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不信 岁岁,别这么偏心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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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怀恩很快带着三千玉门铁骑离了上京, 自他走后,怀仪便一直心神不宁。虽得了哥哥的保证, 可兄长是什么性格,她还是有清醒认知的,从未受过半分曲折的人,那一身傲骨太过刚直,她真怕有人趁机使绊子。

    这下她倒真没了出宫的意思,成日待在椒房殿,连御花园都未曾去逛过, 仿佛一下子收了心,做起了足不出户的妇人。

    兄长会受封骠骑将军,带兵剿匪,是她从未料想过的事,太突然了, 突然到怀仪第一次产生了慌乱感。

    她太过自负,总以为事情的发展方向会如自己的预料。

    可她忘了,这世上本就不可能事事如意。

    烦躁,那股从心底深处涌出又萦绕不散的烦躁让她坐立难安, 只得往内院走去,企图分散注意力。

    初春时节, 大多花还未盛开,倒是桃花林旁边的玉兰开的极好, 色白如玉, 又有兰的馥雅芳香, 是椒房殿新岁的第一抹颜色。

    可花再美,怀仪却是无心欣赏,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走到了玉兰花树下, 屏蔽了万物,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成砚究竟有何目的?

    她皱着眉冥思苦想。

    趁机杀死哥哥,从根源上削弱谢家造反的力量?

    如果真是这样,那她的计划将从中腰斩,届时她又该如何做?

    头疼欲裂,她指尖冰凉,揉着太阳穴,片刻的凉意让她疼痛的神经稍微好受了些。

    “晚枝。”她轻声唤道,无意识伸手,玉兰随即连着一截木枝被折断。

    轻捻着手中的花朵,怀仪声音带着疲惫:“去告知爹爹,请他务必再派暗卫前往并州,去保护哥哥。”

    哥哥不能在并州出事。

    晚枝领命即刻出了宫。

    怀仪心中不宁,想着事,又联想到不好的结果,一颗心像是被扔进滚烫的油锅反复煎熬,憋闷,烦躁,以及事情失控后的愤怒。

    她又回了大殿。

    成砚方进椒房殿,便看见怀仪盘坐在几案后,一手撑着脸,一手不耐烦地扣击着案面,随着频率越来越快,他大概能猜出她此刻的心情,定然是不开心的。

    “近段时日怎的不见你出宫?”赵喜每日都会向他禀告怀仪一日日常,她做了什么,会有人记录下来交给赵喜,再由赵喜告知他。

    自从那日她去了承安寺为谢怀恩求平安符后,到目前,她再未出过宫,下面的人每每回禀,都是皇后面露不耐,心情不虞。

    他知道她因何不开心。

    是以忍了几日,他再也按捺不住来了椒房殿。

    而怀仪只觉得眼前的人格外碍眼,她正烦着,心中一股子火气没处发,实在没有耐心同他斡旋。

    她冷冰冰回:“没心情。”

    所以赶紧滚。

    成砚像是没看出她心中所想,亦或是看出了,只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不愿离开罢了。

    他无声叹气,她的不信任与冷脸早已让他习惯,只是还是会忍不住心酸。

    她在担心谢怀恩。

    她从未信任过他。

    这个认知真叫人难过。

    “岁岁。”他坐在她旁边,展开猿臂拢住她。“你不是最爱同那位陈夫人玩儿吗?怎的不见你召她入宫了?”

    他不还好,一怀仪瞬间觉得真是冤孽,她的不快因为他,而三娘的不快是因为他最信任的臣子。

    这都是什么运气?

    她黑了脸,没好气嫌弃道:“还不是你那位忠心的好臣子,好好的儿郎竟成了睁眼瞎,瞧着挺有风范,到了家竟成了蠢出世的糊涂蛋!”

    瞧着挺有风范……

    这下黑脸的成了成砚。

    她才见过陈轶几次,竟还觉得他有风范?

    分明眼光不好的是她才对!

    成砚不满,可他不能,他敢赌,他要多了一句话,今日势必要被赶出去。

    她心情不好,经过几日的沉淀,势必达到了高峰。

    若是这时他不出面,不在她身边加强自己的存在感,那她烦闷之下去找那姓景的弱鸡仔了怎么办?

    是以他顺着她的话下去:“那陈夫人可是同你了什么?”

    他不太了解陈轶的家务事,仅有几次提及,可那陈轶不是挺重视他那位夫人吗?

    怀仪冷哼:“呵,你那位好臣子家里可是来了位妖妖纤纤的表妹,果真话本诚不欺我,那表哥表妹什么的定然有着千丝万缕的情思。陈轶也真是有趣,既然与他的母亲、表妹患难多年,有着非同寻常的情谊,无法割舍,为何又要主动招惹求娶三娘?也并非他就一定要对他的母亲表妹如何,只是这样复杂的情况,合该他们三人过去才对。”

    “平白让三娘受了诸多委屈。”

    怀仪的不满让成砚心底愉悦,他压了压嘴角,竟觉得怀仪的极有道理。

    结果怀仪下一句话却让他刚转晴的脸瞬间蒙了层阴翳。

    “起来你们两人经历喜好倒还相似。”

    都对那种柔柔弱弱的黑心莲没有半分抵抗力。

    相似?不过一瞬成砚便猜测出了此话缘由,大抵是陈轶的那位表妹也如同林贵妃一般,面上端的的温情意,暗地里却是个黑心肝的。

    他张了张嘴,想反驳,他同陈轶并不相似,他从未对别的女子动过恻隐怜爱之心。

    他有苦衷,有不得不这样做的缘由。

    可这一切的一切现下却不能,他甚至不能表露对她太多的爱意。

    表露的爱会成为她手中的剑,她会毫不犹豫刺进他的心脏。

    这样一想,他便觉得心脏在抽搐。

    她不爱他,甚至恨不得亲手杀了他。

    郁气与戾气杂糅,成砚眼睛黑嗔嗔的。

    他用下巴蹭了蹭怀仪的发顶,眼中闪烁着偏执疯狂的光芒。

    岁岁,你是我的。

    成砚没有接话,殿内霎时寂静,两人呼吸交/缠,维持着表面的宁和。

    成砚并不在意臣子的家务事,陈轶有能力,又足够的忠心,他会重用他。至于他的家中是如何鸡飞狗跳,那不是成砚应该操心的事。

    不过看在那位陈夫人与岁岁交好的份儿上,将来若是闹起来,他可以采取中立态度。

    成砚在椒房殿留宿,怀仪不痛快,他自然贴心不去招惹。

    可夜里怀仪睡得并不安稳,她做了梦,梦境断断续续,梦里是连绵起伏的山,山莽,树高,怀仪置身其中,分不清方向。

    可画面一转,她看见一个很陡的道,依附于峭壁,道下便是深渊,乌黑,看不到底。

    她看见哥哥挨着石壁,正延着道一步一步移动。

    只往下一看,怀仪便觉得心脏砰砰直跳,头晕眼花。

    “哥哥,回来!”

    她看着陡峭的石壁总觉得心神不宁,忙大声唤道。

    可哥哥像是听不见她的声音。

    突然,从峭壁上面滚下许多石头,怀仪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眼睛死死盯着兄长的身影。

    还好怀恩身形矫捷,避开了落下的石头。

    怀仪一颗心刚回落,却见紧跟哥哥其后的人突然拖着他跳下深渊。

    怀仪看得目眦欲裂,尖声喊:“哥哥!”

    再然后,她猛地起身,从睡梦中惊醒。

    成砚也被这动静惊醒,他是听清了“哥哥”二字的。忙看怀仪,她青丝凌乱,额头渗着冷汗,双目无神,脸色发白。

    成砚心被刺了一下,泛着尖锐的疼。

    当年那件事他们三人都不干净,岁岁嘴硬,同谢蕴闹,同谢怀恩闹,同他闹,可最终,真正被她抛下的只有他。

    她嘴硬着不肯,却会为了谢怀恩去求平安符,会在收到谢蕴押岁钱时真切的开心,却唯独对他冷眼相待,连一个笑容都吝啬。

    “岁岁……”他坐在床榻上,难过,苦涩至绝望。

    别这么偏心好不好?

    他心口疼得厉害,可见怀仪仍是一副悲恸神色,怕她被梦境魇住,一边安抚,一边帮着她重新躺下。

    他就躺在她旁边,让怀仪的头枕在他的臂膀上,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温声安抚:“岁岁乖,别怕,怀恩剿了匪寇就会来看你,给你带并州的糕点,为你寻来新的玩意儿。”

    “他会从并州回来,回来哄岁岁开心。”

    ……

    他的声音温柔,带着诱哄,怀仪颤抖的身躯渐渐平静下来,最终躺在他臂膀处,呼吸渐渐绵长起来。

    成砚却是睁着眼望着床帐,直至赵喜来唤他上早朝。

    臂膀酸麻,她后半夜睡得还算安稳,不曾被噩梦吓醒。

    成砚心抽出自己的手臂,俯身吻了吻怀仪的额,而后轻手轻脚下了床榻,去外间由赵喜服侍着洗漱。

    这期间,他沉着脸,嘴角呈现出一个苦涩的弧度。

    成砚不知怀仪对他的误会竟如此深,她肯定不会相信,并州之行,他从未想过就此解决掉谢怀恩。

    他承认,让怀恩领兵前往并州是他动机不纯,这中间也确实掺和了算计。可他是皇帝,背负着整个成氏江山,他身上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他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先祖下来的江山被别人夺走!

    “赵喜。”走出椒房殿后,成砚突然出声。“让下面的人注意分寸,谢怀恩必须好好的活着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