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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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石夏天跑出来了, 看到陈强高兴地扑过去:

    “陈叔叔,你怎么来申城了?有没有带大黄来,香香和晶晶有没有来?”

    韩睿松开陈强的手, 让其同侄女抱在一块。

    虽然奇怪石夏天喊叔叔之前还带着姓,可陈强和石泉生本就不是一个姓,他联想到自家那情况, 只当陈强和石泉生不是同一个爹。

    这样他们兄弟俩长得不像也就得通了。

    军中有事韩睿回来一趟马上就要走了,下一次回来就不知道是何年何月了。

    抱了抱儿子韩沛,又问过了韩时最近的学习和锻炼就先上楼了。

    石泉生和陈强敲门进来时,韩睿正在看着窗外那桃林里的亭子。

    韩睿其实心里清楚, 或许弟弟早已经不在这人世间了, 只是自己一直不敢接受面对。

    石夏天同韩家那俩孩子亲得很,石泉生一家还来韩家做客, 陈强已经看出韩睿只是单纯长了张不讨喜的脸, 并不是真的吓人,不看他同自己的亲娘还有儿子相处都一副断情绝爱的模样吗,所以现在陈强一点心理负担没有, 推开门大大方方坐在他对面。

    而石泉生,韩睿从来就没威慑住他,毕竟是曾经的手下败将。

    别管他怎么赢的,反正那两个熊猫眼他亲手画上去过。

    韩睿收回心神, 思索一番看向石泉生开口了:“听你对大别山很熟悉?”

    一句话将石泉生引回那丛林里的回忆:“还行吧,毕竟在里面生活了二十多年。”

    猎杀曾经是他生命的全部, 别看现在的他一张脸光滑白皙,其实衣服下面的伤疤遍布全身, 毕竟一直同野兽夺生死。

    近些年他很少受伤了, 疤痕大多也淡化, 当年各处皮肉撕裂的疼痛也渐渐消散了,只除了腰侧面那处。

    韩睿听了点点头,与其他一人这样漫无边际地找,不如找一批山民听,他已经知道石泉生和陈强会经常走山串林去收购山里人采的药材和猎得的皮肉。

    “你们常年在山里行走,我想请你们帮我在那山里听一件事:我有个弟弟,二十四年前,大概是三月低四月初的时候被人抱走了,这些年我们家想尽一切办法,最近终于撬开了那人的嘴,我弟弟应该是被他们扔进了那山中。”

    陈强这会不敢贫了:“你还有个弟弟啊?”

    “嗯,亲弟弟,就这么一个。”

    “为什么被人抱走了?二十五年前是哪一年啊……”

    陈强心里算了一番,原谅他没正经上过几年学,文化水平真不高,算出来还是错的。

    韩睿有些难过地闭上眼睛,报了出来:“二十五年前是五四年,我弟弟被人抱走时不满四个月,他是五三年腊月初八出生的,现在该有二十四岁八个月大了。”

    一直没话的石泉生慢慢坐正,双手握成拳头,那是他遇到危险和紧张时刻时做出的自我防护动作。

    直直盯着对面那人。

    陈强还在那里算着:“那么就被人抱走了,怎么会被人抱走了呢?你们家看着也不像那种养不起孩子的人家啊。”

    韩睿没有再话,这么些年,他一直在问自己,当年他怎么就混账地想出那样一出,天还冷着他怎么就该死地将四个月不到的弟弟给抱出来了。

    突然陈强脑袋里一声响,像是搭上了某根弦,然后他随口了出来:“五四年春天?这么算来你弟弟和我哥情况差不多,我哥当初就是在那年那个季节在我们那山里的溪水里被石伯捡起来的……会不会是……”

    到后面陈强越声音越,因为韩睿挣开了眼睛,双眼泛红,看上去很是吓人。

    韩睿看了陈强一会,然后转过头死命盯着他边上的石泉生,问话还是冲着陈强。

    “他不是你哥吗?”有弟弟就有父母的啊。

    “他是我哥啊,可也没他是我亲哥啊,你不看我们姓都不一样吗?”

    韩睿沉默,也有人叫过他哥,他们也不一个姓。

    他以为……只是他以为。

    石泉生没话,韩睿也没话,陈强看看韩睿又回头看看石泉生,声嘀咕了一句:“看着真有点像,怪不得我之前看着你笑得好像挺熟悉的。”

    陈强的是火车上,他第一放狠话时被韩睿一个笑给晃悠过去了。

    韩睿起身了,然后他伸出了手,石泉生同时也动了,他一脚撑开桌子,椅子向后划开,站了起来。

    问道:“他为什么会被人抱走扔了?为了让他去看看山里的桃花吗?”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备注1出自唐代诗人白居易的《大林寺桃花》

    每年那个日子石泉生都会到溪边那石头上坐一坐,溪边有几株桃树,年年花开年年不见故人来。

    韩睿也想起那年丢失韩亦时院子里那片桃林,还有当初来接孩子却迷失在桃林的石泉生,手上的动作越发快速,却依然被石泉生避开了。

    石泉生一个侧转身,站到了墙边,问:“你是想看看我腰间有没有胎记对吗?”

    石泉生笑了,笑得眼角泛红:“没有!”

    着自己掀开腰测的衣服,那里的确看不到韩睿想找的胎记,那里覆着一块伤疤。

    这是十四岁时,石泉生在山中被狼咬留下来的,石泉生知道自己腰上有什么,那么些年在山里猎他一直心保护着那一片,为了挽救那块被狼咬进嘴里的肉,他凭生第一次徒手杀了一匹狼,可那一片肉还是被狼撕扯下来了。

    石泉生至今都记得当时那刻骨铭心的痛和一种无法形容的悲伤。

    韩睿看到伤疤眼更红了,他身上也有许多伤疤,却没有那么大片的,并且他是军人,身上有伤疤再正常不过的事。

    他的弟弟,皮肤曾经那样娇嫩,身子那样稚弱,他抱着都要心翼翼的。

    “韩亦,你肯定就是韩亦!我早该认出你来的。”

    石泉生从楼上下来的时候眼睛还是红的,在客厅陪着沈燕和孩子们看电视的唐青婉发现了他的异常,第一时间站起来跑了过来抓着石泉生紧握的手,克制着问道:“怎么了?”

    石泉生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视线越过唐青婉看向坐在那沙发那边的沈燕。

    那人也正好看了过来。

    石泉生回想起刚才楼上韩睿得话,原来他是被别人偷走的。

    也好,总好过是被亲生父母丢弃在溪水中。

    至今石泉生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活下来了,一个四个月不到的孩子,被丢在四月的溪水中,冲上了溪水里的石头之前居然没有被淹死,也没有冻死。

    沈燕站了起来,然后身边的石夏天像个炮弹似的冲了出去。

    韩睿出现在楼梯那头,石夏天挡在石泉生和唐青婉身前,凶猛地看向韩睿:“是不是你欺负我爸爸?”

    韩睿看向石泉生:“是伯伯对不起你爸爸。”

    石夏天听了,像一只愤怒地狮子冲韩睿喊道:“你敢欺负我爸爸,我你儿子!”

    着看向才三岁的韩沛。

    韩沛还傻愣着喊:“甜甜姐姐,快来看电视啊。”

    石夏天真动了,不过被石泉生抱住了。

    石泉生一手抱起石夏天,一手揽着唐青婉:“我们先回去吧。”

    唐青婉点点头。“有没有哪里受伤,甜甜给我抱吧。”

    石夏天一听便挣扎着下来。

    “我自己走,爸爸。”

    经过韩沛时,石夏天转过头,目光搜寻着找到韩时,恶狠狠放话道:“看好你弟弟,不要让我碰到。你爸爸敢欺负我爸爸,我以后见到你们一次一次!”

    韩时和韩沛不约而同颤抖着后退了一步。

    跟在一家三口身后的陈强见了却不和场合地忍不住笑了一下。

    而沈燕站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怎么就走了,不吃了晚饭再回去吗?”

    石泉生停了下来,看向沈燕:“不了。”

    “过往承蒙沈教授照顾,石泉生感激不尽,愿您岁岁年年,青春不老。”

    着一家三口连带着陈强都走了,陈强走到门口还绕回来抱走了他的行李。

    这里面的宝贝可都是花了好多钱换来的。

    身后,韩沛还想追他的甜甜姐姐,被施逸抱住了。

    “姑姑带你们去楼上玩,下周末我们去学校找甜甜玩好不好?”

    “可是姐姐好像生气了,姐姐是不是哭了?我没欺负姐姐啊,姐姐哭了……我也要哭了……”

    最终韩时和韩沛被施逸姐妹带走了。

    屋里只剩下沈燕和韩睿。

    韩睿还要去赶火车,他是一名军人,他已经离开部队很长时间了。

    沈燕拦着韩睿:“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韩睿怨过吗?他怎么可能没怨过。

    “我们心里其实一直清楚,之所以这么多年没能撬开闫希曜的嘴,是因为他知道韩亦被他弄死了。

    他出来总归是个死,他咬着牙不,我们怎么都得留着他的命。”

    沈燕哪里不清楚,她和闫希曜相互折磨那么些年,她不是没有机会捅死他,可她总幻想着,幻想有一天他良心发现,将韩亦的下落出来。

    沈燕喊叫了起来:“所以呢?所以你现在告诉我韩亦没了是吗?”

    “闫希曜对手下那人,弄死,然后扔到大别山里去。”

    沈燕一屁股坐了回去。

    她早该想到的,大别山,那是她和韩久江结为革命伴侣的地方。

    “那人手下到了大别山,他将四个月不到的韩亦扔到了深山的溪水中。”

    “四个月大的韩亦被扔在四月的溪水中,或许是老天看不过去,他被冲到了石头上,被山里的一个猎人救回去了。”

    沈燕眼中迸发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光。

    “韩亦没死对吗?他被人救了是不是?”

    韩睿戴上帽子,往外走:“他没死,他长大后娶了一位知青媳妇,生了一个女儿,他跟着那猎人姓石,因是是在泉水里的石头上捡到的,取名泉生。”

    后面这些是陈强的,中间省略的韩睿从对方那一身伤疤和他野蛮的身手也看出来了。

    衣食足方知荣辱,自己这个做哥哥的居然嫌弃他那些搏命的身手是下三滥招式上不得台面。

    何不食肉糜?何其相似,何其可笑?

    韩睿离开后,哄好两个孩子留施雪在上面照看的施逸快步走下来。

    扶起瘫坐在那的沈燕。

    “夫人,不管怎么样,二表哥他还活着,挺好的。”

    石泉生一家三口带着陈强回到燕园。

    路上,石泉生已经简单地将他和韩家、闫家的瓜葛同唐青婉了。

    “挺好的,最起码我现在知道不是亲生父母有意把我扔掉的,扔到水里。”

    唐青婉不知道什么安慰石泉生。

    刀没有切到自己身上,什么都显得苍白。

    反而是石泉生自己安慰道:“真的,我以前对我的身世想过很多种假设,每一个都比这个惨十倍、百倍。”

    可知道真相的时候还是觉得委屈,前所未有的委屈。

    或许人就是这样不知足。

    唐青婉摩挲着石泉生的手:“人都有喜怒哀乐,你也可以委屈,可以怨憎,可以哭。你只要记得,我和甜甜自始至终都会陪着你。”

    “我哭也是因为太高兴了,高兴我找到生我的人。”着弯下了腰,将头埋在唐青婉腿上。

    一路颠簸,很快回到了燕园。

    唐青婉看着远处的房子,迟疑了:“这房子是……要不我们不要了。这里以后会很吵,住着也不舒服,我们把他还回去,谁买的就还给谁,让他把我们花掉的钱补回来就行了,我们再去别处买一套适合居住的房子怎么样?”

    石泉生没点头,他量着已经初步改头换面的房屋笑着:“听那姓闫的还没死,这些房子当初是他精心为生我的那个人准备的聘礼,你他要是知道以为早被他弄死的我居然没死,还占了他们的房子,他会不会直接把自己气死?”

    石泉生知道这人哪,是不能占便宜的,你占来的便宜迟早要付出更大的代价去偿还的。

    他就当初他为什么就没经受住诱惑,接下来这被韩睿强取豪夺来的房子。

    原来他提前已经偿还过了。

    房子已经能住人了,石泉生上前开门,牵着唐青婉一行人走了进去。

    “燕园?我努努力,争取在姓闫的闭眼前将这名字改了,名字我都想好了,到时候就叫他——石苑。”

    作者有话:

    简单一下,姓韩的还不知道,知道得最多的大概只有看脸的施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