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劫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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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子延观张虬面相十分粗犷, 话粗俗却不似山野土匪那般无理放肆,站姿还有几分参军人士的习惯。

    还有他身边的那个男人,看起来不像是土匪, 从头到尾没有开口过一句话,却给人人一种十分稳重的感觉。而且,这个人走起路来, 脚有些跛。

    试问哪家山头的土匪出门劫会带着一个行动不便的人?

    姜子延推测这些人应该不会伤害他, 只是索要钱财罢了。

    他从胸口的衣襟里掏出一个钱袋子, 里面是他今日带的碎银, 约莫有二十两左右。

    今日他本算到县里先逛一逛,带这些银两主要是为了以备不时之需,却没想到今日注定要破财消灾。

    他将钱袋子递了过去, “今日出门我总共就带了这么多, 都给你们。还请各位好汉,能放我们过去。”

    张虬接过钱袋, 开一看,竟然有不少银子, 旁边刚才开口的弟凑着头往里面看, 房间里面有很多银子后惊喜道:“大哥,我们发财了!”

    张虬也没想到,自己出来做土匪的第一天, 竟然就截了个大单, 对方年纪轻轻,没想到身上带了这么多钱。

    他将弟的头推到旁边,两手一拉, 将钱袋口拉紧, 招呼身边的弟兄, “弟兄们,咱们走!”

    姜子延松了口气,在这个朝代,虽然也有律法,但到底比不得他前世的律法那样严格,所幸对方还算守道上的规矩,拿了钱就放他们走了。

    只是刚才那个钱袋里是他今天带的所有钱,将那些钱给了张虬之后中午都没钱吃饭了,看来他是要饿着了。

    “车夫,咱们走吧,进城。”

    车夫惊魂未定,他实在想不通,这个地界什么时候冒出来这么一批凶神恶煞的土匪,明明之前只是有一些地痞流氓而已,土匪都应该在山头呆着呢,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好在他们已经走了,车夫收拾好心情,坐在车前拉着缰绳准备驾马车出去朝进城的方向赶去。

    谁知姜子延刚坐上马车,马的前蹄刚走两步,离出巷子还有一截距离,马受惊了。

    因为前面又出来一伙人,满足了他们的去路。

    “马车上坐的谁呀?快下来给爷瞧瞧!”这话的流里流气,跟刚才那些人显然不是一伙儿的。

    姜子延心里咯噔一跳,直觉告诉他现在这伙人不似刚才只索钱财的土匪好发。

    他今天出门没看黄历,黄历上一定写着今日忌出行。他竟然被轮番劫两次!今日也是够倒霉的了。

    姜子延走下马车,他的声音听起来水润润的,就算是厉声话,也很难让人觉得他在生气。

    他道:“各位兄台,在下现在身上着实没有钱,今天带的钱都给刚才的那些好汉了,还请各位高抬贵手,让我们过去吧。”

    他这话的委婉,没办法,刚才还能用钱发,现在身上分文没有,只能拖延一下,看有没有人路过救他了。

    而对方并不图他的钱财,尤其是在看到他的长相之后,四个流里流气年轻男子毫不掩饰的从头到脚量着他,脸上还有色迷迷的笑意。

    为首那人长着一双倒稍眼,眼尾向上挑,一脸猥琐样道:“公子长的可真俊呐,今天怎么一个人出来?兄弟们四海为家,别那么着急,走交个朋友嘛!”

    如今刚刚开春,天气还冷着,姜子延出门特地穿的厚厚的,可对方量的目光□□裸的看着他,好似他没穿衣服一般,让他感觉极度不适。

    “这……”姜子延不知道该如何答,只能顺着他的话道,“在下姜子延,今日是第一次进城,路过此地,若是无意中冒犯了各位,还请各位不要见怪。”

    “不见怪,不见怪,”对方语气轻挑,淫、秽的目光一直盯着他。

    姜子延觉得今日怕是躲不过去了,既然对方不想放过他,他也不必如此拖延时间了。

    姜子延面上虽然镇定,但心里早就七上八下了,穿越以来,第一次遇到这种场面,他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大声呼救,希望周围有路过的人能够听到他的求救声,然后找人来救他。

    “救命啊!有没有人啊,来人呐……”

    没料想姜子延会突然出声大喊,对面领头的人脸上闪过一丝惊慌,几个人随即上前,将姜子延的胳膊制住后伸出手捂住了他的嘴,来制止他发出声音。

    姜子延挣扎着咬了他一口,他嘶的一声将手收了回去,换了个人将他的嘴死死捂住。

    “没想到公子脾气还挺硬啊!”他吹了吹手上新鲜的牙印,然后抬起姜子延下巴,“我还就喜欢你这种烈性的!”

    被制住了双手的姜子延急的两眼泛红,狠狠一脚踢到了对方的下面。这一脚听得有些重,对方双手捂着下面弓着身子疼得龇牙咧嘴。

    车夫是个胆子的,对面四个人显然对他没兴趣,他哆哆嗦嗦的躲在马车底下不出来,生怕被对方看见了他一顿。

    姜子延踢了那人一脚后,其他三个人看他疼得厉害,纷纷忍不住担心道:“大哥,你没事吧?”

    趁着这个放松的空挡,姜子延挣脱了他们的束缚,趁机朝着巷口跑,边跑边喊救命。

    然而没等他跑到巷口,后面几个人就追上来了,就在姜子延快被被他们抓住的时候,巷口忽然冒出了几个人。

    是刚才劫他的张虬一行人。

    于是上一刻劫姜子延钱财的土匪和这一刻觊觎他美色的流氓见面了。

    张虬他们拿了钱还没有走远,隐隐约约听到了姜子延的求救声,一开始听得并不那么清楚,不过张虬有点不放心,看在对方将全部身家给了他的份上,他决定回去看看。

    结果越往回走,求救的声音越清晰,他这才肯定是姜子延在喊救命。

    姜子延正被追着,前面张虬突然出现,他不知道对方会不会帮他,可对他来劫财要比劫色来的更加好些,大不了回去后他多度付些钱,也不想被对面几个男人糟蹋了身子。

    “张、张兄,救、救救我!”姜子延跑的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的着。

    张虬平生最讨厌这种欺男霸女的行为,二话不直接将姜子延拉到身后,后脚起势,踩着一侧的墙飞身而起,直接给了对方一个回旋踢,三两下就把对面四个人撂倒了。

    姜子延看着这人的身手惊住了,这根本不是一般土匪能比的,而且土匪为什么好心救他?

    细细想来,对方劫的时候的话也略有几分生硬,丝毫不像是经常做这种事的人,所以对方出来劫很可能有什么苦衷。

    张虬将那几个地痞流氓撂倒之后,他对张虬揖了一礼,郑重道谢道:“刚才真是多亏张大哥了,子延谢谢张大哥。”

    这话的张虬老脸一红,特别是还想到了一刻钟前他还劫了人家,对方现在却这么郑重的跟他道歉,张虬这个大老粗更加不好意思了。

    “那、那什么、老弟你不用客气!这不是刚才也拿了你的钱嘛,俗话得好,拿人钱财□□,的一点没毛病,哈哈,是吧!”

    姜子延越发觉得张虬不像是那种会行不义之事的人,他能出手救他,而且并没有以此为要挟勒索更多的钱财,明他是一个明事理的人。

    这种心中有正义感,甚至可以心底还有几分善良的人,若不是迫不得已,怎么会行劫这种不义之事?

    况且这里离县城那么近,不怕被抓去见官吗?

    他越想越觉得不太对劲。

    姜子延这会儿也不着急进城了,他道出了心中的疑惑:“张大哥,我看你们并不像山中的土匪常做不义之事,反倒是心有正义,而且善良,这次还救了我,冒昧的问一句,你们是很缺钱吗?”

    “这……”张虬脸上有几分为难,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告诉对面这个年纪轻轻的郎君。

    “若是不方便就算了,子延不强求。”

    “不、不是,你猜的很对,我们是挺需要钱的。”有了钱就能买粮食,有东西吃他们才不会挨饿。

    张虬是个大老粗,看姜子延谈吐彬彬有礼,而且很大方的给了他们钱,没有落井下石过,看在钱的份上,他接着道:“若是你有空,咱们不妨坐下来聊。”

    姜子延和张虬他们一块进了城,进城之后他便让车夫去官府报官了,那几个地痞子流氓还被捆在巷子里,不过他让车夫只了这几个流氓的事,并没有让他被张虬劫的事。

    车夫倒是明事理,知道是张虬几人救了他们,所以到了官府就没提他们的事。

    这边姜子延和张虬左拐右拐到了一个比较偏僻的巷子,巷子位于城西,这块大多住的都是家境贫苦的人家。

    推开门一看,院子里坐着好多行动不便的残疾人士,有的没了脚,有的断了腿,还有的只有一条胳膊。

    “如你看到的这样,这些都是我的兄弟。”

    “你的……兄弟?”

    姜子延看了看院子里的这些人,大多都面黄肌瘦,显现出的老态和张虬比起来看着要很多。

    “我们都是退伍的军人,以前都是上过战场杀过敌的,是真正见过血的。”

    姜子延惊住了,他就看着张虬怎么有一股子行伍气,原来他是退伍的军人。

    “我记得本朝有律法,士兵退伍之后,一般都是由抚恤金发放的,怎么你们的日子经过的如此艰难?”甚至到了劫的地步。

    “屁的抚恤金,五两银过多久?更别提他们之中有些还有家眷了,出去的时候好好的,回来缺胳膊少腿,全身上下只有五两银子,又不能出去干活赚钱,这不是让人等死是什么?”

    “怎么会?不是还有补贴吗?”姜子延回想了下姜瑜的记忆,他明明记得朝廷规定的事退伍的老兵每年都有补贴可以领的。

    起这个,张虬叹了口气,面色有几分凄凉,话语也比刚才沉重了几分,似是不愿回忆往事。

    “我们都是当年天门关一战下来的士兵,领兵的是镇国大将军贺兰庭。当年那一战的特别惨烈,我们这一队属于侦察兵,当时被派出去侦查敌情,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回来的时候却听贺兰将军通敌,导致整个烈阳军全军覆没,只剩下我们几个,被赶到的援军是逃兵,每人发了五两银子让我们退伍返乡。”

    据姜子延所了解,战场上的逃兵一般都会按军规处置,轻则丈刑,重则处死,怎么会让他们就这么轻易的回来了?

    似是察觉到了姜子延心中的疑惑,张虬道:“可能是看我们几个也没多少人,而且大部分都受了伤,经受不住不了军规处置,这才让我们都回来了。”

    这理由倒也能解释的过去,可是姜子延仍然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那你们是逃兵吗?”

    “当然不是了!老子和这帮弟兄们从来没有当过逃兵,可当时那位将军根本不听我们解释,没办法,我怕再不走惹怒了对方,命就得交代在那,所以我们只能回来了。”

    “而朝廷有规定,逃兵是没有补贴的,你也看见了,我这一屋子的老弱病残,他们都得靠我养活,本来我之前是给一家镖局走镖的,但最近那家镖局搬走了,我一时找不到来钱高的活,所以才出此下策,去哪个巷子里蹲人。只是今天刚出来就遇见了你,来也是缘分。”

    姜子延看着院子里这些或站或坐着的老兵,他们的眼神木木的,没有一丝光亮。

    “那他们的家人呢?”

    “他们其中有些人有婆娘,有些是刚成了家就应征入伍了,这次回来后有的孩子都几岁了却不认识爹。还有更过分的,丈夫好几年不在家,妻子跟别人跑了的也有,不过但凡还有家的都回家了,现在在这里的都是没有家的人。”

    这些都是曾经上阵为国杀敌的英雄,如今却落到这步田地。姜子延看着他们,鼻子忽然有些酸酸的,他们不该是这样的。

    作者有话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