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洺……

    姜雪莉的眼中倒映出苍洺的身影，她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他。

    她只知道，苍洺是傻子。

    她的傻瓜未婚夫……苍洺。

    时间不多了，冲进来的联邦军队逆转局势。

    虫潮被炸成黑色烟花，教堂里的人纷纷松了一口气。

    一束激光炮对着悯夜轰了过来，他灵巧地躲开，不忘警告司白礼。

    “下一炮，我会将她挡在我面前。”

    司白礼沉默了，但同时也下达了不再开炮的指令。

    教堂里的虫子数量太多，清理起来很是麻烦，这倒给悯夜一点时间。

    他手里举起微型毒素遥控器，对苍洺宣告道：“我推到顶，她必死无疑。我知道你们三个人里你最爱她，那就一命换一命吧。”

    “现在，你死给我看。”

    “咣当”一声，悯夜丢了一把巧的佩剑到苍洺面前。“插进心脏，别犹豫。”

    “虫族从不做亏本生意。”

    这次的完美计划落空，折了这么多同族，他好歹也该带走条人命。

    他了解苍洺，他一定会同意的。

    为了姜雪莉，他什么都愿意做。

    西泽先一步抢走了那把佩剑，“苍洺，你不能听他的。这家伙马上就要被灭掉了！”

    胜利的曙光就在眼前，现在死了不就等于给对面送人头吗！

    苍洺身上圣洁的教皇服已经被虫子啃得破烂，但他身上不见丝毫狼狈。

    光辉依旧眷恋他，点亮他银白色的发丝。

    “还给我吧。”教皇轻声道。

    西泽见他非常冷静，不像是冲动的样子，迟疑着将佩剑还给了他。

    其实苍洺很清楚，悯夜拥有在绝境中逃命的本领。

    他们灭不掉他的。

    虫子永远杀不光的。

    苍洺握住了佩剑，抬眼看向姜雪莉。

    两个人的距离隔得太远，他看不清她的模样，但是在脑中，他早已将她的样子深刻于脑海里。

    她微笑时的样子，耍赖时的样子……即使经过了百年的时光，也依旧没有褪色。

    其实这一百年以来他一直悔恨，为什么当初死的人不是他。

    现在看来，好像还有赎罪的机会。

    这百年来的独活，日日夜夜折磨着他。

    或许此刻这一剑会是解脱。

    苍洺并不知道姜雪莉已经恢复了记忆，他最后一次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姜雪莉心中警铃大作，她连忙喊道：“苍洺，别做傻事！”

    悯夜大笑道：“教皇如果惜命，大可以不听我的。只不过阿尔贝雅我就要带走了，你们此生将不再相见。可能是阴阳两隔吧，可能我会再次洗掉她的记忆……”

    阿尔贝雅！

    这个名字让苍洺心跳停止。

    他猛地抬头看向姜雪莉，泪水无声无息地盈满眼眶，而后落下。

    激烈的心跳之后，是无尽的懊悔与自责。

    阿尔贝雅，他一生都亏欠的人。

    他最爱的，未婚妻。

    他再也不想让她受尽苦楚，他为她而死，也为自己而死。

    希望所有的悔恨都能用自己的这场死亡终结。

    “我只给你三秒钟的时间。三，二……”

    “欠你的，我终于可以还给你了，阿尔贝雅。”

    教皇轻柔的嗓音里，饱含着浓浓的爱意，像是爱人间的耳语。

    苍洺举起佩剑，毫不犹豫地刺了下去。

    司白礼一枪过去，歪了苍洺手里的剑。

    “教皇不能轻易死掉，起码，不该死在银木联邦。”

    司·公事公办·白礼

    苍洺瞪了他一眼。

    西泽趁机抢走他手里的剑，转头恶狠狠对悯夜道：“都你逃命的本事一流，今天我倒要看看到底多厉害！”

    他着，就想直接攻过去。

    “你们是觉得我下不去手吗？”

    悯夜生气了，事情总是超出他的控制之外。

    他毫不犹豫地将遥控器上的滚轮往上猛地一推，在接近顶端的那一刹那又急刹车停下。

    毒素充分释放，这次的疼痛超过以往的总和，姜雪莉有很长一段时间眼前是一片漆黑。

    当她的意识再次回笼的时候，她直接张开嘴，一口咬在了他的手背上。

    她这一口咬得非常重，像是要把他手咬断一般。

    “嘶。”悯夜皱眉，他不得不用上拿着遥控器的右手，才能把自己的左手从姜雪莉的嘴巴里解救出来。

    也就是这一刻，姜雪莉的右手抓住了悯夜的右手。

    他看不见她的眼睛，却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悯夜，那样的事情，我只想经历一次。”

    “你让我恶心透顶，和你在一起的每分每秒都是我洗不掉的脏痕。”

    “但是，你再也不能用我威胁到任何人了。”

    姜雪莉语气轻松，好像已经找到了解决问题的办法。

    悯夜心惊肉跳，他眼睁睁看着姜雪莉捏住自己手里的遥控器，她纤细的手指毫不迟疑地推动滑轮，补齐了最后一点距离。

    那是生到死的距离。

    毒素完全释放，怀里的女孩抖了一下。

    悯夜的心也跟着抖了一下。

    他喉头发干，眼睛瞪得老大。

    不，不可能的……

    姜雪莉闭上了眼睛，身体如软面条一般往下滑落。

    姜雪莉可能会惜命怕死，但阿尔贝雅不会。

    奥雅独立国的长公主阿尔贝雅，是全星际最勇敢的战士。

    司白礼派遣的狙击手抓紧机会从四面八方向悯夜射击，为了躲避子弹，他只能被迫往后躲。

    这一跳，就拉开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人质和绑匪解绑开，司白礼的军队更是肆无忌惮，炮弹像不要钱一般朝着悯夜轰了过去。

    悯夜没办法，只能离开。

    他的身形在一刹那间化作无数颗粒，顺着风飘走了。

    离开前的最后一秒，他眼睁睁看着穿着婚纱白裙的女孩从高处坠落，像蝴蝶张开双翅，可惜来不及振翅飞翔，就要落地。

    另外的三人也被这一幕震撼到，几乎是前仆后继地想要去接住她。

    最后，苍洺赢了。

    他飞跃至半空，将新娘一把抱进怀里。

    这本该是他梦寐以求的画面，如今却泪流满面。

    怀里的女孩安静闭着眼，就好像只是沉睡了一样。

    神职最能感应生死，他不需要任何仪器就能确认这件事。

    姜雪莉死了，或者，阿尔贝雅死了。

    苍洺很难描述心中的情绪，他甚至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心了。

    他像个傻瓜，站在原地，维持着抱人的姿势。

    教皇抬起头，强光映入他的眼睛里，他眨了几下眼睛，而后直视天空。

    这世上真的有神明吗？

    如果有，何时才能显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