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谷寻九月底就会进入冬季的时候，闻鸷其实还没有太强烈的感受。

    在他的记忆里，九月应该正好是比较炎热的时候，即便是降温，应该也不会太过分才对。

    但没想到天气很快就凉了下来。

    明明头两天都还是艳阳高照，上旬一过完，气温就迅速降了下来，并且直接跌到了个位数。

    头天干活的时候还是穿着短袖，第二天就直接换上了厚衣服。就连两只食铁兽都得到了两个用稻草杆铺的窝。

    虽然没有金属的“香气”，但胜在保暖。

    不知道它们是不是从那两个稻草窝上闻出了谷寻的味道，隔天谷寻投食的时候，它们还罕见地往她手边蹭了蹭，然后被谷寻当成了偷袭，结结实实地挨了她一巴掌。

    食铁兽们：……

    隔壁的灰毛鸡：嘎嘎嘎

    谷寻听见响动，回头瞥了一眼：“这鸡养了这么多天一直都没下蛋，估计是公的，带也带不走，还是直接烧了吃了吧。”

    灰毛鸡：？？！！

    虽然听不懂人类的话，但是灰毛鸡莫名感受到了一丝一闪而过的杀气，任凭它后来怎么扑腾，最终也没能逃脱被谷寻辣手摧鸡的命运。

    旁边两只虽然没能目睹全程，但从灰毛鸡挣扎的动作和凄厉的叫声也猜出了一个大概，从此给两颗幼的心灵留下了不的阴影。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这会儿谷寻也只是感叹了一句，并没有立刻动手。喂完食之后她便拍拍手，起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他们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正好这时候闻鸷把机器也组装了起来，电源一接通，砻谷机顿时隆隆地响了起来。

    对于稻谷来，光是成熟收割还不够，要从稻谷变成米，一共要经历两个步骤。

    一个是脱粒，一个是脱壳。

    这其中原本应该是有一个时间差的。

    新鲜稻谷的含水量一般比较高，最好晒一段时间再脱壳会比较好，否则米容易碎，储存周期也会变短，很容易霉变。

    但瞅着这天气像是寒潮要提前来临的样子，再晒估计也晒不出个什么名堂，谷寻果断把脱壳的事情提上了日程。

    好在旱稻的含水量本来就比水稻要低一些，再加上闻鸷又在砻谷机里加了个一个烘米的装置，最终效果要比谷寻想象的好上许多。

    米糠飞溅，空气中到处都洋溢着谷子特有的那种醇香。

    一颗颗饱满的大米从机器里掉出来，稀里哗啦地落进谷寻专门准备好的铁皮桶里，颜色看起来略有些泛黄。

    今年稻谷的亩产比之前翻了一番，除了要留种的那一批需要单独处理，剩下的谷寻算全部带去冬基地里吃，所以特意多准备了几个大铁箱来装。

    第一个铁皮箱装满之后，她忍不住测了一下，“平均辐射指数19％。”

    谷寻直勾勾地盯着检测仪上的数值，手都有些颤抖。

    饶是今年已经见惯了不少低辐射含量的食物，但看见这个结果时，她还是忍不住有些激动。

    这可是米啊。

    低辐射的大米！

    也许就连外界都吃不到的纯净大米！

    她下意识地抬头看向闻鸷，想和他分享自己的喜悦，但后者这会儿正忙着将谷子倒进机器里，机器轰隆隆的响，什么也听不清。

    因为干活容易发热，他早早地就把外套脱下来放在了一边，叠得整整齐齐的，十分爱惜。

    这会儿他身上只穿了一件旧的长袖，袖子挽到了手肘处，露出一截结实又流畅的臂肌肉。

    闻鸷长得很好看，这是谷寻从一开始就知道的事情，但那会儿顶多也就是感叹两句，并没有什么别的心思。

    以往见惯了他干活的样子，她也没觉得有什么，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情感发生了变化，谷寻越看他越觉得挪不开眼。

    尤其是在他认真做事的时候。

    她喜欢看他累得大汗淋漓却依旧神色坚毅的样子，也喜欢闻他修完机器之后，身上那股淡淡的机油味道。

    一开始谷寻其实不太明白“恋爱”这个词究竟是什么感觉，她只是单纯的意识到自己并不舍得闻鸷离开、希望他能够把注意力都放在自己身上。

    但现在，隐隐约约的，谷寻似乎明白了记忆中的父母为什么有时候会看着对方的身影莫名傻笑，也明白了自己当时为什么会产生那些奇怪的想法。

    因为当你喜欢一个人的时候，眼睛里再也装不下其他的东西了。

    而幸运的是，那个人也一样。

    ……

    最终这一批稻米的平均辐射指数是在21％左右。除此之外，谷剩下的米糠也大有用途。

    两人花了差不多一整天的时间才将这一批米处理好。

    当天晚上，谷寻亲自杀鸡，又挖了几个芋头，抓了一把青菜，做了一盆鲜香四溢的芋儿烧鸡。

    红汪汪的大菜再配上一碗热腾腾的大米饭，晶莹的米粒伴着滑嫩的鸡肉，香得人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谷寻不由得感叹道：“果然还得是米饭啊。”

    她一时兴起，：“今年面粉之类的还剩挺多，要不明年就不种麦了，直接种旱稻算了。”

    “只不过得换一个田，不能连着一块地薅，明年四号田肯定得种豆才行，不然土壤就没有肥力了……”

    谷寻嘀嘀咕咕地着，开始盘算来年的种植计划，闻鸷给不出什么好的意见，就只能安安静静地听。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米饭的辐射指数较低，他吃完之后甚至有种神清气爽的感觉。

    就好像浑身的疲劳被一扫而空，体内躁动的情绪也被安抚，虽然效果持续时间不长，但那一瞬间的变化却十分明显。

    只可惜谷寻并没有这种感受。

    她想了想，：“也许是因为你体内辐射含量太高了，所以才会感觉特别明显。”

    谷寻体内的辐射含量原本是33％，这一年降了2％，属于正常人水平，波动不大。

    闻鸷体内辐射指数虽然也降得多，但是基数摆在那儿，仍然有她的两倍还多。

    她高兴地：“你能感觉到变化是好事，也许再过上一段时间，你体内的辐射指数又能下降许多。”

    这样一来，哪怕闻鸷不在白草星，她也不用担心他在外面陷入狂暴、遭受什么意外。

    她实在是怕了。

    虽然谷寻没，但她永远记得她开舱门看到闻鸷那近乎自残的模样时，内心有多惶恐。

    她希望他能好好的。

    闻鸷点点头，听懂了谷寻话中的意思，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其他一些事情。

    虽然脑海中的记忆十分模糊，但他隐隐约约能感觉到，近年来，外界的情况其实并不怎么好。

    光是低辐射的粮食就十分难得，更别提这粮食还自带“净化”效果，一旦面世，肯定会引发热潮。

    谷寻想把粮食推广出去，闻鸷并不反对，因为她的目的是想让更多人吃上饭、吃饱饭。

    但……

    假如有人因此起了歹意，想要强行将这些作物占为己有，光凭现在的白草星，他们能守得住么？

    看着眼前眼眸含光的纯善少女和如此温馨的场景，闻鸷的心不由得慢慢沉了下去，一股强烈的责任感在心间弥漫开来。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他会保护她。

    不惜一切代价。

    ……

    气温连日不见回温，收完旱稻以后，两人又开始马不停蹄地收拾其他东西。

    衣服之类的日常用品自不必，这些是谷寻早就在准备的，只需要直接搬上车即可。

    除此之外就是各种蔬菜粮食。

    冬季气温低，土壤冻结成块，根本没办法种植。豆芽水萝卜之类倒是可以水培，但那也得等到了冬基地再。

    每年动身前往冬基地的时候，谷寻都必须提前准备好口粮才行，为了以防万一，她往往还会多带一两个月的份量。

    而且今年还有一个闻鸷，要带的东西也就更多了。

    虽然闻鸷信号激活成功之后，就一定会有人来接应，但谁也不准究竟是什么时候才来。

    为了以防万一，谷寻还是给他也备齐了三个月的口粮。

    这样一来，原本就装得满满当当的卡车这下更是塞得严丝合缝，连只多余的蚊子也塞不进去了。

    为了节约空间，大部分的蔬菜都被脱水烘干做成了真空包装。虽然口感会受影响，但总比磕坏放烂要好得多。

    剩下的就是熏肉、红薯、芋头、大米一类的东西，大部分都装箱上车，部分则被她做成了自热饭，留着开车的路上吃。

    不过这些菜里并不包括老朋友土豆。

    今年大丰收，菜品丰富，谷寻干脆就没种土豆，只是在最后关头埋了一些种进土地当做越冬实验。

    除此之外，还要提前备好给地里剩余的微光草、以及防护林的营养液，还有食铁兽们路上吃的口粮等等等等。

    迁徙的事情不容马虎，两人陆陆续续地忙活了一周才把所有的事情全部点好。

    九月十五日那天，基地大门开启，两人正式出发。

    闻鸷先一步驱车，谷寻则在后面和夏正一一核对基地里的各处情况，直到确认无误之后才走出来。

    闻鸷不知道路，所以他把车驶出基地之后便从驾驶位上跳了下来，给谷寻腾地方。

    换座中途，他忍不住回望了一眼，只见那扇熟悉的大门在风沙中渐渐合拢，显得越发冷静而孤寂。

    他不禁觉得有些感慨。

    大半年的时光转瞬即逝，却能在悄无声息中改变许多事情。

    临走之前，他联合夏正偷偷给谷寻准备了一个惊喜，也不知道她明年回来的时候，看见那东西会是什么反应。

    “十九，走了。”

    耳边传来谷寻的提醒。

    闻鸷应了一声好，绕过车头来到副驾的位置，刚一坐上去，就听见谷寻又把那盘磁带拿出来放上了。

    伴着“特斯河”的怒吼，后视镜中的基地渐渐远去。

    闻鸷突然想起他很早以前就产生的一个疑问：“听了这么次，一直都忘了问，这歌唱的是什么？”

    谷寻愣了一下，“你是歌词么？我有点不太记得了，不过应该是在歌颂五条河。”

    “五条河？”

    “嗯。”

    谷寻想了想，望着窗外一望无际的荒原，和磁带一起哼着调子将记忆中见过的歌词大意复述了一遍。

    从布拉乃山奔腾而下

    如糖水般甘甜

    顺着古老的草原流淌

    福佑众生的古老的五条河

    没过脚踝、亲润大地

    使雀跃的羔羊疲惫

    安抚受惊的马驹

    特斯河、奔腾的特斯河

    ……

    “唱的，是生命呀。”

    作者有话:

    好想在这里上正文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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