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朝堂上的附和者(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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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阳高升,牧草枯黄衰老,凝集了一晚的霜气雾色,水珠顺着纹理低落,跌进了泥土里,青草被牛羊一口吞入腹中,一条江水涛涛震天,两方休息的军马任然相对,然而昨天喧闹肃杀的对峙却消失殆尽,只有军马牛羊在呦呦呼鸣。

    苏佑坐在床上,还特别防备心地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地,一脸哀怨地看着面前的三个人。

    “所以你们真的就不考虑把眼睛擦亮吗?”苏佑差点又哭了,眼睛红着,侥幸地问。

    他昏过去的时候还满心幻想,觉得在江水边听到的种种肯定是幻觉,直到醒来后面对三个人的嘘寒问暖,他直接默默地转了身,极为抗拒这个事实。

    以为他很想要嘘寒问暖,体贴细致,紧张热切吗?

    不!

    他需要的是一个后宫无数,一个冷漠骄傲,一个腹黑轻蔑!

    这才是,才是眼前三个沉默的男人的归宿。

    他们就应该坐拥万里江山,就应该渣得一批,就应该玩弄他人于掌心。

    而不是十分诚恳地在他面前排排坐,排排认错讨好。

    认错,呵。

    认了也不改。

    而且只会得寸进尺,步步紧逼。

    他和万里江山究竟有什么可比性,一个两个瞎了眼,居然全崩了人设。

    “不要这样荒谬的话。”林端平静:“你何必如此拒绝我?”

    “他是北疆的吉桑,本王的妻子,拒绝你不是应该的吗?”阿穆罕冷哼,言语不屑:“怕是国师想多了。”

    “你算什么?朕早已经昭告天下,大齐臣民早已知晓苏佑大齐国母,尔等草原,连国都尚且不是,居然敢如此自居。”赵懿目光深重,威胁道:“朕四万大军就在数里外,震江边,朕只要一声令下,你北疆定当血流成河。”

    “你们可以休息一下,冷静下来吗?”苏佑头痛,心累到不想话,不想理会这些个人,自己抿了抿唇,又疲惫又生气,:“我过我定亲成婚的事了吗?我过我有心悦之人的事了吗?”

    行啊,一个两个一定要扭曲事实,胡乱的莫名其妙地,他就成了国母,吉桑,妻子。

    他已经无数次过,他从来没有过自己就成为他们的老婆妻子之类的话,也根本就没有同意他们的求爱。

    他们从来不听,听了也不改。

    就一定要在他面前,为自己莫须有的名分争强好胜。

    幼稚得像学生斗殴,气愤得还真是义愤填膺。

    “你们都出去,让我一个人静一静,都出去。”苏佑靠在床上,完全自闭地想着自己已经失败的任务,对着几个罪魁祸首就觉得委屈难受。

    抑郁心绪在心口发作,很是艰涩,自己呼吸一喘,就牵引肺部,发痒又发麻,咳得细弱可怜。

    阿穆罕忧心,连忙上前把人揽住,用力轻柔地给他拍背。

    赵懿看着,即刻在一边端了一碗汤药,坐在苏佑面前,在他止咳后喘息的间隙伸给他喂药:“乖,吃药,吃了药就不会咳嗽了。”

    “唔好苦。”汤匙凑在眼前,苏佑乖顺地张开嘴巴喝药,但是却苦的得皱眉,自己下意识伸掐上赵懿的臂膀,想要阻止他,却没用力,强行忍着抗拒,一口一口乖顺地喝药。

    一碗药喝完,赵懿很是满意,苏佑被苦得眼红,含了水雾,几乎下一刻就要哭出来,张开嘴巴想要散散苦味,然而下一刻就有一只伸过来,给他喂了一颗圆圆的固体。

    口腔里甜味泛开,苦味暂时被缓和冲散,苏佑错愕抬头,对上站在他面前的林端,他里还拿着糖袋子,很是从容平静地又往苏佑的口中塞了一颗。

    “”苏佑回过神,看了看左边还放在自己背上的阿穆罕,又看了看右边里还拿着药碗的赵懿,甚至眼前的指尖拿着一颗糖的林端。

    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

    啊啊啊啊!为什么情况会变成这样?

    居然,居然就发生这种荒谬的事!

    他居然就被轻而易举的占了便宜。

    愣是没有让他反应过来的会,从头到尾把他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他警铃几乎逼到了喉头,防备大起。

    这群男人想要温水煮青蛙!

    上个世界他就是被煮到毫无察觉,而且自己逃脱不开又半生不熟的青蛙。

    苏佑很是骄傲,他好歹也经历了这么多,总算学会了点东西,所以才这么轻易地看清了男人的套路!

    “走开走开,你们都出去!我暂时不想看见你们。”苏佑左右都伸推拒,两个被推的男人都很是错愕,失意了一阵。

    这些男人聪明又狡诈,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有段,把他煮得烂得连翻身的力气都没有!

    当即最好的段就是阻绝见面,一见面他就容易被骗。

    苏佑呼吸沉重,脸色微微发红,鼻尖也带着微红,脆弱又漂亮地,看得几个男人视线微微闪躲,不敢轻易招惹他。

    “我留下来照顾你”赵懿顿了顿,又:“这几个月我不在,竟不知道你已经如此虚弱,这北疆我趁早带你离开。”

    “狗皇帝,你信不信本王今日就命北疆五万军士杀到大齐国都!”

    眼见又要吵起来,苏佑气呼呼地出声:“都给我出去!”

    完就自己躺倒,用被子把自己埋起来,完全自闭,一副死活和他们不交流的模样。

    苏佑脾气好,性格又软又好骗,很难得生气,这一句直接弄得几个男人不敢真惹他,也不敢不听话,三个人彼此心思诡谲,相互对视,深切敌意丝毫不曾遮掩,随即相继地走出营帐。

    阿穆罕走出营帐后,还是极为烦躁恼怒,对于另外两个人无比厌恶,他的吉桑从来都是温软和顺,从来没有过脾气。

    明明就没有任何会,却偏偏还要跑来北疆。

    自讨苦吃。

    阿穆罕抿唇,自己戾气满身,准备往自己大帐中去,一打眼看见买提牵着花吃完草回来,正是受到千恩万宠,日子过得惬意无比的羊,连走路都走得昂首挺胸,很是嚣张,胸口新戴的铃铛轻灵作响,随着花的步子而动。

    活脱脱一个被宠大的纨绔模样,但她是个母的。

    现在应该是吃饱后,买提要给苏佑炼牛乳,阿穆罕想到这几日频繁打搅的两个人,觉得自己如果再无所作为就是坐以待毙。

    他垂眸敛绪,走向买提:“把花给我,今日你不必动。”

    “啊?”买提略微诧异,皱眉:“大王,你在开玩笑?你从未做过这样的活。”

    “本王不会学?”阿穆罕:“你教,本王一定学会。”

    “”买提抽了抽嘴角,难得被阿穆罕折腾得无言以对,一脸嫌弃的提了木桶,蹲下身教阿穆罕挤/羊奶。

    阿穆罕学得特的确很快,买提上教了一边,他就学会了控制力道,从来舞刀舞得凌厉的也可以从容应对轻柔的力道。

    阿穆罕学会后,挥了挥让买提离开,阿穆罕一个人对着木桶十分心拘束地做自己的事。

    赵懿提了苏佑最喜欢的甜点食想要走进苏佑的营帐,却被门口的守卫拦了下来,这北疆不是大齐,根本不会听从赵懿的命令,完全绝对服从于苏佑,赵懿有史以来第一次吃了闭门羹。

    一晃不过几月不见,苏佑却是已经胆大包天,再没有当初颤颤巍巍好欺负的模样。

    不见居然就真的不见。

    赵懿咬着牙,烦躁地将食盒扔给身后的人,转身想要回大齐军队大营。

    却忽然瞥见不远的营帐口,又一道十分惹人厌恶的身影拘束地蹲下身,笨拙地对着一只羊,他诧异,停下身看了好一阵,才意识到他在干什么。

    他在准备苏佑要喝的羊乳。

    赵懿心头一紧,顿时警铃乍起。

    奸诈,居然用这种段。

    堂堂北疆可汗王,居然如此作为,简直有愧于王位。

    赵懿垂了眼,眼底轻蔑深刻。

    阿穆罕起先速度还尚可,到了后续就有些慢了,反复动作使得他很难控制力道,花是个跋扈脾气,要是他做的不对就直接抖动挣扎,还用后蹄踹他。

    阿穆罕又气又急,十分想把花宰了做烤全羊,但是还是强忍怒火狼狈,蹲下身继续。

    他一个人忙得很是艰难时,忽然花的另一边落下一只木桶,直接砸在地上,劲武有力的腿站在他面前。

    阿穆罕皱眉,直到看见一张熟悉又惹人烦躁的脸,顿时厌恶弥漫眼底。

    赵懿蹲下身,看了一眼阿穆罕,仍然轻蔑着,漫不经心地伸和他一样挤羊奶。

    “这是北疆的羊。”阿穆罕。

    “朕赔你一百只,现在这羊是朕的了。”赵懿着,开始上生疏地挤羊奶,但是也劲大,控制力道得十分狼狈生疏。

    “这就是大齐皇帝的为人为君之道吗?”阿穆罕冷哼。

    “为君为人?被你抢了皇后再为君为人?笑话。”赵懿冷笑,看了一眼阿穆罕劳作后满满当当的木桶,自己乱忙埋头,继续动作。

    阿穆罕气得咬牙,看见赵懿迅速领悟要领,段加紧,一看就是想要赶上他,他危感顿时起来,他也立刻埋头挤羊奶。

    一个人尚且还能保持自己的段力道,两个相争又嚣张的男人却完全保持不了任何理智行径,反而愈演愈烈,前者力道加重,后者力道加得更重,仿佛谁快谁能得逞似的,扣成死循环,花被两个男人制着,完全没有任何动弹的会,而且几乎野蛮得要了羊命。

    花从来没有受过这样野蛮的对待,更加受过这样的委屈,被吓得完全不敢动,所有跋扈娇纵气全都退散,只能可怜地哀叫,一声一声,可怜得几乎让人当即掉眼泪,两个男人却已经斗到忘我,戾气重到完全无暇顾及其他。

    一边一道白衣人晃过,冷眼看着这一幕。

    苏佑在营帐里躺着,准备阖目入睡,然而听见花可怜哀的叫声,顿时没有了睡意,立刻皱眉起身。

    花脾气是个暴又是个倔的,从来没有叫得真惨过,他很是诧异,连忙跑出营帐,寻着声音去找花。

    他以为花可能跌进了哪个坑洞里,又或者被捕狼的狼夹夹住了脚,自己心疼着着急地寻觅。

    好不容易找到,却直接愣了眼,问:“你们在干什么?”

    两个已经斗到昏天黑地,毫无知觉的男人听见心心念念的声音,立刻抬起头,却看见苏佑看着他们,似乎气红了脸,两个人都怔住。

    花连忙从两个恶魔里挣脱,哒哒着跑到苏佑身边,铃铛声音都衰弱了许多,蹭着苏佑的衣袍,可怜细细地哀鸣,

    苏佑心肠都软了,对上两个罪魁祸首,义愤填膺,一脸不可置信:“花做错了什么?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对它?”

    “咩咩”花在他身边可怜地附和,很是敏地察觉苏佑对这两个坏人的关系,立刻环绕在苏佑身边。

    “我在”阿穆罕和赵懿愣愣站起身,开口想要解释,然而却发现根本无话可以辩解。

    他们的确是在挤羊奶,但是到后面还是不是挤羊奶,就不一定了。

    全是对在自己眼前情敌的示威蔑视,争强好胜。

    他们两个如何凶残野蛮的行径完全可是落入苏佑眼底,再加上花在一边撒娇哀叫,煽风点火。

    简直无从辩白。

    “花我带走了,你们以后不可以,绝对不可以欺负他!”苏佑警告,牵着花离开,阿穆罕和赵懿站在原地,两个人看了对方一眼。

    都责怪埋怨对方。

    厌恶更深。

    两个人对峙间,却看见一边白衣人晃过,从容淡定地走到苏佑营帐前,站定而立,似乎想要进去。

    进不去的,苏佑正在气头上。

    然而却无比让两人气愤错愕的,林端被两个守卫放了行,极其淡定地走进了苏佑的营帐里。

    赵懿和阿穆罕都是被赶出来,完全不让人放行。

    却眼睁睁看着另外一个人从容被放进去。

    何止气愤嫉妒,连带着对对方的厌恶都少了几分。

    其实林端也是一贯不给进的,但是他带了苏家的家书,他向苏家明了情况,苏家回信,并且附了一张家书,是不久前才到的。

    所以他才被放了进去,他从不急不缓地掏出家书,苏佑立刻拿过去,忙脚乱地拆开,细细看读。

    苏家人现在很好,没有因为他的罪名牵连,只是赵懿一朝昭告天下封他为后,苏家又被推上了风口浪尖,现在苏家已经闭门不见客,父母祖母妹都很好,就是很担心他的安危。

    苏佑看得红了眼,对林端态度好了不少,连声感谢。

    林端沉着声面不改色,递给了苏佑一块帕子给他擦眼泪。

    苏佑哭着,眼泪留流到了下巴尖,凝成水珠低落在地上,却看着帕子顿住,摇了摇头拒绝。

    不能接受任何一个男人示好。

    都是善于温水煮青蛙的人。

    他必须要用坚决地抗拒,从头到尾,从里到外。

    坚决不给他们一丝会,不靠近一星半点!

    林端收了帕子,眼底闪过失意,却随即被收敛住,没有话。

    像是真的十分听苏佑的话,不靠近又点到即止一般,给苏佑看了信,自己就转身出了营帐。

    他却还没有走出营帐几步路,面前却有阴影靠近踏来,他抬眼对上分别站在他两边的两个男人,面容平静,毫不诧异。

    苏佑看完家书后,哭着哭着就睡了过去,却被熟悉的声音唤醒,他诧异,以为是梦,挥了挥想要继续睡,然而耳边却晃过银铃般的笑声,他才赫然睁开眼,入目的的确是林柔雨和空月。

    “还不起来吃饭吗?苏大人?”空月揶揄。

    苏佑惊喜:“你们怎么来了?”

    “我们随侍皇上,但是因为行程过慢,今天才赶到。”林柔雨递了湿帕子给苏佑,:“陛下你在这里我们都还不信谁知道你真在这里。”

    “那你们怎么进北疆了?”苏佑接了帕子擦脸醒神。

    “可汗王允许我们进北疆照顾你。”空月催促道:“快去吃饭,今日我给你做了中原菜,许久没吃,我估计你怪想的。”

    “嗯嗯。”苏佑疯狂点头。

    其实北疆大荤大肉也好还是中原菜系也好,他都很喜欢,也都没挑剔,两者都有当然更好了。

    他迫不及待地起身,跑去前帐,以为满桌子都是菜,然而视线遮蔽物退开后,他却愣住。

    的确是满桌子菜没错,北疆荤中原素都有,香气缭绕,满桌佳肴。

    只是,坐在桌边,含笑看他的三个男人是怎么一回事!

    为什么早上还杀得你死我活的人,现在居然可以坐在一张桌子上心情甚好地一起吃饭?

    而且看见他来,眼前都发亮。

    苏佑觉得这不对劲,这是幻觉。

    他连忙退回去,又闪出来。

    没变。

    该死,这幻觉还挺倔强。

    “空月,你去拿酒来,林柔雨,厨房还有些菜没上来,你去催催”赵懿吩咐。

    “是。”苏佑身后两人含笑应道,走得时候两个人都饱含深意地拍了拍苏佑的肩膀。

    不是,别走

    苏佑想要伸挽留。

    面前三个人都不是好惹的,他们却坐在了一起,微笑着等他。

    这谁知道是不是三只猛兽叠加最强bff的陷阱?

    而他,只有一个人。

    苏佑想咬被角。

    “还不过来?”阿穆罕催促。

    苏佑咽下一口唾沫,颤颤巍巍地往前走,一脸的视死如归,浑身紧绷地找了个在三足鼎立的距离里,离他们平均最远的地方坐。

    然后他们三个十分默契的挪了挪位置,动给苏佑夹菜倒酒撕肉。

    “你们可不可以别这样,我害怕”苏佑想哭,一桌子自己爱吃的菜却长在了狼窝里。

    “无事,你只管快乐开心即可。”

    “你们想干什么?”苏佑颤颤巍巍地抱起了自己的尾巴,缩着身体瑟瑟发抖。

    “我们商议了一下,你可以拒绝我们的求爱。”

    “但不能阻拦我们求爱。”

    “对吧?”

    苏佑差点当场石化。

    “所以我们三个,合作抗争阻拦,公平竞争于你。”

    苏佑当场去世。

    江水涛震,万波汹涌,野草被秋意染上枯黄,萧瑟寒风吹过,马匹用尾巴甩了甩空气,蹬了蹬腿,一个身穿盔甲的人脚踏着草,望着江水奔涌,目光深远,随将里的粉末撒进了江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