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身陷囹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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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

    那一声惨叫响彻云霄, 以决然的姿态划破了抱朴山平静的夜空。

    楚辞与元宵早已飞到了几里之外,因着有雨,特意来桂花树下避雨。却听到这声音怪异, 不禁面面相觑,神情惊疑不定。

    元宵不确定道:“那声音好像……有些耳熟。”

    楚辞捏了捏指骨,神色冷淡:“是陈章杰。”

    元宵恍然大悟:“原来是他, 他不会出了什么麻烦吧?”

    楚辞也有些一筹莫展。她不怎么了解陈二世祖的性格,以至于他做出的事情都叫人大跌眼镜。若风流无度,可他偏偏对坞都最美的柳怜心不为所动;若不爱美色,可他秦楼楚馆却没少光顾;若骄纵蛮横, 他却能不以为耻爬狗洞道歉认错, 即便是退婚也不嫉恨;若通情达理,可他又上着杆子来找揍。

    当真天地万物之精华孕育出这么个清奇二世祖。

    刚才他那一番支支吾吾, 想必就是要拦住自己, 可别又是玩这一出把戏。可若如果真出了什么事,那可是真就是她的罪过了。

    元宵也挠了挠头:“时间也不早了,既然不过去的话, 我们还是早点回吧?”

    楚辞叹气、犹豫,抓头发、摸鼻子、揪叶子,在心里做了一番思想斗争,才下定决心去捞二世祖。

    桂花纷纷落满肩头, 她却撑开了素色的油纸伞,转身走进雨中, 她认命般叹气道:“走吧,去看看他怎么了。”

    “啊?”

    几里之外, 陈章杰瑟缩在泥水之中浑身颤抖。

    好死不死, 那具尸体竟然活了过来, 竟然一把就掐住了他的脖子,快要窒息而死时,那双手臂却应声而来,他也得以脱身。

    佩剑跌落在地,铜板瑟缩着颤抖着手,即便是怕的要死也要把少爷捞出来。

    “走,走——”

    陈章杰跌跌撞撞就被拉着往出跑,便跑便试图捏决御剑飞行,可书到用时方恨少,此刻的他才开始悔恨,学了那么久的术法,竟然到紧要关头都用不出来。

    至此,只能运起他那人皆夸赞的轻功不要命般逃离,可轻功用久了也会泄气,更别提是他这幅被药草灵丹强行提上境界的身子。

    这种关头,铜板竟爆发出不要命的架势,一边逃一边往后丢符咒。还好铜板作为他的贴身厮,平日里那些功课也旁听了不少,怀里更是随时备着法器与符咒,两人靠着这些东西躲了好几次那戴着鬼面具的黑衣人的攻击。

    可铜板毕竟修为不高,此刻也已是强弩之末。

    漫天遍野的乌鸦黑沉沉地压了下来,声音嘶哑难听。

    黑衣人僵硬地从棺材中走了出来,那张画着笑脸的鬼面具在此刻看着格外可怖,叫人头皮发麻。不知何时,他的左手里已经多了一张弓,绿色的萤火徐徐亮起,一支锐不可挡的箭头,直指,陈章杰。

    “吃我一记青月连环飞天无敌大砍刀!”

    风驰电掣之间,一记菜刀威风赫赫地就飞了过来,所到之处皆带起一片红色的火光,即便是在这雨中,也不曾熄灭。

    火光一燃,那群压低的乌鸦便好似被灼伤一般,受惊飞起,可却躲闪不及,当场就在青月之火里化作了灰烬。

    “别淋着雨了。”

    楚辞老远便看到陈少爷不要命地狂奔,后面还跟着个手持弓箭的黑衣人,那人开弓的姿势有些眼熟。可眼下却已经来不及细想,只想着这背对的时机正适合偷袭。

    素色的油纸伞被她塞给元宵,自己却闯进了雨中兴致勃勃地淋雨去了。

    刀意凛然,锋芒毕露。

    楚辞在这一忽明忽暗的天地间突然就想起了师父曾教导自己的招数。霎时间,更加迅猛的火光从凛冽的青月上亮起,冷的是刀锋,热的是火光,这偌大的矛盾此刻就被她握在手中,使出了十二分的气力。

    高风怒号,右臂上举,刀尖下垂,于凌空之中就此画出一个圆满的月。

    日中则移,月满则亏。

    以我微山派师承一脉招数,破!

    阴雨缠绵,星火燎原,大风起。

    那黑衣人刚稳住了身子要一箭要了陈章杰的命,却不曾想身后突然窜出来一个人。想必也没反应过来,扑通一声,竟然直接被轰进了火光燎原中。楚辞可不管什么偷袭非君子之类的话,她反而趁此机会赫然下劈,抬脚就将那人往火堆里踹。

    霎时间,黑衣人就淹没在了一片火堆之中,无声无息。

    唯有那张弓却落在了地上,完好无损。

    楚辞冷哼一声跳了下来:“少爷,您真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陈少爷此刻的心情好比饿死半个月的人终于见到了一桌盛宴大餐,也没管楚辞这绵里藏针的嘲讽,当即欣喜大叫:“楚辞——”

    铜板也躺在地上虚弱地笑了笑:“楚姑娘——”

    楚辞皱了皱眉,那黑衣人肢体僵硬动作诡异,也不至于这两人被揍成这样。她叹息一声,伸手要去拉陈章杰:“自己起,还是我拉你?”

    陈章杰怔怔地看着她在火光中轻描淡写的脸,心脏突然被狠狠揪了一下,酥麻难耐。

    不清道不明的情愫瞬间在此刻爆发,开在这星火燎原的抱朴山中。

    楚辞却没那么有耐心,她只是看这人吓得快要站不去来了,才好心要扶他,可没成想他在这个节骨眼上发什么呆,难不成摔傻了?

    楚辞忧心忡忡地想着自己该怎么给陈氏解释他们家少爷摔傻了的事情,却又想到自己不过是“英雄救美”了一次,即便真摔傻了也怪不到自己头上。想到这里,楚姑娘很放心地松了口气。

    陈章杰刚要开口,却突然瞪大了眼睛看着楚辞身后。他连话都不利索,却急着把楚辞往他的方向拉:“快,快——”

    楚辞皱眉:“你干什么陈章杰我跟你你别以为我救了你你就能占我便宜你心我——”

    可她很快就发现陈少爷眼里的惊恐不是假的,见多识广的她此刻也终于明白了身后大概站着个什么东西,当即果断地就抽出青月回身下劈。

    “啪!”

    却有一个人比她更快,竟然是元宵。

    “不是叫你待在后面吗?”

    元宵没话,却当仁不让地抄出佩剑就斩了过去,剑风凛冽,竟然完全不像这个动不动就脸红的孩子所能造就的。

    青月轻盈地甩了过去,照亮了眼前的所有景象。

    火光里,戴着鬼面具的黑衣人缓缓抬头,向她遥遥看了过来。

    大难不死,当真必有后福吗?

    午夜梦回之际,她曾一次又一次看到那一张面容可怖的鬼面具,黑压压地站在她的房间里,却一无所获。

    而爹爹却被扼住喉咙动弹不得,最后,被一只利爪掏空了心肺,狠狠摔在了她的面前。

    摔在了那口长满水芙蓉的水缸面前,而她却紧紧捂着嘴埋在水芙蓉的根茎之下,狠狠地掐着自己的胳膊无声呜咽声,水花倒灌钻进口腔之中,即便是几近窒息也不敢抬头。剧烈的痛苦从心脏之中蔓延开来,随即狠狠给了她当头一棒。

    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1]

    有那么一瞬间,她当真以为芙蓉花也会流泪,不然为何,昨日刚换的水里却尝到一丝泪的苦味呢?

    水芙蓉当真不会流泪吗?

    直到刀剑跌落在地,院落中静谧一片时,她才湿淋淋地破水而出,胳膊早被她掐得血肉外翻、鲜血淋漓,顺着湿透了的衣衫往下滴,染红了她清刚换上的新衣。

    她嘶哑着喉咙向爹爹爬去,可浑身却早已脱了力,一句话也不出来,几次三番都摔在了地上。她不死心,再摔,再爬,直到触到了那只骨干分明的手掌。

    可爹爹却早已没了气息,原本温热的手指早已凉透了,令人心寒的冷。

    唯有刀剑跌落时,水缸里倒映着的一张笑容可怖的鬼面具,记忆犹新。

    曾以为再也不会见到的鬼面具,此刻竟然就站在她的面前。

    楚辞如遭重创,原本在空中飞起的身子也重重跌落。

    “姐姐!”

    元宵急忙来扶,可楚辞却呆呆愣愣,似乎已被吓傻了。

    元宵只得拉上她和陈氏主仆尽力往外飞,可四个人重量实在不轻,这速度也被迫慢了下来。

    陈章杰急得去探楚辞的手:“你没事吧,你怎么了,你话啊!”

    楚辞几次都张开了嘴,却怎么也不出来话。她憋得难受,连眼睛都憋得通红,她徒劳地啊了几声,却硬生生挤出了一行清泪。

    那眼泪正跌落在陈章杰的手心,分外得烫,烫得他浑身一抖。

    “……”

    陈章杰见她嘴唇动了动,急忙凑耳过去:“你什么?”

    “我……走……走!”

    最后那一声突然爆发,震得陈章杰脚底一软。可楚辞却早已哆哆嗦嗦地将元宵往外推,她强忍着惊恐道:“快,快走,快回去找师父,来不及了。”

    元宵正御剑飞行,听到这里皱眉一皱:“姐姐放心,马上就能进翠微山了,你再撑一会。”

    楚辞却徒劳地摇头,语无伦次道:“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作者有话:

    计划要写到的部分居然还没写到……

    引用:

    [1]李贺.李凭箜篌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