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谨行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心脏被高高抛起，原以为会在半空里炸裂，却稳稳地落在蜜罐里，那些时不时在心脏里刺痛的玻璃渣也在这一刻突然被甜蜜浸泡得软化起来。

    这是他人生极少数能感受到幸福的时刻，顾谨行炽热的目光望向夏白微，不敢错过他脸上任何一个表情，害怕刚刚的一切只是自己的幻听。

    大一时他来找顾夏白微，却看见夏白微在学校里和别人举止亲密如同情侣，他想到夏白微的那条分手短信，就以为在夏白微眼里，他真的可有可无。他本以为，他在夏白微的人生里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过客。

    哪怕在他费尽心思让夏白微回到自己身边时也不敢明确得表达自己的感情。他只当自己犯贱，也觉得夏白微也许根本不在乎他一片真心。

    可是刚刚，夏白微，他的人生只有一个顾谨行。原来自己是无可替代的吗？在夏白微眼里。

    这一认知让顾谨行有些不敢相信，却又惊喜至极。他心心念念这么多年无法放手的那个人，也同样的没有放手。

    夏白微的眼眶发热，视线也逐渐模糊起来，没有听见顾谨行的声音，也看不清顾谨行是什么反应，继续问道，“十六岁那年，你的在一起是认真的吗”

    夜很静，能听到起伏的呼吸声和朝自己而来的沉甸甸的脚步声。回答他的是顾谨行的吻，嘴唇上传来温热的触感，顾谨行的吻温柔又缠绵，舌尖慢慢撬开牙齿，辗转厮磨间，夏白微腿一软，又被顾谨行拦腰紧紧搂住。

    不知道过了多久，夏白微觉得自己快要呼吸不过来时，顾谨行才微微放开他，手却没有离开夏白微的腰间，额头相抵，“是。”

    “不只是十六岁，每一次我要和你在一起都是认真的。”

    这世界上从来都没有久别重逢，只有带着执念之人的处心积虑。为了再一次遇到夏白微，再一次和夏白微出那句在一起，顾谨行用了五年时间。

    这五年间，他努力学习，努力在家族企业里立下根基，为的就是自己心里的执念。

    在失去夏白微以前，顾谨行一直以为喜欢是需要藏着的。

    很的的时候，顾谨行捡到一只橘黄色的流浪猫。最初见到猫时，它浑身脏兮兮的在垃圾桶旁边叫唤着，看起来很又很可怜。顾谨行怕它没办法活过冬天，随后心生怜悯将它带回了家。他给它洗澡，给它铺柔软的窝，用自己的零花钱给他买猫粮。他喜欢它，孩子的喜恶总是很明显，情绪全都写在脸上。

    有一次顾怀文在外面应酬喝醉了酒，回家对着在客厅看电视的秦意一阵破口大骂，秦意平白无故被顾怀文骂，心里也生气，两人争吵起来。顾谨行不是第一次见他们两个吵架，从到大他对这种场面已经习以为常了，顾怀文和秦意之间的感情本就是一场利益交易，两人之间没有爱，又在朝夕相处中生出怨来。每每吵起来，不管顾谨行是不是在旁边，两人都口无遮拦，言语狠毒得如同锋利的刀。成年人似乎都是刀枪不入，不痛快了只管自己发泄，让别人也不痛快。于是，那些刀尽数插进了幼的顾谨行心里。顾怀文和秦意的争吵中都带着对结婚的悔恨，但利益需求又让他们不能分开，顾谨行很就明白自己的出生是错误的，这个家里也没有人期待他的到来。

    争吵之后，顾怀文嘴里落了下风，居然对秦意动气了手，玻璃杯砸在秦意的脸上随后在地上发出清脆的落地声，看着母亲脸上骇人的伤痕，顾谨行过去狠狠咬住了顾怀文的手，无论顾怀文怎么抽都不松口，最后生生将顾怀文的手咬出了血，后来'还留了疤。

    事情发生之后，顾怀文把顾谨行的猫扔出了家门，再后来，顾谨行放学后在马路上见到了猫的尸体。

    那时候顾谨行就懂得，喜欢什么东西是不能被别人发现的。让一个人最痛苦的方法永远是毁掉他最喜欢的东西，暴露了软肋，既会让软肋遭殃，也会让自己受伤。

    所以曾经的他把他对夏白微的喜欢心翼翼藏着，但是夏白微走后，他在无数个夜晚辗转难眠时想过，也许是因为自己不够强大。他想要强大到没有人能阻止他奔向夏白微，强大到能够保护好自己的软肋。

    无论是十六岁，还是二十三岁，顾谨行都是费尽心思准备充分的站在夏白微面前，他怎么可能不认真。

    他目光灼灼，湿热的吐息不断呼向夏白微。夏白微睫毛轻颤，连带着心脏也颤了颤，他和顾谨行静静对视着，坠进彼此眼里的漩涡里。

    原以为只有少年眼里才有光，却只是因为少年从不掩饰心动和喜欢。夏白微和顾谨行对望着，找到了曾经眼里闪烁过的光。

    顾谨行又去吻夏白微发红的眼，吻他落下的泪，他们十指交扣，静静听着彼此的心跳声。

    “其实该对不起的是我，高中那个时候我没能陪在你身边。”

    窗外没有月色，夏白微被顾谨行搂在怀里，头枕在夏白微的臂弯。顾谨行的下巴垫在顾谨行的脑袋上，一边一边轻蹭着他柔软的发顶。

    “我那个时候，被我爸关起来了，还给我请了心理医生。”

    顾谨行语气平淡，那些煎熬和痛苦的时刻都不再重要，只要夏白微还在自己身边。

    听到心理医生，夏白微感觉自己心脏仿佛被什么刺了一下。翻了个身，手摸上顾谨行的脸，有些心疼地看着面前的人，他能够理解，那平淡语气背后藏着的情绪。

    他们都没有逃过世俗的裁判，受了爱情之外的苦。

    顾谨行抱他更紧了一些，“回学校的时候，看见你桌子上的那些话，我讨厌学校里的所有人，也讨厌自己。”

    “那时候我觉得要是没有我，也许你不会遭遇这些。”

    “但是后来我又想，既然已经遭遇了这些，除了不爱的话我们凭什么不在一起。”

    到这里时，夏白微已经大概知道了后面发生的事情了。顾谨行来找自己的时候，碰见自己和安德烈，以为自己根本没有爱过他。再后来顾谨行骗他回国，和他签条件是“在一起”的合约。

    “你今天的话每一个字我都记住了，你你只有我。”不满夏白微的走神，顾谨行捏了捏夏白微的鼻子道。

    “你这辈子只能和我在一起了，不许反悔。”

    时间好像并没携裹着曾经流逝太远，夏白微觉得顾谨行还是那个顾谨行。

    夏白微又想他之前最爱对顾谨行得那句话，“你好幼稚。”，但是每次这句话时，只不过是他在掩饰自己被顾谨行的纯粹所动。

    夏白微还是没有出那句话，他永远都在被顾谨行动 ，根本不需要掩饰什么，最后只是凑上前去，安静地吻了吻顾谨行的唇角。

    随后也以缓慢平静的语气道，“那个分手短信只是我一时的气话 ，我后来也后悔过。”

    “你爸爸给我了电话，你只是玩玩而已。”

    “宋拓过来问我的时候，你喜欢的人应该是苏嘉禾。”

    “是我没有相信你，也不够相信自己。对……”夏白微又想对不起，却被顾谨行捂住嘴巴。

    夏白微抬起眼，任由他的手捂住自己的嘴巴，看着他眼睛里流露出的真诚，听见他道，“你不需要跟我道歉。是我没有表现好，让你没办法相信我。”

    那些经年的误会就这样，在平静的话语中一点点解开。原来根本不需要绕太多弯，只需要面对面把话开。

    这是一个不会失眠的夜晚。他们相拥着，连心脏也互相紧贴着。

    *

    起来时，窗户外白皑皑一片，雪花如同鹅毛一般飘飘洒洒落下。

    顾谨行回头看着还在床上熟睡的夏白微，走到床边吻了吻他的额头，又吻他巧的鼻头，最后轻轻吻了他红润的嘴唇。

    夏白微皱了皱眉，睁开眼睛就看见顾谨行近在咫尺的脸，脸上还挂着温柔的笑容。

    “夏白微，下雪了。”

    夏白微坐起来看向窗外，大雪还在纷纷扬扬。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记得B市很少下雪，高二那年难得是个寒冬，下雪的时候班里的同学都挤在窗户边看雪。趁乱中，顾谨行挤到夏白微身旁，偷偷牵住他因为怕冷缩在袖子里的手。

    “听，和喜欢的人一起看初雪，就会一辈子幸福。”

    当时的顾谨行在夏白微耳朵旁边道。顾谨行真的很迷信，会相信初雪，也会相信摩天轮。

    想到之前摩天轮上顾谨行一边自己不信，一边又还是在最高点吻了自己，夏白微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转身牵过顾谨行的手，“就是，我们一起看了今年的初雪。”

    顾谨行看着笑意盈盈眼睛弯成一道月牙状的夏白微，听懂了初雪的言外之意。

    “夏白微，我爱你。”他反握住夏白微的手，将他往自己这边带，随后紧紧抱住他，“像二十二岁一样爱你。像二十一岁一样爱你。像二十岁一样爱你……像十六岁一样爱你。”

    他好像从来没有直接明了地告诉夏白微自己爱他，很爱他。今后的每一年，他都想补给他这句话。

    夏白微觉得那个海岛的深夜，他失落地在心底对熟睡的顾谨行的那句“我好像重新爱上你了。”得到了回应——我一直都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