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面一度沉默。

    元旬的咳嗽声突兀响起，纪兰在一旁给他顺着气，温声道：“圆你慢点吃啊，鱼刺要吐出来知道吗......”

    君珩脑内的设想假在此刻被通通证实，她垂在身侧的手无意识地捏紧衣服下摆，就好像被一根鱼刺卡在了嗓子眼，只要发出声音，那根刺就会刮破皮肉产生灼热疼痛。

    又过了好久，她松开了咬紧的唇，轻声道：“先吃饭吧。”

    这时候除了两个什么也不知道的人，其他人各怀各的心思，但既然君珩发话了，他们也都安静入座。

    清谈君拉着席玉坐到了离君子晞最远的位置。

    这里恐怕只有他知道面前这位大名鼎鼎的青庐鬼王到底有多凶猛，王姬殿下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和他走到一起啊？

    清谈君的眼神在君珩和君子晞的面上游移，只见两人皆是一片凝重之色，他心里叹气，估计王姬殿下也是识人不清，被这青庐鬼王的外表迷了眼啊！

    期间席玉好几次好奇地想朝那边看两眼，都被清谈君按下了脑袋。

    而作为众人焦点的君子晞，只面无表情随手抬了几下筷子，之后便沉沉看向君珩。

    “我吃完了。”

    君珩“腾”地起身，她被那道目光炙烤得难受，只想赶快离开。

    她穿过甬路，头也不回地跨入所住的殿中，才发现有人跟了来。

    黑色的短靴不紧不慢，每一步落在地砖上，都好像踏在他们垒砌而成的名为信任的高墙，直到距离她仅有一步之遥时，停了下来。

    君子晞垂下头，一缕搭在肩上的发丝不安分地滑向前胸，他阴沉的眼神里面映衬着君珩的倒影，浓烈的情绪仿佛马上就要倾泻而出。

    “你还有什么话想吗？”君珩偏头看着脚底的地砖，日光将他们烙在上面，留下一团黑影。

    过了好一会，才有声音响起。

    “他的是真的，我无话可。”

    这话终于从他嘴里亲口了出来，那道墙轰然倒塌，将她砸得猝不及防。

    君珩的手在颤抖，她的拇指按在寸离上摩挲了一下，又松开垂落。

    她深吸一口气：“为什么......要骗我？”

    “向北和易南是你找来的吗？从头至尾......这只不过是你为了接近我而设下的一个局吗？”

    君子晞不言。

    她向后跌坐在床上，肩膀抽动，恨声笑着：“你什么都知道，在一旁看着我想尽一切办法挣扎求生，很有意思吧！”

    君子晞想要抓住君珩，让她先冷静一下，可是君珩向旁边一躲，灵敏地避开了他的手，回给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什么极为厌恶的东西，他的心跳有些乱了分寸。

    君珩恶狠狠地道：“如果你的目的就是要杀了我，不如我们来堂堂正正地一架!”

    她的话音未落，就被更强烈的回声覆盖。

    “杀了我......”

    “杀了......我......”

    君子晞的耳畔如有震天嗡鸣，这几个字就像将他点燃的引线，他脚下踉跄，一个不稳骤然跌向君珩，双手堪堪撑在她的身侧。

    那嗡鸣声像是融入了他的血肉，沿着血管拼命地向上鼓动，而他的头痛不止，仿佛有一把大斧，要将他生生劈成两半。

    “......”

    “若我输，我便认了，不必你再花心思搞这些弯弯绕绕！”

    “若我赢了，你......唔。”

    这道声音隐没在君子晞的掌中，他单膝屈起顶在床沿，倾身朝她压了过来。

    君珩猝不及防，整个人被他扑倒在床，她拉扯着那只覆在自己唇上的手掌，企图将他弄开。

    “嘘。”温热的气息在她耳廓萦绕，君子晞的声音比平时更加低沉。

    君珩吞了下口水，嘴唇翕动，她这才注意到，他的右眼隐隐燃起了焰光......

    君子晞用那双异瞳毫不掩饰地看着君珩，她第一次对自己生气，而不是漠然，不是无视，这是不是明，自己在她心中拥有了那么一寸之地呢。

    她的唇无意般地擦过他的掌心，如轻羽，似火花，酥麻感顺着那处直钻入他的心海，又炸开散落到身体各处。

    君子晞将手掌缓缓移开，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指腹擦着唇珠而过。

    那一晃而过的触感让他食髓知味，流连忘返。

    “君子晞，你清醒一点！”

    君珩缓了口气，在他身下用那双澄澈的眼睛看着他，似是不解他此刻的每一个举动。

    这一刻，君子晞竟然希望着，她能不要那么清醒，能像花田棺木的那个夜晚一样，与他共赴混沌的欢愉。

    君子晞单手圈住君珩的手臂，抬起她的下颌，那秀颀的脖颈完整地暴露在他眼前，饱满的唇像是在发出无声的邀约。

    他的眼眸在瞬间黑沉下去，难见一丝清明。

    君珩眼见着君子晞的唇朝她贴过来，却在最后犹豫了一下，因此偏了些许角度。

    他吻在了她的唇角。

    如她所料，是柔软而微凉的触感。

    君子晞深深埋下头，不敢再去看她的眼睛。

    似乎现在只用这么看着她，就能够让他浑身的血液沸腾，仿佛有滚滚岩浆，袭涌至身体的每个角落，直到将他的所有理智蚕食殆尽。

    他为她偏执地沉迷。

    君子晞突然想起，两次，她问过他的那个问题。

    他的声音像一把烧过的干柴，变得有些哑：“你问我为什么一定要跟着你吗？”

    “......”

    “殿下，如果我，喜欢你......不可以吗？”

    此情此景，一下发生了这么多事，君珩感觉自己的灵魂已经游离出身体之外，根本不知道要做出什么样的反应了。

    她装死一般闭上眼睛，灵识却有种不正常地清明，她发现，君子晞似乎只有在紧张之时，才会叫自己殿下。

    很快，她就纠正自己，现在哪里是想这些的时候！

    像是有什么轻轻触碰了她的发顶，下一刻，身上的压迫消失了。

    君珩睁眼时，那半截人影已隐没在殿门转角处，她摸了摸唇，日光从穹顶透过，有种恍惚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