宁子衿怔了怔,转头望了一眼西来,多了一个忠心护主的好印象。

    她将楚衡送至大门,他吹了一下口哨,树下啃食草皮的两匹马立即跑了过来。

    “恭送殿下。”宁子衿半蹲行礼,目送他们跨上马远去。

    送别了楚衡,宁子衿回到了外祖母的院子,进屋子后就瞧见了阿娘趴在外祖母的大腿上睡着了。

    吕霜儿见外孙女回来了,伸出食指在上唇轻点了一下,示意她动作轻些,别吵着她娘。

    她点了点脑袋,蹑手蹑脚的走近坐塌边拿了一张褥子给阿娘盖上。

    待女儿彻底睡着之后,吕霜儿将她的脑袋移到头枕上,站起来再为她盖了两层薄被子。

    宁子衿轻轻拉了一下外祖母的袖子,吕霜儿心领神会和她一块到了外间坐下。“怎么了?有事和我?”

    宁子衿回来的路上前思后想要不要与外祖母坦言一件事情,最后她决定还是和外祖母一声。

    “上次西市起火,殿下在火场里曾救过我一次,还因此弄伤了手臂。”

    吕霜儿看向她,“这件事,怎么上回没有听你和我们提起过。”

    “殿下当时也隐藏了身份,让我不要声张。爹爹也是知道这件事的,可是爹也没什么,我就没有把这件事告诉您和外公了。”

    宁子衿也是现在才知道,外祖母与孝文皇后之间的关系,还做了殿下的姨母。兜兜转转,殿下竟然是自己舅舅,虽然不算是亲生的那种,但也形成了一种奇妙的关系。

    “您……殿下是真的不记得从前的事情了么?”她犹豫着问道。

    她现在想来,当时西市这么多人遇险,为何楚衡巧合的看到了人群中的自己,并救下了她们。会不会其实他没有失忆,仍是记得以前的事情,才会救下她。

    可这个想法一出,很快就被宁子衿自己推翻了。即便是真正有血缘的血亲在那样的关头之下,也不一定会顾得上她,她未免把自己想的过于重要了。

    吕霜儿闻言,伸手摸了摸外孙女毛绒绒的脑袋,语重心长地:“他既然这么了,信与不信全我在我们自己的一念之间。衿儿或许你还不明白,等你再大些接触到足够多的人之后,你就会明白。”

    “有些事情不必想的太过清楚,越去想,人就会越累,该糊涂的时候就要装糊涂。”

    宁子衿觉得自己有些懂了,索性自己也不去想了,楚衡到底是不是真的失忆,也没那么重要了。

    “衡时候还是很乖很听话的,可惜当时作为皇上的独子被宠的太过,半道就长歪了。越长大就越不服从管教,行事乖张狠辣,一不心就走上了歪路,才被废除了太子。”

    宁子衿当年听过楚衡被废的原因,因为他喝醉酒后因为一些口角之争失手死了关将军的儿子。

    也不能是当场把人当死了,楚衡叫了侍卫把那关公子摁在地上,两人皆是喝的醉醺醺的,又因为酒精上头,楚衡将人了个半死。

    关公子被抬回了家里,进气少出气多,用百年人参吊着剩下的半口气。早上还活蹦乱跳的儿子,晚上就被半死不活的抬回家,即便动手的人是太子,理由是失手伤人。

    关将军也吞不下这口气,连夜上奏禀告皇上,要皇上给出了一个公平合理的交代。不然他誓不罢休,在殿外就一直跪着。

    皇上给了关将军安抚,并赏赐了许多珍贵的药材,派了好几位德高望重的太医去关府上给公子诊治。

    太子是皇上的血脉,天子犯法也不可能真正地与庶民同罪,何况是太子。皇上要保下太子。

    可接下来的事情走向完全出乎所有人意料,关公子一晚突感风寒,一口气没上来人就没了。

    紧接着,不断有朝臣上奏,几乎每一本都是在参太子跋扈,罔顾人性,德不配位。顺理成章地,皇帝为了平息众怒,废掉了大儿子的太子之位。

    从此,楚衡从天之骄子跌落在地上变做了泥。

    吕霜儿继续:“当年关公子的风寒来的蹊跷,一夜就没了呼吸,也有少数人质疑包括我在内,但这个声音太,一刻石子投进湖里意义不大。皇后也去求了皇上,但那时候她的身体状态已经太差了,根本撑不起来去袒护衡。”

    “衿儿,朝堂之下的暗流涌动是我们看不见的。过去的事暂且按下不提,可是她那天救了你,你就应该好好地与他道谢,不管他是出于什么原因救的你。”

    宁子衿搂着外祖母的胳膊:“我知道的,若是没有殿下,我可能就很难从火场里面出来了,就见不到外祖母你们了呜呜!”

    吕霜儿佯怒道,“呸呸呸,胡什么,我衿儿一向吉人自有天向,怎么会出事。呸呸呸,吐口水重。你这丫头,胆子都大包天了,什么事都敢做,什么话都敢!”

    宁子衿对着地下呸了两下,继续依偎在外祖母身上,轻声:“衿儿只是后怕而已。衿儿以前收过最严重的伤,不过是把膝盖磕破见了点血,哪里见过这么大的火呢,裙子都给熏黑了。”

    吕霜儿点了点她的鼻子,“下次遇到危险就赶紧跑知道吗?生命安全才是最重要的,保住了命,才能谈以后。”

    “我一向都听您的话,您东我就不敢往西的。”宁子衿信誓旦旦地道。

    吕霜儿拿她没辙,“你呀你,古灵精怪。我累了,要去歇息了,你也回院子里休息吧,晚上再过来吃饭,我让厨房都做了你们娘俩爱吃的。”

    既然外祖母要休息了,宁子衿也不好再继续留在这里杵着,也回了自己的院子午休。

    沾床就睡,一直睡到了傍晚才勉强睁开了眼睛。房间是黑的,通过纱帐看着窗口的方向,无一点黄昏,太阳已经下山了,她竟然睡了这么久。

    “杨柳?”她朝外唤了一声。

    几声脚步声后,杨柳端着烛台推门走了进来,她点燃了屋内的蜡烛,再合上遮笼。“女郎醒了?”

    明明下午外面还有点闷热,晚上天一黑山里就冷了下来,宁子衿往身上穿了件褂子,“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刚过酉时没多久,老夫人院子里的明月姑姑半个时辰前来过一趟,问姑娘睡醒了没有。”杨柳道。

    宁子衿一惊:“半个时辰前?那我才醒。”

    杨柳:“没关系的,奴婢和姑姑了姑娘还在睡。姑姑原话老夫人知道女郎会睡的很晚,所以只是来问一声,不必叫醒女郎,等女郎醒了再过去也不算晚。”

    知她者,莫过外祖母也。

    宁子衿心下一松,又倒回了床上赖着。

    杨柳哭笑不得:“女郎还不起么?”

    “让我再赖一会,我贪恋床上的温暖。”她用被子将自己裹成了一个蝉蛹,“若是能在床上吃饭就好了。”

    杨柳:“奴婢闲时就和姐妹们一块做女红,曾听她们提过一嘴,杨侍郎府上的女郎们就是在床上吃饭的,让婢女们一羹一羹的喂进嘴里。不轻易下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从出生到现在真正出门的次数也屈指可数。”

    “啊,杨侍郎家?”宁子衿在脑子想了想自己的社交圈子里有没又杨姓的女郎,姓杨的郎君倒是有,女郎她不认识,多半是杨女郎不出来交际的原因,自己没有印象。

    她只是稍微将自己套进了杨女郎的日常生活试想了下,了个寒颤,还是别赖床了。

    彩珠陪同女郎一起去老夫人的院子里用晚饭,提着灯笼走出了院子。

    山里的环境不似在京城般喧闹,东篱居依山而建,山谷静谧深幽,天黑之后就回归宁静,只能偶然地听见一两声鸟在深谷的咕声。

    宁子衿嗅着空气中芳草清香,让人的心都安静了下来。

    她揉着手钻进了外祖母的院子,她们正巧已经用完了晚饭,在吃晒干了的柿子饼。

    吕星桥招手让她一块过来吃,宁子衿过去掰了一块尝了一口,绵软甜口,像在生吃蜜糖。

    “今年的柿子饼好甜呐。”她忍不住又吃了一口。

    吕霜儿赶她,“快点去吃饭,吃了甜的,嘴里再尝别的都没味道了。”

    中午吃的还没消化完全,虽然今晚上的饭菜都是自己爱吃的,但她实在没什么胃口,吃了两口就停下了筷子,加入了柿子饼大军。

    在东篱居的日子实在过的过的太舒服,用过了晚饭之后,宁子衿再回去泡了个热水澡,美滋滋地又回到了床上。

    她把新的话本也给带过来了消磨时间,不知不觉她已经回了庄子上待了好几天,整日不是吃就是睡,除却早上舞剑,剩下的消遣活动就是骑着她心爱的马驹在山径上飞驰。

    宁子衿追着远方田野的落日回到家中,这几日她都很准时,一到饭点就回到了东篱居。

    今天回来时在院门前瞧见了家中的马车,便知道了是外祖父和爹爹过来了。

    算了算日子,今明二日恰巧是沐休。

    她还没靠近外祖母的院子就听见了熟悉的交谈声,她欢快地提起裙摆扎进屋里,活像一只喜鹊,“外祖父、爹爹!你们来啦!”

    宁觉从宁子衿得时候就致力要把女儿培养成一个行为端庄的女郎,奈何自家闺女的性子半点不随他,整日蹦蹦跳跳的没个正形。

    若是大声点呵斥就掉金豆豆,若是退让一步就能变本加厉。好在在外的仪态举止还像个淑女,私底下跳脱就跳脱点吧,压的狠了反倒容易起反抗之意。

    宁觉见她一身骑装就知道她去骑马了,闺女的马术自就是岳丈教的,骑术比他一个做爹的都要厉害,倒是不用担惊受怕她从马背上载下来。

    吕达嘉到了现在这个岁数,倒是很喜欢看外孙女富有朝气的模样,将手里的盒子递给了她,“上午一品斋新鲜出炉的绿豆糕,记得星儿和衿儿都爱吃,就捎了一盒过来。”

    宁子衿甜声:“谢谢外祖父。”

    转而对着她空手过来的爹嫌弃的砸吧砸吧嘴巴,“外祖父都知道给我娘和我带绿豆糕,爹你怎么就空手回来了?阿娘,你看爹空手过来的。”

    吕星桥拿着绿豆糕路过宁觉身边,向他投去了你怎么能这样的眼神。

    宁觉:“……”

    他坐在椅子上,整理了一下身前的袍子,慢条斯理地:“但是我带回来了一个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