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贝亚，你如何看待虫族？”

    悯夜抬起头，试探着问道。

    彼时的姜雪莉还是圣思的学生，一身利落的男孩装扮，看起来像是非常受女生欢迎的乖乖仔。

    她撑着下巴思索了一下，而后回答道：“不知道哇，该怎么看待呢？”

    她是个外来灵魂，还真是不清楚人类和虫族之间的矛盾。

    悯夜收回目光，声音不由放低了一些。

    “不会觉得……恶心吗？或者是，恐怖、可怕。”

    姜雪莉笑着伸手在悯夜的脸颊上掐了一下，“你不就是虫族吗？我看你人模人样的，也没有很恐怖啊。”

    悯夜冷不丁被“他”摸了一把脸，连忙往后缩了一下。

    “话就话，别动手动脚的。”

    全学院里，敢摸虫脸的，估计也就只有一个她了。

    悯夜想到了最近虫族的境况，忍不住眉头微蹙。

    “现在的宇宙环境很糟糕，我的赞助者告诉我，我很可能无法在这里正常毕业。人类和虫族的战争，不定哪天就开始了。”

    悯夜语气沉沉，染上了无尽的忧郁。

    姜雪莉终于正经了起来，身体不由自主朝他的方向探了探。

    “啊？发生什么事了？这些年不是一直都好好的吗？”

    “虚伪和平的假象，很快就要被撕破了。”悯夜的眼底，是化不开的浓墨。

    人类和虫族，和平相处过，也相互厮杀过。

    近百年的和平期，是双方各退一步的局面。

    要怪，就怪虫族进化的太快了。

    在虫族世界里，顶级进化者是可以进化出人类躯体的。

    他们拥有人类的一切基本能力，甚至还可以比人类多一些特殊能力。

    而这，给人类带来了强烈的危机感。

    虫族本体的繁育力那么强悍，如果他们找到某种方法，让大部分虫子都进化成人类形态。

    那人类又该何去何从？

    以现在不太理想的人口数，对战数量无穷的虫族，落败只是时间问题。

    为了避免这样糟糕的局面，人类联合会率先提出了“灭虫计划”

    他们认为，应该趁虫族还没集体完全进化成人类形态之前，进行彻底的消虫计划。

    那时候的凯萨罗和银木联邦还没有今天这么大的规模，许多星球都是独立国家。

    同意这项计划的星球联名签署计划书，并开始研发相关设备设施。

    “灭虫计划”是全面的，圣思学院分到了机甲设计这块大饼。

    ……

    姜雪莉闻言，有些紧张。“你是听到什么风声了吗？万一真的开战，你怎么办啊？”

    她是真的有点担心了，悯夜从来不会假话的。连他都感觉到危机感，那一定是很可怕的事情。

    “当然是回去和其他虫族在一起。”对抗人类。

    悯夜想都没想。

    姜雪莉眨了眨眼，不知该些什么。

    她只能在心中祈祷，祈祷这场战争不要来。

    “你呢？你是怎么想的？”悯夜觉得自己的脑袋可能出了问题，都快到这种时刻了，竟然还问一个人类对待虫族的看法。

    “我？我当然是希望宇宙和平哇。”

    “那如果一定会开战，你会站在哪一边？”这个愚蠢的问题一问出口，悯夜就后悔了。

    他立刻道：“不用回答了，是我在犯蠢。”

    姜雪莉不上来那种复杂的感觉，她想安慰一下悯夜，却又找不到词汇。

    如果人虫之间的战争真的爆发了，他们可就是完全的敌对方了。

    她沉默了一瞬，而后拍了拍悯夜的肩膀，允诺道：“不管别的人会怎么样，我会保护好你的。”

    悯夜迎着她的目光，明明看到的是一片赤诚，他心里却只想发笑。

    他独自进化了几百次，吃过的苦遭过的罪数都数不清，他是虫族的佼佼者，无论心智还是体能都无比强悍。

    就算开战，也是他要别人的命。

    而眼前，这个瘦弱的像是没吃饱饭一样的人竟然要保护他。

    悯夜哼笑出声，拍掉了姜雪莉的手，“你别对我下手就行了，我可不指望你能保护我。”

    谁能想到这句话，竟会成真呢。

    她最终还是对他下手了。

    —

    “阿尔贝雅，你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

    星渊跟在姜雪莉身后，脚步匆匆地质问道。

    姜雪莉刚才完之后，不顾所有人直接离开了顶楼餐厅，只有星渊追了上来。

    她的步速没有星渊快，因而被后面的人捉住了胳膊强行拽停了。

    姜雪莉这会儿心情无比烦躁，她甩开星渊的手。

    “你听不懂我的话吗？我我后悔加入了！”

    星渊一脸不敢相信的表情，他大声问道：“你有什么可后悔的？你不是自愿加入的吗？”

    “自愿加入就不能后悔吗？星渊，我问你，你当初为什么要加入组？”

    星渊感觉莫名其妙，“我是人类啊，两族开战，我的同伴需要我，我当然要贡献一份力量！”

    姜雪莉只是摇头，“可我不这么想。你无法想象，我付出了多少代价。”

    星渊虽然不知道这些年她都经历了一些什么，但仍然试着安慰道：“那些都过去了，联邦会记得你，我们所有人都会记得你的功绩！”

    “我不想功绩，我只想要，最平凡的生活。”苦涩从心里蔓延到嘴角，比吃了变质食物还令人难受。

    星渊突然明白了些什么，直接问道：“是不是因为悯夜？”

    “你是不是因为他所以才会后悔？”

    姜雪莉怔住。

    她的心里一直在告诉自己，是因为参与了机甲设计之后，她失去了太多东西，所以才会觉得后悔。

    而星渊的话，点出了她心里更深层次的原因。

    如果不是她迈出了这一步，她还会拥有一个虫族的朋友。

    她的国家，她的母亲也还会一如既往的平顺。

    她不会和苍洺分离，更不会丢掉一切身份。

    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姜雪莉把一切错误归结在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