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今日爆更 随圣驾出行,是谁在哭(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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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子衿笑了笑, 从容得:“名字我也忘记了,等围猎那日穿出来你们就便知道了,若是你们觉得喜欢它的手工, 之后我再带你们去就是了。”

    如意街?如意街不是卖杂货的么?怎么会有成衣铺子。

    林玉娥心里是这样想的, 面上却不动声色, 只:“好呀,那我们就拭目以待了。”

    京城中最好的成衣铺和秀坊都在东市, 西市如意街哪里有什么好的铺子,至多是百姓才会去的布坊, 专卖粗麻布的地方。

    莫不是宁子衿诓她们的, 林玉娥心中冷笑, 围猎那日她就等着看笑话就好了。

    宁子衿觉得林玉娥那似笑非笑的表情有点慎人, 匆忙买了条月白色的束发就从铺子里出来了。

    上了马车, 她吩咐车夫去西市的如意街。

    彩珠和杨柳方才没跟进店里, 只是在店外候着,眼瞧女郎与另外两位相熟的女郎聊了两句, 出来之后就匆匆忙忙的要去西市。

    不过她们见宁子衿抿唇不语的模样,也不敢多问。

    宁子衿去了如意街,从街尾逛到街尾,杂货店居多,并没有看到成衣铺的影子。不过走到街尾,还真是让她找到了一间门可罗雀的布坊,叫绫布轩。

    店铺的位置本身就不起眼, 只有普通商铺的一半大,看起来像是原本的一间铺子用隔板一分为二。一半卖茶叶,另一半卖布,店面看起来也是老破。

    她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为了面子一时冲动夸下海口, 不过既然来都来了,进去碰碰运气也无妨。

    宁子衿走进布坊,柜台上只有摆满了布匹,几乎是将能展示的柜台上都摆慢了布匹,这就造成了活动的空间很。

    布坊只有一位年轻的女郎再看店,着一身丁香色的布衣,看起来年纪只比自己稍大一些。宁子衿注意到了她身上衣裳与现下京城中女郎衣裳的制式有些不同,手腕至臂的袖子收紧细窄,用一根细长布带收束着。

    她仔细看了一眼布带是用扣子暂时的,是不是代表着送了扣子窄袖又会变成常见的宽大袖子。

    宁子衿发觉这个设计还挺有意思的,大袖不适合劳动,这样方便了极大的方便了女郎的劳动。

    莫非这间布坊里还有卧虎藏龙的裁缝?

    店里的女郎见有客人上门,立即从柜台后站了起来,“女郎是要买布么?本店虽,但布匹七十二色应有尽有,可以都看一看,有没有心仪的布匹。”

    她看出宁子衿穿着非凡,还有两名侍女跟着,断定是宁子衿应是高门贵户的大姐。虽不明白这般贵人为什么会来这样的布坊,但有生意上门,她无论如何都要留住这名贵客。

    宁子衿见店家热情好客索性就直接问了:“你是这里的掌柜吗?请问这里有裁缝可以订做衣裳么?还是只卖布呀?”

    “掌柜是我娘,她现在出去进货了,女郎有什么需要和我也是一样的,我叫绫罗。”绫罗听到宁子衿问有没有裁缝时顿住了,很快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店暂时没有裁缝,是…是只卖布的,可以简单的帮您裁出做衣裳相应需要多少布料。”

    她似乎还想什么,但最终也没有出口。

    宁子衿有些失望的颔首,既然没有裁缝那便算了,买一匹布回去单独找秀坊的裁缝订做好了,排队就排队吧。

    “那有玄色的绸布么?”

    绫罗当即点头,:“有的有的,我现在就拿给你看看。”

    她抱来了一堆碎娟布片,按照颜色的分类选到了玄色,放到了宁子衿面前,“这些都是玄色的布,客人看看有没有喜欢的料子,挑好了我再搬布匹过来。玄色日常卖的比较少,都是收在阁里的。”

    宁子衿好,她先看看。

    着手摸了一下,感觉入手比较粗糙,即使是绸也分好几种,绫罗展示给自己看的面料稍微粗了一点点,不是她想要的。

    “还有面料稍微好一些的么?”宁子衿问道。

    绫罗想了想,一拍手掌有,但在阁里,要她稍等一下,她爬上去取。

    她搬来了角落的梯子,麻利地爬上了高阁里,宁子衿这才注意到里面还有一个楼阁,需要驾梯子才能爬上去。

    宁子衿听着木梯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不禁有些心惊肉跳,过去扶住梯子,“绫姐,你心一点啊。”

    “没事,我爬上爬下都习惯了,等下哈我很快就能找到了。”绫罗道。

    一阵翻找的声音,绫罗从上面翻出了用油布包着的布匹并带了下来。上面落了一层薄灰,她用布简单的擦了擦,掀开第一层油布,中间竟然还有一层麻布。

    宁子衿见她包的那样严实,也起了好奇心。

    绫罗:“客人看看这匹布如何?”

    宁子衿上手摸了摸,咦,比起她刚才摸到的面料都要柔软,质地也偏轻薄。

    她问:“摸起来很很舒服,这是哪里的布呀?”

    绫罗回:“是江南水织坊出的,早年间进的货,现在水织坊已经不做了,转成了锦织坊。另外几匹颜色好些的早早就卖出去了,这匹颜色稍沉一直都没能卖出去。”

    “没有降价么?”

    她:“这是江南水织,绝对值这个价的。其他布坊卖的价比咱家高好多呢,我们差不多是成本价了,再低就坏了市场的规矩了。”

    “若是女郎要的话,五两一匹你拿走吧。”

    宁子衿不清楚江南水织的市场价来如何,但自己摸着确实觉得舒服,价格对自己来也不贵。虽然自己做衣裳用不完,剩下的给爹或者外祖父做一身也是使得的。

    杨柳见自家女郎有了买的意向,就掏钱给绫罗结账了。

    绫罗辩过银子的真伪后,爽快地收进了钱箱里。她难得见到大方的顾客,记账时问多了句:“女郎买这种玄色的布是给家人做衣裳吗?”

    宁子衿见绫路爽朗坦然,也忍不住与她出了心中的忧虑:“我原是算买一身骑装,可罗裳阁的骑装已经被其他女郎买完了,订做的话也来不及了。便算买了布,去秀坊碰碰运气看看有没有裁缝愿意接单。”

    话刚完,绫罗的眼睛亮了起来。

    “女郎若是不嫌弃,我也懂一些绣活的。可否让我试试,若是你不喜欢我不收做衣服的钱。”

    宁子衿惊讶的望向她:“你是裁缝?”

    绫罗红着脸:“我爹是,我不是,但我也曾学过一些。基本的裁制衣裳我也是懂的,我现在穿的衣裳就是我自己改良的,我回去翻翻我爹留下来的草图,我也能做的。”

    她到后面有了些信誓旦旦地模样,宁子衿瞧她自信坦荡的样子,心里不自觉开始信起了绫罗。

    宁子衿问:“那你爹现在不做衣裳了么?”

    “我爹都走了快十年了,以前绫布轩开在东市的,能和女郎现在口中得罗裳阁擂台的。可惜我爹走了之后,家里没了顶梁柱,绫布轩经营不善,一年不如一年,后来我娘就遣散了店里的伙计搬到如意街了。”绫罗感叹道。

    “一开始搬过来时还能租起一间铺子,后来越开越差,店租都快交不起了,就分了一半出去给别人卖茶叶。”她拍了拍手里的钱匣子,“以前钱匣子是满满当当的,摇晃起来是铛铛响,现在空的不像话,摇起来也没个动静。”

    “那匹江南水织也是我娘在东市时进的货,现在布轩也拿不起这么贵的布了。”

    “原来如此。”宁子衿再次环顾了一圈四周,忽然就对这间看起来麻雀虽但五脏俱全的店起了一丝感慨。

    绫罗:“你可以跟我进里间,我私下做了很多衣裳呢,你看过之后再考虑一下能否让我做骑装。成不成也没关系,我只是想尽力争取一下。”

    宁子衿只思索了一会,就同意了绫罗的请求。

    “绫姐,那就拜托你帮我做一身吧,时间很紧,我这几天就要拿到成衣。”宁子衿让杨柳又给拿了五两出来作为定制衣裳的定金。

    绫罗点头如捣蒜,“好,我这几天就开工。你是想要什么样式的骑装?”

    “唔。”

    其实她心里没有一个具体的需求,自己上一身旧的骑装还是外祖母带她去买的成衣,她只是一眼相中众多骑装中的一件,手指一指,让外祖母买下而已。

    宁子衿沉吟后道:“大概是合体和修身吧。”

    “这不是骑装最基本的要求么?”

    她:……是吗?

    “或者,问的再详细一些。女郎你换上骑装之后是算骑马么?”绫罗问道。

    这回轮到她反问了,“穿骑装不就是要骑马的么?”

    但很快宁子衿就怔了一下,因为她想起,之前在围猎上见过不会骑术的女郎也会换上一身新骑装,即便她们并不会真的上马。

    莫非,她们的骑装是别有洞天的?

    她很快地反应过来点头:“是,我是要骑马的,还要猎。”

    绫罗从边上抽出了一张纸,记下了宁子衿下的要求。“衣裳上需要绣花么?”

    宁子衿想了想摇头:“不用,玄色骑装绣花有些奇怪。或者直接用银线勾勒一些直线就可以了,护腕束袖你这也可以帮忙一块做了么?我可以加钱。”

    “当然可以,要皮质还是软甲?”

    “皮革吧,要轻一些的。”

    宁子衿也没想到,自己可以和绫罗商议了整整两个时辰,从骑装的设计到草图的绘制。她是第一次参加自己骑装的订做过程,倍感新鲜,也不觉得乏累,和绫罗畅谈了一下午。

    累了就坐在店里的马扎上,绫罗给她们都倒了茶水,然后继续在草图上写写画画。

    实际上,宁子衿不是很能看的明白她那凌乱的草图上都花了什么,炭笔黑乎乎的占满了大半张纸。

    但是见到绫罗滔滔不绝与自己讲解的样子,宁子衿只能瞪圆了眼睛去洞察纸上到底都话了什么。

    待到从绫布轩出来,已经暮色将至。宁子衿告别了绫姐,并约定好五日后就来看成衣。

    解决了骑装订做,接下来就等外祖父带她去弓箭铺订做一把好弓了。

    宁子衿兴冲冲地道回府,正好遇见外祖父放衙乘着马车回来,当即候在了马车边上,顶替了原来侍卫的位置伸出手臂,接祖父下马车。

    吕达嘉自认年纪不大,还不到需要下人扶的年纪,掀开帘子后很快发现了在底下站着的外孙女。

    “衿儿?你在做什么?”

    “接您回家呀,外祖父当值一日辛苦了。孙女过来接您难道不高兴么?”她反问。

    吕达嘉没有戳穿她的心思,顺着她的话:“当然高兴了。”

    宁子衿瞅准了机会问:“那外祖父你什么时候带我去弓箭铺,之前您答应过外祖母要给我单独定制一张弓的。您别忘了这件事噢。”

    吕达嘉笑着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道,“放心,我还不至于记性那么差。这样吧,明日,明日我带你去。正好这几日公务没有那么繁重,点完卯之后我就出来一会带你去弓箭铺。”

    “谢谢,外祖父,我就知道您最好啦!”宁子衿崇拜地握着外祖父的胳膊。

    身后传来清朗的马蹄声,宁子衿向后一望,竟然瞧见是爹爹回来了。先不论她爹今日为何这么早就放衙,光是骑着马回来,已经足够令她瞠目结舌了。

    “爹?”宁子衿声的叫了一声。

    宁觉勒住缰绳停住,奇怪地问:“怎么都站在门口?”

    宁子衿仰着脑袋反问:“爹你今日怎么骑马回来了,你不是一向都坐马车的么,今天马车的轮子坏了?”

    只有吕达嘉想到了缘由,怕不是因为过几日就到了皇上去松林猎场狩猎的日子,作为天子近臣,自然也是要骑马陪同一段路。

    女婿也有许久没有骑马了,趁着没剩几日骑马练练手感吧,不然到了那天或许连马身都爬不上,但吕达嘉不算直接拆穿女婿。

    在孙女面前,总要给做爹的留几分薄面。

    “前几日车轮就崩掉了,这几日都是骑马上朝。”宁觉翻身下马,姿势不算熟练,差点脚下就崴了,幸亏他反应够快,及时站稳在地,才避免在大街上当众出丑。

    “是这样啊,那应该要拿去给木匠修了。”宁子衿不疑有他,更没往深处想。

    宁觉不自然的轻咳了一声,“进去用晚饭吧,娘她们应该在等我们了。”

    晚上,宁子衿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仍是没有困意。不知道是否因为明日的事而感到太过兴奋,从床上坐起,随手拿起一件外衣披上算在院子里走一走,等困了在回去。

    她睡觉的时候不习惯有人睡在外间守夜,需要喝水或者起夜她会自己解决,不需要别人帮忙。彩珠和杨柳的房间在另一侧,院子里很静,除了天上悬挂的一轮明月和她,好像就再也没有别的是醒着的。

    沿着院子走了几圈之后,宁子衿坐在廊下,头挨着廊柱,盯着地上映出的竹影,同时心里在默数。不知不觉,她的眼皮开始变沉了,意识也渐渐地下沉。

    “咕咕——”

    几乎是贴着她头皮而响的一声鸟鸣,瞬间将她拉出了入睡的氛围中。

    宁子衿吓了一条,下意识去摸自己的头发,刚才有鸟飞过?

    她院子哪来的鸟,平时白日连个麻雀的影子都见不到。

    “我刚才是做梦了吗?”她摸了摸胸口,算回房间继续续上刚才的睡意。

    可接下来,清晰的鸟拍翅膀的声音再次从她头顶上响过,似乎正沿着自己的方向冲过来。宁子衿吓得立即远离了原来坐着的位置,提着灯笼去照声音的源头在何处。

    “咕咕——”

    一只通体都是墨色的鸟扇动翅膀落到了椅子上。

    它轻啄了一下底下的木板后,转过头与宁子衿对视。

    她心翼翼地提着灯笼去照它,发现那只鸟竟然不怕灯火,灯笼离的近了也只是往一旁蹦蹦跳跳了几步,一点飞离的意思都没有。

    不怕人?

    一般的鸟不是都会怕人的么?

    宁子衿将灯笼收了回来,一时间不清楚这只鸟是什么品种。倒有点像是乌鸦,只是乌鸦的形体似乎要大一些,这只偏了,羽翼上还有不太明显的白斑。

    就是不太明白,为什么它大半夜要飞过来吓自己。

    宁子衿不动声色地往边上挪了一下,鸟的头跟着她转动,绿豆大的眼睛静静地盯着自己。

    “看着我做什么?”她嘟囔了一句,想不明白这只鸟想做什么。

    下一秒,它扑扇着翅膀向自己横冲直撞了过来,宁子衿吓的当即抱头蹲下。一阵羽翼拍的声音过后,她觉得有东西轻轻地落在了她的肩膀上。

    宁子衿将眼睛眯开了一条缝,发现黑鸟停在自己的跟前,又尖又细的喙一点一点的啄着她的衣裳。

    “别啄,别啄!待会就要开线了。”

    她拨了拨它,黑鸟倒是没有继续再啄她的衣裳了,反而对她的发丝起了兴趣,足尖踩在宁子衿的发尾上然后开始啄头发。

    嘶——

    “你是不是饿了?”

    她伸手过去,黑鸟自然地跳进了她的掌心中央,一点都不怕生。宁子衿越发的笃定它不是野生鸟。不仅不怕人,皮毛还油的发亮,一副鸟中富贵者的模样。

    不过它毛色是黑色的,比起京中那些员外的笼中鸟要罕见的多。

    宁子衿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托着它摸进了厨房。她没有养过鸟,大概只知道鸟应该都是吃谷物的。

    从米缸捏了一撮白米试着喂给它,没想到黑鸟真的低头吃了起来。

    宁子衿见它吃的很香的模样,原来真的是饿了,怪不得什么都往嘴里塞呢。点了点它的头,忽然懂得了养鸟人的乐趣,原来看着毛茸茸的鸟啄米是这么有意思的一件事。

    她兴起了养鸟的念头,如果……它吃完还不走,还愿意留在她的手掌心上,是不是就代表着它愿意留在自己身边呢?

    宁子衿甚至都在想帮它起一个名字,反正都是黑色的,要不就起名叫乌吧。

    “乌?”她笑着唤它的新名字。

    黑鸟似乎吃饱了,抬起头用黑乎乎的豆眼瞧着她。宁子衿还未来得及摸上它的背一声乖,乌就拍着翅膀飞走了。

    她:?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宁子衿只觉掌心一空,还来不及反应,乌就透过窗户飞走了,一根羽毛都没留下来给她。

    她追到窗边,早就不见了乌的身影。

    如果不是米缸的遮瓦还开着,她还以为只是自己的一场幻觉。

    宁子衿心里也不上难受和失望,只是觉得有些可惜,还来不及摸摸它就飞走了。罢了,就当是日行一善了。京城这么大,加上鸟的寿命也有限,可能今日一别,下次再也见不着了。

    她回到房间,吹熄了灯笼,重新躺回了床上想了想弃自己而去的乌,很快就沉入了黑甜乡。

    *

    天气变暖了,宁子衿醒过来最直挂的发现是,身上盖着的的褥子被自己睡觉时翻走了。额头上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起了薄汗,摸起来有点腻手。

    换上自己最薄的春装,去了缙云居请安,外祖父和爹爹天还没亮就出门去上早朝了。在缙云居用过早饭后,宁子衿就出门了,在离兵部不远的茶楼二楼开了个茶位等外祖父出来。

    外祖父年轻时跟着先帝四处征战,待四海平定后年纪也上来了,浑身伤痛日日被外祖母看着喝药,加上精力也远不如毛头子时旺盛,便以身体的原因卸了将军一职,痛快地交还了虎符。

    先帝再三挽留,外祖父仍是坚持,论风光挂帅执掌十万将士也已经风光过了,对于官场沉浮也看的不是那么重要了。于是就领了一个兵部武选的闲职,一干就是二十年,转眼也快到了致仕的年纪。

    约定的时辰一到,兵部后门就悄悄的开了一条缝隙,宁子衿的眼睛陡然亮了起来,放下茶杯就从茶楼里钻了出来。

    出来之后才发现不对劲,外祖父确实是出来了,但身边还多了一个年轻男子。

    是楚衡。

    宁子衿当场就怔住了,细思了一下,似乎楚衡回京之后就被陛下下放到了兵部,似乎是任武库主事一职。难怪与外祖父一同出现在兵部门口。

    她行礼,“见过殿下。”

    楚衡道,“不必多礼,那姨丈,我先走了,待这段时间忙完了一定亲自上门拜访姨母与姨丈。”

    “殿下客气了。”

    不管私下楚衡与妻子的姨侄关系如何,吕达嘉在外都要做足礼数,不落人话柄

    楚衡走后,他转过身来:“走吧,上马车。”

    宁子衿低声与外祖父:“我还以为殿下跟我们是同路呢。”

    吕达嘉摇头:“自然不是,只是恰巧一同出门,他要去武库,方向也是反的。”

    宁子衿接着问:“最近,兵部很忙么?”

    “武选和另外三个衙门还好,无甚要忙的事。武库那边稍微忙些,陛下新造了一匹新的冷兵器,近日都陆陆续续送进了武库,需要清点。”吕达嘉解释道。

    宁子衿颔首,看来楚衡的闲职似乎也算不上清闲,多的是琐碎的事情。

    转眼间,马车停在了弓箭铺前。

    铁匠手中的铁锤重重的落下砸在融铁上,敲声一声接一声此起彼伏。后院还有木匠在拉锯木头,匠人们都干的热火朝天。

    吕达嘉环视一圈,不见工匠铺的话事掌柜,于是在柜台上敲了敲。

    “掌柜?”

    一名胖乎乎的男人掀开帘子走了出来,用一张方帕将满手的油污都擦干净了,展颜笑:“这位老爷,是来订做弓箭吗?”

    “是,城东卫国公府吕达嘉。”

    男人记下了信息,转身递向账房,让手下去查卫国公府是否有登记再册的买卖记录。得到手下的回复之后,男人客客气气地将他们请进了内间。

    “吕大人,您府下已经有一张弓登记在册,还可额外再订做一把,请问是您要做弓么?还是宁大人?”

    吕达嘉摇头:“是我的外孙女要订做一张弓,先帮她量臂长吧,该量的都量好了,弓形订好之后再选弓弦的材质。”

    男人眼中闪过了一丝诧异,很快就恭敬地向宁子衿:“那我就先让仆妇帮女郎量尺寸,来也巧了,前几天也有其他女郎来订做弓箭。最近调弓弦的人很多,大概都想趁着围猎在陛下面前露一手。”

    男人舌灿莲花,生生将氛围慢慢地炒热了起来。

    实际上,一把好弓的订做至少需要一个月时间。宁子衿现在想订做一把全新的已经来不及了,但掌柜可以先将店里的旧弓翻新先顶上用着。

    手感与全新订做的不会差的很远,弓身的重量和长度都选择了她适用的,弦的松紧也是按照宁子衿现在能拉开测试弓的力气去调整。

    只是放在仓库里的时间太旧了,需要时间重新磨一遍弓身。

    宁子衿执弓站在后院中央,用外祖父教她的姿势,对着已经旧的快裂开的靶桩射出了第一箭。紧接着是第二、第三箭,很遗憾没有一箭是在靶子上的,全都脱靶了。

    第三箭最接近靶身,但还是很遗憾的错过了。

    掌柜在旁边瞧着她射箭的模样,在纸上记录着什么,嘴里念念有词,诸如箭头太重,羽箭过长,弓弦过紧的话。

    宁子衿抿了抿唇,当场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就她这个技术还不如玩弹弓的孩准头来的厉害。

    侧头看向外祖父,他老人家似乎一副忧愁的样子,“崽呀,你这准头着实有点差,比你爹当年的准头还要差。”

    她:……

    吕达嘉没有继续击外孙女,反而给了她鼓励,“没事,好好练,准头是可以练出来的。库房里有靶,你可以搬出到院子里练习,不过活靶跟死靶还是差的太远了。”

    “但你从现在肯下苦功夫开始练,或许三年后,你就能在林场大放异彩了。”

    宁子衿:?

    “可是,几天后就已经是围猎就要开始了啊。”

    “要不,外祖父再给你做一个木弹弓吧,要是弓射不准,还可以用弹弓试试。只要你能中猎物,谁会在乎你到底是用什么弓。”吕达嘉道。

    那也不能是弹弓吧!别人举弓,她用弹弓,弓上架利箭,弹弓上装石子,甚至不用比就已经能分出高下了。

    宁子衿憋了一股气,回去之后就把库房里外祖父以前用过的旧靶搬到了自己的陶然苑里。开始了每日没夜的练习准头。

    一开始她还是用上了外祖父送来的弹弓,在桌子上放上了竹筒,试了了两三天,慢慢地发现能中竹筒了。甚至越来越熟练,每次都百发百中,竹筒倒地。

    就是射程太近了,站的稍微远一些石子就掷不过去,半路就落在地上了。

    宁子衿练手的时候还有一个插曲,她瞄准目标时,乌忽然从天而降落在了竹筒上。幸亏它及时收下了力气,不然就要到它的身上了。

    乌还认得她,在竹筒的边缘跳着转了一圈,最后还是用黑豆般的眼睛注视着宁子衿。

    宁子衿伸出手,乌拍着手飞到了她的手背上,细的爪子扣住了手指。

    她戳了戳乌的尾羽,“怎么回来找我了,是不是又饿了嗯?”

    “咕。”乌没动。

    宁子衿就当它是吃饱了才飞过来的,按道理来,乌应该是这条街上某户人家的鸟,养的盘靓条顺,或许是鸟笼子一时忘记关了,才会让它飞出来。

    “我还要练准头,你先站远点吧,免的伤到了你。”

    她换上长弓,举起又放至身前,缓缓地拉开弓弦,瞄准靶桩,放手。利箭破空而出,扎中了靶桩的边缘,但可能是力气不够,弓箭在靶桩上轻晃了两下,又落在地上。

    宁子衿心倏地提起又重重地落下,果然还是没有一步登天的运气,射箭还是要看日积月累,不是一朝一夕能练成的。

    在意识到这点之后,宁子衿不再给予自己过多的压力。离狩猎日还剩不到四天,她再抓紧时间好好练,不准也能瞎猫撞上死耗子,到一只山鸡回来。

    立夏至,京师中的女郎正式脱下了春装,换上了夏日的裙装。

    正午时分宫门大开,御前侍卫骑着马开路,属于皇帝明黄色的座驾缓缓跟在后面驶出,皇上此次外出围猎还带了皇后和齐贵妃,她们的马车也是紧随其后。

    通往城门的正阳大道熙熙攘攘德挤满了围观的百姓,皇帝一年到头也不出宫一次,他的御驾也不是轻易能看到的。

    侍卫们做人墙,硬生生将两旁的人都挡住,让开了中间的道路让皇帝通行。车轮滚动,明黄色车厢远去。

    做臣子的岂能比皇帝来的还晚,文武百官需提前一两日到松林猎场认领地盘,提前桩扎帐篷。皇帝与臣子住的地方不同,中间有一段距离。

    若是等皇帝来了之后再慢悠悠的过来扎帐篷,那肯定要被治个御前失仪的罪。虽然罪名不大不,但大家都不想在这样的日子里强行引起皇上的注意力。

    宁子衿昨天就到了,今天随着文武百官恭迎皇上圣临。身上有官职的站在前面,像她这样没有封号的就站在后台,一律弓腰低着头盯着地上的黄土和行过的蚂蚁。

    等了好一阵子,圣驾终于过了。宁子衿抬起头,可以自由活动了。她昨天就记住了梁姝和王巧颜她们的帐篷在哪,今天约好在溪边的亭子里碰面。

    宁子衿的生辰将至,就在五日后,过了今年的生辰她就及笄了,也到了女郎可以结亲的年纪。所幸外祖母和爹爹都没有什么,只是问她今年生辰想要什么,丝毫不提结亲的话题。

    宁子衿到的时候,亭子里已经有人在候着了,但并不是她的好友们。而是足有两个月未见的薛莹莹,听姝儿,薛莹莹近日也被家人拘在了家中学规矩,齐贵妃还派了身边的两名教养嬷嬷整日跟着她身边,督促她学规矩。

    毕竟是要成为皇妃的,一言一行都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若是规矩出了错,那丢的可就是帝王家的脸面了。

    不知齐贵妃到底是不是不喜欢这个未来儿媳妇,还未成婚就三不五十地让嬷嬷来给她立规矩。学不会,就手板。

    道消息,薛莹莹都熬瘦了一圈。

    宁子衿当时听了还与姝儿道消息不可信。到底是有多苦的日子才能让薛莹莹这样弱柳扶风的身姿还要再瘦一圈,她原本就已经极瘦了。

    但当碰上了面,她才相信并非所有的道消息都是假的。至少,她觉得薛莹莹现在快瘦成了一张纸,稍微猛烈的风都将这张纸吹破。

    薛莹莹正与林玉娥坐在一块,四下并无人,她们的丫鬟都没有在身边候着。想来是她们两人避开了其他人眼目私下聚在一块话。

    从她的角度看,薛莹莹拿着手帕不断的擦拭着脸,连林玉娥也从腰间抽出了手帕替她抹脸。

    宁子衿不知道自己要不要过去,薛莹莹好像在哭,林玉娥似乎在安慰她。

    但自己和薛莹莹的关系也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薛莹莹应该也不希望别人看到她哭的梨花带雨的模样,现在走过去反而可能会让她感到不快与羞愤。

    宁子衿决定还是先将亭子让给她们,她亲自去找王巧颜和梁姝亦可。正当她准备离开时,身后有人叫住了她。

    “宁子衿!”

    还是被注意到了,她转过身来,向她们露出了一个浅笑:“莹莹,玉娥。我刚巧路过溪边,见你们在亭子话就不过来扰了。我要回去了,你们继续聊吧。”

    薛莹莹的眼睛都快哭肿了,接着石桌撑起身体,声音仍然是低哑的。“宁子衿,你都看到了。”

    “我什么都没有看到。”宁子衿被她这番话吓了一跳,赶紧解释,“你别误会,我真的只是刚巧经过。”

    薛莹莹注视着她,“无所谓了,过来坐吧,咱们也很久没见了吧,自那日诗词会之后。”

    感觉薛莹莹的样子似乎不太对劲,但既然是她邀请了自己,宁子衿也不好拒绝,走进了亭子里坐下来了。

    “莹莹,你最近似乎瘦了些,腰也细了。”

    薛莹莹扶了扶自己头上的发簪,“是啊,以前的衣裳也都宽松了许多。”

    “太瘦其实对身子也不好,你要多注意吃多些。”

    “没胃口,吃不了。”她回道。

    宁子衿与她聊了几句发现,只是短短两个月的时间,薛莹莹的状态就变了许多。虽然整个人无论是从仪态和装扮上看都端庄了许多,但宁子衿总觉得她不如从前那般灵动了。

    如果从前是一汪攒动的活泉水,那现在就是一滩死水了。眸中也再无从前的光亮,整个人似乎变得黯淡了,京中双姝中的一颗明珠似乎被蒙上了一层黑纱,失去了她原有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