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珩心中不再犹豫，她吞了下口水，眼中闪动着殷切的光：“我需要，有人去做诱饵，吸引那些恶鬼的注意！”

    话音刚落，她就看见原本十分积极的那几个村民面色微变，一个个低下了头。

    她连忙又：“当然我一定会保证他的生命安全！”

    望着大家态度微妙的转变，她扬起乾坤如意袋的手渐渐放下，连声音也了几分：“这样，这个袋子就能为大家带来食物......”

    过了好一会儿，终于有人发了话。

    “仙、仙人呐，我们全家老就靠我一人养活......”

    “万一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我不敢去冒这个险呐！”

    “......”

    君珩当然知道大家的担心，怕死是再正常不过的心理，既然这样，她也不好勉强。

    “还会有其他办法的。”君珩心想。

    她刚想作罢，刘钊从人群中站了出来。

    那个一直支持着她的少年信誓旦旦道：“仙人，让我去吧，我一定不会拖你后腿的！”

    人群中一阵骚动，有惊讶，有不可置信，似乎不敢相信在这样的困境中，有人愿意站出来，无私地奉献自己。

    刘婶在暗处拽了他两下，显然也是不太赞同。

    刘川挤出个脑袋，他已经从之前的惊吓中恢复过来：“娘，娘，漂亮仙人今天救了川儿，她也会保护哥哥的！”

    刘钊也对刘婶道：“娘，我相信仙人！”

    刘婶这才被动，勉强答应了下来。

    -

    君珩带着刘钊离开结界前往镇里，刘钊在明，她在暗。

    “这、这样可以吗？”

    刘钊按照君珩的指导在身上涂抹了恶鬼残留的血腥气，同时用手里的工具制造声响吸引着恶鬼群的注意。

    他对君珩出这句话时，齿关发颤，他不是不害怕，可是他想在仙人心中留下好印象，而不是被仙人偶然想起时，是一副软弱的形象。

    很快，恶鬼群闻声而至，君珩提剑与之搏杀，她的发丝随身法快速浮动，眼神凌厉专注。

    刘钊偶尔还能帮君珩赶走一两只企图偷袭她的恶鬼，待到君珩用铁剑从头颅贯穿击杀了最后一只恶鬼，两人皆是松下一口气。

    刘钊露出一排牙齿，对她笑着：“仙人，我、我做到了！”

    君珩手中铁剑一松，垂插在了雪地里，她比以往每一次都要紧张，手心居然在天寒地冻下出了不少汗，只因为这一次有人将性命托付于她。

    然而君珩偷偷看了一眼乾坤如意袋，却发现袋中并没有什么变化！

    是哪里不对？

    是哪里出了问题！

    她的脑中飞速地回放着两次击杀恶鬼时的画面......

    以君珩的聪敏很快猜到了原因，她的心在胸膛乱撞，她迫切地想要验证自己的猜想！

    然后，她在刘钊看不见的地方......

    用铁剑割伤了自己！

    顿时，有光涌入她的眸中，如果这一刻她能听见些什么，那一定是长久不绝的喧嚣。

    -

    后来，君珩对刘钊不再需要他和自己一道了。

    刘钊看着君珩每日早出晚归，村民们的目光聚焦在今天能得到食物的多少，而他却细微地观察到仙人原本明亮的眼眸黯淡了下去，眼角总是带着疲惫。

    恶鬼总会有杀尽的时候，君珩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

    但是同时她又要兼顾村民们在寒冬最基本的温饱，所以若是当日与恶鬼缠斗侥幸未受伤，她就会自己想办法搞出一点伤来。

    这样外损内耗，神仙也吃不消，君珩只能勉力支撑结界，盼望着第二日恶鬼能少一些，再少一些。

    这样的日子周而复始，直到那一天，恶鬼潮起一般涌向结界。

    村民们手中抱着武器缩在结界中，看着那些恶鬼不断地扑到结界上，被弹开，又再次扑上来......

    结界的一角产生了微的裂痕，然后在恶鬼的撞击下，裂痕绵延开去。

    村民们亲眼见着庇佑他们得享了短暂安逸的结界——破了！

    结界的破碎仿佛地狱之门倒塌，将长乐镇变成了人间炼狱。

    村民们手持着镰刀锄头，却没有一个人有胆量上前。

    君珩站在众人前面，一只恶鬼上来就杀掉一只，一群恶鬼上来就冲进恶鬼堆中，用那把单薄的铁剑，用那个微的身躯，与恶鬼厮杀。

    恶鬼为什么这么多啊！

    许多破碎的影像随着烈烈寒风灌入她的眼中，泪水止都止不住。

    村长牺牲了。

    他为了护住屋里的老弱病残，用布满苍纹的双手抵挡着屋门，风烛残年的年纪，连拐杖也被粉碎不剩！

    刘钊，那个淳朴又勇敢的少年，又一次为自己挡下了恶鬼从身后的偷袭。

    只不过这一次，他是用自己的身躯！

    刘钊被恶鬼咬了好几口，身上的血肉都在痉挛颤抖着，伤处血流如注。

    “为什么，为什么止不住啊！”君珩跪在刘钊身前，不断地用灵力替他止血。

    刘钊看出了她的想法，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摇头阻止她的动作：“仙人啊......这次、这次终于是我保护你了！”

    他支起脖子，循着目光艰难地握住了她的手，嘴唇张张合合，断断续续地着什么：“......仙人，仙人我能......叫、叫一次你的......名字吗？”

    君珩点了点头，随着眼里溢出的水光，一滴晶莹的泪顺着她的长睫滚落在他的手背，碎溅无踪。

    他看向那处，留给她最后一个笑容：“君珩......”

    刘钊闭上了眼睛，再也没有醒过来。

    -

    再往后，君珩已经杀到麻木了，身上的伤痛也没有感觉了。

    鲜血模糊了她的视线，手中的铁剑已断成两截，她的身子向前倾倒......

    倒下时有个声音在君珩脑海中响起。

    “你看呀！你为他们做了这么多，可是结界碎了，那些人在哪里？”

    闭嘴！

    “你看他们望向你的眼神，结界碎裂时，他们只觉得你无能！”

    快闭嘴！

    “......”

    有水滴落在君珩额头，她眼睫微颤，伸手作挡，睁开眼后，她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山洞中。

    积雪融化，空旷的山洞里回声四起。

    她撑起身子，呕出一大片污血：“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意外的是，山洞里面居然有声音回答了她的自言自语。

    “因为，是我救下了你，王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