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软硬皆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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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霞山, 城隍庙。

    再次推开那扇陈旧的门,庙内摆设还是原封不动。

    只是,那案台上倒是多了一些新鲜的瓜果。

    有人来过吗?

    段临韵踱了进去, 也不话,只是慢慢悠悠地掏出了一只猪肘子,指尖在油纸上点来点去。

    “土地爷?”

    无人应答, 空荡荡的城隍庙只有一只花蜘蛛荡着秋千路过。

    “你再不来,这肘子可要被我吃完了。”

    还是无人理会。

    装作听不见?

    啧。

    他沉思片刻,一团火焰在他指尖徐徐燃起,那火离猪肘子越来越近, 越来越近。

    一个大包从他怀中鼓了起来, 鼓鼓囊囊的,也不知道是什么, 看似是个活物。

    段临韵面无表情地把那东西摁了回去, 不准再动。

    他饶有兴趣地晃动着手指,引得那火一会拉近了,一会又离得远了, 偏偏就是挨不上那猪肘子。

    “吧嗒。”

    一滴水从房檐上掉了下来。

    越来越多的水滴了下来,把案前都浸湿了一大片。

    但就是没人话。

    他心情很好地逗着那团火焰,那火在他指尖不断地变幻形状,一会变成一位握着酒瓶的老道士, 一会变成一只憨态可掬的大白狗,一会变成一座巍峨的山, 一会又变成了一条红色的绸带……

    都馋成这样了,还不出来?

    他顿了顿, 从怀里一把挖出那只灵宠兔, 语气凉凉地道:“再不出来, 我就烧了它做菜吃。”

    兔瑟缩了一下,又大着胆子往他身上爬,似乎是毫不畏惧他一般。

    段临韵:……

    这兔子当真听不懂人话。

    不如改名叫做菜吃吧。

    嗯……叫听不懂也行。

    他怀里抱着原地改名叫做菜吃的兔,轻轻托起手掌,那热烈的火焰瞬间消失,一个风眼竟在他手中极速旋转着,强度逼人,竟是直接成了一个风阵。

    他面无表情地:“再不出来,我就掀了你的城隍庙。”

    下一秒。

    天花板上的水滴滴溜溜地流了下来,土地爷惊慌失措地蹦了出来,他一脸惊喜地看了一眼段临韵,故作欢喜地道:“啊呀!是你!你怎么来了?”

    语气诚恳,神情亲切,动作自然。

    都掩盖不了他因紧张而上翘的胡须。

    “友找我是有什么事吗?”他搓了搓手,眼睛却不断地瞅着猪肘子。

    段临韵笑着看了他一眼,那笑意里带了一丝钩子,将土地爷从头到脚刮了个遍。

    “我来……找你帮个忙。”

    土地爷眉头一皱,脸都缩成了皱巴巴的大橘子,他怎么不知道这忙是什么啊,定州知州的事闹得那么大,不仅地上百姓人尽皆知,就连这一片的土地爷官方联盟协会都知晓了,他那些同事给他传了不少音讯,都被他装作不在家避了过去。

    本来他就因这些定州百姓而不受待见,现在又出了这么个事,他真是不想管啊!

    装死不行,听不见也不行,听听听听,他还要烧了兔,掀了他的城隍庙!

    “妖入凡体,可有救助之法使其复活?”

    土地爷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人死尚且不能复生,妖也是如此。”

    “这事不归我管,你去找那……找那阎王爷。”

    “管不了,真管不了。”

    段临韵懊恼地敲了敲头:“可是,听阎王最近相亲去了,我也不好搅这等人生大事。”

    “况且,”他敲了敲扇子,语气诚恳,“土地爷不是定州的神吗,找土地爷准没错。”

    土地爷呃了一声。

    这子玩得一套好手段,软硬皆施,让人怎么也没法个不字,连阎王最近忙着相亲都大言不惭地了出来,一句话就堵死了他。

    拉倒!谁不知道阎王是个断袖!断得不能再断的那种断袖!

    游亦方啊游亦方,你年轻时不安生,怎么徒弟也是这么能折腾啊。

    他苦着脸无计可施,终于屈服于这个不讲理的人,只得对着段临韵招了招手:“你且侧耳过来……”

    同心客栈。

    一切都是灰蒙蒙的,天旋地转之间,楚辞竟然置于一条看不清的隧道之中。

    突然,这隧道里就有了颜色。

    艳丽的深红、皎洁的白、寂静的蓝……各种颜色直直淹了上来。

    楚辞只觉得自己正直直往下坠去,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方向。

    她一脸惊恐地看到旁边一只会飞的猪冲她摇了摇尾巴,又看到一双银筷子嗖的一声就滑了过去……

    还有一个浑身白净的娃娃,张大着嘴巴嗷嗷大哭,边哭边往下掉。

    楚辞第一次觉得自己来到了阴间,不然怎么会听到猪会话。

    “你去哪?”

    “人道,你呢?”

    “老兄啊,你起这个我就想哭,刚才脚底一滑,怎么就进了畜牲道啊,我不要当猪啊啊啊啊啊……”

    “……好惨,你到底有没有给那官塞钱啊?”

    “啥?还要给钱!!我没听啊!”

    “你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咱们这儿都是这样的,上道前塞点钱,还能投个好去处,不然啊……啧啧啧……”

    “当个金丝猴也行啊,怎么就成猪了!”

    那只猪生无可恋地嚎了一声,转头对着楚辞问道:“……微,你怎么也下来了,你去哪条道?”

    它在叫我?

    那声音模糊不清,似乎是在叫楚辞,楚辞一脸茫然,指了指自己:“你在叫我?”

    那猪不满地瞪了她一眼:“你怎么翻脸就不认人了!别学太上老君那样,他是他,你是你。”

    楚辞愕然道:“你谁,我们认识吗?”

    身侧传来座椅的拉扯声,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语气懒散又亲切:“真是翻脸不认账呐,这就不认识我了?”

    一缕轻柔的软物在她的脸上刮啊刮,楚辞鼻子动了一动,楚辞只觉得鼻尖一痒,张嘴就了个喷嚏。

    一睁眼,便是一张极为熟悉的脸,她那便宜师兄正捏着一条柳枝晃啊晃,神情戏谑。

    楚辞瞪了他一眼,刚想起来,却觉得腰酸背痛,浑身难受,她眯着眼睛回想,不会是在那隧道里把脑子撞坏了吧。

    想起那只会飞的猪,楚辞抖了抖,啪得了自己一下:醒了醒了!已经醒了!

    世界很大,绝对不会存在,会飞的猪!

    唉?

    方才不是在那河里吗?她现在是在哪?自己怎么在床上?这天怎么黑了?段临韵怎么也在这?

    段临韵等她整理完思绪,才好心提醒道:“这里是同心客栈。”

    “你昏倒了,怎么叫都叫不醒,我只能先寻一处客栈安置下来。”

    楚辞这才想起昏睡之前那一刻的愤怒与茫然,那一腔滚烫的热血。

    指尖上萦绕的竹叶清香还似缠绕在她的发上,那低垂的眼、模糊的字句、亲密的呼吸、温暖的怀抱……

    还有那句在她耳边无限放大的“就不放手。”

    楚辞终于后知后觉自己都干了什么。

    她啊了一声,一抹红晕从她脸上迅速地蔓延开来,就连白玉似的耳尖都染上了一抹红。

    可下一秒,那段属于林端阳的记忆又沉沉地压了下来,压得她喘不过气,呼吸困难。

    她神情变化莫测,似喜似悲,都被段临韵看在眼里。

    段临韵默不作声地蹲了下来,直视着她,眼睛里却带着一股欣慰之色。

    楚辞茫然地想,他在欣慰什么?

    明明都发生了那样的事……

    段临韵却镇定地看着她,慢慢道:“我要告诉你一个消息。”

    楚辞愣怔地问道:“什……什么?”

    现在会告诉她什么?

    隐约间仿佛要知道什么期待已久的消息,她一时间屏住了呼吸,不敢再听。

    会是什么?

    她愣愣地靠在床边,听到段临韵一字一句地告诉她。

    “端阳有救了。”

    作者有话:

    我好喜欢神仙妖怪凡人齐聚一堂的设定啊啊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