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压轴的， 于他而言最重要的问题，不是这一切应不应该发生，亦或是她是否对他有过愧疚， 而是她到底会不会把那封分手信给他。

    陆绵歆心里突然泛起一阵酸涩， 她原本以为， 陆绵歆和纪星祤的相遇， 从一开始就是错误的，因为相遇的契机充满了谎言和荒谬， 她原本以为，那一段有关初恋的灰暗又刻骨铭心的回忆，最值得在意的是谁亏欠了谁，谁该原谅谁……

    她总是最容易沉沦在一个人的悔意和惭愧中， 却从来没想过，他是如何想。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错误的开场，我和你， 大概一辈子都不会再有交集吧。”陆绵歆轻轻点头， 自己默认着自己的推测：“本来就不是同校生，你是全校第一的校草， 而我只是个勉强做完作业复习完功课就盹睡觉追星看的普通女孩， 怎么可能认识啊。”

    “就算长大后我们按照各自人生的轨迹，还是都进入了娱乐圈当歌手，你于我而言，只是一个值得尊敬和学习的前辈， 而我于你而言，可能都很难记住名字和长相吧。”陆绵歆完，最爱笑的她此刻却毫无笑意，甚至表情认真严肃得都不像她。

    纪星祤瞳孔微动， 抵着沙发扶手的手指情不自禁地往下使了更多的力。

    陆绵歆其实不知道，按照他人生的轨迹，他根本不可能有进入娱乐圈的想法，是她的出现，乱了他的整个人生，如果当初那个看起来傻乎乎，却又热烈似夏天的女孩没有出现在他的学校门口，硬要塞情书给他，今日此刻，他们不过是陌生人，所有的羁绊，所有的记忆，都将全部抹去。

    四目相对着，这样的想象，他们之间，好像没有人有勇气想象。

    “好，我现在告诉你最后一个问题的答案。”陆绵歆突然开口，划破了阴郁的静默。

    “我也不知道。”陆绵歆目光坦诚。

    纪星祤收回放在沙发扶手上的右手，也顺势收回了眼眸中藏得极深的期盼，可他望着陆绵歆的目光却忘了移走，仿佛那星点藏得极深的期盼也不甘心，偷偷变成了侥幸。

    “好。”

    “等等。”陆绵歆犹豫了几秒，突然在他面前蹲下身，稍稍抬起头凝视着他：“但我唯一能确定的是……”

    “那封信，我并不想给你。”

    ……

    陆绵歆的轻缓沉实，也并没算给他插话的机会，继续着：“第一个问题，从情感层面来讲，我庆幸这一切都发生过，所以现在的我才有这个资格靠你这么近，第二个问题，上次我过的话，你这么聪明，应该早就猜出来了吧。”

    “你先别话！我也有一个问题想问你。”陆绵歆像是蹲得有些腿麻，完就直接跪坐在纪星祤的鞋上，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两只手分别压在纪星祤身边两侧，将柔软的沙发按压出了两个凹洞，陆绵歆对这个沙发咚的姿势很是满意，欣慰地点了点头，接着：“你好像从来没有真正怪过我，为什么会对我这么包容？我明明就有很多缺点，一身的毛病，你讲的确实没错，有的时候我是挺不堪的，情绪总是比理智先一步行动，也挺自私的，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甚至可能会欺负身边爱着我的人，因为察觉到了偏爱，所以就会变得任性……”

    陆绵歆湿漉漉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身体也凑得更近了些：“可你明明那么聪明，为什么不推开我呢？”

    换个位置吧，她才是循循善诱的猎手，不论是和谁的关系，陆绵歆总是有天赋成为主导的那一个。

    纪星祤温柔一笑，细长清瘦的右手探到她的脑后，轻轻插丨进她柔软细腻的发丝间隙，悄声道：“因为真的很可爱。”

    可爱一词，从汉语词语的释义来讲是值得爱，令人喜爱，于纪星祤来，陆绵歆的可爱仿佛从来没有理由，就像是她仅对他一人存在的天赋一般，生来便可以对他施咒魔力，蛮横强硬，势不可挡。

    陆绵歆果然笑了，就像青柠味的糖果一样，清甜爽口，纪星祤从来都知道她想要什么，想让他做什么，想让他什么，他都知晓，就遂了她的意吧。

    难以言喻的是，好像每一次他都是这么默认想着的。

    甚至可以追溯到高中，其实刚开始恋爱的不久，他就什么都察觉了不是吗？她的心口不一，她的敷衍以对，她的纯真可爱，她的狡黠神秘……可一直以来，选择闭口缄默的是他，选择乖乖配合的也是他。

    他又怎么可能真的怪她呢？一切的后果都是他可预料的，也都是他纵容着自己，也纵容着她放手选择的。

    ……

    时间已经磨着磨着又过了半个时，冬季的夜晚降温很快，石天问早早地关紧了所有的车窗，听着cd播放着的爵士乐闭目养神。

    大开着的笔记本电脑还摆在车上，石天问半睡半醒地翻了个身，差点把电脑给碰倒，好在及时扶住了电脑，没有酿成大祸，困倦也完全被这一个激灵给吓没了。

    重新摆好电脑之后，正想着现在必须给纪星祤个电话提醒他下楼了，刚按亮手机，石天问就看见纪星祤的身影已经走到了车外。

    他敲了敲车窗，石天问终于松了口气地解了汽车的锁，替他开了车门。

    “我差点以为你今晚要留下来了，正算电话对你进行一顿职业思想品德教育。”石天问透过后视镜看着他，突然笑了：“现在还真是不像个样子。”

    不过还真的很难见到他这般神色带笑，轻松疏朗的模样呢。

    “困了，先睡会。”

    “你真是，谁让你耽误这么久的，我都睡了一觉了知道吗？”

    纪星祤躺上靠背，合眼之前不经意地扫了眼亮着的电脑屏幕，只见屏幕上开了好几个页面，主显示的几个网页搜索条，竟然全都是“艺人陷入绯闻如何第一时间公关”，“艺人如何隐蔽进行地下恋情”，“哪些地方最适合男女明星偷偷约会”……

    ……

    窗外阴沉的天气持续了一整天，云层灰白寡淡，叫人看一眼就觉得无趣，临近傍晚的时候，居然还滴滴拉拉下起了雨，林琦愿最讨厌雨，即便关紧了窗户，雨声也很不礼貌地闯入她的家，林琦愿烦躁地翻动着手里的剧本，下个月就要进组，她必须把整个剧本铭记于心，嚼碎了存进自己的脑子里。

    唯独偶尔飞来一只叫不出名字的鸟扑动着翅膀飞到窗台驻足时，才会吸引到林琦愿的视线。

    她翻动着手里的剧本，盯着窗外那个跳来跳去，摇头晃脑的家伙，竟然意外地现出一个微笑，她盯着那只鸟，心里问着它，你看起来好可怜，羽毛淋湿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家，明明是个什么都没有的可怜虫，连躲雨都要来蹭她的窗台，为什么还能这样傻乐啊。

    这么乐观，想着就更可怜了。

    林琦愿暂时合上剧本，专注地盯着这只鸟，还没等她看清楚这只鸟具体长什么样子，一个壮硕的黑影突然走到她身边，带着烟酒混合的味道，鸟也被突然出现的另一个人吓得飞走了。

    林琦愿浅浅呼出口气，目光凝滞在鸟飞走的方向，眸中的光彩像本就年久失修的灯泡彻底熄灭失了光，她躺在座椅上，再次翻开剧本，背记着台词，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干嘛当我不存在，怎么不话？”赵峰两下把她的剧本再次合上，端起茶桌上的被子大口喝了口水。

    “喂，那是我的杯子！”林琦愿的咬牙切齿。

    赵峰不以为然地又喝了第二口，才把杯子还回去：“咱俩什么关系啊，你还计较这个，你这矫情的洁癖这么多年都改不过来是吧。”

    林琦愿重新躺回座椅上，看着窗外，一副不想理人的样子。

    “当初就和你过了，炒男女cp对你来是条捷径，但你选错了人。”赵峰讲的愤愤不平，一屁股坐上沙发，絮絮叨叨着：“上一期节目播出后，你和纪星祤的cp效果非常不好，明明都分到了一组，居然全程没有互动，更别提那期居然纪星祤还和其它的女艺人有更粉红的互动氛围，公司针对这一期根本出不了任何能推cp的方案。”

    赵峰又给自己点了根烟，继续刚才的抱怨：“本来已经够烦了，结果刚出的节目花絮采访，有个问题是让纪星祤分别出对其它嘉宾的初印象和现印象，纪星祤故意的吧，居然完了所有嘉宾，只漏掉了你，被MC提醒居然还一脸无辜地抱歉忘记了，因为节目录制还没有很久，和你还不太熟，就忘记了。”

    “这的什么话，节目录了都已经有四期了，和副导演带到现场的狗都混熟了吧，纪星祤这人可真是绝，这么得罪cp粉和节目粉的话，宁愿自己被骂也要跟你划清关系，不给我们任何能利用的机会。”

    “我都跟你过了当初就该联系颜雨贺，他本就擅长交际和互动，也能有更好的效果……”

    “纪星祤又如何，颜雨贺又如何？”林琦愿将剧本翻到下一页，神色专注，像是根本不在意赵峰的愤怒与烦躁：“找谁都一样，那两个人，哪一个不是都愿意围着陆绵歆转。”

    “所以你就是差劲啊，出道早多少年的前辈，比不过一个今年才出道的新人，实力人气哪样不是被吊着，就连吸引男人的本事都比不上人家。”

    林琦愿的整个身体顿然僵住，瞳眸像是突然被一把尖锐的刀狠狠划了一下，冒出锐利的血色，但所有的激烈也只持续了短暂一两秒，林琦愿突然庆幸自己的手里还有这本厚厚的剧本，纸张翻动的声音就像风，风是可以让世界觉察到宁静的东西。

    林琦愿甚至都忘记了外面还在下雨，令人烦躁的声音总能被另一个更烦扰的声音压下去。

    “不过我这两天帮你找到了一个大资源，如果能顺利接下，会是你出道这么多年能拍的最强的IP剧，主演全是演艺圈大咖，绝对能带飞你。”赵峰摩拳擦掌，但面色还是忧愁遍布：“只是咱们要接到这个剧，怕是除了试镜能成功，还得提供些别的对剧方或投资方有诱惑力的东西啊。”

    ……

    陆绵歆一直都有节目或舞台播出后，就去网上看评论的习惯，不仅仅是为了让自己及时得到职业方面的反馈，也为了满足她的好奇吃瓜之心吧，只不过以前是吃别的艺人的瓜，现在变成了吃自己的瓜。

    眼睁睁看着原本被星愿（纪星祤*林琦愿）cp粉霸屏的评论区开始一分为二，从上一期播出之后，双子星cp（纪星祤*陆绵歆）cp粉迅速崛起，与星愿cp逐渐持平，甚至隐隐有反超的迹象，两家cp粉也吵得不可开交，几乎所有节目相关的物料评论区都会变成两家的战场，硝烟弥漫。

    “人家纪星祤都了跟你家姐姐不熟不认识啦，星愿都be成什么样了，还磕呢？糖基本全都是单向的，你们也磕的下去，不怕把牙都磕碎，各位不如来磕真正双向奔赴甜到掉牙的真cp双子星啦。”

    “什么不熟啦，真cp才要避嫌好吧，越是装不熟的越真噢，我看你们双子星是真营业cp吧，陆绵歆三少来插足啦。”

    “谁是官推谁是营业很明显好吧，有脑子的都能看出来，星愿哪次不是官方物料和野鸡通稿最多的啊，几乎要把官推两字刻脸上啦，少来碰瓷我家民推cp啦。”

    “……”

    看得陆绵歆是真牙疼，吐掉嘴里酸唧唧的硬糖，陆绵歆正算关电脑，可电光火石之间，陆绵歆想到自己目前看到的大多数都是cp粉的骂战和夹缝中看节目的路人评论，她突然有些好奇纪星祤唯粉的言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