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周琦以为自己听错了, 但见叶承泽看向那边，眼里带着关切，不像是瞎。她与秦竹珥对视一眼问道：“大侄子, 哪个是你姑姑？”

    是美妇人？还是老鸨子？又或是一旁看热闹几人中的一个？

    叶承泽脸色臭臭的，“你别总大侄子大侄子的叫行不行？谁是你大侄子。”被好几岁、个子不到他胸口的人叫大侄子，丢死人了。

    “大侄子，你爷爷除了你爹就生了你叔，你哪来的姑姑？”他不让叫周琦就不叫了吗？

    叶承泽：“……”

    “问你话呢！”周琦踢踢他腿肚子。

    见叶承泽瞥一眼秦竹珥, 周琦秒懂, 这是有外人不方便。叶承泽也没有要去与姑姑见面的意思，周琦猜想可能有什么不能的秘密。

    她进相府这么久, 可从来没听过相府还有个大姐，叶世安从来没跟她过。不过叶梅梅那张蚌壳嘴, 不是刚好碰到的事，他也不会主动提起。

    两人也不急着走了, 干脆与叶承泽一起站在远处, 静观事态变化。那个美妇人只顾着哭, 老鸨撵她也不走，骂也不还口, 一副受气的媳妇模样。

    秦竹珥捅捅周琦，声嘀咕：“我怎么觉得你大侄子的姑姑不是那个妇人就是那个老鸨, 你看他脸色？”

    叶承泽瞪了秦竹珥一眼，秦竹珥立马瞪回去，两人斗鸡似的大眼瞪眼，谁也不示弱。

    “走了, 有什么好看的。”叶承泽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转身往回走。

    “站这看半天的人是你吧, 我们是陪你看。阿琦，你大侄子可真不讲理。”架秦竹珥没怕过谁，论吵架她也不是吃素的。

    没等走几步，身后传来更大的吵闹与惊呼声。三人转身见一男人正大力地推搡刚才哭泣的美妇人，直到把她推倒在地。

    “王八蛋。”叶承泽顿时炸了，跑过去就那个男人。

    男人没防备，还真让叶承泽给了一拳，后退两步。等那人站稳后恼羞成怒，抬腿踹叶承泽。

    叶承泽就是个绣花枕头，架他可差得远，结结实实地挨了男人一脚，男人抡起胳膊还要。

    周琦已经赶到，把叶承泽拽到一边，躲过男人的一拳。

    “妈的，还有帮手。”男人挥了个空，见有人帮忙，竟然要周琦。

    刚没动手是因为周琦不明白啥情况，但是这男人不问缘由，竟然连她都要，啥也不用问了，就是欠收拾。

    周琦往他身后一闪，抬脚踹他左腿弯，男人“噗通”一声单膝跪地，这姿势不对称，周琦又给他右腿弯来一下，这下好了，男人规规矩矩地双膝跪地，半天没起来。

    “张老爷、张老爷你怎么了？”老鸨关心完张老爷，脸色突然一变，“敢来风月楼闹事，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来人，把他们给我绑了，让他们陪张老爷医药银子。”

    老鸨身后一直站着两个人高马大、手扮的男人，听到命令后就过来逮叶承泽与周琦。

    周琦把叶承泽往后一推，左手一拳狠狠地在一人肚子上，那人惨叫一声捂着肚子倒在地上滚，周琦再抬起一脚踹在另一人的下腹，这一招断子绝孙脚让那男人铁青了脸，捂着□□两腿抖了几抖后也倒在地上翻滚。

    两招制敌，快、准、狠，不给敌人喘息的机会，这是周琦动手的准则。

    在场的男人们不自觉地拢了一下腿，这娘子太狠了，秦竹珥热血澎湃，差点给她鼓掌加油，心里想着事后要跟阿琦讨教一二。

    老鸨后退两步，“来人、快来人，都死了吗？还不都快出来。”

    风月楼里呼啦啦出来十几号人，把周琦围住。这些人谁也没注意身后，秦竹珥找准时机踹趴下两个，周琦在包围圈里左拳右脚，两人里外夹攻。

    两口茶的功夫，这十几人全趴下，而且个个在地上滚，连站起来都困难。

    站在一旁的大壮挠挠头，他想帮忙来着，但是少夫人和秦姐没给机会。

    秦竹珥对老鸨喊：“真不经，喂，还有没有人？这些不够我俩练手，都叫出来。”

    老鸨刚才有多嚣张，这会儿就有多怂，周琦走向她，老鸨就一步步往后退，强装镇静地威胁，“我告诉你你别乱来，你知不知道风月楼是谁的，你敢伤我，你会后悔的。”威胁人的话得哆哆嗦嗦，毫无威慑力。

    但周琦听明白了，风月楼背后有靠山。“不管是谁的，你不问青红皂白就是不对，我还手有错吗？”

    秦竹珥走过来，“甭跟她废话，砸了她风月楼。”周琦赶紧拽住她，“咱们不是来砸场子的，别惹事儿。”秦竹珥讪讪地退回去，秦竹珥若是个男孩子惹事程度不会次于叶承泽。

    “我们不是来找事的，是你们先动手，不过我，你也别怪。”本来就不干她的事，是叶承泽这猪脑不管不顾地冲上来找，她又不能看着他被。

    “呵呵，不怪、不怪，是他们技不如人，怎么能怪姑娘呢，呵呵。”老鸨非常识时务，就坡下驴，事情和解了。

    周琦：“走吧。”叶承泽看了看那美妇人跟着周琦走了。

    路上叶承泽一句话都不，回到相府，周琦只好去问叶世安。

    叶世安也皱着眉头半晌不开口，周琦纳闷，看叶世安的表情应该是知道这个人，但怎么跟叶承泽一样不好开口的样子。

    “若是不方便就不要了，我就是告诉你一声，今天我们在风月楼了一架，那老鸨还威胁我来着。”周琦怕一不心又动了谁的地盘，惹出不好的事情来。

    叶世安叹了一口气，“你还知道啊，逛个街就能跟人起来，京城女子中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周琦不服，“谁的，还有第二个！”

    “谁？”

    “秦竹珥啊！”论架秦竹珥的名声可是比她响，今天她可算是见识了，秦竹珥身手也不错。

    “……你就不要和她比了，你俩半斤八两。”秦家的女儿跟男人似的，真不知道这两人为何会成为朋友，难道是物以类聚？

    “也没什么不好的，叶雯是父亲早年收养的女儿，与我们并无血缘关系，比我大十几岁，只是后来她因为一个男人与爹娘反目，跟叶家断绝了关系。那时母亲还在，母亲一直把她当做亲生女儿看待，叶雯这般，母亲很伤心……”叶世安把叶家的一段陈年往事娓娓道来。

    “就是为了今天她的那个男人？”周琦嘴巴张成圆形。

    “我并未见过那人，十有八九是，时间太久我已经不记得了，依稀记得娘曾经念叨过那人并非良人，能做出当街人的事想来品行也是很差。”叶世安那时才几岁大，很多事情已经记不大清楚了，只知道曾经有那么一个人姐姐。

    不惜和家人反目奋不顾身也要嫁的男人，逛窑子还当街她，这叶雯的眼光也不怎么样啊，有点自找苦吃、自作自受。

    “这么多年叶雯就没回来过？今天叶雯好像不认识承泽的样子。”只要叶雯不傻，磕头认错也得回来，有相府这个大靠山，哪个男人敢动她。

    叶世安淡淡道：“她走时我和承泽都还，我们长大模样都有变化，不认得也正常。她与相府没有血缘，不回来也是应当的。”

    是因为没脸回来吧，周琦心想。

    本以为是个插曲，他们与叶雯再无见面的机会。

    哪知晚上快要歇息时，春白匆匆忙忙跑进房间，“少爷！”叶世安在外间，春白给他行了个礼，拨开帘子进了里屋，“少夫人，不好了，大壮承泽少爷要出去架，叫我来找您。”

    叶世安：“……”感觉自己好像没什么地位了，有事都找媳妇。

    “架？”叶承泽皮又痒了？周琦把冬雪叫进来，让她陪着叶云蕊背诗哄她睡觉，她跟叶世安一起出了东院。

    老远就听见大门口那叶承泽嚷嚷：“叶庄你放开我，再不放开，少爷我揍你。”

    大壮不为所动，“少夫人让我看着您，没有少夫人的准许，您不能随便出府。”

    “她管不着我叶家的事，我要去教训那个王八蛋。”

    “少爷，还是问问少夫人在做算吧，可不能贸然出去。”六子也在一边劝。

    “你们这群狗奴才，周琦给你们什么好处，都向着她，我这个相府正经的少爷话都不管用了是吧，相府白养你们了。”叶承泽出不去门，气得在大壮身上拳脚踢。

    周琦：“叶承泽你皮又紧了是不是？你再敢一下试试？”

    “少爷、少夫人。”六子松了一口气，救星总算来了。

    叶承泽身体一僵，不敢回头。

    叶世安：“承泽，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

    “叔！那个张鹏把姑姑得半死，你就让我去教训教训他吧。”叶承泽脸上满是气愤。

    周琦：“张鹏就是白天那个男人？”

    六子：“回少夫人，正是那个男人。”

    “就你还去教训人家，好了伤疤忘了疼是吧？进屋把话清楚，要出头也不能这么冒冒失失的去，还想挨人揍？”周琦一顿训斥，叶承泽梗着脖子不话了。

    他也知道自己不过人家，但他见不得别人欺负他们家人。

    叶承泽熊是熊了点，还有点心眼，白天完架，他叫六子跟着叶雯，找到了他们的住处，还亲眼目睹了张鹏把叶雯往死里。

    周琦：“都这个时间了，你去闹什么？先回去，我跟你叔商量一下。”

    叶承泽以为周琦不想管，“那畜生我姑姑，怎么能就这么算了。”

    “都完了，你现在过去有什么用？看你姑姑那样被揍应该也不是头一次，明天再。”白天叶雯低眉顺眼，张鹏又敢当街那么对她，想来挨揍应该也不是第一次。

    “你怎么能这么，感情你不姓叶，她不是你姑，被了你也不心疼。”叶承泽头脑发热，怎么他都听不进去，非要现在找人算账。

    “大半夜的不睡觉都聚在这里吵什么？”叶鸿渊穿着一身里衣来到大门口。他眼神扫视众人，等着有人出来给他解释，叶承泽也不逼逼了。

    周琦白了他一眼，就知道跟她劲劲儿的，在大老虎面前，乖得跟猫似的。

    叶世安：“承泽，回去睡觉吧，我和你爷爷商量后在做决定。”

    “哦！”

    叶世安与周琦一起来到正院，叶鸿渊听后也不话，皱着眉不知道在想什么。

    半晌才叹口气道：“张鹏为人狡诈、心术不正，跟着他只有吃不尽的苦头，但是叶雯猪油糊了眼就认定他了，还我和你娘嫌贫爱富，竟不是我亲生的不用我们管。”

    叶世安：“那爹的意思？”

    “人总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叶雯当年伤透我和你娘的心，如今怎样都是她自己的事，但承泽好歹叫她一声姑姑，如果真想替她出头，我也不拦着，你们看着办吧，我叶鸿渊是没有这个女儿了。”

    口是心非的老头，承泽叫谁姑姑还能绕得过你吗？想替人出头就直呗，不坦诚。

    周琦：“行，明天我去会会张鹏，今天他把承泽了，跟他要汤药费去。”

    叶鸿渊没吭声，算是默认了。

    出了正院周琦吩咐春白：“去告诉承泽一声，叫他好好睡、养足了精神明天带他讨债去。”

    “她真这么？”叶承泽回到房间还气呼呼，怪周琦拦着他。这回倒是有点高兴了，有她暴力的婶婶一起去，张鹏有多大能耐都白搭。

    “少夫人不是不讲理的人，您就不要总跟少夫人对着干了。”他家少爷记吃不记，总想挑战少夫人的权威，但每次都让少夫人给撅回来，何必呢？

    “那你的意思是少爷我不讲理咯。”叶承泽阴恻恻地看六子，然后拿起枕头扔了过去，“你是谁的奴才，才几天就向着她话。”

    六子接住枕头给好好地放回床上，“不是，少爷，我永远是您的奴才，这辈子只效忠您一人，今天要不是少夫人及时出手，您还得挨不是，咱们得记得这个情。”

    “这还差不多。”六子跟着叶承泽久了，知道他家少爷得顺毛撸。

    偏偏少夫人又不是惯孩子的人，也不对，少夫人对姐可是好得很，要星星不给月亮，亲娘也就这样了，但就是看少爷不顺眼。

    出门前，叶世安拉住周琦叮嘱：“不要太过，吓唬到他不敢再动手就可以了，我们能护得了她一时护不了她一辈子。”

    “啰嗦，我知道轻重，叶雯好歹做过你几年姐姐。”周琦挥挥手，叫上叶承泽出府了。

    六子给引路，一行人来到城边的一条巷，叶雯他们住的院子不大，看上去也是普通人的家境。

    站在门外，周琦对叶承泽一抬下巴，那意思你来。叶承泽撸胳膊挽袖子，抬脚踹门，结果，门纹丝未动，就没踹开。

    叶承泽有些放不下面子，抖抖腿又踹两下。

    “谁特么踹老子的门。”哗啦门从里面开，张鹏凶神恶煞似地站在门口。

    不等他张嘴骂人，周琦一个侧踢，把张鹏踹进院内，院子里的桌椅板凳到了一地。周琦放下腿，扯扯裙摆、掸掸衣襟，对叶承泽：“看见没，架要快、准、狠，学着点。”

    叶承泽讪讪地跟在后面，进院后大壮把院门关上。

    张鹏被踹到肚子上，躺地上半天没起来。叶雯听到动静从屋子里出来。

    周琦一看，昨日还好好的一张漂亮脸蛋上满是淤青，自己媳妇下这么狠的手，这张鹏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

    “大壮！”周琦召唤一声，叶庄上前按住张鹏就是一顿胖揍，不大的院顿时响起张鹏的惨叫。

    “张家的咋回事啊？”邻居大娘隔着院墙问。

    周琦隔着墙高喊：“没事大娘，我姐夫摔了一跤，疼的。”

    “啊，原来是叶娘子的妹子啊，那没事了，你们忙我去买菜了。”听见隔壁开门锁门的声音，大壮才放开捂着张鹏嘴的手。

    等叶庄放开张鹏，叶雯过去扶人，眼里满是担心与害怕，“你们是什么人？”

    “姑姑。”叶承泽叫了一声。

    叶雯一愣，端详了叶承泽一会儿，又是惊喜又是惊讶，“你是承泽，我就看着眼熟，原来你是承泽，都长这么大了，你还认得姑姑。”

    叶雯着就哭出来，叶承泽眼圈也红了。姑侄俩久别重逢，张鹏却是一脸懵逼。

    但叶庄与周琦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他也不敢问更不敢动。

    叶雯哭了一会儿终于想起院中还有其他人，“这位是？”叶雯指着周琦问。

    “这是我叔的媳妇。”叶承泽有些别扭的介绍。

    “安儿成亲了？什么时候的事？”叶雯惊讶，她有些不敢相信，安儿才十七岁，她这个媳妇看上去一脸娃娃相，不会还没有及笄吧，童养媳？

    周琦冲她点了个头，转头看张鹏，“姓张的，昨儿你了我侄子，我还没找你算账，你又把我大侄子的姑姑给了，今天这顿是让你长个教训。记住了，那边那位”周琦指指叶雯，“那是我侄子的姑姑，以后要是再敢手欠，你哪只手一次人，我就剁你一根手指头。”

    “你、你们是雯雯的娘家人？这的哪里话……”张鹏本能地想套近乎，他自然知道叶雯以前待过的那个家是什么情况。

    他费尽心思娶叶雯回来就是想攀高枝，哪知，叶雯是个蠢的，和养父母家断绝了的关系。这么多年也不肯回去，他也没讨到好处。

    这么多年叶雯也没给他生个一儿半女，早就看她不顺眼了，若不是还心存希望早就休了她了。这不，时来运转了，能跟相府攀上关系，他可要发达了。

    “别乱攀亲戚，你媳妇从无父无母，你不知道吗？”周琦截断他的话，给他泼了一盆凉水。

    “侄子想认个姑姑，我这个做长辈的就全了孩子的一片心意，这是我侄子跟叶雯之间的事，你不要多想，也不要动歪脑筋，若是不知道我是谁，就出去听听，你最好祈祷不要第二次见到我。”

    “大侄子走了。”周琦自始至终没有同叶雯讲话，人总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他们能做的也只是在一旁搭把手，日子还是要她自己过。

    “姑姑，他再你，你就去相府告诉我，我来收拾他。”叶承泽临走前叮嘱叶雯。

    叶雯感动得哭哭啼啼，张鹏则是在一旁点头哈腰。

    离开那个院，叶承泽不大高兴地问周琦：“你刚才干嘛要那么？”

    “叶承泽你不是孩子了，凡事动动脑子，想不明白回去问你叔去。”

    “我又错什么了，干嘛骂我？”叶承泽声嘀咕，周琦懒得理他。

    回到相府周琦刚下马车，秦竹珥就迎上来。

    “你怎么又来了？”叶承泽看见秦竹珥就嚷嚷。

    秦竹珥叉腰，“我又不是来找你的，有你什么事，鸡婆，哼。”

    “你……”

    周琦一个眼刀过去，叶承泽乖乖闭了嘴，气呼呼地走了。

    “别理他，没长大欠教育。”

    “你好像又惹祸了你知道吗？”秦竹珥这个“又”字用的非常之传神，言外之意是周琦有多么不省心。

    “我又又又惹啥祸了？”怎么的我跟惹祸精似的。

    “我爹风月楼是二皇子的产业。”见周琦不吭声，秦竹珥又凉凉道：“前几天赢了大皇子的西风楼，昨天掀了二皇子的风月楼。”

    周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