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想要”，也不是“算”，而是决定。

    不容拒绝的决定。

    谷寻起初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眼神逐渐变得坚定。

    “我和你一起去。”

    房间里，闻鸷正在收拾东西，闻言想也不想地就拒绝了。

    “你病还没好全，就在基地里待着。”

    谷寻噎了一下，不服气地：“……我已经退烧了，头也不晕了，我的病好了！不信你再摸摸看。”

    像是为了证明似的，她到后面还特意放大了嗓门，直接凑过来抓起他的手往自己额头上放。

    只可惜她断断续续地发了两天烧，声音哑得厉害，看起来就像是只张牙舞爪的兔子，完全没有任何服力。

    闻鸷冷不丁地被她抓住手，瞬间整个人都怔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手背已经触到了对方的额发。

    想到她刚才的那番话，闻鸷动作微顿，想想还是没有直接抽回手，而是习惯性地用手背帮她试了一下额头的温度。

    一秒。

    两秒。

    ……确实很正常。

    他不着痕迹地将人推开。

    他面无表情地收回手，继续收拾东西，“基地里那么多作物还需要有人照顾，只能去一个人。”

    而且外面那么危险，他不希望谷寻和他一起冒险。种植这方面他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在这些地方多想想办法了。

    谁知谷寻听完却毫不犹豫地：“那你留下照顾它们，我去找那些草。”

    闻鸷：“……”

    他停下收拾的动作，抬头瞥了谷寻一眼，虽然什么都没，但那一言难尽的表情又像是什么都了。

    要不是知道内情，谷寻这理直气壮的样子，他差点以为他们是在争什么外出游玩的名额。

    谷寻看穿了他心里的想法，轻咳一声，莫名有些心虚，但还是坚持解释道：“外面的情况我比你更熟，那些草估计没那么好找，在这方面我比你更有经验。而且雷雨期还没过去，我怕你在外面出事。”

    闻鸷淡淡地反问：“那你就不怕你走了以后基地里出事？比如我趁你离开之后就造个反什么的。”

    谷寻噎了一下，抿唇道：“……十九，我没和你开玩笑。”

    闻鸷：“我也没有开玩笑。”

    他注视着谷寻的眼睛，语气是从未有过的郑重和冷静。

    “你熟悉地形、熟悉那些物种的习性、熟悉天气变化等等，综合来讲，确实比我适合外出——但相比之下，基地里这些植物更需要你。”

    “更何况，那里有没有626号植物都还不定——甚至很大可能都是没有的，反倒是地里那几株或许还有救，但只有你能救。”

    “你总不希望因为一件不确定的事情，让我们辛苦种了这么久的作物全毁了吧？”

    “……”

    谷寻这下不出话了。

    因为闻鸷的都是事实。

    闻鸷虽然缺乏野外生存的相关知识，但他本身的战斗力并不弱，脑子也灵活，那些所谓的生存技能只需多经历几次就能掌握。

    只要不遇上什么厉害的凶兽，只要他体内的辐射不出什么幺蛾子，他在外面摸爬滚应该也不用太担心。

    但基地里的这些事情就不一样了。

    种地和研究始终是两个纬度的事情，

    如果单纯从利益最大化的角度来考虑，闻鸷一个人外出寻草、她留下来稳定基地里的情况确实是最稳妥的。

    但这是只考虑利益的情况。

    少女垂下眸，纤长的睫毛遮住了她眼中的情绪，许久之后才叹了一口气，接受了现实。

    她问：“你算什么时候出发？来回半个月估计有的折腾，我去给你准备一些吃的用的。”

    “……越快越好。”

    闻鸷衣服工具都收拾好了，原本是算立马就走的，但听谷寻这么一，又把话给咽了回去。

    一来一回大半个月，如果提前准备好食物之类的，确实要方便许多。

    谷寻点点头，没再多。

    当天下午餐厅里一直轰隆隆作响，几乎没有停过。

    只可惜车上只有微波炉没有冰箱，所以她准备的大多都是干粮和一些冲泡类的食物，实在不行还有土豆。

    第二天，凌三点。

    闻鸷起了个大早。

    趁着雨势稍稍减弱，他算提早出发，但并没有通知谷寻——他怕不知道该什么好，索性什么也不，悄悄地走。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就在他换好防护服准备上车出发的时候，一回头却看见内部大门开，露出一道娇的身影。

    她身上还套着一件大棉衣，眼睛微微眯起，头发也乱糟糟的，明显是刚从培育室里赶过来、还没睡醒的样子。

    谷寻：“你怎么不叫我？”

    闻鸷没吭声。

    好在谷寻似乎也只是随口问一句，并没指望他回答。

    她径直走到闻鸷面前，向他伸出手：“把你的光脑给我。”

    光脑？

    闻鸷愣了一下，但还是把自己身上那个旧光脑拿出来交给了谷寻，而与此同时，她从兜里掏出了自己的腕表，套在他手腕上。

    “让老三跟你一起去，维修箱我也放车上了，有什么问题它可以帮忙，随时保持联系。”

    她完又转身走到放武器的地方，墙面开，露出里面的大家伙，“还有这个——”

    她取下那把短柄猎仓，在闻鸷惊讶的表情中直接递到了他手上。

    “长的猎仓不好带，手仓距离又太近了，这把你带着正好，不过一共只有五发子弹，你要是用了记得回收。”

    “其他没什么要交代的了，你赶紧走吧，我也要回培育室补觉了。”她嘴上的风轻云淡，眼中的光芒却有些黯淡。

    闻鸷拿着手中沉甸甸的猎仓，又看看她疲惫的面容，心中五味杂陈，一时有些不出话。

    他知道热武器对谷寻来是底线。

    但现在她却主动将她的底线交到了他手上。

    他郑重地将谷寻给的那些东西都一一收好，猎仓挂在身上，最终还是没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别担心，我很快就回来。”

    “……？？？”

    后者先是一愣，紧接着瞪大了眼睛，似乎是有点难以相信他竟然敢当着她的面做出这种动作。

    然而还没等她来得及什么，闻鸷已经转身上了车，“砰”地一声关上车门。

    车子启动，大门也缓缓开。

    一项项程序确认的同时，闻鸷听见耳边传来夏正的声音。

    “十九大人，一路平安～”

    “谢谢，不过我还有个问题要问你。”

    仗着谷寻听不见车里的声音，闻鸷面无表情地问：“不是好了雨势变就偷偷走的么，你把她叫醒的？”

    夏正心虚道：“呃这个、这个……我只答应你不主动告诉她，可是主人猜到了你会提前走，我也没办法嘛……”

    闻鸷沉默：“……”

    算了，他早该猜到的。

    眼看着大门已经完全开启，车子预热也差不多了，闻鸷快速道：“照顾好她，有什么事情及时通知我，到时候有奖励给你——别告诉她。”

    “奖励？！是什么？”

    夏正瞬间心动了。

    闻鸷帮忙修过基地里好多机器，让它感觉现在运行起来都顺畅了许多。它还有许多毛病需要修理呢！

    闻鸷：“暂时保密。”

    夏正：“啊，可如果主人不让我怎么办，我不能违抗主人的命令。”

    闻鸷：“不需要你违抗命令和我具体内容，你随便给我发个乱码我就知道了。如果做的好的话，到时候……”

    最后几个字，他压得很低，几乎听不清。但夏正却莫名兴奋起来。

    “好的！乱码！我学会了！”

    ……

    谷寻对车上的对话一无所知，更不知道自家AI早就被人忽悠了。

    闻鸷从车窗伸出手朝她挥了挥，她微微颔首，也没再特意多什么，卡车缓缓驶出基地，驶进雨幕中。

    大门缓缓合拢，谷寻却仍然站在门口没动，目光一直追随着那辆车，直到它完全消失在视野当中。

    此时外面的天色还没亮起来，大雨瓢泼，狂风如啸。

    头顶，乌云在空中翻腾，时不时闪过一道道粗壮的电光，仿佛要将整个夜空都撕裂。

    脚下，雨水在地面汇聚成澎湃的溪流，一遍遍不知疲倦地冲刷土地，裹挟着泥沙从她的门前经过，又奔向不知未来的前方。

    盯得久了，仿佛自己的灵魂也被门前的溪流带走，变成一片树叶、一只甲虫，浮沉挣扎，又随波逐流。

    每当这种时候，谷寻总是会有一种……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渺感。

    甚至隐隐觉得害怕。

    她害怕她迟早有一天会目送他离开。

    也害怕他一去不回来。

    作者有话:

    当然是会回来的啦。

    这章太晚了。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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