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搜查 我不救你,干嘛把你搬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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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猎山行宫正殿中,宁帝晏效坐在案前,将开平司呈上的奏报合起来,随手摔了出去。

    整整一晚,江宁王一个大活人就跟消失了一样,没有一点踪迹,这可真是有趣。

    屋里焚着宁神的香,可人的心却根本静不下来。

    晏效拿起手边的茶盏饮了一口,只觉这行宫里泡来的茶味道都不大对。

    “赵得幸,你,穆彦他能跑到哪去?”

    旁边侍奉的总管太监赵得幸闻声,惶恐地行礼:“圣上,老奴愚蠢,哪里能知道这个……”

    “朕自即位来,就不曾见过谁有他那般身手,他若好生在督卫军,朕本想……”

    见宁帝满面愁容,赵得幸连忙道:“圣上,人心毕竟难料,况且这江宁王殿下不是还没找着,兴许是同刺客了一回,受了伤呢?”

    “那几个刺客,能让他受伤?”宁帝显然不大相信。

    赵得幸便道:“双拳难敌四手,若非圣上英明,提前有所安排,那刺客也不能尽数成了瓮中鳖。”

    赵得幸本是恭维了一句话,却让宁帝想起前几日发生的事情来。

    帝王眸光深邃,顿了一下,方又道:“永宁公主如今住在哪里?”

    赵得幸愣了一下,永宁公主这名字,实在算不得熟悉,他跟在圣上身边二十多年,听圣上提起这名字的时候屈指可数。

    好在,赵得幸实在是个极为负责的总管,他只思量片刻,便忙道:“永宁公主殿下随行到猎山,目今住在西边的惊蛰苑内。”

    “朕不曾听她关注国事,怎么偏她就能知道猎山要有刺客。”宁帝着,抬起食指,一下一下点在桌案上的奏折上。

    赵得幸眉心跳了一下,帝王如此,便是起了疑心。

    他忖度着开口:“那日永宁公主殿下也只是自己做了一个梦。公主殿下久居深宫,又是女子,恐怕是被梦吓到了,才慌不择路,到了养心殿。”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公主殿下担心圣上安危,可见是念着圣上的。”

    “她若当真是担心朕的安危就好了。”晏效嘲讽似地了这么一句。

    赵得幸不敢再回话。

    阖宫上下都知道,圣上不喜欢那位永宁公主,赐了个公主名头,便再没关心过半分。宫里头受宠妃子的贴身丫鬟都比永宁公主过得好,他心里倒是可怜那公主一个人住在琢玉宫,可圣上不喜欢她,谁又敢帮她呢?

    殿内安静下来,一缕光从窗缝中斜斜挤了进来,随着时间的流逝,一点点移动。

    良久,赵得幸才听见帝王又开了口。

    “去召陈近坤和樊义来,让两司先把行宫搜一遍,朕倒是要看看,一个活人能躲到哪去。”

    *

    “你怎么样了?还疼吗?”

    晏晚坐在床边的凳子上,瞧着那个奄奄一息的人,有些手足无措。

    她哪里照顾过病人?平日在宫里都是周嬷嬷照顾她起居,她学着周嬷嬷的样子,洗了帕子,给穆彦擦了擦脸,可是他身上的伤,她却根本不会处理。

    好不容易才将穆彦搬到床上,可给他盖了被子,喂了水,这个人脸上还是不见什么血色,晏晚又不敢去请太医,她总觉得自己或许要把穆彦给害死了。

    穆彦没什么力气,休息好久才能出一句话来:“公主让微臣在这,会连累殿下的。”

    “我了,我救你自有我的理由。可你,你别死了……”

    晏晚想了想,又觉得不对,她起身从屋里的柜子里,又翻出许多瓶瓶罐罐来。

    “我们琢玉宫的伤药都在这了,要不我都给你用了,是不是你就活了?”

    她指着几上的伤药,问向穆彦。

    穆彦失笑:“殿下真的想救微臣?”

    “我不救你,干嘛把你搬回来?穆彦,你得活着,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请你帮我。”

    “殿下有……咳,有什么事?”

    “等你好了,我就告诉你。”她像个孩似的,自顾自地“威胁”他。

    “那劳烦殿下将药瓶拿近些,微臣辨认。”

    “你,你看看……”晏晚将那几个药瓶拿起来,一股脑搁在了床上,自己却连忙躲回了凳子上。

    穆彦察觉到什么,目光变了变。

    “你认出来没有?”见他不话,晏晚又心地问道。

    穆彦抿了抿唇,终究没再什么,只是动了下手指,指了其中一个白色的瓷瓶。

    “这个?”晏晚探身过去,将那瓷瓶拿起来,问了问。

    穆彦点头。

    “好像是洒在伤口上,和这个一起用。”晏晚还隐约记得周嬷嬷的交代,将一个一样颜色的扁盒子也拿起来。

    穆彦又点点头。

    他身上的伤口已经疼得麻木了,也不怕这位公主再下手狠些。

    “周嬷嬷给我带了这个,可是我不会用,我给你绕起来,你将就一下吧。”晏晚拿了一卷白布绷带出来。

    “嗯。”穆彦应声,突然想起早年间在开平司时旁人他命硬,现在想想,命硬倒也有好处。

    晏晚学着周嬷嬷时候给她包伤口时的样子,探着身子将穆彦的衣裳都剪开,又拿了干净帕子,心将他身上一团混乱的伤口清理干净。

    伤口太多,已经不知道有几个了,晏晚又根本不通医术,且身体还有些惧怕躺在床上那人。

    是清理,实则不过是将血污擦了一下罢了。

    好在穆彦从前带兵仗,粗通伤口处理的方法,这才不至于又受到一次伤害。

    待晏晚将外敷的药粉都洒在伤口上包好,又将内服的药丸送穆彦服下,已是日上三竿,外头一片阳光灿烂。

    那公主一夜没睡,又连着替人上药,只来得及洗了脸,粗粗挽了发,便支着下巴坐在桌边睡着了。

    穆彦躺在床上,已是被她上药的技术疼得满头汗珠,可却没再发出声音来,只是安静看着她。

    从江淮回来后,他代领督卫军,一直负责护卫宁帝的安危,可却还是第一次见这位永宁公主。

    早就听闻她不受宠爱,在宫里的日子过得也并不好,却不想竟能沦落至此,堂堂的公主随行至猎山,身边却连个宫人都没有。

    是公主,除了一个名号,又哪里像个公主呢?

    穆彦安静地看着,心内忽涌起一股复杂的情感来,可他转而便又想起方才晏晚退开半步的样子,不免心内一滞,连自己都未察觉地皱了一下眉。

    正在这时,外头传来沉重的敲门声。

    晏晚一下从睡梦中惊醒:“什么人!”

    穆彦亦收回思绪:“恐怕是禁军。”

    晏晚一下站了起来:“禁军?那,那……不能让他们瞧见你。”

    她这屋里连个宫人都没有,想让人去拖着也办不到,情急之下,晏晚只得抬手将被子拉起来,把穆彦从头到脚盖了个严严实实。

    可床上躺着个人,便是盖了被子,又哪能看不出来?

    耳听着外头禁军已在询问,晏晚不得已,将已经扯了破碎的外裙都拽了下来,只留下一身中衣,预备着等会就自己是刚起来。

    她开了屋门,朝着外头道:“什么人?进来吧?”

    而后转身,跑回床上,将那被子往身上一裹,靠在穆彦身上,扯了两个引枕将后头的人挡了个严严实实。

    果然,一队禁军的人推门走了进来,晏晚探身,从窗缝瞧见他们分开两路,往厢房里去,连忙坐好,等人进屋来。

    到底禁军的人还是记得她是个公主的,先在外头行了礼,得了她应允才进了屋来。

    架子床上放下两层纱帘,晏晚隔着轻纱,瞧着外头走进几个身着禁军清正司衣裳的侍卫。

    “微臣清正司左卫营卫长石大虎,见过公主殿下。”

    晏晚紧张得厉害,用力扯出一个笑脸来:“免礼,石卫长如此焦急前来,可是出了什么事?”

    “昨日行宫遇了刺客,微臣奉命带队搜查各殿,贸然扰,还请公主殿下见谅。”

    “刺客?那父皇可曾……”

    “圣上并无大碍,只是目今还在调查刺客身份,还请公主殿下允许臣等搜查。”

    “父皇无碍便好。”晏晚心里短短舒了一口气,她的努力总算没有白费,虽不知为什么发生了改变,但父皇没有受伤,自然也不会让朝堂垂危。

    “石卫长请便。”晏晚紧紧靠着身后的人,瞧着石大虎挥手,他带来的人便在屋子里四下查看,不免将手里的被子攥得更紧了些。

    被子里的穆彦什么都看不到,可却能觉出那公主身上的热量透过这张不算太厚的锦被传过来。

    他竭力维持着清醒,听着晏晚貌似淡然地与外头的石大虎对话。

    不过是些缓解尴尬之语,并无什么错漏,直到柜子书架都搜查完,似乎是有人提到了这张还不曾有人靠近的架子床。

    晏晚透过轻纱,瞧见石大虎在那人提醒过后,也看向了这边,瞬间掌心便已满是冷汗。

    她极力地压制声音中的颤抖,抢先开了口:“我今日不太舒服,多睡了一会,我的床,就不用看了吧?”

    她好歹是个公主,这般暗示已经足够明显了,君臣有别,晏晚赌这位卫长不敢明着犯禁。

    而也果然如她所料,石大虎愣了一下,旋即道:“这是自然,臣等已经查看,并没有问题,殿下可以安心休息。”

    晏晚笑笑:“那就恕不远送,劳烦石卫长了。”

    “微臣不敢。”石大虎连忙行礼,只是在起身将离开时,却又退了半步回来。

    “只是微臣见殿下此处备有这些伤药,可是昨日秋猎,受了伤?”

    晏晚才将将放下的心猛地提了起来,她顺着石大虎的目光看了过去,只见旁边的几上,赫然是她还没来得及收起来的,给穆彦用过的伤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