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的抽痛提醒她不能久留, 时光没好气地撇撇嘴，绕过段衡，径直往卫生间走。

    为什么总是在最尴尬的生理期遇到段衡。

    明明是他对不起她, 为什么还要她尴尬？

    老天爷真是偏心！

    时光对着镜子骂骂咧咧, 待她收拾妥当出来后，段衡不出意外地等在原处。

    走廊空旷，现代简约的装修将段衡清冷寡淡的气质衬托得恰如其分。

    这场景似曾相识。

    原本包厢里一同喝茶的人已由陈驰送走，现下四处无人, 听见身后传来声响，段衡抬眼看去。

    面对面一看，时光比在猫眼里看到时又生动了些，她还是那副厌烦的表情, 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向前走来。

    随着距离加近, 空气中仿佛染上了她发梢清新的香气。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她却没有投来一个眼神, 直到两人擦肩而过，都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段衡忍无可忍地握住她的手腕。

    “时光。”

    他轻声喊她。

    时光甩开他的手, 平静地：“有事就话, 不要拉拉扯扯的。”

    完，还嫌弃地蹭了蹭手腕。

    “呃……”段衡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绕到时光面前,“我知道, 你现在不想见我。”

    时光好笑地瞥了他一眼,“知道就好, 你快走吧。”

    “呃……”段衡被噎了一会，“我来云州做项目, 近期都不会离开。”

    时光露出夸张的失望表情，“那您可要受罪了。”

    “呃……”

    “云州这地方，您恐怕待不习惯。”

    她的阴阳怪气很明显，段衡看她片刻，眼底有深深的无奈。

    他一向是一不二的性格，有家世和能力加持，让他几乎没有被人如此羞辱过。

    过去时光对他死心塌地，只要他心情稍有不快，她都能敏锐地察觉到，并想出办法来讨他欢心。

    但现在，时光却梗着脖子，不让分毫，甚至抬了抬眉梢，挑衅他，“段先生不是拿下了我家那块肥肉吗？怎么，你爸还让你负责云州这种项目？”

    段衡波澜不惊地看着时光，半晌，在她以为他会生气时，他却笑了。

    笑得时光发憷。

    有什么好笑的？

    她的是笑话吗？

    他在嘲笑她以前脑子瓦特被他牵着鼻子走？

    时光?气急败坏地瞪了他一眼，转身想走，段衡却先一步拉住她的手腕。

    “时光。”

    “又干嘛？”时光再一次甩开他，这次却没能成功。

    男人的手掌有力，是女性无法匹敌的力量。

    时光心头一跳，抬头看去，不期然撞进对方幽深的黑眸中。

    “时光。”他低声喊她的名字，像是以前一样，嗓音清越。

    他面上闪过挣扎，欲言又止的，终于还是哑声：“我错了。”

    “呃……”

    “我们能不能，重来一次？”

    他什么时候道歉过，如今却弯着腰，诚恳地与她对视。

    往事历历在目，时光不知怎么的，眼眶就有些烫。

    她无奈地想，他怎么就不懂呢？

    他如今的悔恨和歉意，就如同夏天的棉被、冬天的蒲扇，对她而言，是多余的。

    他的每次出现，都在提醒她过去的错误。

    在段衡的注视中，时光胸口发堵，满腔的酸涩充斥到喉头，带着无法言的苦闷。

    她摇了摇头，“回不去的。”

    “呃……”时光敛去悲伤的情绪，平静地与段衡对视，一字一顿，“这件事，是从你把合同拿给我的那一刻起，你就该知道的。”

    “你可能无聊了，后悔了，所以才想到了我，但是……那些都是你的情绪，和我无关。”时光垂下头，用力抽出手腕，“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扰我了。”

    “时光……”

    “我现在很开心，真的。”

    手腕重新获得自由，时光吐出一口浊气，眼神诚恳，“都往前走吧，段衡。”

    “呃……”

    “别再活在过去了。”

    段衡神色晦涩，目光灼灼地看了她半晌，忽然：“那如果，那份合同的内容，我事先并不知情呢？”

    时光闻言猛然抬头，在触及到段衡的目光后，又缓缓垂下眼睫。

    在那一瞬间，她还是会不可遏制地心动，但理智回笼，她却明白地知道，过往已经发生，就没有任何「如果」可言。

    纠结过往的真相，只会让自己更痛苦。

    “那也改变不了什么。”

    “呃……”

    “算了吧，段衡。”她安慰他，“别再纠结过去了。”

    陈驰回来时，恰好和时光擦肩而过，正想要招呼，见她神色凝重，手臂抬了抬，又沉沉落下。

    傻子都能感受到气氛不对。

    目送时光离开，陈驰走到段衡身边，见到段衡面无表情的样子，心汇报，“段总，我刚刚送客人的时候，看到了穆先生坐在大堂。”

    “呃……”

    “不出意外，他应该是和时姐一起来的。”

    “呃……”

    “他们都穿着白色衬衣，牛仔裤，好像是情侣装。”

    他越，声音越，最后在段衡漠然的注视中闭上了嘴。

    “对不起，段总，那个……我们现在走吗？”

    段衡垂下眼，整理着袖口，合身的定制西装未见一丝褶皱，正如他刚刚崩裂的情绪转瞬即逝，仿佛从未有过。

    “走。”

    两人阔步走向电梯，陈驰按下按钮后，退到段衡身后。

    后方却隐约传来了交谈声。

    “怎么去一趟洗手间去了半天？”

    “别提了，真倒霉，遇到了不想看到的人。”

    “谁？”

    “没谁，反正以后不会再遇见了。”

    女声亢奋，男声低沉，用脚指头想都知道来人是谁。

    陈驰差点原地遁走，不敢想象两方相遇会是怎样的场景。

    果不其然，时光在看到电梯旁的段衡后，脚步顿时停住，一脸的生无可恋。

    段衡侧过头，眼角微微下压，面容冷峻。

    穆执站在时光身后，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只一眼，就猜出了段衡的身份。

    他好整以暇地与段衡对视，还是那副不羁的神色，视线相交，暗流涌动。

    「叮——」的一声，电梯到了。

    段衡收回视线，跨入电梯，陈驰也跟着步入。

    时光连忙回头，“我们要不还是等……”

    “空间还很大，用不着等。”像是听不懂时光的拒绝一般，穆执双手按住时光的肩头，将她推进电梯。

    “不好意思啊，让一让。”他笑挤进去，推着时光走到段衡后方，站定后手臂自然垂下，恰好揽住时光的肩头。

    两人紧紧挨在一起，就像大街上随处可见的腻歪情侣。

    大门合上，电梯缓缓下落。

    逼仄的空间里，安静得让人窒息。

    陈驰不自觉松开了一颗纽扣。

    他透过光洁的电梯内壁，悄悄量自家老板的脸色。

    铁青。

    而时光被穆执压着，前面是段衡挺拔的背影，后面是穆执温热的胸膛，一时间大脑沸腾成浆糊。

    如果不是身份尴尬，她或许会花痴地感慨命好，被两个帅哥前后夹击。

    “想什么呢？”

    安静的空间里，穆执突然开口，还亲昵地蹭了蹭时光的发顶。

    过近的距离中，男人沉稳的心跳从背后传来，时光哪里受过这种诱惑，顿时脊背僵硬，干巴巴地回答，“没、没什么。”

    “过会回去想吃什么？”

    “随、随便。”

    穆执低笑一声，慢悠悠地：“就喜欢你这样随便的性格。”

    “呃……”

    “好养活。”

    别把她得很随便的样子好吗？！

    时光耳尖赤红，不用抬头都能感受到段衡冷飕飕地射了他们两个一眼。

    她知道，凭穆执对她的了解，一定认出了段衡，因此这番举动，大概率是帮她赶走段衡。

    但理智上知道，心理上又难免胡思乱想。

    万一他也是有着几分私心的呢？

    想到这里，时光悄悄抬起眼，透过电梯内壁，想要看清楚穆执的神情，却没想到视线上移，和段衡幽深的眸光撞了个正着。

    像偷吃被活逮一样。

    时光吓了一跳，连忙垂下眼。

    片刻后又察觉不对劲，她怕什么？

    她身正不怕影子斜，怎么，她被他背叛了，还不能和别的男人共赴爱河了？

    时光遂又抬起头，想要用眼神狠狠压制段衡，没想到「叮——」的一声，电梯到达一楼。

    这电梯和她有仇吧！

    陈驰如获大赦，连忙侧过身，“时姐，您先请。”

    段衡身形未动，时光看了他一眼，拖着穆执走了出去。

    穆执给了段衡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才不紧不慢地由时光拖着往前走，“走这么快干什么？”

    时光脚步一顿，头也不回，“我饿了！”

    原处，目送两人离开，段衡眉头紧皱，嘱咐陈驰，“再去查一查穆执。”

    他总觉得，这个人，并不像资料中显示的那么简单。

    他看他的眼神，也并不是单纯的把他看做情敌。

    ——

    回程途中，一路无话，到达百事通后，时光正要和穆执明情况，又接到了刘爷爷的电话。

    无奈之下，两人只能先去老爷子家里，汇报下午的探路情况。

    “根据我们的亲身经历，认为海棠花园的观光可以安排在上午或者是傍晚，中午你们稍作休息，然后去电视塔喝下午茶，气氛很好。”

    刘爷爷颇为满意，“那吃饭怎么？田同志要来住三个晚上，我不能亏待她。”

    “放心吧刘爷爷，云州好吃的这么多，光是我们商业街里就有不少特色美食，明天我就帮您罗列一下附近的餐厅。”

    “好好好。”

    刘爷爷很是期待这次会面，又拉着时光了好一会话，才放两人离开。

    这一耽误，就到了晚上七点。

    街上熙熙攘攘，白天的热气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初秋的凉爽。

    时光和穆执走在回百事通的路上，肚子被随处可见的吃店勾得咕咕作响。

    “要不……我们今晚就在外面吃吧？”

    对时光的要求穆执向来是有求必应，他笑了笑，点头，“你随意，我付钱。”

    时光双手捧心，“谢谢穆老板。”

    两人又来到了熟悉的摊贩一条街，点了熟悉的垃圾食品。

    不一会，食物上桌，香气扑鼻，时光深吸一口气，叹道：“珍馐美馔不过如此。”

    穆执好笑地看着她大快朵颐，时光被看得不好意思，便擦了擦嘴，尽量把吃相调整成淑女模式。

    想到下午和段衡的偶遇，以及穆执的表现，时光又有些头疼，她看了看穆执，鼓起勇气问：“你下午，为什么要那么做？”

    穆执喝着汽水，“做什么？”

    “就是……”时光咳了声，“在电梯里，你搂着我。”

    她心翼翼地询问，眼中有明显的期许，神情是少女特有的羞涩。

    见穆执不回答，时光心一横，咬牙道：“我跟你过的，不要对我动手动脚。”

    “呃……”

    “对我动手动脚，是要负责的。”

    她话时底气不足，却硬是直勾勾地盯着他。

    穆执诧异地扬起眉，“嗯？”

    这对话显然在他的意料之外。

    “你什么？”

    时光干脆放下筷子，欺身向前，一不做二不休地出直球。

    “我，你搂了我，就要对我负责。”

    “呃……”穆执维持着喝汽水的姿势，气泡在嘴中炸开，味蕾随即品味出轻盈的甜味。

    周遭的喧嚣好似瞬间褪去，又如潮水般涌来。

    头顶的灯泡随风晃动，并不清晰的光线中，穆执的神色半明半暗，不甚清晰。

    “你应该做我的男朋友才对。”

    她振振有词地下了结论，完，也不敢看穆执的反应，垂下头猛吃拉面。

    穆执瞬也不瞬地望着对面手忙脚乱的时光，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

    摇晃的灯光下，时光眼神乱飞，手忙脚乱，筷子夹了半天，也没能夹起一根面条。

    她对他的喜欢，显而易见。

    而他，何德何能呢。

    他很怕，没办法给她期待的幸福。

    但放开手，又更让他难过。

    在复杂的情绪中，穆执笑了笑，在时光诧异地抬头时，哑声：“好的。”

    就这样吧。

    也相信一回爱情的力量。

    在今后的日子里，他会尽他所能、倾他所有，给她一直向往的幸福。

    作者有话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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