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怀山襄陵
两人拿着长棍刚走上大道,前面已经陆陆续续有人在慢慢挪动,后面也跟上了浩浩荡荡一群人,随人潮艰难地往前走。
周围村庄村民见这么多人都往山上逃去,也纷纷收拾家什,着火把跟上大部队,乱成一片。
人人都有从众心理,从一开始没人信到后来看见别人动起来,心里恐慌的人们自然也就随大流,生怕自己落后倒霉。
此时雨已经慢慢停了,黑夜里挂着在阴云里若隐若现的一角月亮。
冷白月光微微映照着四周,光线黯淡,视物不清,路或被水淹没或冲毁,前行只能靠记忆中路线和木棍探路,所以速度极慢。
家里富裕的,奴仆抬着软轿载着主人,老爷夫人妾室怀里抱着贵重金银和孩子,奴仆成群,在前开道,后面跟着车马载满了粮食。
有的男人背着老母扯着老父也跌跌撞撞咬牙跟上,女人则是拖家带口左右抱一个,胸前挂一个,身后还背了一坨,乱哄哄一片。
稍大一点的孩子抱鸡牵狗,撵着牲口。
从县门到玉皇山,脚快一点的半个时辰就能走到,现在他们已经走了两刻钟,却被堵在淮河上那座石桥前面。
河面被上流汹涌而来的大水骤然加宽,冲毁了两岸堤坝,波涛汹涌洪水滂湃,桥两端的台阶早已被水淹没,只能靠感觉摸索前行。
连那富家老爷也不敢再坐软轿,老老实实由仆人搀扶哆嗦着过了桥。
某户人家正赶着羊儿上桥,她家儿媳不心踏空,身侧羊儿猛的被撞进水里,水花都没看见,就已经被冲走不见。
那家老婆子揪住她儿媳咒骂不止,趴在栏杆上呼天抢地,哭闹不休,后面的车马人群被堵在半路不断催促,急躁的情绪蔓延,争吵不断,场面之混乱。
等他们俩终于爬上山坡,眼睛能瞧见的地方都站满了人和畜物,地势平缓一点的已经被先到的人占领,整个山上吵吵闹闹,不是东家妇人多占了一块地儿,就是西家娘子东西不见,男子蹲在地上默默抽着旱烟有之,报团看笑嬉皮有之。
李掌柜四顾张望,正好见自家娘子在不远处给孩子擦着手,丈人老父母都在旁边卸着东西,忙喊道长一起过去。
芷珠还想上山顶去看看,客气谢绝,李掌柜看他有自己的想法,倒也没强求。
山顶伫立着一座残破的庙宇,没落之前规模应该很宏大,四处散落着青砖碎瓦,屋脊都被劈破裂,芷珠看着那道黑黢黢的缺口,摸了摸下巴,这是雷的?
可原因是什么,地势太高?还是这边太潮湿?如果不下雨他们倒有个好住处。
等她逛完,正往他们聚集的地方走去,路上就遇到出来寻他的李掌柜,芷珠正在想那个庙宇的事儿,之前听他过是土生土长本地人,便问:“李掌柜,这山顶有座破败不堪的庙宇,是什么原因被毁的啊?”
听她起那座庙宇,李掌柜诧异,就给她了这里的传,大禹治水时太过劳累晕倒在淮河边,玉皇大帝被他感动特地前来相助,因此得名玉皇山,前朝洪武年间这里建起玉皇庙,香火鼎盛,善男信女,络绎不绝。
只是后来每逢雷雨天气,庙宇就会被击中,且屡夺人命,此后天气一变就无人再敢上山,香火便渐渐断了。
芷珠听后沉思,想到五河县及周边的几个城镇的地形,这边四面环矮山,中间是平原,虽然玉皇山最高,但也不是雷电必击的原因啊。
看芷珠没话,李掌柜又:“我老父曾告诉我,他幼时天晴总喜欢和伙伴来这里玩乐,采采山货,后来他进山久待便感觉头晕目眩,身体不适,便不敢再来,也不许我们来。”
听他这话,芷珠可以肯定,这玉皇山里埋着的东西,要么铁要么稀缺金属。
雷雨天,雷电移到这方,地下矿藏资源释放出的电荷与云层电核接触,从而形成‘炸雷’落地,受地形影响,玉皇山常被击中。
“对了道长,还未请教尊姓大名。”李掌柜突然想到这么久还不知道芷珠姓名。
“哦,散人白竹。”回过神,芷珠这样回了一句。
等有机会,她要把这里拿下,这可能是座铁矿或者金矿山,发达了发达了。
想到她能成为矿主就两眼发光,内心有只土拨鼠在尖叫,这事儿刻不容缓,等雨季过去,她就买下这座山。
李掌柜热情邀请他一起过去用点吃的,芷珠看他们一家和善,只不用,扯出腰侧的饼子对他这就够了。
芷珠再三坚持,李掌柜没法子只好转头离开,此时他们在山头已经待了三个时辰,再过不久天就要亮了。
有些人抱怨不该来,根本没有洪水,再有人起哄,本就意志不坚定的人就算离开。
芷珠劝他们:“诸位,反正咱们已经待了这段时间,不如再等等。”
“可不能待了,道长我家还有几床棉絮,晚间冷还可以用,我先回去拿,一会再回来。”
“东西还在原地再拿不迟,洪水来了再跑就来不及了。”知道这是托词,芷珠还是了一句。
那人踌躇,他旁边的人嘟囔:“道长,俺家近,不怕事儿,就不信有那么巧……”转身就要下山去。
看他们一意孤行,芷珠不再劝,她也没那么好心。且有些人就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就在他们完话,一行人慢慢往山下走去时,山坡下传来山崩地裂之感,闷沉的碰撞声,浩荡的波浪声。
芷珠望去,面上惊愕,只看见拥挤的水铺天盖地涌了过来,看架势五河县怕是已经被淹了。
洪潮瞬间就吞没了一切,刚刚那群在坡脚徘徊的人还没来得及转身,就在尖叫声中被浪卷到水里,浮浮沉沉。
“啊!!救命啊!!!....快跑快快,洪水真的来。”
山脚躲闪不及的人惊声尖叫,推攘前面的人赶快上走,夹杂着有人被推倒的惊呼声,孩的哭闹声,男人女人的怒吼叫骂声。
芷珠定了定心神,朝上也走了几步,拿着刚脱下的蓑衣又穿上,估计马上又要下雨了。
没一会儿已经是黎明,但天还是昏沉黑暗,闷雷阵阵,豆子大的雨落了下来,被卷入水中的几个人被人用树杆子拖了上来,现在正趴着吐水,看到芷珠,涕泗横流,连连道谢,后怕不已。
周围的人看芷珠就当看神仙,敬畏,讨好,畏惧。芷珠全当没看见,起身慢慢朝上走去。
她要去看看周围灾情,如果能复刻出来,早点给康熙看,也早日事了。
系统也害怕雷,让她不要到山顶,最后找了个山腰平坦的地方。
五河县大门现在只能看到顶尖的部分,浑黄的水面上漂着被淹死的家畜尸体和各种物件儿,石头与石头的砰砰撞击声,更给这黑夜增添一丝不详,山脚下很多房顶上树枝上还蹲着来不及逃走的人,在哪里摆手求救。
这雨一丝一毫停下来的意思都没有,连洪水也上涨了三分,早的薄雾阻挡了更多视线,百姓个个愁眉苦脸,裹紧毯子,围在一起取暖。
芷珠没法看更远,她又想到五河县数十个村镇,按照之前那架势,通知到位的最多十分之一,其他镇上情况也许不容乐观。
扯下一块手中的饼子慢慢咀嚼,一边想不仅要告诉康熙这边的灾情有多严重,还要告诉他预防灾后瘟疫。
咽下嚼碎的饼,要是灾后能让这边的人上报朝廷,她出了力,让她接管这边水利工程的修建就好了。
但她现在一个游方道士,没钱没权,看来只能暗示康熙这边有位高人,她暗戳戳的想。
这一天雨继续下,到了晚上都没停下来,洪水也继续上涨,芷珠组织了一队护卫,每隔几个时辰就报一次,还让他们晚上轮班值守,就怕这水上涨厉害,大家遭殃。
百姓完全信了芷珠的身份和本事,自发参与进来。
当夜芷珠一个人睡在那座荒庙,提前在脑海设置好场景,再次点燃了香,这次的场景是她根据这几天的经历布置,肯定不会再出事儿。
康熙处理完奏折,就看见敬事房端着托盘上来,身旁的梁九功一看又是他,心里估计又是太皇太后施压了。
康熙抬了抬手,示意他下去,那太监为难的立在下首。康熙看他不走,沉声:“怎么,还要朕请你出去?”
“皇上...奴才不敢,只是太皇太后吩咐奴才今儿一定要请皇上选一位娘娘,倘若奴才没办成这事儿,太皇太后怕是要把奴才大卸八块。”敬事房太监跪在地上,语气呜咽。
康熙轻笑了一声,对他摆了摆手:“下去吧,朕保你无事。”完端起茶喝了喝,又对梁九功问:“三阿哥今儿怎么样?”
前几日玺儿有些发热,康熙勃然大怒,连流云都被罚,了二十个板子,又亲自照顾了一夜。
昨天刚退热,康熙松了一口气,要是玺儿有个什么意外,他拿什么去给芷珠交代。
等他走到玺儿休息的地方,正见他不肯喝药,还很霸道的对香云啊啊大喊。
康熙走上前抱起他,强硬的喂了药,看他瘪嘴就要哭,金豆子欲落不落,男人就盯着他,才不惯着,这子人精似的,康熙点了点头他额头。
玺儿喝过药,眼睛一眯一眯的,康熙就抱着他让他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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