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一眼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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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坞都, 酒馆。

    一群人或立或坐地开怀畅饮着,似乎很久都没这么放松过了。他们嬉笑怒骂,喝得忒痛快, 连外袍都散了而浑然不知。更有甚者还喝高了倒在桌子下面,嘴里也不知道在嘀咕着什么,自己跟自己在那里玩划拳。

    “尝尝尝尝, 这玉楼春可不是盖的,味正着呢!”

    “嗯……还真的是,不错不错。”

    宋改书偷偷捅了捅身侧的兄长宋改谭,在他耳边悄声道:“哥, 咱们好不容易来一趟坞都, 听这坞都的美人不错……等会结束了,要不我们……”

    宋改谭诧异地挑了挑眉, 似乎不敢相信, 他摸了摸下巴,阴测测道:“就你子主意多。”

    宋改书借着酒杯挡住嘴,偷偷一笑:“去不去, 给我一个准话。”

    宋改谭低声道:“去,怎么不去,等会散了后别跑。”

    空堂之内,一阵清脆的掌声传来, 这些醉鬼们

    “弟兄们。”

    益阳子拍了拍手,醉醺醺地靠在桌子前, 那酒杯在他手里晃来晃去,里面的酒水也跟着晃荡不停。

    “千道宗向来猖狂得很, 眼下不也落魄了吗。我们经此一难, 必有后福。我们万武门向来以实力为尊, 你若是有本事,那你就来,若是没本事,被人锤得穿孔也别叫疼!咱们干的是刀尖上的生意,都是马虎不得。”

    “这次来坞都的目标,想必各位也都清楚。雇主已经了,若是能抢到这次千道宗的货,到时一人就有三万灵石!若是不想要,还有千两黄金等着各位兄弟。这奇珍异宝是数不胜数,只要各位能齐心协力走完这趟,我益阳子感激不尽!”

    他高高举起酒碗,大声道:“敬各位一杯!”

    随机他仰头,将这杯中美酒喝的是一干二净。

    “门主得哪里话,多亏了您,我们才能有今天。”

    “敬门主一杯!”

    众人簇拥而上,将益阳子围得密不透风。

    只有信侯坐在一旁,神色不明。

    他只是一个没什么本事的散修,无门无派,更无灵根。为了加入各大门派,不知吃了多少次闭门羹。可后来他终于心死,偶然间却被这益阳子所救进了万武门。这益阳子本事没多少,人脉却是极广,一路上拉了不少人进来。他原以为这万武门仅仅只是一个落没门派,却不曾想益阳子的胃口倒是极大,甚至在黑市上开始接单子走镖。

    凡人走镖护人保财,可他这镖,为的却是奇珍异宝,杀的是妖魔鬼怪。

    这次幸好命大,被这七言堂的人救了。若是没有这人来救呢,那他们岂不是都要死在漠北?

    眼下益阳子这番鼓舞,激得众人嗷嗷直叫,喊着要去千道宗抢货。可谁也不知,压根就没什么雇主……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等坞都这事结束了,要赶紧撤了才行。

    宋改书摇摇晃晃地靠了过来,斜睨着眼:“信兄,来点?”

    信侯强忍住心中的烦躁,故作豪气地碰了碰杯:“干!”

    宋改书一见这二把手都给了自己面子,一时间颇为得以。他转身继续找人碰杯喝酒,却看见那个怪人并未在这里,疑惑地了个酒嗝:“那什么,那姓段的呢?”

    信侯拍了拍桌,警告道:“改书,话尊重点,那是七言堂的人。”

    宋改书支支吾吾应了一声,扭头就走。他冷哼一声,心中只觉得可笑。

    笑话,一个外人就靠着一个破牌子想进万武门?门主答应,他可不答应!

    他随手拍了拍身旁的人,别有用意地努努嘴:“那谁呢?”

    “喏,那不就是。”

    身旁的人指了指窗边,宋改书扭头去看。却看见那男人斜靠在窗台上,身子微微后仰,右手随意地搭在腿上,右手里抱着一壶玉楼春。从这个角度仅仅能看到他的侧脸,神情清冷,姿态悠闲。

    白色的衣袍从那交叠的腿边掉落下来,悬在空中,流出一片肆意潇洒的线条。他姿态风流,修长的手指在窗边闲闲敲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宋改书一肚子坏水,见四下没人,他默不作声地走了过去。

    段临韵正靠在窗前想些事情,却被这月色分了神。他索性也不想那些破事了,便抱了酒坛子靠在床边,慢悠悠地赏着这坞都别样的月。

    也不知道山里的傻狗在干什么?莫不是吃了睡,睡了吃?

    他百无聊赖地抬起手臂,一个红绳从衣袖中掉落出来。他饶有兴趣地勾着那根红绳绕啊绕,眼底渐渐浮起了若有若无的笑意。

    楚辞。

    不知她找到翠微山没……

    若是被她知道自己就是微山派的,她会不会气死?

    想到这里,段临韵略微头疼地摁了摁眉心。

    他正琢磨着,却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那笑意瞬间便被平息,他拧起眉头,却不做声。

    宋改书嬉皮笑脸地凑了过来,低声道:“段公子,怎么不过来一起喝啊,也跟我们讲讲你们七言堂啊。”

    这人一身酒气,甚是难闻,段临韵不动神色地皱了皱眉:“我初来乍到,跟大家也不熟,还是不去凑这个热闹了,你们喝吧。”

    宋改书又贼兮兮道:“段兄别见外嘛,哥几个今夜去逛逛,段兄不如一起?”

    他努努嘴,别有用意地指向对面的醉红阁,正是欢声笑语一片,令人向往得很。

    段临韵摇了摇手里的酒,淡声道:“不了。”完,便一个翻身跳出了窗外,不知要往哪里去。

    “多谢宋兄美意。”

    宋改书悻悻而归,心里冷哼一声。

    瞧不起就是瞧不起,还不想去,有意思的很。

    待我看看他想干什么?

    宋改书悄悄跟上了段临韵,却发现这人当真只是出来逛逛。一会儿在那象棋摊子前旁观片刻,一会又在那买文房四宝的摊子前画扇面,悠闲得很。

    此刻,楚辞也和谢青寻刚刚走出了那醉红阁,两人正往回走着。可谢青寻的脸色却不大好,想必还没从被男人调戏的惊吓中缓过来。

    楚辞戳了戳他:“还好吗?”

    谢青寻一声不吭,定定看了她一眼。

    “你试试?”

    楚辞了个冷颤,义正言辞道:“还是不了,我没这么癖好。”

    谢青寻哼了一声:“我也没。”

    前方熙熙攘攘的,看着甚是热闹。楚辞眼尖,一眼就看到了卖糖葫芦的,突然就有些馋。

    “吃糖葫芦不,我请你。”

    “等我一会啊,马上回来。”

    谢青寻什么也没,似乎是默许了。他垂下眼睫,认真端详着路边的野花,正随着一缕清风摇曳,花蕊明艳,在这夜色中开始亮起盈盈的光。

    他微微颦眉,低声道:“起风了。”

    楚辞却早已兴致冲冲地挤进了人群,从一群孩子中杀出重围。那老板正收钱收得不亦乐乎,转眼间糖葫芦就没几根了,好不容易排到了楚辞,她欢欢喜喜地开始掏钱:“老板,两根糖葫芦。”

    正此时,身旁也靠过来一个人,摊开白皙的手掌,上面正放着一枚金叶子:“老板,一根糖葫芦。”

    那只手修长挺直,指节分明,微微泛着温意。精致的腕骨处露出一节短的红线绳,勾在那结实且有力的臂上,刻画出一条起伏的线条,一想也知,其中蕴含着沉稳的力量。

    干净、修长、还莫名有些诱人。

    夜风缱绻,灯光昏黄,叫人看不清那人的面容,却叫人莫名有些向往这人该是何等模样。

    楚辞不正经地咽了咽不存在的口水,觉得这声音有些眼熟,却被老板叫了一声,转过头去。

    老板尴尬地搓搓手道:“这……我就剩一根了,二位要不商量一下?”

    一根啊……

    那算了。

    楚辞闲闲摆了摆手,转身就要走:“那我不要啦,老板你给他吧。”

    “老板,我不要了。”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真是巧得不能再巧了。

    霎时间,一阵风吹了过来,将耳畔的碎发向身侧吹了过去。那风来得怪异,楚辞疑惑转身看去,只一眼,便当场愣在了原地,不知所措。

    满场的繁华一瞬间就失了颜色,被他夺去了三分。

    他缓缓抬眼,剑眉星目、眉目疏离,却带着一股难以言的暖意与坦然。眼眸漆黑,深沉似海,却蕴含着一片灿烂如许的星河。

    白衣、纸扇。

    段临韵。

    此刻,月下,无声。

    曾想过再次重逢时会是什么时候,却没想过,竟然会是在万水千万外的坞都,会在这个不起眼的街道上,在此刻的风里。

    “姑娘,您的一根糖葫芦,拿好喽。”

    她怔在那里,连糖葫芦都忘了接。

    段临韵也愣住了,却看到刚才还想过的人竟然活生生地站在眼前,眉目清澈,玲珑巧的鼻子下是一张花瓣般的红唇,未擦任何胭脂,却红得娇嫩欲滴。

    红唇轻启,似乎因这惊讶而更加艳丽。

    楚辞不确定地反问道:“段……临韵?”

    那惊讶瞬间就变成了一丝喜悦,突然在这夜里迸发开来,照得此处都亮了亮。

    段临韵原本淡然的表情也随之隐去,眼中的星光亮得更甚,他轻轻笑了出来,那声音带着低沉的磁性,牵动着胸腔都在震动。

    以楚辞的视角正看到他精致的下巴与喉结,那若有若无的竹香在鼻尖蔓延开来,她的脸突然红了红。

    “你怎么……”

    段临韵刚要话,却被身后的宋改书挤了过来,大大咧咧道:“原来段兄在这里啊,兄弟眼尖便来个招呼。”

    他诧异地看着对面的楚辞,那神情看似跟这段临韵认识:“段兄,这位是?”

    他贼眉鼠眼地瞅着楚辞,对着段临韵使了个眼色,心里全是懂得都懂的九九。

    宋改书来得突然,一时有些猝不及防,那眼神色眯眯地在楚辞身上晃啊晃,看着甚是垂涎。

    段临韵却突然冷淡了下来,眼疾手快地举起扇子,一把就挡开了宋改书的爪子:“宋兄笑了。”

    “我与这位姑娘……”

    “素不相识。”

    作者有话:

    码完字了终于!!来聊天!(拍拍评论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