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输赢胜负
陋室之名, 却因何处惹尘埃。
嘎吱一声,尘封几月的木门被推开。因着无人造访,那木架上早已落满了一层薄薄的灰尘, 虽已生灰,但一切摆设却整齐有序,一看便知是常有人扫清理。修长的手指伸了过来, 摁下左数第二个木牌,原本摆满古籍经典的木架开始急剧晃动,三个呼吸之间,木架已分出一道狭窄的通道, 仅容一人可进入。
余令默不作声走了进去, 一室画像映入眼帘,一颦一笑之间, 目光流转, 尽显天真无邪。他沉默地站在原地,却不话,只想静静感受着此刻的静谧。
一笔一画, 都是他所细细描绘。梦里依稀还能听到一声亲切的哄睡声,孜孜不倦地叫着他的名字,此刻却早已不知何处。二十三年,早已知晓了那些温情的欺瞒与谎言, 可他却总想要一个为什么。
他低低叹了一口气,悠悠道:“娘……”
他的不可言, 他的满腹心事。
他的母亲……
十七岁时,曾幻想她会是何等模样, 便坐在河边, 照着水面自己的容貌一笔一笔, 画出她的样子。画笔稚嫩,却不能画出半分脑海中母亲的模样。末了,他终于泄气,躺在树荫之下,自嘲地笑了笑。
怎么画?怎么都不是你。
翠微山一切都好,他就在此懵懵懂懂长大,却总在梦里昏昏欲睡、无法醒来。梦里总能见到一双温柔的眼,笑意吟吟,将还是孩子的他抱在怀里,轻轻哼唱着家乡的曲。
当他试探地去问师父时,却第一次见到了那张愣怔的脸。那一夜,他第一次尝到了辗转反侧的滋味。他哭着要离开这里,师父怒气冲天、气势汹汹地让他走,再也不要回来。
九岁,正是不懂人心的年纪,他却信以为真,背起包袱第一次踏出了这座生他养他的翠微山。那一路,跌跌撞撞,没了师父的护送,妖魔、鬼怪,他惊恐地握着佩剑,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施展出一招一式。
当被虎妖逼到山崖时,他终于感到了害怕,彻底昏死过去。却不知道谁轻柔地抚上了自己的脸颊,细致入微地替自己整好的衣衫,醒来时,却只有空荡荡的洞穴,与掌心的一滴清泪。
那也是他第一次见到师父那般急切的样子,那么懒散的男人,却为他衣衫不整守在床前,直到他完全大好,活泼如初。他答应师父,再也不去探寻父母是谁,只一心修炼,长成了芝兰玉树的清秀少年。
少年意气风发,挥斥方遒,于白虎大会上大放异彩,可师父却大发雷霆,怪他锋芒毕露、不知藏拙,之后的年月里,他终于隐去了那一身的锐气,游戏人间,如同过客。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那山洞之中的清泪绝非大梦一场,他不能忘,不敢忘,不想忘。
七言堂彻夜不休,至今都在亮着一盏盏明灯,只等他那迷途的亲人有朝一日能够看到,若不能相认,热茶黄灯,在黑夜之中能给一丝慰藉也很好。
但愿,照亮你的来路。
良久,他终于转身而出。藏书阁待久了,生恐师父起疑,他坦然地摁下木牌,木架终于又恢复成原来的模样,木牌也隐藏不见。
余令随意地在书架上翻了一阵,挑出了一本《天问》来看,正翻阅着。只听到门声响动,余令诧异抬头,却见自家师父走了进来。
游亦方原本是为了找丹药之书,却不曾想到他在这里,不由警惕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余令闷闷一笑:“没事干,看些闲书。”
游亦方嗯了一声,不在意地翻阅着书本。只听得啪的一声,一本册子掉了下来,可他却仍旧埋在书堆里翻找着,嘴里还念叨着:“唉?我那本册子去哪了?”
余令也抬起了头:“师父找哪本?”
“就我几年前闲来没事写的那本,专门讲炼丹的。”
“叫什么名字,我也找一找。”
游亦方唔了一声:“《八十天速成炼丹大全》。”
余令:……
依旧是熟悉的风格、霸气的标题……
他也仔细地在书架里翻了一会,却见自家师父脚边那本书陌生得很,疑惑拿起来看,只见上面用着极其稀有的千年墨密密麻麻写满了书页。他挑了挑眉,也没管那册子脏兮兮的,便拿起来看了起来。
这书破破烂烂,看着像是上了年头,只看得里面整整齐齐地划分为天人妖魔鬼五界,将千年来稀缺之术法、禁咒、书籍、丹药等一一详细介绍,只是可惜,这书只有一半,另一半人界却被撕扯毁去,只依稀看到“灵微”“天书”“魔道”等几个字,却模模糊糊看不仔细。
倒是奇怪,藏书阁他自就来,却怎么没见这一本?
魔道他倒是熟得很,从古至今都是修道界中逆天下之大不韪的歪门邪道,一般人连提都不可多提一句,唯恐引来祸事,自家门派怎么会有介绍魔道的古书?
“师父?”
可还没等他看下去,那书却被游亦方抢了过去,似乎害怕他看到什么:“对了对了,正是这本,多谢多谢,为师还有事,先走一步,你慢慢看吧,看完记得把门关上。”
余令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师父把那书急急忙忙往怀里塞,似乎烫手一般。他懒洋洋嗯了一声,继续靠在架子上看那本《天问》。
游亦方刚迈过门槛,便听到身后一声:“师父,那本书似乎不是你那本《八十天速成炼丹大全》,你莫不是看错了?”
游亦方心虚地揩了揩袖子的灰,硬气道:“哦?是吗?你肯定是看错了,就是这本。”
“哦……”
游亦方放心要走,却又被徒弟吓了一跳:“师父,你今天怎么看着怪怪的?”
游亦方回头,摆出长辈的气势嘴硬道:“我哪里怪了?我好得很,倒是你,钻在这里一整天是干什么,怕不是藏了什么东西?”
余令终于书页里抬起头了,他定定看了看自己师父,反驳道:“怎么会。”
“没事干就给我去练剑,今晚我要看成果。”
余令也没了看书的兴致,懒散站起,慢悠悠地往出走。师徒两人各怀鬼胎,唯恐对方多问一句,刚出了藏书阁便分道扬镳了。
练剑?
早上不是刚练过吗?
他默不作声将那方才翻阅过的东西都记在了心里,抬起手腕挡了挡阳光。
嗯……去看看契之在做什么。
翠微山里冬暖夏凉,即便是酷暑也到不了这深山之处。
众人皆忙忙碌碌,一出是一出的余令兴致勃勃地去找契之了,心虚的师父游亦方躲在不居堂里,对着那本册子面色凝重,而契之还趴在做菜吃的窝前找兔子。
而楚辞和元宵却已进了抱朴山中。楚辞原本算直接用术法飞进深山中,却被元宵拦住了。
元宵年纪虽,却极为老成,他告诉楚辞,这深山里不止有微山派,还有许多不知姓甚名谁的修道之人,微山派向来谨慎低调,最好还是不要暴露。
楚辞想想也是,便和元宵一路步行。
可越往深山之中,楚辞越觉得这周围气氛怪异,两个月前进山时四周还正常些,每走一会便能看到不少村落零零散散地坐落于山中。
可今日看去,只看到山下的村落空荡无人,更有的人家门上还挂满了缟素,似乎正办丧事。
元宵也察觉道了,踌躇道:“也许是谁家老人去世了?”
楚辞想想也有道理,此时正是白日,村里无人向来也正常,也许下田耕作去了吧。
可越往前走,便看见路上散落的黄纸,此时正是午后,日光被树林遮住了一大半,竟然觉得有些阴冷恐怖。
二人谁也没再话了,只静静地走着。
没一会功夫,路边出现了一座土坟,似乎被人挖开过了,棺材都被人丢到了路中央。
元宵突然停下:“楚姐姐,前面似乎不太对劲。”
楚辞看他强装镇定的样子,心里也一暖,尽管元宵平日里表现得多么老成,也还是个十二三岁的孩子。此时更是连怕女孩子都忘了,只紧紧跟在楚辞身旁。
楚辞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轻松道:“放心,没事有我。”
元宵心翼翼地点了点头,诺声道:“好……”
那棺材的棺板了无生气地躺在路边,而棺材却黑黝黝地陈列在路中间,叫人有些心惊胆战。楚辞却是胆大,屏声走了过去,看似随意地张望了一眼,直到看到那空荡荡的棺材内腔,才轻轻松了一口气。
她倒是不怎么怕鬼,但是她也不想碰到这东西。
“好了,走吧。”
她冲元宵招了招手,示意他跟上。
元宵点点头,刚抬起一步,却被一根绳索缠住了脚,嗖的一声就被拉了出去。
楚辞大惊失色:“元宵——”
她飞身跃起,急忙去追。可那绳子似乎有灵魂一般,绕着她在山里拐来拐去,将元宵捆得结结实实,连手也不能动。也不知是谁这样嚣张无礼,真是来嚣张祖师爷前班门弄斧了,楚辞冷哼一声,扯出红绫就飞了过去。
须臾之间,她离元宵越来越近,只要再有一步,便可抓住。
可就是那一步之遥,元宵便被狠力拽了回去,顿时和楚辞就拉开了距离。
楚辞见此也不磨蹭,立刻召出无暇去砍那绳索。青月太过惹眼,如果不是险要时机,她向来不会用到。况且回了门派之后,师父又担心她受到青月禁制的反噬,又再上面多加了一层符咒禁制,只要楚辞能够幻化出刀域时,便可不再受这禁制限制。
因此,以她目前的能力来看,也只能使出青月三分的威力,若撕去符咒,便能再多两分,此时便可将青月本身的禁制除去,发挥出十分的威力了。
无暇很久没见天日,想来也是兴奋无比,双刀在楚辞手中飒飒作响,嗖的一声就飞了出去。
啪的一声,林后传来一声惊呼,鸟雀腾空而起,似乎受惊一般。
一个耳熟的声音不耐烦地响起:“你这女人,怎么忒暴力,你知道这是什么吗,这可是捆仙绳!还好我闪得快,你要是给我劈坏了可怎么办?”
楚辞一愣:什么东西?
下一秒,陈氏二世祖得意洋洋地拉着元宵走出了林子,笑容灿烂,且惊喜。旁边还跟着一个颤颤巍巍的厮同伴,当真眼熟得很。
楚辞看着他那清秀的脸,再一看他那花花绿绿金光灿灿的袍子,突然很想自插双眼。
能将这样的容貌糟蹋成这样,也难为他这审美了。
楚辞忍了又忍:“你想干嘛?”
“赶紧放了……我弟弟。”
陈章杰疑惑地看了看元宵,这才絮絮叨叨地去解那捆仙绳:“我你,还以为你背着我找了个相好呢,早啊,弟弟对不住啊,哥哥这就放了——”
话音未落,陈章杰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又不解那绳子了。
楚辞警惕地握着无暇,眼神质问。
陈章杰却笑眯眯瞅了她好一会儿,连一根头发丝都不肯放过,那眼神看得楚辞怪难受的,也不算跟他废话了,上前一步就要抢人。
“慢着!”
陈章杰大喝一声:“上次也许我的还不够明白,这次我特地到朴洲来找你,就想告诉你,我是认真的!”
楚辞愕然:“陈章杰你是不是欠扁?”
陈章杰却挥了挥手,后面瞬间陈列开一群壮汉,看着个个都身强体壮,能吃八头牛。
“我知道,我再多你也不会听我的,所以我来和你决斗,以我陈氏的功法与你一战。”
楚辞抱胸冷笑:“赢了你,我有什么好处?”
陈章杰却气势汹汹道:“赢了,你跟我走,你做我女人;输了,我跟你走,我做你男人!”
话音一处,金光闪闪牛气冲天,连向来彪悍的楚辞都惊得一呆,无暇都掉在了地上。
什么玩意??????
作者有话:
胡搅蛮缠二世祖~
明天就要开始严肃一点了,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