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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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3 章

    幻境消失时宋京杭看到了站在自己对面的余追。

    一时间情绪复杂。

    隔着时间的长流, 他仿佛还能感受到那人鼻尖的燥热和浓重的喘息声,他爱不释手,恨不得将自己和那人融在一起。

    可是, 眼前的人一直以来被他当成家人一样看待。

    都是他一手带大的, 却用了不同的感情。

    宋京杭觉得自己从角色中走出来需要花费点时间。

    因为看着余追,他总是有些心虚前世未了的眷恋, 此刻竟然令人有些不能适应。

    想到那次温泉之事过后余追离开云青观,宋京杭还是有些在意的。

    那之后,他便越来越颓废, 直到被师父清理门户。

    “你……”宋京杭和余追同时开口,恢复记忆后, 宋京杭话都有些磕巴, 就像在怕什么, 看着余追的眼神多多少少有紧张、还有些再见面的雀跃, 这种情绪左右着他的大脑思考, 令他想了半天想不出该什么。

    而余追也一样。

    这辈子他爱宋京杭爱的隐忍难过, 却没想到上辈子有过之而无不及。可令他紧张的是,上辈子自己没来及出口的喜欢, 这辈子似乎更不可能出口了。

    因为温泉池过后,他慌张的逃走, 连一句抱歉的话都不肯讲匆匆下了山, 一走就很多年。

    不过,那时候他逃走并不是不想承认自己喜欢宋京杭, 而是自认为宋京杭是在寻他开心。

    可世事无常,那一夜却是他们的最后一次相见,待余追再回来时,宋京杭早已灰飞烟灭, 余追还没来得及看他最后一面,没来得及问一问,‘你到底对我有没有真心。’

    而这一切,百年,千年,年年复年年,已经成了彼此之间的未解之谜,如果宋京杭记不得,自己坦然出这一切只会比之前更绝望,更令人崩溃,那是回不去的曾经。

    于是,为了了解清楚宋京杭是否同样看到那段记忆,不等宋京杭问,余追率先试探道:“你都看到了什么”

    问出这个问题时,他的心脏跳的很快,几乎要蹦出胸腔,与其想起那些不太好的曾经,他宁愿和宋京杭活在当下。

    “我刚看到我的过去,但是我对那些并没有印象,你呢”宋京杭看着余追的眼睛,想知道他记起了多少,可又心虚的低下头,终究是不敢面对,怕余追又和之前一样,或者想起那夜的事情,对自己感到恶心。

    对自己养大的孩子动了歪心思,听起来怪恶心的吧

    “我”余追眨了眨眼睛,同样目光闪躲,不敢也不能,他想了想回道:“时候的事情啊,我、你还有余书。”

    他的挺像那么回事的,宋京杭这千年老鬼信了,点了点头,故作冷静的样子。可是背地里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那你的……过去是什么样子的”

    余追不放心再次问道。

    宋京杭缓缓地向着他走过去,假装无事发生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跟你一样啊,能有什么。”

    两人心照不宣的对视了一眼,气氛微妙,但又不出来哪里不对,只有彼此的心脏跳动的厉害。

    余追长长的“哦”了一声,捂着胸口呼了一口气,又忽然想起余书的事,于是皱着眉对宋京杭道:“我们必须赶紧出去,余书有危险。”

    宋京杭闻言看了一眼四周,“起余书,我想起一件事。”他的话又令余追的心提到嗓子眼,生怕他想起什么不该想的,紧张的问“是什么”

    宋京杭从怀中掏出那枚古玉看了看,“当年我还是个道士的时候遇到过姜折,也就是那个水鬼。”他着顿了顿,而后继续道:“当时他已经是孤魂野鬼了,每天在河边徘徊不肯离去,恰巧我经过,见了,答应帮他入轮回,可是他却摇了摇头,自己还有一个心爱之人在这河水里,他不能先一步离去。”

    “后来呢”余追耐心问道。

    “后来,我就帮忙找了找他的爱人,可是河里只有两具枯骨根本没有其他人的灵魂,他的爱人应该早就去投胎轮回了,一般前世有过善缘的人都会有一次投胎的机会,即使是自尽的孤魂野鬼。”宋京杭着摇了摇头,“当时我可是费了一番口舌才将姜折收至古玉里,时时刻刻戴在身边,与他道法,净化他,送他去了冥都,本想着 他会放下执念去轮回,可是后来我……”宋京杭到这里顿住了,那个时候他自己都已经没了,哪里还顾得上姜折,古玉落在何处,天晓得。

    但他这些话不想给余追听,于是话语放轻,直接到最后,“后来就不知道了,他去了冥都没见着杜若笙,应该是又逃了出来吧。”

    余追听完没话,低头沉默了会,而后问道:“能联系上那些鬼差前来捉拿么”

    “能,只是……”宋京杭看了看自己的手,“没有罗刹印,我已经召唤了好几次了,最近他们查我。”他的无奈。

    余追无语了一阵,果然到哪里都需要公文审批,就连冥都都一样对事不对人。

    “但是,凭着姜折的法力是不可能创造出这样的法阵来的。”宋京杭沉下脸,又看了一眼这法阵,设的简直天衣无缝。

    “我来试试破阵。”余追着拿出自己的银炙剑,在掌心划了一道口子。

    “哎~”宋京杭想阻止却没来得及,他眼神里充满了疼惜,余追看了他一眼,心里忽然一暖,总觉得有什么莫名其妙的情绪在干扰着他的情绪,和之前宋京杭对他的关心不同,他笑了笑安慰道:“没事,伤,会愈合。”

    宋京杭“哦”了一声,眼睛一直放在他的手上,鲜血一滴一滴的落下,看着就疼。

    余追将受伤的手掌贴着结界壁上,而后在结界壁上画了一个符咒。

    鲜红色的血液看的宋京杭一直眉头紧皱,“你怎么会这个符咒”

    “我……”余追想时候你教过我,后来一想这个时候跟那个时候不一样,于是转口道:“我前几日自学的。”

    宋京杭没话,一直紧紧盯着他的眼睛。

    “怎么了”余追已经第三次心里发慌了,他觉得自己不适合骗人,好累,特别是在宋京杭这种老鬼面前谎。

    “没什么。”宋京杭一句话轻描淡写的消除了他的紧张,可是他心里却很疑惑,觉得这一切超出了他独自理解范畴。

    咒成,结界外的河水开始再次翻转起来,

    而就在这时余书的声音却在他们身后响了起来。

    宋京杭抬眼看去,又是幻境。

    “姜折,我们逃吧。”她跪在被的全身是血的姜折身前。

    姜折本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先生,此时挨了,一只脚已经踩进了鬼门关,闻言他忽然攥住杜若笙的手缓了半天出几个字,“不,你……不行。”

    “我可以的,我想跟你在一起,我这一辈子就想跟你在一起,姜折,我想跟你在一起,不想和张公子成亲,你带我走吧姜折。”杜若笙着着泪水就落了下来,她趴在姜折的身上,哭的止都止不住。

    姜折伸手搂住她,也跟着一起压抑的啜泣,可是除了哭,他别无他法。

    到了这里,幻境迅速转换,转眼便正月十八,那是个黄道吉日。

    张家的大红花轿到了杜府门前,鼓乐声声、礼炮齐鸣。

    姜折收拾了行李,站在对面的巷子里看着热热闹闹的迎亲队伍,他身子已经不行了,受了伤、瘸了腿,所以并没有答应杜若笙带她离开这里。

    因为他觉得自己现如今不能给杜若笙更好的未来。

    他面色苍白,骨瘦如柴,看着被人扶出来的新娘子眼眶泛红,泪水在不停的着圈,想上前句道别的话却很本没有机会。

    “新娘上花轿~”这场婚礼所有人都很高兴,媒婆高亢的喊声里杜若笙抬脚欲上花轿,可却忽然停了下来。

    她在众人的议论纷纷中掀开盖头看了看四周,只一眼便在巷子里发现了匆忙躲起来的姜折。

    “姜折!”她喊着,心疼不已。

    众人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对面的巷子,可是那里根本没有人。

    “姜折,我知道你在那里,姜折~”杜若笙哭的大声,想上前追上那人,却被媒婆拦了下来。

    “新娘子,新娘子!”那媒婆力气极大,抓着她就往花轿里推。

    杜老爷看的气不一处来,命下人上去帮忙,连推带搡弄的杜若笙浑身疼痛,最后没了力气,跌进花轿里。

    可是这一画面躲起来的姜折根本看不到,他捂着耳朵,不敢听杜若笙的哭泣。

    唢呐声再次响了起来,盖过那一声声的哭泣,大红花轿在这悲喜交加的长街渐渐远去,直到再也听不见、看不到。

    “今日,我饶了你,可你若是还缠着若笙,我就将你妹妹卖到花楼里,将你弟弟的仕途毁去。”杜老爷的话犹在耳边,姜折一想到便痛的全身颤抖。

    自古恩义不能两全,此时此刻他体会到了什么叫无能为力。

    “我以为,离开了我若笙能过的更好,没想到那张公子根本就不是个好人,他看不起若笙,觉得我与她早就有染,所以别洞房,就连正眼都不肯给她,对若笙不是就是骂,还大摇大摆的在花楼里若笙的不是,惹得所有人都知道杜家长女不贞不洁,是个不守妇道的下jian胚子,可若笙与我发乎情,止乎礼,从未越距。”姜折的声音忽然浮现在宋京杭和余追耳边,随着他的话落,画面又开始变化,转到了杜若笙被张公子毒的场景,余追看着有些生气,想伸手阻止,手却穿过杜若笙单薄的身子。

    “人一旦有了仇恨,便会收不回来,那夜若笙终于想到反抗,趁着张公子不在意,用剪刀扎进了他的腹部。”姜折着叹了口气,画面里,杜若笙逃出张府时还光着脚,她头也不回的向着前方奔跑,却被一直默默守在张府门前的姜折拦下。

    “我杀人了!姜折我杀人了!”她慌张的搓着手,泪水脏了脸颊,抽噎着,嘴角还有血迹。

    “别慌!若笙别慌!”姜折抱住她,紧紧地抱着她,温柔的着。

    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定不会将杜若笙推给别人,那是他的切肤之爱,是他无能,为了弥补杜若笙他轻轻地拉着她的肩膀,一字一句的看着杜若笙的眼睛道:“有我在。”

    杜若笙抖着身子,因为害怕和慌张根本没有觉得姜折的话有哪里不对,她再次扑进姜折的怀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直到累了,困了,睡倒在姜折的怀里。

    再次醒来,身边没有任何人,她的脸上也被人擦的干干净净。

    “姜折!姜折!”杜若笙紧张的四处寻找姜折的去处,可是姜折不在,只看到一封留下来的信。

    信上写着姜折的无能为力、后悔以及道歉,最后他为了弥补杜若笙去了府衙自首,将一切的罪责都揽在了自己身上。

    看到这里,幻境另一边的余书终于全部记起来了,她难以置信的后退,在一方法阵中慌张无措的摇着头,后面的事情像无数里写的那样悲凉,看到信后她拼命的向着府衙跑去,恰巧碰上姜折被人架着走进去,她大吵大闹,是自己杀了张少林,可是没人信她,杜家派人来拉住她,为了不丢人现眼,当街用了家法。

    姜折的腿瘸了,可是那一次,他用尽了所有的力气,跑至杜若笙身边,用瘦弱的身子挡住了棍棒。

    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他们不曾看到相爱的人为了彼此付出,而是对其指指点点,万分嫌弃的责备道:“看啊,那就是杜家的姐,为了个奸夫拼命,真不知羞耻。”

    “是啊,是啊,我看啊,就是他们两个人合起伙来杀了张公子,可惜了那公子才二十,一表人才,落得个不得好死。”

    杜若笙一直隐忍,即使深爱着姜折都没有在婚后行为不检点,可是张少林如此对他,这些人看不见,反倒是对动不动就挨的她指手画脚,面露嫌弃。

    她听着听着,忽然大笑起来,看着府衙的牌匾失望至极的笑着,姜折护着她,见她如此惊惧不已,但又心疼至极。

    “死他!死他!”有人大叫着,是急忙赶过来的张家老爷,他目露凶光,在没人敢阻拦的情况下,拿起他人手中的木棍,对着来不及躲避的姜折狠狠地了下去。

    他这棍子在了姜折的后脑上,顿时姜折脑袋一阵巨疼,睁着双眼半晌没有出一句话。

    “姜折~”杜若笙撕心裂肺的哭叫着,声音穿过长街久久回荡,一声接着一声。她眼睁睁的看着张老爷的棍子一下又一下的在姜折的身上,且没人上前阻止。

    可即使如此,姜折还是紧紧地护着她,不肯放手,直到死去。

    “啊~”心爱的人死在了自己的面前,杜若笙终于忍不住哀嚎,到这一步,她都没明白自己和姜折到底做错了什么。

    又为什么没人听他们辩驳一下。

    她痛到麻木,好几次尝试触碰姜折的脸,可是只差那么一点,永远都只差那么一点。

    他们终究是天各一方。

    姜折死了,张老爷为儿子出了口恶气,但依旧不顺心,还想这弄死杜若笙。

    杜家老爷虽然恨女儿不争气,但却不舍得她死,于是两家人争论了许久,最后张家一封休书,杜若笙净身出户。

    看着被姜折护在身下的女儿,杜老爷恨铁不成钢的拂袖而去。

    人死债烂,衙门又不想得罪两家人,见他们气急败坏的纷纷离去,于是也关了门。

    大家见没戏看了,无趣的啐了几口离去。

    不过一会儿,寂静的长街上只留下已经哭干眼泪的杜若笙和死去许久的姜折。

    “你死都不肯与我一起。”杜若笙看着天空中散乱的星星,缓缓开口,声音干涩难听,带着无尽忧桑。

    “可我这次不想听你的,就算你我,骂我我也要跟你一起走,你去哪,我去哪。”她着挣扎着起身,废了许多力气才将姜折抱在怀里,怀中人身体还算柔软,残留着体温。

    竟然还有口气在。

    杜若笙见状,用手赶紧擦干他满脸的血迹,看了看怀中人苍白的脸,心里腾起一丝希望。

    慌乱中,她来不及喜极而泣,只想赶紧找人救命。姜折伤情严重,寻常大夫自然不行,她想了想,想到了住在山上的道士,于是赶紧起身四下看了看,发现停在长街前的马车,那车夫看了她许久,眼里的贪婪一览无余。

    为了救命,杜若笙顾不上生死与矜持,咬着唇将手上的陪嫁褪了下来跑去交给那马夫,“求求你,带我去山上,我要找道长救命,我求求你,这些就当是跑路钱。”

    那马夫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她手里捧着的首饰,而后努了努嘴,向着马车偏了偏头,示意她进去。

    杜若笙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姜折,那马夫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骂道:“真麻烦。”

    他着慢吞吞的跳下马车,而后和杜若笙一起将姜折带上马车。

    去山上的路崎岖不平,那马夫见四下无人便开始用贪婪的眼神在杜若笙身上来回逡巡,杜若笙缩在角落里,她不知道姜折还有没有救,但是看他身体柔软程度,还有微弱的呼吸应该是有救的,她着急的看了一眼车窗外,却发现这不是平时上山的路,于是质问马夫,“你带我去哪这不是去道观的路。”

    那马夫闻言在半山腰停下马车,而后不管三七二十一将杜若笙拉出马车,用粗糙的手钳制住她,开始肆意的调戏,“你夫君没了,情夫也快没了,不如跟了我,我要你。”他着就要解开杜若笙的衣裳。

    杜若笙挨了太多,又哭了一天,心力交瘁根本没有还手的余地,只拼命挣扎求饶,可无济于事,而就在这时一直未曾醒来的姜折撑着身子醒了过来,闻言爬出马车,想要帮忙可是伸手又落了下去。

    那马夫见状骂了一句,将杜若笙单手抓着来到马车边,而后扛起没有半点肉的姜折就要往山底下的河水里扔去。

    杜若笙见状在他手上咬了一口。她拼死护着姜折,与那马夫缠斗中却一不心失足,向着山崖下的河水里落去。

    湍急的河流里,姑娘二八芳华,这辈子没有什么好的念想,唯有送她杏花的男子一表人才,谦谦有礼,她喜欢他就像是喜欢杏花一般喜欢。

    可是,世事无常,她的杏花不会开了……

    好累,这次她想任性一回先走一步,也不知那心上人能不能追上,她希望他慢一点、再慢一点,不要和她一样,挣扎无望,在窒息的感觉里不停下沉。

    可是,没一会儿,河里竟然落下一个人,那个人全身是血,染红了河水。

    他风度翩翩,温文尔雅,最终还是握住了杜若笙的手,尽管河水令人窒息,但还是对着她比划了几下。

    而后,他们不约而同的笑了,即使溺水无比痛苦,他们还是笑了。

    因为杜若笙听见姜折终于答应了她的请求,他,“这次,我们一起。”

    杜若笙点了点头,“好,一起。”

    世人不接受他们相爱,但他们永远沉眠于河海。

    作者有话要:  你俩下一章将结婚证领一下谢谢。感谢在2022-04-11 23:02:59~2022-04-12 21:57: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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