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捉虫)
晚上两人吃过饭刚闲下来, 就早早进屋休息了。
许久没做,林昭想到明天还有事要忙,多少节制了一下, 要了两次水就休息了。
次日姜子延起床时身上倒是没有那么难受,林昭都帮他清理过了,他起来吃了点饭便出了门。
城东的一家酒楼里, 钱老爷和孙员外正在二楼的一间雅间里话。
他们今日纯属偶遇, 两人都去查看铺子, 正巧在同一条街遇到了, 就顺便坐在一块话。
钱老爷分享着他的道消息,“下面的人那个姓姜的从我们手里买走了几十亩地,竟然全都拿去种棉花了。”
这事儿孙员外也有所耳闻, 他有几分轻蔑的道:“种棉花, 我看他是瞎折腾,这么年轻的公子哥知道什么?麦的价格那么高, 他不种麦,脑袋被驴踢了才去种棉花。”
话音刚落, 钱老爷肩膀一耸一耸的笑了起来, “谁不是呢?种那么多棉花能卖的出去?”
想起前几日纺织厂招学徒的事,孙员外心里又有些鼓,“老钱, 你他弄了个纺织厂, 是想将种的棉花全都用在纺织厂里面吗?”
钱老爷嗤笑了一声,“他开纺织厂就能开的起来?事情算的好,可未必能达到那个效果。搬起石头砸起自己的脚这种事, 你见得还少吗?”
“哈哈哈哈, 你的对。光有人没技术, 这么大的厂子他办不起来。这织布坊多了去了,咱们就等着瞧吧,他这纺织厂过不了多久就得关门大吉!”
两个人在这里风凉话的十分得意,话里全都是看轻和贬低,对于他们来,姜子延就是一个年轻的后辈,没有什么经验就瞎折腾,能做出来成绩才怪呢。
反正他们卖给了姜子延三十亩地,这人情也算是给了,县令大人那边也的过去。
不过有人跟他们想法却不一样。
当崔员外得知姜子延要开纺织厂的时候,心里不但没有看轻贬低,相反,他甚至还问姜子延银钱够不够用。
崔员外头脑简单一些,一心想要巴结县令,所以但凡能示好的地方他都想要横插一两脚。
不过却被姜子延拒绝了,在姜子延的认知里,崔员外所的意思在他理解看来就是要注资入股,他暂时还不想让城里这些大财主们掺和一脚,所以才拒绝的。
至于赵员外,存在感极低,连个动静都没有。
不过他们倒是没给姜子延悄悄使绊子,纺织厂也顺利的招满了学徒,开始进行教习。
临安通往京城的水泥路已经修好,之前朝中大臣反对的声音也渐渐消弥。
他们逐渐明白了林昭在折子上所的那句“要想富,先修路”是什么意思了。
临安的百姓贫穷困苦,从前的日子过得十分艰难,就算知道有很多东西能换成银子,但路不通,或是不好走,就没办法将东西换成银子,日子就会一直艰难下去。
如今的这条路修成了水泥路,而且中间有些路段是重新规划的,将主路径缩短了许多。
从主路径上延伸下来许多分岔路,通往各个地方,方便各个镇上的人们往外运输东西,进行贸易往来。
自从这条路修好之后,路上的行人肉眼可见的变多了,其中最多的就是挑着货物赶着马车去外面集市卖东西的人。
此时林昭还在衙门里办公,一旁的师爷在旁边伺候着。
师爷的岁数要比林昭的年纪大上一轮半,差不多有三十多岁,留着两撮倒八胡,时不时的提出一些建设性的意见供林昭参考。
这位师爷可是跟过好几位县官的,所以,对临安城里的民情民生都相当了解。
自林昭上任以来,他表现的还算安分,所以林昭便一直留他在身边用着。
陈师爷眼观鼻鼻观心,是个心思玲珑的人,仿佛是知道新来的县令是个有主见的正直的官,所以他一直恪守本分。
就比如现在,林昭不开口问他事情,他一般就在旁边做一些辅助性的事情,从来不多言。
他一直秉承着多错多的原则,给林昭的印象还不错。
此时他正在帮林昭整理公文,对于这位县令上任的这些时日里又是修建水泥厂,又是修水泥路,还经常去村子里走访,体察民情感到十分惊讶。
行事别出一格,特立独行。
陈师爷惊觉这次来的是一个正直而且肯干事的官,想起前几年家里的落魄,忽然觉得以后的日子有了盼头。
虽然以前也能跟着前几任县令捞些油水,可人心底到底是有杆秤的,搜刮来的民脂民膏他不敢多捞,怕于心有愧,每每晚上入睡时总会心底难安。
现在倒是睡得很踏实,虽然俸禄不多,但就像县令大人的那样,日子会一点点好起来的。
林昭批完了最后一个公文,起了个话头,道:“水泥路修好了之后,百姓们感觉如何?”
陈师爷笑呵呵的答道:“大家都很满意,好些人家里有牛车的,都赶着牛车拉着东西到外面去卖了。”
“嗯,临安的百姓们出过远门的少,没怎么见过外头的世界,你让人都提醒着些,出去卖东西,长个心眼,别被骗了。”
“大人心善,下官一会儿就下去一声。”
共事的时间长了些,陈师爷发觉林昭话倒是没有什么架子,想什么便什么,这点他倒是很喜欢。
陈师爷看他拿出了地堪舆图,不知道又在看些什么,于是闲聊道:“老百姓们好不容易出去一趟,恨不能把家里能卖出去的东西都拉上。”
林昭失笑,“都是穷苦的百姓,就该让他们多赚点那些有钱人的钱,省得那些有钱人花不完还浪费。”
“大人的极是。以前下官总觉得,人的命都是一生下来注定好的。有些人天生命贱如路边的野草,不论谁见了都能随便踩上一脚。有些人就天生好命,享受着荣华富贵,花着旁人几辈子都挣不来的钱。”
“不过现在下官倒是有另外一种看法。”
“来听听。”林昭道。
“虽然人生下来地位不同,境遇不同,但如果找到正确的方法,加上后天的努力,也不是不可以改善的。”
林昭一边拿起笔在地堪舆图上圈了几个地方,一边道:“不错,还是很有觉悟的。”
陈师爷向来是最会拍马屁的人,可到了林昭这,的话便多了几分真心实意。
“大人和以前临安的县令都不太一样,下官看的出来,您是个心里真正装着百姓的好官。”
林昭抬头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神情正经不似开玩笑,笑了笑没答话。
他在地堪舆图上认真看了起来,然后围绕着已经修好的主干道,又规划出来了一条路线。
他道:“去把修水泥路的主要负责人叫过来。”
陈师爷不明白他想做什么,有些疑惑的问道:“水泥路不是已经修好了吗?现在叫修路的负责人过来,是还要进行查漏补缺?还是水泥路出了岔子?”
陈师爷有些担心,这能为家乡带来便利的水泥路才修好没几天,可千万不能出岔子。
林昭摇摇头,解释道:“不是,是叫他过来商量一下,准备接下来要修的路。”
“还要修路吗?”陈师爷有些惊讶,他唤来一个衙役让他去叫修水泥路的总工过来一趟。
林昭觉得在这些事情上还是要跟身边的助手讲清楚些,免得什么都不知道,到时候手忙脚乱,提前知道也能做个准备。
他道:“已经修好的那条路,主要是官道,算是一期工程。”
一期工程这个词他还是跟姜子延学的。
“如今这条路已经修好,投入使用后反响也不错,所以本官算开始着手修建二期工程。”
陈师爷虽然不懂什么叫一期工程和二期工程,但从字面上理解并不难。
这可是建设家乡的大好事,陈师爷十分兴奋的问道:“大人,您是咱们不只修一条水泥路吗?是不是后面还有三期工程?四期工程?临安这地儿会修很多条水泥路对不对?”
林昭点点头,“嗯,目前是这么算的。不过有些地方的路得实地勘察一下,明天去找几个专门绘制路线图的人过来,把路线规划一下,再商量修其他路的事。”
“没问题,您放心,这事交给下官来办。”
陈师爷的老家是在临安城下面一个叫做泗水村的地方,泗水村属于白水镇,但白水镇距离临安城比从临安到京城的路还远。
因为有一段近路不能走,只能绕着半个山才能到临安,出行十分不便。
陈师爷虽然在临安县衙里当职,家里妻儿还有老母都接来了,但他们村子就走出了他们一家,其他人都还在村子里,出行不便,生活十分艰苦。
若是从泗水镇到临安城的路修好了,那往来做生意就会十分方便,村子里的乡里乡亲们也都能改善生活了。
林昭看他面上挺高兴,又怕他着急做事不稳,便道:“别急,慢慢来吧,路人一条一条修,我来这里的使命就是帮助临安的百姓们脱离贫苦的。”
…………
水泥路的二期工程已经在规划中,不过两三个月的时间,已经动工开始修建了一点。
而第一批棉花也到了采摘的时候,佃户们按照姜子延的要求几乎全都种植的棉花,如今全都开始下地摘棉花。
棉花成熟之后壳会裂开,露出里面白色的棉芯,将棉芯揪出来放到筐里,采棉就完成了。
而棉花杆砍掉之后,还能当柴烧,这些柴都是佃户们自个儿的,谁家种的地砍下来就是谁家的。
当第一批新鲜的棉花收上来之后,在纺织厂的一个宽敞的大间里进行集中清花去籽等等一系列步骤。
这一批新鲜的棉花姜子延算卖一半给别的客商,留一半供织布使用。
现在能做成品布的只有几个老师傅,招来的几个年轻的织女用多根线织布的技巧还不太熟练。
而新招的学徒们才刚学没多久,最多也就捻根线头,所以整体消耗棉花的数量并不多。
很快,第一批多根线织成的布便出来了,但织布染布是一体的,姜子延的纺织厂里并没有染布这个技能的人,所以他只能委托给一个染布坊,将他们织好的布染成需要的颜色,晾晒之后给他们送来。
姜子延如今需要做的便是找几个技艺高超的裁缝坐班制进行上工,按照他画的图样做样衣。
几乎是一个流水线工程的作业。从织线织布,染布,裁缝做成衣,大概是三个主要流程,如果再加上一个清洗棉花,算上也就是四个。
姜子延觉得日后将这个纺织厂扩大规模了,便可以安排四个这种大车间模式进行作业。
奈何现在人手少,会专有技能的人也不多,没有金刚钻揽不了瓷器活,所以现在是能做什么就做什么,能做多少就做多少。
赶在腊月之前,由姜子延绘制的图样、多根线织出的布做的成衣做好了。
第一身衣服选用的布料是深蓝色的,斜襟的扣子,每个扣子中间都有一幅吉祥鸟的图案,衣襟斜折,后背上字肩往下起嵌两行线,还有一幅龙腾云雾的图案。
这是一身棉衣,因为用了多根线的布,布料厚实防风,加上中间填充了棉芯,棉芯用线全都固定好,整个棉衣看上去一点都不臃肿,反而有一股整齐贵气的美感。
这个深蓝的颜色偏暗,姜子延是给荣老王爷做来穿的。外衫是一件披风,披风里面也加了棉,衣领上镶嵌了一层皮毛,看起来华贵典雅,重要的是保暖性比较好。
虽然王府里有地龙,冬天烧起来一点都不冷,但人总是要出门的,这身衣服出门的时候穿就刚好。
成衣拿回来的那一刻,姜子延立刻就拿给林昭看了。
林昭摸了摸那厚实的衣袖,夸道:“样式好看,衣服也厚实,应当是京城里没有的款式,我都有些嫉妒祖父了,竟然能穿你做的第一件衣服。”
姜子延听到他好,心里也高兴。毕竟是送给长辈的衣服,老王爷什么都不缺,这种时候送的就是个心意,还要穿出去能配上他的身份。
他道:“你跟老王爷嫉妒什么呀,我这不是想着你才回王府没多久就被派到这里来做官了,统共也没陪他少日子,这不是快年节了,正好送他件新衣服,让他高兴高兴。而且这也不是我做的,我只是画了个样式而已。”
“再了,这只是第一件,后面那两件还没做出来呢,给你做了一件,给我爹做了一件。你就偷着乐吧,你可是沾了他们的光。”
林昭悄悄将胳膊从背后腰间伸到前面抱住他,前胸贴在他的后背上,中间不留一丝缝隙。
他轻声道:“我夫君画的样式真好看,做出来的衣服都比外面绣娘做的好看多了。”
这声夫君叫的姜子延耳朵都红了,“你瞎叫什么,也不害臊。”
“怎么,我看你往日里叫的挺顺口的,怎么这会儿嫌弃起我来了。”
姜子延登时想起他是在什么情况下叫的夫君,都赖林昭,每次在床上都百般折磨他,让他叫这个叫那个,他熬不过索性都叫了,后来几次做的时候他叫的倒是比以前顺口了。
想到这姜子延等脸刷的一下红了,他磕磕绊绊道:“你、你现在怎么什么浑话都学会了?你以前那冷淡清高的样子呢?”
林昭垂眸看他,莞起嘴角,“哦,原来我以前在你心里是冷淡清高的形象啊。”
“不是,这是重点吗?”
“嗯,不是重点。”又补了一句,“你才是重点。”
林昭越来越喜欢逗他了,每次看他又羞又恼的样子就心生欢喜,仿佛每日无趣的日子到了他这里才变得鲜活起来。
姜子延闻言脸和耳朵都更红了,一时之间不知该什么好,最后只好干巴巴的凶道:“不准再了!”
林昭觉得他好像一个半个月大的猫崽子,爪子还未长好,只能用软乎乎的肉垫,凶巴巴的挠他,挠的他心里痒痒的,好像羽毛一般轻轻拂过。
其实姜子延将这第一套成衣做成荣老王爷的身量也是有自己的算的。
一方面是可以哄老人家高兴,另一方面穿在老王爷身上,出门也算是个招牌,毕竟这种新的样式京城应当是还没有,算是悄摸摸的个广告,先看看效果如何。
于是半个月后,荣老王爷收到了一件新衣服,样式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也不管别人会不会用异样的眼光看他的衣服,反正收到的衣服第一天他就乐呵呵穿上了。
然后合不拢嘴的冲着陈管家道:“老陈,看我这孙媳多孝顺,这么好看的衣服,你还没见过吧?”
陈管家默不作声,无声地笑了笑,假装听不出荣老王爷语气里的显摆。
“嗯,穿着也暖和,布料好像跟也平常的有些不太一样,摸着就厚实。不管了,先去帮我约一下那几个老家伙,明天我要让他们好好看看我这身新衣服!”
然而还没等到第二天约定的时间,荣老王爷就出门了。
他不是去赴约,而是去上早朝。
自从林昭被认回来之后,荣老王爷只上过一次早朝,还是因为有事要帮这个捧在手心里的孙儿。
这次破天荒上早朝,不但引起了文武朝臣的注意,甚至连皇帝都很意外,以为他这位皇叔是有事要奏报。
甚至在刚上早朝的时候,他还十分关切的问候道:“难得在早朝之上见到皇叔,皇叔最近身体可还好?”
荣老王爷老神自在的答道:“回皇上,臣一切都好。”
早朝之上,朝臣们秉奏的事情不多,前面几个要秉奏的事情完了之后,大家等了一会,好像都在等着荣老王爷开口。
然而一直到下早朝,荣老王爷一句话都没,竟然真的只是来上了个早朝。
下了早朝之后,老王爷走了几步,不过并没有着急回去,而是慢悠悠晃着步子与一众大臣们一同走着。
直到这时,终于有人注意到了他身上穿的衣服。
那人惊讶道:“王爷,您今天怎么没穿朝服啊?”
荣老王爷爵位尊崇,旁人上朝都是要穿朝服的,但他不用。
只因曾经有一次稀里糊涂起晚了,没注意穿了常服便出门去上朝,结果到了朝堂上被御史弹劾衣冠不整,但是被先帝拦下了,并且准许他以后都可以不穿朝服上朝。
这是整个大魏朝独一份的尊荣。
荣老王爷不甚在意的摆摆手,“本王难得有兴致来上一次朝,无奈年纪大了,官服穿起来太过繁琐,就穿着常服来了。”
荣老王爷虽然年纪大,但因为常年习武,身材板正,也没有什么大肚子,整个衣服穿上身倒是显得人更加精神了。
“这常服好似和普通的常服不太一样啊,王爷,您这是哪家做的样式,新颖又别致。快是哪家裁缝铺子里的,回头我让我夫人也去给我做两身。”
今日荣老王爷就是来显摆他的衣服的,见终于有人问到了点子上,他顿时眉开眼笑的道:“这个是本王未来的孙媳妇儿定制的,他亲手画的样式,等本王回头帮你们问问是哪里的裁缝做的。”
荣老王爷高兴地眯起了眼睛,一脸得意的看着他们。
然而这句话在这些官员们眼里,重点可不是衣服了。
忙不迭就有人问,“王爷,世子已经订定下婚约了吗?定的哪家姑娘啊?怎么一点风声都没有?”
这话一出,旁边的十几个朝臣都竖起耳朵等着老王爷的回答。
老王爷道:“嗐,还没定下婚事呢,具体是看上了哪家的人啊本王也不清楚,总归是他自己看上的人,我这老头子就不瞎掺和了,只要他喜欢就好。”
本来这里面还有一些人想把闺女嫁到王府去,如今一听这番话便又将心思收了回去。人家世子已经有心上人了,但凡不是量着嫁女儿为妾的,几乎都歇了心思。
荣老王爷见目的达到了,便乐呵呵的走了。
他今日来上朝,也不全是为了显摆自己的衣服,主要还是为了帮自己的乖孙挡一挡桃花,子延这孩子虽然现在还没有名分,但也不能受了委屈。
这段时日林昭不在京中,不知道有多少人上门,有意无意的与老王爷提及林昭的婚事,甚至就连长公主殿下都有意无意的撮合她的女儿阳河郡主和林昭的婚事。
荣王府如今只有荣老王爷这一个正经主子在,他又是长辈,世子的婚事必定是需要他点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