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祁汐是被“哐”的关门声惊醒的。

    她睡眼朦胧地望着阁楼房顶怔了半晌，伸抓过。

    看清屏幕上的时间后，祁汐瞬间睡意全无。

    都快十点了。

    她一个挺身起床,走到窗边向楼下看。

    二婶和奶奶刚出单元门口，俩人不知道在吵什么,一路骂骂咧咧地向巷口走。

    应该是去医院做理疗了。

    二叔昨晚出车走了，所以现在,家里就她和祁昊两个人

    祁汐下意识看向地板口——铜黄色的铁锁牢牢扣在那里。

    她稍松一口气,又举起。

    昨天钟灵告诉自己,要一直带在身边，遇到情况了就找人帮忙。

    ——在她提醒之前,祁汐早已这么做了。

    可在这个地方，她能求助的,或者真正帮过她的,似乎也只有一个人

    暗红色的头像在她启动q-q前就亮起来。

    cy：吃什么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

    祁汐划了下两人之前的聊天记录。

    好吧，她鸽他的时候确实过今天要去做饭的

    祁汐回复：

    你前两天不是买过菜了吗？

    cy：那晚上吃

    祁汐：“”

    所以,他是要她中午也过去一起吃吗？

    祁汐从窗户朝巷尾看，舔了下唇角。

    plr：我想吃炒米粉

    plr：我去吃街买两份炒米粉,然后带到你家一起吃,好吗？

    片刻，陈焱回了个“k”。

    祁汐放下，把床头已经融成水的冰瓶子收起来。

    自从陈焱在房顶铺好隔热板后，阁楼里舒服多了，这几天她晚上都没有开风扇。

    叠好薄被，祁汐把大嘴猴和它的伙伴们都放到枕头上,嘴角不自觉又弯了下。

    昨天陈焱一共送来五个玩偶,看起来跟钟毓在电玩城里提溜的一样,也是从娃娃里抓的。

    收拾完房间后，她拿上洗漱用品下了楼。

    客厅里一片昏暗，拉帘后面的鼾声震天响。

    祁昊睡得跟死猪一样，她心里反而会踏实些。

    祁汐压着声音快速洗漱。梳头时她直皱眉，昨晚洗澡时虽然堵了窗上了锁，但心里还是不安定，没用护发素就急着出来了。

    现在她一头自然卷全炸开，好像一只暴躁的狮子。

    最后，祁汐没有像往常一样扎马尾，一头卷发全部背梳，在脑后团了个丸子。

    出门前，她把补课期间的英语卷子全部带上了。

    早十点的盛夏，暑气还没完全蒸出来，阳光骄而不烈。

    白天的吃街没人摆摊，两旁的店也没几家开的。走到头，祁汐看见“南都炒米粉”那家招牌。

    店里也才刚开门，摞在桌上的凳子都还没拿下来。

    祁汐要了两份牛肉炒米粉，老板娘热情应下，看看她，又笑了：“姑娘，你也是南都人吧？”

    祁汐点头，也笑了：“您家米粉味道很正，跟我妈妈做的很像。”

    老板娘被夸得很受用，一边戴围裙一边就跟祁汐聊起来了。

    她自己姓郭，在南都家里就是开米粉店的，嫁来浔安后自己也开了这么一间。有个儿子，比祁汐一届，也在附中，后年高考。

    “南都人不爱吃辣，到这边生意反而好些，浔安这边人口重——不过也有不爱吃辣的，你那个同学不就是哦！”

    祁汐愣了一下：“什么同学啊？”

    “就那——”老板娘抬在脑袋上划了一圈，“白头发那帅伙儿！之前你俩不一块儿来的吗？”

    “他昨晚又来了，也要的牛肉炒粉，没要辣，打包带走了。”

    “昨晚吗？”

    祁汐眉心跳了下：“没要辣？”

    “对啊，就饭点时候。”

    祁汐敛睫默了两秒。

    “郭阿姨，我那个牛肉米粉，还是只要一份吧。”

    “都行！”

    老板娘爽快应下，进后厨没一会儿就炒了出来，还非要给她多送个煎蛋。

    祁汐谢过老板娘往外走。一路上她都在注意开着的店。没什么选择，最后挑了家包子店，进去打包了两屉笼包。

    到了荣华里，刚好十一点。

    门卫大叔这次拦都没拦，开门直接让她进去了。

    第三次来，祁汐也算轻车熟路，很快就走到叠层区。她现在也能分得清陈焱家了——最大那棵的梧桐树，正对着他的院门。

    走动门口，祁汐目光定住。

    陈焱站在下沉式院里，单抄着兜一动不动，不知道在做什么。

    他姿态散漫，肩背稍塌，后颈的棘突微显。

    少年是标准的宽肩窄腰，劲瘦，却又带着这个年纪特有的蓬勃生命力，仿佛可以听见筋骨野蛮生长的声音。

    正午阳光从高处的枝娅间洒下，在他银发上拓出耀眼的光点。

    祁汐眸光动了下，轻声：“陈焱。”

    陈焱回头，脚下没动，眼神示意她自己进来。

    祁汐进去后锁好院门，沿着石阶下到院里。

    顺着男生的视线看过去——那辆银灰色的摩托后面，居然有一只狗！

    应该是只流浪的土狗，黑黑黄黄的，躲在摩托前轮后瑟瑟发抖。

    祁汐惊讶：“哪来的狗啊？”

    “不知道。”陈焱刚睡醒一般，声线透出懒倦的哑，“出来就看见在这儿。”

    祁汐把里的三个饭盒放到石阶上，心翼翼往前靠了两步，嘴里轻咂出声。

    狗探了下脑袋，怯怯看他们一眼，又嗖地缩了回去。

    祁汐扭头。

    男生依旧面无表情抄着兜，眉宇微拧，似是不耐。

    他好像不喜欢狗

    祁汐蹲下身，盯着车后的狗看了片刻，镜片后的眼睛倏地瞪大。

    “这好像这是只怀孕的母狗吧？”

    它瘦得可以看见背上的骨头，肚子却很大，明显是揣着狗崽子。

    祁汐面露不忍：“它应该是太饿了”

    身后的男生依旧没什么反应。

    祁汐起身看陈焱，试探着问他：“要不你喂它几天？”

    “它现在这样，可能都生不了狗”

    “不喂。”

    陈焱拒绝得果决。

    他睫毛翕动，像是想到什么，神色微晃一瞬。

    “它要跑了呢？”

    祁汐怔然。

    她时候就因为想养狗跟妈妈闹过，妈妈拒绝她的理由是这样的：卫生不好打理，家里没人有空天天喂狗遛狗。

    ——一般人顾虑的都是这些吧？

    陈焱怎么会担心狗跑掉呢

    “不会跑的啊。”祁汐，“狗狗很认家的，你放它在院子里它都不会乱跑。”

    这个院其实还挺适合养狗的。一路过来，祁汐也看到不少人家的院里载着花草，或者趴着宠物。

    陈焱这儿什么都没有。

    她突然明白为什么自己第一次过来时，会觉得这里一点人气没有——除了他，房子里没有任何活物。

    一束花，一盆草都没有

    祁汐又往摩托车跟前靠了一步。

    狗并不怕她，见她过来，尾巴还轻轻摇了摇。

    祁汐摇摆的心又软了。

    “你一个人住”她硬着头皮继续磨陈焱，“放只狗可以看家，还能热闹点。”

    陈焱撩起眼皮淡淡睇她，黑眸里没什么情绪——可祁汐敏锐地察觉到他周身的气压一下子低下来。

    “不需要。”

    男生冷声撂下这三个字，拎过台阶上的饭盒，上楼进房了。

    祁汐偏头看了眼可怜兮兮的狗，轻叹出口气，也走上台阶。

    玄关处放着她上次穿过的粉色拖鞋，祁汐换上走进屋，先去洗了个。

    茶几上放着烧水壶和米粉，两盒笼包不见了。

    她从壶里倒出一杯凉开水，打开米粉兀自吃起来。

    陈焱一直没过来客厅，她也没去找他。

    这种情况，她最好还是安安静静别再招惹那位爷

    估计是“老乡福利”，今天的米粉除了送煎蛋，分量都变大了。

    祁汐实在吃不完，最后剩下一个底。将饭盒扔进厨房的垃圾桶，她又打开冰箱。

    前两天这里面除了水瓶和易拉罐还什么都没有，现在已经塞得满满当当了。

    除了陈焱发给她的照片里的那些食材，祁汐还找到一个圆鼓鼓的大西瓜，以及饼干，酸奶和巧克力之类的零食。

    东西全都没拆封。

    祁汐犹豫片刻，打开切片面包，拿出来两片。

    带着面包重新下到院，她登时愣住。

    狗从摩托车后面跑出来了，面前还放着一个饭盒。

    饭盒被舔得精光发亮，狗的尾巴摇成螺旋桨。

    祁汐走近，认了出来——是她刚才带回来的，装笼包的饭盒。

    她很慢地眨了下眼睛，无声笑了。

    把面包掰成块扔进饭盒，狗很快又风卷残云吃完了。

    祁汐从旁边的水龙头里给它接了点水，才上楼回房。

    陈焱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了。

    他大喇喇敞着腿坐在沙发上，单托着平板。

    祁汐慢吞吞走过来，坐到茶几前。

    男生的眼始终凝在屏幕上，不看她，也没有任何反应。

    祁汐看了他一眼，没话，摸出点开q-q。

    她很少聊天，即便聊，也不爱用花里胡哨的表情和图片。在和钟灵的聊天记录里翻了半天，祁汐保存了好几张图片，又点开暗红色的头像，发了其中一张过去。

    ——是只有点土气的黄狗，跟外面那只有点像。

    狗一脸的可怜巴巴，头上顶着五个大字：

    你别生气啦

    她摁下发送的瞬间，陈焱里的平板就响起提示音。

    男生颀长的指在屏幕上划了下。

    没什么反应。

    似乎只有那根断眉轻微动了下。

    “”

    祁汐抿抿唇，放下，拿过卷子摊到面前。

    刚拔开笔帽，身侧的少年突然沉声开口了。

    “狗。”

    祁汐抬头。

    陈焱舌尖顶了下腮侧，没看她，视线依旧在平板上。

    “我不管。你喂。”

    祁汐眼睛亮了下。

    “可，可以啊。”

    陈焱眼皮动了动，终于抬眸看她。

    “那你每天都过来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