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从书铺出来后又去了东市一趟, 这里有一家铺子卖的饴糖很好,姜子延想着家里还有几个半大的孩子,买回去给他们甜甜嘴。
七月的日子过的很快, 如流星一般转瞬即逝,转眼就进入了八月,距离院试开始仅剩下不到十天了。
这段时日林昭一直窝在房里读书, 姜子延除了安顿家里的事儿, 还去拜访了一下两边住的邻居。
他们这栋宅子之前住的人家也是做生意的, 后来因为生意场上的事情举家搬到了南边。他们搬过来时又都赶到晚上, 所以也没来得及认识一下新邻居。
左边住的这户姓张,在隔了两条街的地方开了个馄饨铺子,也卖些别的吃食。右边这户姓李, 在南河街开了一家面馆。
姜子延买的宅子用的是他的姓氏, 是谓姜宅。他们家住的人多,但基本上没什么女眷, 除了韩毓秀外其他全是大老爷们,所以搬过来这些天邻里街坊的人也没敢来招呼, 对于他们具体是做什么生意的也不清楚。
姜子延提了一壶酒和一包糖拜访了几家离得近的邻居, 大致了一下自己家的情况,想着先搞好邻里关系,以后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的也方便些。
八月的第十二日, 院试开始了。
和之前林昭去参加考试一样, 一大早姜子延就去灶房亲自下厨给他做了吃的。好在现在天气不冷,八月的天还很热,但总比冷的好, 热就热点, 多喝几碗水忍忍就是了。如果太冷了连拿笔的手都会冻的受影响。
院试一共考五日, 姜子延怕林昭中暑,每次都早早在龙门前等着他。林昭这半年关于诗词歌赋的进步非常明显,他答完题后还有时间誊抄一边上去,卷面整洁,文字清秀。
天气炎热,姜子延就没让长临跟着一块过来,冯轲跟着他过来的。
手上拿着一个竹筐,里面放着一杯加冰的果茶,还有一方干净的棉帕,是方便林昭考完试出来给他降温擦汗的。
林昭答题很快,他的考场座位在西边,到了下午正对着日头晒,虽然坐在考棚底下,但到底是有一部分露在阳光底下。
考完试出来他的胳膊被晒的通红,露在衣服外面的脖子的颜色和身上的其他地方明显不一样,才晒了两日就有了明显的分界线。
考场外,林昭刚出龙门就看到了姜子延。他走上前,站到阴凉地儿里,道:“哥,跟你多少次了,不用过来接我。这天太热了,心中暑。”
姜子延从竹筐里拿出果茶递给他,又拿出帕子给他擦汗,“你们这些考生才最辛苦,坐在里面晒了一天,我看有的人直接晒晕了被抬出来,担心你也被晒晕了。”
许是姜子延给他擦汗的动作太过温柔,林昭耳朵尖红红的,姜子延看到了以为他是被晒的,拉着他的胳膊道:“这里太热了,咱们回去。”
一连五日都是大热天,考场上除了连个扇子都不让带,唯恐考生作弊。想要通过科举考试取得功名,不仅需要一个聪慧的头脑,还需要一个强健的身体。
好在林昭的体格还算强健,只是五天考完下来整个人都晒黑了一圈。放榜还需要等几天,姜子延他们现在就住在府城,到时候名字出来了,直接去看榜便可。那些家里离得远的要不就是在城里租房,等放了榜得了成绩后再回家。要不就直接回家去,雇人报信儿。
……
葫芦巷大巷巷一共大约住了二十几户人家,在这里住了半个月,姜家这个院子里的人都很少出门。一是因为天气热,二是姜子延算开的造纸坊和酿酒坊还没准备好。
晚饭前温度降了一些,还有柔柔的风吹过,这是一天里最舒爽的时候。
巷口有一颗长的十分高大的槐树,这是一棵杨槐,老一辈的人总槐树招鬼,不吉利。但这棵槐树长的高大粗壮,每到夏天的时候很多人在树底下乘凉。最重要的是每年都会开满树的槐花,巷子里的人都争先恐后的槐花,满一篮子后回家蒸着吃。
姜子延这个院子里都是大老爷们和孩,女眷也就只有韩毓秀一个。起初巷子里的人以为她是个待字闺中的姑娘,时间长了总听见姜家的宅子里总传出孩的啼哭声,大家这才知道原来这这个年轻的娘子已经嫁人生子了。
吃过晚饭天还早,夏日的白天长,巷子里女人们没什么娱乐的项目,都出来到老槐树下面纳凉,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着最近新鲜事。
其中的最多的就是葫芦巷子口新搬来的姜子延一家。
“你那娘子是不是姜郎君的妻啊?”
“我觉得不是。”
“这话怎么?”
“前几日在院子里我听到他们话,那姜郎君管他叫秀姐呢!”
“难不成是那位林郎君的妻?”
“这就更不可能了,那林郎君远远的我瞧过一眼,年纪比姜郎君还,而且两个人都管她叫秀姐。”
“原来他们是姐弟关系啊!那那个孩子是谁的?”
有那嘴皮子贱的就道:“谁知道呢,姜家进进出出好几个男人,谁知道是谁的种。”
这话一出,旁边好几个人都笑了,话里话外都在那娘子不检点,可的又不是她们家里的谁,总归跟自个儿家关系不大,也无人出声反驳。
本来韩毓秀一个人带着孩子就艰难,又是个年轻的寡妇,这世道对寡妇特别不友好,光看之前清平村里的那个寡妇就知道了。
韩毓秀平日里不怎么出门,按理这些个闲话是传不到她耳朵里的。但她不出门她身边的刘妈妈平日总是要出门的。
刘妈妈对韩毓秀的印象很好,话虽然温温柔柔,但十分有主见,一点都不能拿她当下人对待。
外面那些闲话什么的都有,有时候气不过了她去理论两嘴。但她只有一张嘴,不过对面那么多人,有时候听了气呼呼的回去后忍不住跟韩毓秀抱怨了一些。
不过才十九岁的韩毓秀早已不似当年那样冲动,傻乎乎的别人什么就信什么了。经历过人生大事之后,对于外面的闲言碎语她根本不在乎。
五日后放榜了。
姜子延嫌天气太热就没亲自去看榜,但又想早早知道消息,就让冯轲提前去放榜的地方蹲点儿了。
他看着比林昭这个当事人还要紧张,每隔一刻钟就会问一遍冯轲回来了没。
反反复复五六次之后,冯轲回来了。
“怎么样?怎么样?”姜子延连声问道。
冯轲比了个手势,二。
“少爷第二名。”
姜子延很高兴,虽然不是案首,可第二的名次已经很不错了。院试第二,相当于以前的全省第二啊!
“快把这个消息跟岑夫子一声。孙妈妈,你去多买些肉还有菜回来,让大桥跟你一起去,方便拿东西,今天我们要做几桌菜好好庆祝庆祝!”
除此之外,姜子延还让刘妈妈出门买了瓜子花生和糖,分给巷子里的邻居沾沾喜气儿。
巷子里的人我才知道新搬来这家人里那个林郎君竟然考上了秀才。
左边的张家媳妇儿张氏心里震惊,见韩毓秀带着刘妈妈出来给他们散瓜子花生,本想个招呼就回去,现在听他们家中人中了秀才,脸上满满的都是热情,不仅笑着问好,还主动道:“天气热,娘子快到阴凉地儿站着,别晒着了。咱们邻里邻居的,以后有什么事招呼一声就是,平日里没事了多来走动走动。”
张氏言语的真切,全然忘了前几日在老槐树下纳凉时的闲话。她家院子和韩毓秀住的西厢房仅一墙之隔,孩的哭声她听得最清楚。
韩毓秀笑了笑,道:“张嫂好,我姓韩,叫我韩娘子就好。”
“欸,韩娘子。我们家在街上开馄饨铺子,回头我给你送来点,尝尝味儿!”
“那就多谢张嫂了。”韩毓秀脸上挂着笑,跟张氏寒暄了一会儿。
以前的韩毓秀是个直性子,心情怎么样全都摆在脸上,别人一看她的脸色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为此她吃了不少亏,如今已然是学乖了。
韩毓秀没有自己的夫家是谁,介绍自己的时候也称自己为韩娘子,又带着一个孩子,这更加证实了张氏的猜测,这是个年轻的寡妇。
世道艰难,对女子也更加苛刻,张氏对韩毓秀虽然没有什么恶意,只是嘴巴嘴爱道了些,外面的风言风语她也贡献了不少内容。
不过现在姜家出了一个秀才,倒是让她收敛了不少。
本以为韩毓秀会避讳自己如今寡妇的身份,张氏也不敢问他夫家是谁。没成想她倒是主动提及了自己的往事。
“张嫂你有所不知,我生来就是个命苦的。家中父母亲人早死,嫁给了一个秀才。没想到被他欺骗,他已有家室却隐瞒于我,最后正妻找上门来闹得人尽皆知,他却像个缩头乌龟一般不出来。我当时已有身孕,狠狠心来投奔我外祖父了。”
张氏没想到韩毓秀年纪轻轻,人生却如此坎坷,同为女人,尤其是对方过的还不如她,这极大的引起了张氏的同情心和怜悯。
她臭骂道:“呸,这男人真不是个东西!”
“唉,好在难的日子都过去了。”韩毓秀道,“哦对了,我外祖父就是我们家林秀才的老师,他以前是个教书先生。林秀才一家看我祖父年纪大了,就把他接来一块住了。我外祖父不放心我和宝,亏得姜郎君一家心善,就让我们都搬了过来。”
这话完张氏终于明白了姜宅这一家子的关系,他就这年纪轻轻的寡妇怎么会跟几个大男人住一块。
经过韩毓秀一番解释,张氏知道了院子里的张虬是姜子延的拜把子兄弟,而冯轲则是他请来的护卫。况且身为秀才的林昭为了照顾年迈的老师把老师家里人接来一起住合情合理,孝道、师道不论哪一方面都是一桩美谈。
韩毓秀跟张嫂这么多其实也是想让外面的人都知道清楚些,侮辱她的名声不要紧,不能连带着姜郎君和林秀才的名声也侮辱了。
张氏是个碎嘴子,韩毓秀今天跟他她的话过不了几日整个巷子里的人肯定都知道,这就是众口铄金的力量。
韩毓秀此番一澄清,旁人对她的偏见虽然不能彻底消除,但总归少了很多,很大一部分人都很同情她的遭遇。重要的是能够让别人侮辱家中其他人的名声。
张氏回了家,手中拿着一包瓜子还有一包花生,家里的儿子四五岁,瞅见有吃的便闹着要吃。
张氏绷着个脸训了他两句,“吃吃吃,整天就知道吃,除了吃,就不知道干点别的吗?”
她男人刚回来就听见自己婆娘在训儿子,道:“又怎么了?”
“当家的,我跟你,咱们隔壁那家新搬来的邻居考上秀才了,今天放的榜,人家里那个寡妇还给咱们送了瓜子花生是沾喜气儿。”
若是在村子里,林昭考上秀才了规矩肯定是要摆上几桌宴席的。可他们才刚搬到府城,周围的邻居都不熟悉,所以只请了瓜子和花生,便没办席。姜子延算到时候等周幸和老兵们都来了再好好办几桌。
男人听了张氏的话很吃惊,今天放榜他知道,他今天一天都在铺子里忙,身边也有人,家里的亲戚中了秀才的,可住在他家旁边,离他们家这么近的秀才他还是头一遭遇到。
男人惊讶过后道:“没想到咱们这葫芦巷也出了一位秀才,还是咱们家的邻居。”
“而且我听隔壁那寡妇的外祖父就是那林秀才的老师。”张氏又道。
“真的?能教出秀才的老师肯定是个好老师。以后你多去他们家串串门,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都搭把手,咱们家大娃也到读书的年纪了,不定也能跟着他们家那位老先生读读书,以后考个秀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