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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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迪正闭眼养神,听她这么一问,不可思议地“哈”了一声:“你什么呢?”

    “我听他们过,只有丰收女神可以救活濒死的人,刚才能把他们的救活,就算你不是丰收女神,至少也是祂的眷属!”

    潘妮非常兴奋,围在温迪身边左看右看。“对了,上面那个神庙里供奉的就是丰收女神,只不过她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有人她是死在几千年前的一场天灾里,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者无心听者有意,温迪心知那个神庙与自己渊源不浅,她正苦于没处找身世的真相,于是装作无意随口问道:“那个丰收女神,你还知道多少有关她的事?”

    “你真的不是祂?”潘妮支着手臂仔细盯着她看了一会。“我只知道祂是个很仁慈的神,很多得了重病的人都会求祂续命,不过祂不救异教徒和坏人,还是很有原则的。”

    温迪瞟向一边的布莱,他听得津津有味,看起来对这些传闻并不知情。

    那么,这个丰收女神和她不是一回事?

    但续命那个法很有既视感,听起来的确是她会做的事。

    “有原则是好事,还有呢?”

    “还有……没有了,我生下来的时候,祂就不在这个世界了。”

    “你怎么知道祂不在这个世界?”

    “因为祂不回应信徒的祈求了啊,我听只要是祈祷,就算是完全不相干的人,祂也会回应,真的非常非常温柔。”

    潘妮一脸向往地:“我也想活在那种美好的时候啊,信徒的声音可以传达到神明的耳朵里,不像现在……我们周围的全是些敲骨吸髓的邪神,祂们只管自己舒服,谁敢反抗就会被祂们处理掉。”

    温柔?

    温迪想,看来真的不是她了,她跟温柔可是一点不沾边。

    照羽蒙的法,她们主仆几人都是带恶人。

    看潘妮也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温迪只好放弃从她嘴里撬信息的算,:“咱们还是先交换一下自己所知道的情报吧。”

    先是布莱,他自从被抓到这个巢穴之后,一直被关在一个漆黑的洞窟里,那个洞里有很多人,也不知是被下了迷药还是其他原因,全都人事不省。

    而他之所以会知道那个洞窟里的情况,是因为他突然感觉到了颈后的剧痛,但也只是一瞬间,他就闻到一种刺鼻的味道,很快又晕了过去。

    这么听起来,那洞窟像是一个存放祭品的地方。

    刺鼻的味道温迪在电梯口也闻到过,霍尔和温格应该就是着了那东西的道。

    温迪则是把自己一路跟着蠕虫进入巢穴的见闻了出来,当然,救潘妮那段她就仔细地讲,骗利克那段就一笔带过。

    只是遇到了利克,跟他乘着电梯下到这里,然后被推了出来。

    听到这里,潘妮不可置信喊道:“不可能!利克不是那种人!他虽然看起来有点可怕,可他的心地非常善良,连路边流浪的猫狗都不忍心伤害!”

    “你搞错了,不忍心伤害猫的人,未必就对人也很仁慈。”温迪瞟她一眼。“你觉得,除了利克,还有谁能把你带到那个洞窟里呢?”

    此话一出,潘妮的脸色立刻惨白了些。

    但她还是嘴硬道:“反正利克肯定不是那种人,不定还有其他幕后黑手!”

    温迪一阵叹息,这个人活活是个恋爱脑,只要不看到真相,她是不会相信的。

    可怜她还在想着怎么和利克一起私奔,但他只把她当做怪物的饲料。

    “好,就算不是利克,我们现在的处境总归是真的吧?”温迪。“你有什么情报,也赶紧贡献出来吧,不然继续等下去,只能在这里饿死了。”

    到这个,温迪突然想起自己口袋里还带了几颗苹果,于是拿出来分给他俩:“你们两人分一分赶紧吃了。”

    潘妮接过苹果,问:“你不吃吗?”

    温迪并不饿,只是有些疲倦,于是摆摆手。

    潘妮握着苹果若有所思,最终咬了咬牙:“好,我,不过都是些很琐碎的事,不知道有没有用。”

    “你先来听听。”

    潘妮显然知道的不是一点,她这么一,就是大半天。

    在她的叙述里,她和利克是青梅竹马,从邻居一起长大,她家是世袭的贵族世家,利克家则颇有财产,家世身份如此相当,于是双方父母签订了契约,算等两个孩子长大后就结为亲家。

    可是世事无常,几年后利克家投资失败,一夜之间破产,房产变卖双亲自戕,只留下利克一人,辍学去当了学徒。

    学徒的生活自然是艰苦异常,利克非常争气,在师傅的严厉教导下学了三年,就在出师考试的那一天,他惹上了麻烦。

    要这麻烦,也是出自潘妮。

    那时候潘妮的家里已经严禁她和利克来往,像他们这种破落的贵族,想要维持平时的体面,必须和有钱的商人联姻。

    自从利克家里出了事,他们不仅没有伸出援手,还勒令潘妮也离那个穷鬼远一点。

    但潘妮从就喜欢他,怎会轻易放弃。

    她偷偷去找利克,把自己唯一的一条钻石手链变卖了接济他。可利克正是青春期,敏感自卑的他不愿接受这种施舍,多次躲开潘妮,还让她不要多管闲事。

    潘妮在家里威逼和利克冷淡的双重击下,大病一场,偏这个烦恼还不能和任何人诉。

    就在她烧得昏昏沉沉时,利克偷偷翻进她的房间,在她床头放了一束花。

    她醒来看到花就知道,利克还是爱她的,只不过因为害羞和自卑,不敢在她面前表露罢了。

    至此,两人其实还是很甜蜜的情侣,虽然有些波折,但潘妮一直相信,她可以感化家里,感化利克,然后终成眷属。

    所有少女,都对这种人前爱答不理,人后难掩爱意的少年难以招架,更别潘妮这个恋爱脑了。

    她的病一夜之间痊愈了大半,未等到清,就跑出去找利克。

    但她不知道的是,那天正好是利克的出师考试,必须通过考试,他才能拥有自立门户的资格。这在等级森严的那个行业里是铁则。

    她踏着微凉的雾,换好最漂亮的裙子,满心欢喜去找利克,半路上却被个醉鬼给截住了。

    世间的事就是如此狗血,她平时养尊处优,从未见过凌的马提尔达是什么样子,就这么破例一次,正好遇到了前来滋事的男人。

    她惊慌失色,自己是费舍家的贵族姐,让他好自为之。

    那个男人已经喝醉,哪管她是什么贵族,是贵族更好,他正好尝尝贵族女孩是什么滋味。

    他上去把她抱起来扔到巷子里的地板上,扯开她的领口,就要对她做出不轨之事。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那醉鬼突然翻了白眼,伏到了她的胸前。

    她吓得大叫一声推开那人,只见到一双锐利而血红的眼睛。

    那是属于利克的。

    他喘着气举着一根木棒,木棒上沾满了鲜血。

    利克把浑身赤/裸惊魂未定的潘妮抱回自己家里,与她定下誓言,会娶她为妻。

    两人已经年满十八,就在那天,那个破旧的屋子里,潘妮把自己献给了利克。

    利克本来是拒绝的,但是潘妮那个时候又惊喜又害怕,一时恋爱脑上头,害怕醉鬼的死会引来警察,不定第二天利克就会被抓走。

    她哭着求他,他才答应下来。

    事后潘妮躺在利克怀里,像是幸福的新婚妻子。

    第二天,她才知道末日并未到来,醉鬼的死无人在意,利克错过了考试,三年兢兢业业的苦修彻底作废。

    狂欢过后,居然还要生活。

    利克的年龄不,无法再熬三年,重走学徒这条路。

    几天之后,他加入了当地的帮派。

    染了红发,还弄成了爆炸头,平时尽是做些逞凶斗狠的事,因为利克的性格本就张扬毒舌,居然混的还很好。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潘妮觉得他变了,变得自己不认识了。

    一个人的生活环境,本就可以在潜移默化里改变他的性格,更别经过这么多苦难,利克的本心早已偏移。

    他真的成了一个吊儿郎当的街头混混,与潘妮待在一起的时候,一言不合就要掀桌,作势要她。

    不过他从来没真的动过手,潘妮也就不甚在意,还是每天黏在他的身边,他得再难听,她也只当没听到。

    好景不长,她私会利克的行踪被家里发现,父亲震怒,把她关在阁楼里禁了足。

    利克几天没见她过来找,听了才知道她被关了起来,就拿着当初的契约找上了潘妮的家族,费舍家。

    他领着很多手,根本不是好好谈事的架势,但费舍老爷也不是好缠的,他是传统的贵族,向来看不起这种街头混混,更别是这种毛头子。

    他接过那封婚契,直接撕了个稀烂。

    还扬言,再敢放肆就叫警察来,把他们全部抓走。

    利克眼里的笑意在那个时候逐渐凝结,他没有离开,反而坐到了费舍家的大门口,支着脑袋下令,把费舍家的大门砸了个稀巴烂。

    费舍老爷上去拦他们,还被人推倒在地,撞到头流了很多血。

    外面的鸡飞狗跳潘妮并不知情,她在阁楼里揽镜自照,觉得自己与利克的未来前景堪忧,不由得悲从中来,把镜子扔在一边伏地大哭。

    而此时的外面,利克带着人把费舍大门砸烂,还蹲下去对一直骂骂咧咧的费舍老爷偷偷了什么,这一句话就把本就扑街的费舍老爷气得半死,没几个月居然就这么离世了。

    当然,在别人眼里,费舍老爷是性子太要强,被几个混混砸了门,居然就这么气死了,可见气量之,旷古烁今。

    等潘妮知道这件事的时候,父亲已经咽气,一切无可挽回。

    她想去质问利克,但母亲给她定了一桩婚事,让她早些嫁过去,以防利克再来闹事,多生事端。

    潘妮虽然恨利克间接害死了自己的父亲,但她心里还留有一丝依恋,觉得此事并不能全怪利克,就算他真的过什么,那也是因为父亲把他逼得太紧,话太难听。

    她知道自己的想法太过大逆不道,所以也没吵着出去,就这么默默接受了母亲的安排。

    但是她不去找利克,利克却来找了她。

    那天晚上天气很好,潘妮坐在窗前看着月亮发呆,突然看到一个黑色的人影,翻过墙来。

    那人爬到她的窗前,对上了她的一双泪眼。

    利克走上来为她擦去泪,把她紧紧搂在怀里,喃喃道:“对不起,我不知道会那样,潘妮,原谅我好不好,是我一时冲动,求你原谅我。”

    有着杀父之仇的男子抱着自己,潘妮多想把他从楼顶推下去,让他也得个惨死的下场。

    可她又想起当初的利克跪在自家门前,被父亲用大棒得半死,还赶了出去。后来他好不容易快学出师,又为了救自己耽误了正事,才落得如今的模样。他来门口求娶自己,被父亲一顿奚落,还以报警威胁。

    利克这悲惨的半生,一半由他的家庭所来,一半是她费舍家造成,与他本人并无任何关系。

    全部都是世界的错。

    在这种看似合理的想象中,她把利克当作身世可怜的孤儿,需要关爱的弃猫。

    后来她假意答应婚约,得到母亲的信任。这才终于得到机会去找利克。

    但这一次,她发现利克并不单纯是不务正业,他甚至偷偷祭拜了邪神,得到了进出这个巢穴的许可,还能够和一些怪物对话。

    潘妮虽然不知道他到底在做什么,但她知道这些是不对的,她劝他收手,可利克自己已经回不去了,如果不做下去,他就会被邪神吞噬。

    她万念俱灰,跌跌撞撞回到家里,正好撞上了母亲和情人的偷欢。母亲对情人,最好趁早把她嫁出去,好给他们腾出寻欢作乐的空间。

    她失去了父亲,失去了母亲,连利克也面目全非,又想起自己那个婚约者,肥得看不到脚,脸上总是流着汗,唯唯诺诺地对身边的人道歉,却只惹来别人嫌弃的白眼。

    恶心,绝望,痛苦把她整个包裹了起来,她觉得自己可能已经疯了,又或者是这个世界疯了。

    经过一夜的思量,她定主意来找利克,与他商议一起私奔,这样她可以从那个家逃出来,他可以离开邪神掌控,是一举两得的大好事。

    利克欣然同意,可总是一拖再拖。

    直到今天,她也不明白为什么利克不愿意快点从邪神的魔爪里离开,这难道不是他最渴望的事吗?

    温迪听完她的前因后果,心中有些唏嘘的同时,又有些更为可怕的猜想。

    这些都是从潘妮这边的视角看到的,她看似深爱着利克,实际上并不了解他的内心,不知道他是怎么过的这些年,不知道他平时都烦恼什么,也不懂他怎么会走上这条路。

    爱情,竟然是如此浅薄的东西。

    温迪无比庆幸自己没有爱过任何人,她以前对爱情有过憧憬,但时至今日,她突然明白所谓爱情,其实是自爱,潘妮爱着沉浸在爱情中的自己,不可自拔。

    而利克的前半生,从少爷成了学徒,从学徒成了混混,而现在更是成了邪神的信徒,他在尝试中变得越来越烂。

    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于是温迪看向潘妮,琥珀色的眸子中闪烁着无比认真的光芒:“你对他了解多少?”

    “你……什么?”潘妮没有明白她这句话的意思。

    “我觉得有一个点,是全世界上通用的共识——如果一个人要复仇,不管他有什么理由,都不能牵连无辜的人。”温迪扫视了一下周围失去了意识的祭品们。“这些人,曾经得罪过利克吗?”

    潘妮一一看去,有零星的几个人她认识,剩下的都是生脸,但是利克后来跟着帮派,去了哪里认识了谁,她也不清楚。

    于是她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可是这些事未必是利克……”

    她这次的否定不再那么有底气。

    温迪扯了扯嘴角:“未必?你其实很清楚,这就是他干的,对吧?这个巢穴你这么熟悉,应该知道平时除了他根本没有别的人来,利克做了很多坏事,你都视而不见。你觉得他是一个以作恶为乐的人吗?”

    “不是!他很好!”

    “那你为什么没有问过呢?他变成这样的原因……算了,这也不关我的事。现在的结果是,我们被他困在了这里,和这么多尸体为伴,迟早也是底下那个怪物的盘中餐。”

    布莱这才发现有一个粗重的呼吸声,就在几人脚下。他趴在中间那个孔洞上看了看,咋舌:“主人,那……那我们该怎么办啊?”

    这个蟾蜍的体形如此巨大,更糟糕的是,它一直沉睡,连想了解它的习性都很困难。

    “布莱,你可以侵入它的梦境吗?”

    如果能从梦境里把它控制住的话,应该会比较好对付。

    布莱闭着眼试了试,摇了摇头:“主人,这个怪物根本没有梦境,又或者,它的等级比我高,我无法侵入。”

    这下头疼了。

    温迪从那个洞看下去,可以看到蟾蜍的头顶,却看不到它的寿命。

    也许看到寿命是需要一定的条件,必须对准某个角度什么的?

    她在洞上面来回走动寻找角度,布莱也乖巧地黏在她身边帮她光,呆猫则是站在圆台边缘,屁股悬空微微摆动,它盯上了远处土壤里的蠕虫,爪子在空中挥来挥去,隔空捕猎。

    原地只剩下潘妮。

    她呆呆地看着这个空旷的地下祭坛,不知在想些什么。

    温迪转了几圈,都没办法从蟾蜍的头顶看到它的寿命。

    看来必须下去和它面对面了,这样冒的风险更大,万一动作惊醒蟾蜍,那她必死无疑。

    但是事已至此,她没得选。

    “布莱,你过来帮我做掩护,一旦蟾蜍醒来,你就把它的注意力吸引过去。”温迪跳下圆盘,看着布莱哭丧着脸走到蟾蜍对面,闭了闭眼,开始集中注意力。

    然而,还是看不到。

    温迪不知哪里出了差错,刚才她站在蟾蜍对面,明明能看得到的。

    她思索了一阵,突然看到圆盘边卧着的呆猫,它湛蓝的眼睛正看向远处,嘴里还发出捕猎的滋滋声。

    眼睛……

    难道是这样?

    温迪脱了力,她刚才能看到蟾蜍的寿命,完全是因为它眼睛睁着。

    事情变得极为棘手,如果必须看到对方的眼睛才能达到操控寿命的目的,那她只能一句扰了。

    蟾蜍睁眼她白给,蟾蜍闭眼她败北。

    更别这只蟾蜍的寿命那么长,就算要她能维持站桩输出一时,那也需要一个牧师吧?

    哦,牧师竟是她自己。

    完蛋了。

    温迪之前一直以为自己拿了超厉害的绝杀buff,没想到对上厉害角色直接就无解。

    毕竟,谁会在战斗时与敌人深情对视呢?

    温迪一边在心里疯狂吐槽,一边招呼布莱返回圆台,如果这样行不通,那就只能回上面另想办法。

    但就在这时,她听到了锁链声。

    那个锁链声她之前听过一次,意味着什么她更是清楚——又一批祭品要投送下来了。

    而祭品的到来,必定会唤醒蟾蜍。

    怎么可能!

    她明明特意交代过布莱,不要靠近她之前站过的地方。布莱就算是个智障,也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没有误触机关,难道是因为时间到了?

    不是,她之前在黑暗中跋涉了那么久,都没有遇上一次机关启动,结果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两次?

    温迪摸不着头脑也就罢了,站在那边的布莱更是气人,他还呆呆地晃着头到处看,根本没有意识到即将发生什么。

    快跑啊,傻孩子!

    温迪飞奔过去拉住布莱的手刚要跑,突然听到了一个声音。

    这声音来自头顶,透过一只破旧的喇叭,听上去甚至有些滑稽。

    “丰收女神又怎么样,给,爷,死,吧!”

    *

    几时前,电梯关闭后。

    电梯里的利克蹲下来拍了拍霍尔的脸,确认他们已经彻底失去意识后,嗤笑了一声。

    “什么三姨……自作聪明。”他眉眼间有种凌冽的狠意,叫人一眼看过去就不寒而栗。

    随着电梯的门再次开启,他迈步走出去几步,又回过头来。

    他定定地看了看电梯角落躺着的霍尔和温格,张嘴伸出条像青蛙一样奇长的舌头,把两人拎起来,扔到了角落里。

    “你又绑了谁回来?”羽蒙被绑得像个木乃伊,眼睛上还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白布。他朝着房门的方向看了好久,也没有看清来人的面目。

    “关你什么事?别他妈多管闲事,心爷一生气把你片了煮蛇羹喝。”利克走过去踢了他一脚,让他滚回自己该呆的位置。

    羽蒙想反击,但全身都被束缚着,脖子上还带了一根极短的锁链,活动范围约等于无。

    但他还是不肯还击道:“哼!你敢杀我?心表哥怪罪下来,你吃不了兜着走!”

    “嘴这么硬,火化了你骨灰里就剩张嘴吧。”利克走了几步坐回自己的转椅上,点了一根烟,吸了几口才伸手去拨弄台上的按钮。

    他的面前有一台的电视,电视下设置了几个按钮,桌下通着无数根五颜六色的电线,电线虽多,却非常整齐,按照颜色分门别类,从墙上的一个洞里通了出去。

    随着他这一按,屏幕上出现一片黑乎乎的影像,只能隐约听到有什么人的声音,还伴随着极刺耳的杂音。

    过了好一会,那个声音才清晰起来。

    “咳咳咳……好臭,这是什么啊?”这个声音引起了无数回音,这人一定是在什么空旷的地方。“不知道他们被那个利克抓走,会不会有事……”

    羽蒙侧着耳朵回味了一会,突然意识到这声音是温迪,而旁边被抓回来的那两个人,身份自然也就呼之欲出。

    他立刻叫道:“你……你完了!居然敢绑架她儿子!要是被她找到了,你绝对会被碎尸万段的!”

    “怎么,这人有法?”利克饶有兴致地问。

    他的确不知道温迪的身份,不过看奎因大人的意思,她肯定不是一般人。

    难道是奎因大人的情妇什么的?

    那,那个孩子就是奎因大人的私生子?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请人家来的方式是有些粗暴了。

    随即他就否决了这个猜想。

    奎因大人的命令是,留着孩子,其他人都可以杀。

    他之所以把霍尔也带回来,完全是因为他们想两面夹击,他不这么做就得不了手。如果率先出电梯的是霍尔,那被带回来的就是温迪了。

    羽蒙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他明白了如今的状况,队已经四分五裂。

    他当时抱着温格从深坑里飞出来,没过多久就飞回了旅馆。

    可是旅馆已经人去楼空,他只好站在屋顶等着他们回来。

    最终他等来的是一阵刺鼻的浓烟。

    再次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身处一个昏暗的房间里,唯一的光源电视前坐着一个人。

    那人转过身来,对他扯出了一个笑:“你好呀,羽蒙少爷。”

    羽蒙听到了旁边温格的呼唤声,一直叫着羽蒙哥哥羽蒙哥哥,他挣扎了百次,试图越狱了十九次,但都无功而返,那人明显对他的体质非常了解,把他唯一可以作为武器的眼睛蒙得什么都看不到,还用上了项圈和狗链,他每试图越狱一次,狗链就减短一截。

    他无比痛心,觉得自己居然败给一个凡人,实在丢脸到家。

    后来他又听到温格的求饶声,痛哭声,缠绕在他耳边,极其残忍。

    他甚至祈求,哪怕是用他去换也好,不要折磨那个孩子了。

    但利克始终不为所动。

    后来他终于等到了奈亚。

    这个身穿风衣棕色皮肤的神秘男人非常出名,据他可以用语言操控万物。

    祂,把那个孩子给我。

    利克僵在那里,想拒绝,但他连反抗的资格都没有。

    是他亲手把温格送到了奈亚的手中。

    奈亚没有杀他,但也没有给他自由,就这么消失了。

    羽蒙不知道他把温格要走是存了什么心,但不管在哪儿,都比在这里要好一万倍。

    没了人质,羽蒙开始无休止的嘴炮,把这个当做还击,就是不肯让利克好过。

    他的嘴炮换来了链子的缩短,最后他的链子只剩下巴掌长,已经减无可减。

    这样拴着极其不舒服,下巴已经快要磕到墙上了,跪又跪不下去站也站不直,幸好他是蛇,不存在关节炎的烦恼。

    而把他们这个队玩弄于股掌的,居然是一个普通人。

    可笑死了。

    羽蒙就这么听着温迪在下面,百般寻找逃出的线索。

    可是羽蒙知道这都是徒劳,所有的操控按钮都在利克手下,只要他想,随时都能把下面的人全部送进那个蟾蜍的嘴里。

    别是蟾蜍的周围。就连它头顶的那个圆台,都是可以整个塌下去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利克没有这么做。

    羽蒙隐约觉得,是因为那个潘妮。

    从那个潘妮出现在屏幕里之后,他突然沉默了许多。

    等潘妮完那段又臭又长的狗血爱情故事后,羽蒙突然明白了他舍不得下手的原因:“原来你还有个情人?怎么舍得把她扔下去的?不爱了吗?”

    利克不答。

    “你怎么这么狠心,那可是跟了你这么久的青梅竹马啊,你难道忍心看她就这么死了?”

    利克不答。

    “我看你也不忍心,不然早把她扔进洞里去喂蟾蜍了,对吧?看你们也都挺可怜的,喜欢谁又不犯法,不如你现在把他们都请上来,把话清楚,不是皆大欢喜吗?”

    羽蒙顿了顿,又加了一句:“哦,那个布莱就别让他上来了,他比较多嘴,我怕会影响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的美好画面。”

    他了这么多,利克一句都不回答。

    羽蒙有点气:“你怎么了,不回话很不尊重人好不好?”

    “我是个烂人。”孤寂的房间里突然传来这么一句,利克似乎惨笑了一下,又:“我们只要在一起,她就会随着我越来越烂。”

    “那你就要把她杀了?那她也太惨了,还不如跟你一起烂呢!”羽蒙吐槽。

    “我过要杀她吗?我只是想吓吓她,让她知道我有多烂,然后开始新生活。”

    “哦……原来你没算杀他们?”

    “我有过不杀他们吗?潘妮不死,他们得死。”屏幕里此时正好传来温迪和布莱下圆台的声音。“看他们多自觉,还知道把自己摘出来。”

    利克不知开了哪里的按钮,屏幕里传来他的声音,从喇叭里传出来。

    ——给爷死吧!

    那只蟾蜍被这个声音唤醒,一双赤红的眼睛锁定住了离它最近的布莱,刹那间,它的舌头飞卷过来,缠上了布莱的腰身。

    布莱被勒地呼吸一滞,眼泪也随即四下飞溅:“主人主人救命我要死了!!!”

    他本来就有些害怕来做诱饵,这下好了,真成人家口中的饵了。

    温迪抓紧布莱的右手,拼尽全力地与蟾蜍角力。

    布莱更是乱踢乱踹,算把那蟾蜍的舌头从自己身上踢下去。

    但舌头光滑又有唾液,他踢了两下,反而滑得使不上力,离那血盆大口更近了。

    “主人!快放开我!”布莱知道自己的力气其实很大,但他都这么拼命了还是逃不走,瞬间就有些绝望,觉得身后的这只坏东西一定比他要强,今天必死无疑。

    他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但主人不能死。

    温迪根本不去听他的胡言乱语,就算她的手都快要拽断了,就算她的身体还在一寸寸朝蟾蜍移动,就算要同归于尽,她也不会放手的。

    她从余光里看到潘妮也跑了过来想要帮忙,心下有些感动。

    不过,已经太迟了。

    布莱的半截身子已经进了蟾蜍的嘴,而它的舌头越收回去就越有力,这样下去她也会跟着被吞噬进去。

    啊,原来最终,一切都是徒劳的。

    她一开始想的太简单了,救了人,杀了怪,找出口。

    本来是很顺理成章的流程,但她的力气,在第一关给他们治疗途中,就已经几乎全部耗光了。

    这个流程靠她一个人根本就做不来。

    就算拉住了布莱,就算她已经非常拼命,也是没用的。

    利克的声音乍然响起的瞬间,她已经知道了现在的结局。

    这只蟾蜍放在这里,必然有放在这里的原因。而利克坐在监视器后面,一直在等这个把他们送入蟾蜍口中的机会。

    她拿什么赢?

    面前布莱的惨叫已经慢慢变,他的脸渐渐消失在蟾蜍的喉咙深处,他好像了什么,但被蟾蜍咕咚的吞咽声掩了过去。

    他的是,主人,再见。

    接下来,就是她了。

    她死后,圆台上面那些被她救回来的人也难逃一死,最终,她还是谁都没有救到。

    腥臭黏腻的口水粘上了温迪的臂,从她和布莱牵着的那只手蔓延上来。

    蟾蜍是冷血动物,这种触感让温迪浑身发颤,马上她就要被吃掉了,这种认知如此真实,残酷到她都不知道怎么去描述。

    接着,她的腿被潘妮拉住了。

    潘妮大哭着道:“不要,不要,我不要你们死,你救了那么多人,你不应该死,该死的是这只蟾蜍!”

    然后她发力一拽,带着哭腔喊道:“利克,你满意了?这就是你想要的未来?你以前最喜欢丰收女神了不是吗!你真的要弑神吗!”

    没有等到任何回应,潘妮也坚持不了多久,眼看着温迪离蟾蜍的大嘴越来越近,她不再祈求,只是突然出一句:“利克,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这句话,让身在监控室的利克浑身发凉。

    透过那个的电视屏幕,他清楚地看到了潘妮的眼神,极度的漠然,厌世,令人窒息。

    他的目的达到了。

    那个喜欢他喜欢地不得了,每天都围在他身边,哪怕一起死都甘愿的少女,不仅意识到他是个烂人,还希望死的是他。

    他以前做过很多伤害她的事,可哪怕是让她去把孩子掉,故意登门气死她的父亲,把她扔进蟾蜍的饲料堆里,她都坚信着,他只是因为身世太凄惨,才会变成现在的样子。他的本性是好的,是连猫都舍不得伤害的人。

    她眼睛里闪闪发光,那种深信不疑刺痛着他,让他每时每刻都在遭受拷问。

    于是他的心底升起一种跃跃欲试,他想知道,她的底线到底在哪里。

    她不是相信自己吗,那就把那种信仰碎吧。

    不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啊。

    求你了,潘妮。

    可是就在碎的这个瞬间,利克突然极度恐慌起来。

    他跟在奎因身边已经多年,也得到了一些神奇的能力。比如蜃雾,是奎因毒蛇的能力,可以让人晕倒。比如蛙舌,是来自那只蟾蜍神,轻易就能在任何物体上破刃。

    偶尔,他觉得自己已经算是个神了。

    他不比那些低等的神明差,甚至能力要更出众些。

    但是总觉得缺了什么。

    后来他明白了,他缺的是膜拜,是信徒,是被需要。他做了这么多恶,自问成不了那种真善美的神明,什么丰收女神啊,空间之神啊,那些太遥远了。

    他只能顺着这条路走下去,成为邪神。

    就算是邪神,也有很多信徒的。

    他觉得,要想变得更好更强大,就必须拥有无数信徒,而在这条伟大的征途上,潘妮就是个累赘,她总会用那双无辜的眼睛提醒他,他做了多少恶,辜负了多少人。

    可是。

    他疯狂地跑出房间,朝着电梯奔去。

    ——你本是我唯一的信徒。

    ——求求你,别走。

    蟾蜍的吞咽声,将一切痛苦与绝望都抹杀。

    它舔了舔眼睛,又睡了过去。

    整个地下祭坛归于平静,诡异而幽暗的光线照在圆台上,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黑暗中,一只黑猫从圆台上跳了下来。

    它落地的瞬间,身体猛然扩大,变成了一个金发蓝瞳的贵族青年。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西服,眼睛里似乎闪烁着无数星辰与宇宙,仅仅是站在那里,就让这洞窟变得无比华贵而闪耀。

    “你对我的妻子做出了这种失礼的事,准备好接受审判了吗?”他脸上明明带着温柔的笑意,眼神却极度冰冷。

    而在他的身后,升起了一座巨大的时钟。

    ?

    作者有话:

    男主的气质和修养都是最正统的,本作天花板。

    对了,求大家点点预收《恶龙抢走王后的第九天》,绝对不会让你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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