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顾凯楞在原地，时光咳了一声，“老板？”

    “嗯？啊！来了来了。”

    回过神，顾凯满脸笑意迎上去，“美女，准备做什么造型啊？”

    时光坐在椅子上，透过镜子与顾凯对视，“我想剪短发。”

    原本穆执只是让她来修剪一下头发，和顾凯在聊天中拉近关系，但她刚刚注视着镜子里的自己，突然就有股冲动想剪个短发。

    不都从头再来吗？

    正适合她。

    况且，如今的经济实力，她也没办法好好养护这一头长发了。

    “剪最近最流行的那种男生初恋头。”

    “那么短？”顾凯捞起时光的长发，女孩墨黑的长发如绸缎一般柔滑，一看就是精心护理过的，“这么好的头发剪掉太可惜了。怎么了，情伤啊？”

    时光闻言微微一笑，并不话。

    顾凯当她是默认，开解道：“像你这样不谙世事的姑娘就是容易错付真心，不过没关系，这有福之女啊，不嫁无福之家。你确定要剪短吗？”

    “当然。”

    顾凯和她再三确认，看她心意已决，才将她的长发用黑色皮筋扎好，而后顺着发根，一下一下地将长发剪下。

    金属剪刀紧贴脖颈，传来冰凉的触感。

    最后一刀下去，好似将她和过去的最后一丁点联系，也彻底斩断了。

    “这头发，给你自己留着吧。”

    剪下的黑发约有四十公分，时光细细摩挲，往事历历在目。

    他他喜欢黑色长发，所以她悉心养护。

    他他喜欢听钢琴曲，所以她捡起让她厌烦的曲谱，专心学习。

    她总觉得，在她的努力下，他好像有一点点喜欢她了。

    只可惜，物是人非。

    “帮我扔了吧。”

    “嗯？”

    时光抬起眼，语气果断，“我不要了。”

    顾凯犹豫地接过来，“那……好吧。”

    处理好头发，顾凯着手帮时光修剪造型，用了不到一个时的功夫才修剪完毕。

    顾凯有意搭讪，时光刻意接近，两人一时间聊得十分投机。

    又去冲洗了一次头发，顾凯将时光的短发吹干，“完成了。”

    时光睁开眼，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差点认不出来。

    这是25年来，她第一次留短发。

    倒是意外地合适。

    好清爽。

    好似所有烦恼都跟着那头累赘的长发被清理掉了。

    时光站起身，“谢谢老板，果然和学姐得一样，老板的手艺可真好。”

    顾凯笑道：“哪里哪里，是你底子好。”

    “多少钱啊？我扫码付款吧。”时光假意拿出手机，扫了柜台上的二维码，而后苦恼道，“啊，我忘了，卡里没钱了。”

    她可怜巴巴地看向顾凯，“老板，要不我先加你们店里的微信吧，回头我跟同学借到钱，再把钱转给你。”

    “好的没问题。”顾凯拿起柜台上的店内微信，正要递过去，眼珠子一转，开了自己的手机，“你就加这个号吧。”

    上钩了。

    时光垂下眼睫，掩去精光，乖巧地加了顾凯的号。

    “谢谢老板，那我先走啦。”

    她推门出去，不忘和顾凯挥手告别，确认顾凯回到店内后，扭头钻进一个巷子。

    里面等着她的，正是刚刚时不时路过理发店门口的穆执。

    “你有没有搞错，不停地路过门口，万一被他察觉到怎么办？你到底想不想赚钱啊？”

    时光劈头盖脸地埋怨穆执。

    穆执任由她指责，并不作声。

    他靠在墙边，眸光沉静，仔细地量她生动的表情，和那头俏皮的短发。

    她的额头饱满，是适合细碎的刘海的，而短发干净，更衬得她面部线条流畅，肩颈纤细，少女感十足。

    还有一点点孩子气。

    他刚刚其实不用那么频繁地去理发店门口盯梢，但看到她的头发一点点变短，他没办法不在意。

    “好看。”

    穆执突然开口。

    时光愣了愣，“什么？”

    穆执含笑看她，忍不住抬手，轻轻碰了碰她发顶翘起来的呆毛，“真好看。”

    男人心的触碰透过发丝传递过来。

    他的语调堪称真挚，眼神也很纯洁，但不知怎么的，时光就是涨红了脸，手忙脚乱地按住了发顶，“谢、谢谢。”

    穆执忍不住问：“为什么要剪掉头发？”

    时光挠头的动作一顿，含糊回答，“就……想换个风格。”

    穆执定定地看着她，呢喃道：“是嘛。”

    他的神色晦暗不明，好似看穿了她的掩饰，在时光以为他要刨根问底时，突然笑了一笑，“走吧。”

    “嗯？”

    “时间不早了，去买点菜，准备晚餐。”

    巷子狭窄，穆执抬脚向前走，回头冲时光眨了眨眼，“庆祝你旗开得胜，开了个好头。”

    他还是那副慵懒的，玩世不恭的模样，从背后看去，他显得越发的高大，也越发可靠。

    时光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耳边回荡起父亲的话。

    “光，去找穆执，他很可靠。”

    他可靠吗？

    他到底为什么可靠？又和父亲是什么关系，能让父亲在生死关头，想到让她来找他。

    那几乎是托付的意思。

    时光轻声喊：“穆执。”

    “嗯？”他并未回头。

    时光仰起头，鼻头有些酸，“你为什么……不问问我为什么会来找你要钱呢？”

    “呃……”

    “你为什么……不问问我，为什么不是我爸来催债，而是我来呢？”

    “呃……”

    “你为什么……”

    女孩子嗓音轻颤，带着哽咽，穆执停下脚步，断她，“没什么好问的。”

    他转过身与时光对视，神色平静，“我和你父亲，认识很久了。”

    “所以，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我都知道。”

    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好问的。

    穆执的话信息量有些大，时光懵懂地站在原地，努力消化他所的意思，好一会，突然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你、你不会……”

    “什么？”

    “你不会是我同父异母的哥哥吧。”

    “呃……”穆执一脸被噎到的表情，“你在质疑你父亲的品德。”

    时光立刻双手合十，遥遥一拜，“爸，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胡的，你别介意。”

    悲伤的气氛瞬间消散，穆执很想给时光一个爆栗，手举了举，又舍不得。

    “那你为什么会知道我们家的事？”时光追问。

    穆执无奈地叹了口气，掏出手机，开了一个论坛，“这上面都有。”

    时光凑近看去，论坛上赫然飘着一个「hot」贴，名字是——【惊天大瓜，时间房产瓦解前因后果！】

    “呃……”互联网社会，果然毫无私密可言。

    时光露出生无可恋的表情。

    想到穆执早就通过这些乌七八糟的论坛帖了解过她家的衰败史，时光赧然道：“既然早就知道，你为什么不早！”

    “这怎么？难道一见到你，我就举着手机问你这些是不是真的？八卦豪门秘辛？”

    “我们还是去买菜吧。”

    下午，穆执凑齐食材，大展厨艺，终于在晚餐时做出了一份麻辣香锅。

    “看不出来你手艺不错嘛。”时光边吃边夸。

    “好吃你就多吃点。”

    穆执看着她，在她被呛到时，及时地递去一杯白开水。

    “慢点吃。”

    “谢啦。”

    饭后，时光满足地坐在沙发上。

    如果不想过去种种，现在这日子，她适应得还挺好的。

    穆执洗完碗筷，坐到时光身边，提醒她，“你该给顾凯发消息了。”

    对，还没钓鱼呢。

    时光正襟危坐，拿出手机给顾凯发了一个红包。

    【剪头发的钱转给您，谢谢老板。】

    附图一个可爱的猫咪比心。

    顾凯几乎秒回：“不用客气，这次不收你钱了，下次再来，给你折。”

    【这怎么好意思呢老板，您收下吧。】

    【没事的，你还是学生，没有收入。而且你今天心情不好，希望给你剪个头发，能让你开心一点。】

    附加一个老年人专用微笑表情。

    时光默了默，对穆执：“我有点聊不下去了。”

    穆执眉峰一挑，“那……我帮你聊？”

    “这么好？”

    “当然，这毕竟是我接的单子。”穆执接过时光的手机，“你先去洗澡吧，剩下的，我来。”

    时光半信半疑地，“你不会搞砸吧？”

    “你放心，我比你更想做成这个单子。”穆执意味深长道：“毕竟，我欠了你一百万呢。”

    “这倒是。”

    时光不疑有他，回房找出换洗衣物，欢快地跑去洗澡。

    客厅，穆执指尖轻点桌面，在顾凯又发来消息时，眸光暗了几分。

    【姑娘，我看你今天像是受了情伤，别多想了，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

    【这世上三条腿的青蛙不好找，三条腿的男人多的是。】

    【你要是还难过的话，我可以和你做朋友，陪你聊聊天。】

    【对了，还没问你你叫什么名字呢。】

    穆执冷笑一声，面无表情地敲字：“我叫穆子，叔叔。”

    顾凯忙回复：“哎呀，别喊我叔叔啊，我和你差不多大，你就喊我凯哥吧。”

    穆执从善如流，“好呢，凯哥。”

    【对了，你刚刚错了吧，是三条腿的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到处是。】

    顾凯发来一个坏笑的表情：“穆子，你以后就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了。”

    穆执回他一个猫咪撒娇的表情包：【哼】；

    【你就是欺负我年纪不懂事。】

    【哎呀我哪里是欺负你，我是逗你玩呢。】

    【别生气啊，有空你再来，我请你吃饭好不好？】

    穆执懒得字，回了他一个OK的手势。

    发完，他不再理会顾凯的狂轰乱炸，将聊天记录截图发到他自己的微信上，留作证据。

    待时光洗完澡出来，穆执已经神色如常地在沙发上刷抖音，夸张的喜感音效震耳欲聋。

    时光擦着头发，“你聊完了？”

    “嗯。”

    “聊了什么？”

    穆执掀掀眼皮，“自己看。”

    时光狐疑地拿起手机，渐渐的，脸上露出地铁老爷爷看手机的表情。

    看完后，她沉重地拍了拍穆执的肩，“还是你厉害啊，穆老板。”

    就这仿若能挤出半斤油的对话，她可驾驭不了。

    “到底是什么支撑着你聊完这个天？”

    穆执暗灭手机，一字一顿，“贫穷。”

    果然。

    贫穷催人奋进。

    作者有话要：

    是的，这是一个因为贫穷引发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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