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幻境消失，周围的黑雾黯淡消散，他们终于回到了现世。

    君珩从幻境出来后就变回了原本的样子，她本以为过了这么久，外面早已沧海桑田，没想到他们依然身处于黑夜，时间像是堪堪过去一刻。

    席玉不禁感慨：“此等术法真妙啊，我也想向赤华鬼仙学......咦，赤华鬼仙呢？”

    君珩听席玉这么一，方才想起外面还有个赤华鬼仙没处理。

    她四处观望，荒地上半个人影都看不到。

    君珩感应着寸离的方位，又走出好远，才借着月光在一棵老树下看见一个颓败的人影。

    赤华鬼仙目光无神，面色枯槁，如同他背靠着的那棵老树一样，奄奄一息。

    君珩靠近他探了探，道：“他的法力枯竭了。”

    席玉凑了过来，瞧上两眼：“难道是他为了造出这样一个幻境，把法力给耗干了？”

    “从他的面相来看，更像是被别人取走了法力。”

    君子晞这话的时候，君珩看着赤华鬼仙的身体挣扎了一下，有那么一点回避的意味。

    她见势逼问：“发生什么事了？是谁干的？”

    赤华鬼仙不答。

    “尹清呢？”

    赤华鬼仙的眼皮抽动了一下，闭眼不再去看她。

    席玉看他面如死水，嘴是怎么也撬不开，急道：“你不是之前挺得意的嘛，怎么现在要死了，反而什么话都不！你告诉我们是谁干的，好歹我们也能替你报仇不是？”

    “闭嘴！”赤华鬼仙像是被席玉激得回光返照，他猛地挺坐直了身子，死死瞪着她，又泄了气一样重重摔了回去。

    席玉吓得一蹦老远。

    君珩想起了长老们在王都暗狱中那段有关幻蛊的对话，趁机压低声音问赤华鬼仙：“你在炼幻蛊是吧！为什么要替他们做这些事情？他们给了你什么好处？”

    “呵，那些骗子！”赤华鬼仙显然听懂了君珩在什么，他恨恨地边喘边笑：“我炼幻蛊......只是因为思念爱妻，想要用它与阿清梦里相见！那些人......找上我，只要我为他们提供大量的幻蛊，他们就能替我改变阿清的命格，可是他们欺骗了我，他们根本就做不到哈哈，只有靠我自己，靠我自己......”

    “你的靠你自己，就是去炼制鬼婴提升法力？恐怕你这才是被人骗了吧！”

    赤华鬼仙声音压过君珩，争辩道：“他不会骗我！”但他的话音一转，歪过头，又不屑解释了，“多无益，都过去了。”

    赤华鬼仙炼制半鬼的背后果然有人在指点！

    君珩提起赤华鬼仙的领口，追问：“他是谁？是幽冥王都的人吗！”

    赤华鬼仙斜睨了君珩两眼，所答非所问：“哼！没想到你居然走出了幻境。”

    猜到他不会松口，君珩也丝毫不客气地回他：“哦，我还要感谢你造出这个幻境，解了我多年心结。”

    赤华鬼仙一听更是气得大喘气：“你......”气着气着他又想起了什么，回击回去，“王姬殿下，我们也算是相识一场，看你这么可怜一直被蒙在鼓里，我决定告诉你一个秘密，一个......你很想知道的秘密！”

    赤华鬼仙越过君珩的肩膀看向她的后方，像是要什么悄悄话一样拉近了两人的距离：“那边那位兄弟......”

    他因为濒死声音变得很轻，为了让君珩听清，故意拖得一字一顿。

    赤华鬼仙出口的话渐渐隐没于喉间，到最后只剩下缓慢张合的唇齿，从口型分辨，他的最后三个字是——

    杀了你。

    君珩抓住他领口的手一颤，她的脑内嗡鸣，身上仿佛缠上了带刺的荆棘藤蔓，只要她一动，就会划破她的四肢，将她的心脏扎得鲜血淋漓。

    她倒退着站起身，仓惶地望了眼君子晞的方向，面前的人明显不怀好意，出的话又怎可相信，可是她想要反驳些什么，却一句话也不出。

    赤华鬼仙见到君珩的反应似乎很满意，他张大着嘴巴艰难汲取着空气，没过一会，就只有出气不见进气了。

    -

    弥留之际，赤华鬼仙的眼里似乎留出了什么，在这时候，他还是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尹清。

    回想起......在他企图让尹清帮忙解下缠在身上的灵鞭时，她手握幡旗法器，毫不留情地吸取着他靠半鬼精魂而炼出的法力。

    他的阿清啊......

    尹清面对着他血色褪去的面容，表情冷淡，像变了一个人，她洁白的衣裙乃至脸上沾满了他的血。

    尹清手中动作未停，在他的震惊中平静地解释：“没什么好意外的，好人不长命，那便去做个恶人！”

    她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上的血迹，歪头一笑：“赤华，你得对，已经回不去了。”

    “为......为什么？阿清，为什么？”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我想做个好人，做个善人，可是结果呢？赤华，你比谁都要清楚的吧！既然这个世道不公，不如去推翻它！”

    “阿清......”

    尹清恬淡的笑意依然挂在脸上，回忆着两人的往昔：“赤华，其实你没变，你还是和我们初识时一样，傻得可爱。我不过是稍微操控改变了下肖恒的记忆，你就上钩了，明明......就有那么多的破绽。”

    他终究闭上了眼睛，不愿再看她，似乎这样，在他心里，尹清就永远还是那个纯净温柔的她。

    但是还好，这样的话她就能摆脱那糟糕的命格了。

    赤华鬼仙想着。

    这样......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