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贼船
电光火石间?,抱厦寂静了一秒。
周围响起此起彼伏的啪嗒声,那是?饰物接连掉落的声音。宫女们或是?惊讶或是?惊喜,放下中活计,齐齐福身?道:“奴婢给爷请安!”
芹玉却是?经历了别人没有的心理波动。惊喜没有,更?多?的是?惊吓与惊慌——
她的瞳孔骤然收缩,双僵硬地附在身?前,凭借强大的意志才堪堪压下了痉挛反应,霎那间?心乱如麻。
这个时辰,爷如何会悄无声息出现在这里?
回想那句“你在做什么”,芹玉呼吸一窒,他又?看到了多?少,是?否发现了自己的隐秘动作?
一切太过猝不及防,芹玉差些?露了馅。可她毕竟沉稳惯了,很?快调整好呼吸,强自镇定面?对弘晏的打量,心狂跳而面?不改色,与其余宫女一样?垂下眼帘,不敢直视主子。
掌事嬷嬷不过出去了一会儿,谁知爷竟是?回了宫,还径直来到抱厦里边,这个他平日从未涉足的地方?。
嬷嬷见此措不及,心下忐忑,站在一旁恭恭敬敬地问道:“芹玉可有逾矩之处?”
芹玉虽得?了她的看重,但?孰轻孰重,嬷嬷分得?很?清楚。爷是?她们精心伺候的主子,若爷不喜欢,换下芹玉又?何妨?
弘晏倒没发现芹玉的动作,他不过刚到而已。
摆摆制止嬷嬷的话,认真打量面?前的清秀宫女,弘晏没从她的脸上?发现心虚,于是?沉吟几秒,开口道:“她叫芹玉?芹玉没有逾矩的地方?。”
凝重的气氛一扫而空,嬷嬷大松了一口气。
芹玉心中大石缓缓落地,微微俯身?,露出一个恭谨的笑来,“谢爷”
话音未落,弘晏忽然打断了她,目光有些?冷:“来人,先搜查芹玉的住处,查完搜身?,别让证据长腿跑了,院容不下吃里扒外的人。”
不过五岁的三?头身?,圆圆脸嗓音稚嫩,却出这样?的话,听着很?是?违和,可抱厦众人实在不敢玩笑对待。
一石激起千层浪,顿时一片哗然!
三?喜站在后头,闻言脸色大变,赶忙应是?,狠狠剐了芹玉一眼,像要把她凌
迟了一般。临门领着搜房的人马去了,那厢,皇上?赐下的灰衣侍从不知从哪冒了出来,干净利落地拱了拱,继而望向管事嬷嬷幽冷道:“住处,指路。”
管事嬷嬷身?子一软,不再抱有侥幸,忙:“东边厢房的第?三?间?”
芹玉清秀的脸唰的变白,直直跪了下来,张张嘴想要辩驳什么,嗓子却如堵塞一般,只能发出一道气音。
铺天盖地的不可置信,以?及震惊、绝望接连上?涌,怎么会?
她做得?这般隐秘,爷怎么会知晓?!好似明明白白知道她的心思,一寸寸扒开她的皮,让她再也无所?遁形!
芹玉再也维持不住镇定了。她白着脸跪在地上?,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只要屋里搜不出来,再幸运地躲过搜身?,她还是?清清白白的二等宫女。
她的使命还没有完成
弘晏让人搬了板凳坐着,事无巨细地叮嘱灰衣侍从,却也轻飘飘打破她的希望,“柜门右上?角,红木凿出的缝隙里。按我的去做。”
芹玉眼前一黑,灰衣侍卫再次拱了拱,转瞬消失不见。
抱厦闹出的动静极大,又?是?毓庆宫宝贝疙瘩的住处,正院关注得?很?,转眼闹到了太子与太子妃跟前。
太子办差归来,也不扎根书房了,安顿好儿子便去正院用了些?膳食。太子妃端坐一旁含笑看着,夫妻时不时上?几句,气氛十分和乐宁静。
大清习俗本为一日两顿,宫中饮食向来是?御膳房供应。可弘晏自就是?三?餐,皇上?迁就孙儿,专给毓庆宫设了厨房,五年来,连带着太子太子妃也变了习惯。
全嬷嬷嘴角带笑,候在帘外欣慰得?不得?了,主子熬过那段艰难时候,如今总算变得?顺心了。
感慨万千之时,弘晏身?旁的三?喜由宫人领着匆匆赶来,稚气未脱的脸上?满是?怒意。全嬷嬷见此咯噔一下,压低声音问:“这是?怎么了?”
“抱厦里头的芹玉一千两以?及一根金钗”三?喜低声着,全嬷嬷霎时没了笑容。
伺候爷轻忽不得?,就算洒扫奴才也要经过层层筛选,何况负责衣饰的二等宫女?太子爷太子妃对此
分外上?心,可严密防范至此,竟还是?出了吃里扒外的东西!
芹玉这个名字,全嬷嬷有着隐约印象。办事踏实,性格沉稳,也不是?包衣世家出身?,如何会做出这等贪慕虚荣,偷藏银票的事?
一千两不是?数目,光凭二等宫女的月例,万万攒不下来。若是?有人重金收买,指使她暗害爷
全嬷嬷悚然一惊,生生制住上?报的步伐,低声问三?喜:“可有搜身??”
三?喜摇摇头,为难地:“芹玉反抗太过激烈,又?是?女子,掌事嬷嬷制不住她。”
全嬷嬷沉着脸不话,转身?进去了。
太子妃正为弘晏绣着瓜皮帽,加绒加厚,以?供冬日穿戴。太子大致了办差诸事,尤其是?弘晏挣下的功劳,听得?太子妃杏眼弯弯,笑得?很?是?温柔。
帘外忽然传来动静,太子微微不悦,抬眼望去,听完全嬷嬷的禀报,却是?凤眼一凌,骤然起了身?。
太子妃放下帽,厉声道:“领一队粗使嬷嬷过去,本宫倒要看看,她身?上?都藏了些?什么!”
自弘晏明确指出赃物位置,芹玉整个人瘫软了下来,心理防线摇摇欲坠。
她又?惧又?恐,看着弘晏就像看一个怪物。
等搜完住处,银票金钗摔在她的面?前,证据确凿无可抵赖,芹玉面?色灰败,不再辩驳,像是?认了命一般。
可搜身?这一环节,需遣退众多?奴才,芹玉的力气又?出奇的大,惹得?嬷嬷宫女狼狈不堪、恼怒万分,终是?没有得?。
弘晏搬了板凳坐在院里,双托腮若有所?思,不一会儿,太子携太子妃双双赶来,身?后浩浩荡荡,见元宝浑身?完好无损,脸色这才好转了些?。
“阿玛,额娘。”弘晏乖乖叫人。
“别怕,额娘在呢。”太子妃摸摸他的脑袋柔声安抚,继而淡淡道,“搜身?。”
全嬷嬷使了个眼色,率先进了门,五大三?粗的婆子一窝蜂涌进抱厦,将动静掩在帘子里。
太子牵起弘晏的,安抚似的捏了捏,怒意褪去后,心下略微有了数。他知晓儿子对于‘抄家’的天赋,许是?发现了大额银两的不对劲,收受贿赂的婢
女这才暴露。
就像书房那回发现他袖口的猫腻,抓包抓得?他毫无反抗之力。枉他还听信元宝的话,暗骂索额图那么多?天,不该,实在不该。
不到片刻,里头的反抗声渐渐歇了。
全嬷嬷铁青着脸掀开帘,左拎着鱼纹香囊,右捏着一包红色粉末,颜色似血般鲜艳,还沁着浅浅的香气。
太子妃远远盯着粉末,眼神骤然一暗。太子扶着她,抑住满腔怒火:“请太医!”
灰衣侍卫干完活计便隐在弘晏身?后,很?没有存在感。他们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底的凝重,其中一人上?前道:“太子爷,太子妃,奴才对药物有些?研究,未免损耗过多?香气,奴才请求即刻查验。”
太子知道他们的底细,当即准了。时间?不等人,焉知这玩意儿放久了,对福晋元宝有无伤害?
灰衣侍卫接过粉末,先行嗅闻,然后打开看了看。越瞧越是?严肃,他心地伸搓捻,蘸了粉末一尝,接着拿起香囊,用指腹磨了半天内壁,放在鼻下继续嗅闻。
最终,他把两样?东西搁在地上?,低声:“回主子的话,粉末乃是?红花研磨而成,研磨之前浸透了麝香。其中掺杂另一味药,奴才从前闻过,若是?天长日久地佩戴,功效就不仅仅作用于女子了。”
话音落下,院里忽然没了声。
太子妃杏眼微闭,红花,麝香,都是?使人流产的禁物,‘功效不仅仅作用于女子’,意为男子也会有生育的困难。
健壮的青年或许不受影响,可五岁的幼儿呢?如果佩戴至成年,岂不要绝了子嗣?
元宝坏了身?子,她也不明不白地落了胎,幕后之人一箭双雕,真是?好计策。
全嬷嬷脸色变了,何柱儿脸色变了,太子更?是?勃然大怒。不提福晋的身?孕,弘晏身?为他的嫡长子,皇上?的嫡长孙,若是?中了毒计,哪里还有前程可言?!
幸而上?天庇佑,若是?让芹玉得?了逞太子不禁后怕,冷汗渐渐爬满脊背,半晌,怒声道:“押下去拷问,不拘什么刑罚。何柱儿,你亲自带人去查,银票和金钗的来处都给孤查明白了!”
太子妃失神一瞬,极快恢复了常
态,轻声:“抱厦的人,全都审问一遍。爷,是?臣妾的疏忽,毓庆宫安逸太久,也该好好清理了。”
“不怨你。给你们主子煮碗安胎药来!”太子怒过之后恢复平静,稳稳扶住太子妃的同时,有条不紊地安排事务。
大宫女茯苓急急应是?,满院一时陷入忙碌,弘晏倒成了最为空闲的那一个。
他扯了扯太子的衣襟,又?踮脚抱了抱太子妃,仰头安慰道:“阿玛额娘别怕,这叫偷鸡不成蚀把米,有真龙护佑,我可是?百邪不侵的。”
弘晏使劲撒娇卖乖,可算让太子妃露出一个笑模样?。
“是?!我们元宝百邪不侵,有大福运在。”她温柔地。
与此同时,阿哥所?。
四阿哥成了四贝勒,即将出宫开府,也将领来皇上?给的安家银。工部早早画好了图纸,呈给几位封爵的阿哥瞧,看看有什么修改的地方?,四阿哥与四福晋商议过后,改了几处布景,赐了格格李氏一个单独院,不必与其余侍妾住在一块。
毕竟是?大格格与二阿哥的生母,四阿哥不会亏待李氏,即便知道李文璧的所?作所?为,也没有过多?迁怒。
李文璧早在前年,外放地方?做了知府。四阿哥严于律己,更?是?眼里揉不得?沙的性格,故而李文璧在京老老实实,更?不敢凭借四阿哥的关系作威作福。
可天高皇帝远,外放之后,李文璧仗着外孙是?皇孙,贪污受贿,剥削百姓,并上?了大贝勒的黑名单,此次查抄如何也逃不掉;四阿哥与八阿哥商议过后,派去押解的侍卫已在路上?了。
胤禛用膳之时,和福晋乌拉那拉氏稍稍提了一提,神色明显有些?冷淡。四福晋膝下有弘晖,且极得?四阿哥的敬重,日子过得?温和安稳,闻言夹筷的一顿,叹道:“若是?李格格求情”
“大是?大非面?前,她拎得?清。大格格与弘昀也不需这样?的外祖。”胤禛道。
后院里边,李格格算是?除福晋之外的第?一人,生的两个孩子都给了她养,月例供给算得?上?丰厚。前几日还有风声传出,贝勒爷开府之后,定是?要把李格格提为侧福晋,这样?一来,献殷勤的
下人就更?多?了。
四福晋冷眼看着,并不发话,毕竟李氏生育有功,迟早要提的。可今儿来了这么一出她微微笑了笑,李氏拎得?清?
这滤镜都有十米厚了,她有预感,自家爷马上?要步太子的后尘。
二嫂同她过,当年太子爷被疯魔的李佳氏吓得?够呛,都有心理阴影了。她只求李格格厉害些?,最好也吓出爷的心理阴影,这样?才皆大欢喜嘛。
四福晋暗暗祈祷,哪知曹操曹操到,外头忽然传来嘈杂声,过了片刻,有人前来禀报:“爷,福晋,李格格求见。”
四阿哥皱了皱眉,放下碗筷,“这个时辰,过来做什么?让她回”
谁知四福晋温婉一笑,头一回抢了他的话:“来趟也怪累的,请李格格进来罢。”
四阿哥默默看她一眼,在苏培盛为难的目光下摆摆,就当默认了。
得?知爷允了她的求见,李格格心里一松,娇美面?庞刹那落下了眼泪。她款步而入,梨花带雨跪在了地上?,紧接着轻轻仰脖,展示出白皙面?庞最美的弧度,哭道:“求爷救救妾的阿玛,救救妾的阿玛。大格格与弘昀不能没了外祖啊!”
哭得?楚楚可怜,极有美感,且极惹人怜惜,胤禛的俊脸却是?越来越黑,越来越黑,最后黑如锅底。
四福晋憋住笑,轻咳一声,温和道:“别哭了,快起来。有什么委屈,爷会给你做主,哭着不是?让人心疼么。”
李格格充耳不闻,只继续梨花带雨地哭,渐渐带了真情实感。
父亲遭受苦难,做儿女的哪能袖旁观?有贝勒爷撑腰,福晋暗里使坏也无甚作用!
他同福晋了短暂的话,这才多?久,李氏就得?知了消息。想到此处,胤禛的脸色愈发黑沉,耳边嗡嗡传来不断的声音:“定罪者其心可诛,大格格与弘昀不能没了外祖啊爷!”
四阿哥久久不语,李格格终是?察觉到不对劲了。
她的哭声噎了一噎,怯怯抬头望去,下一瞬,四阿哥一拍膳桌,怒极而笑,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哭够了?哭够就闭嘴。定罪的是?爷,抓捕李文璧的,也是?爷亲自派的人,怎么,你要诛了我?”
厅堂静悄悄的
,李氏愣住了。她的脸色定格在惨白上?,骤然变得?六神无主,怎么会这样??
不等她出言辩解,胤禛却是?受够了。太阳穴突突突地跳,他伸指向外头:“给我滚回去禁足,朝廷什么时候处死李文璧,你便什么时候解禁。大格格与弘昀搬去院,由奶嬷嬷照料,苏培盛,听见没有?让她们把李氏抬走!”
四阿哥处在盛怒之中,气势极为恐怖,苏培盛鹌鹑似的点点头,飞速叫了伺候李格格的宫人,声吩咐:“速度快点,力度大点,别毛毛脚的。你呢,德行!”
四福晋憋了全程,憋到李格格哭天抢地被扶了出去,终是?忍不住用遮脸,扑哧了一声。
四阿哥怒火浮在胸腔,顿时变得?不上?不下的,半晌出声问:“福晋,你笑什么?”
四福晋放下,面?庞温婉极了:“我笑爷英明神武,不断追随太子爷的脚步,皇上?若是?瞧见,定会夸赞于您的。”
胤禛:“”
当晚,乾清宫。
“金钗是?李佳格格身?边婢女的物件,银票出自内务府,粉末却是?宫外流入,芹玉嘴硬得?很?,太子爷问不出什么,就把人送去了慎刑司。奴才按皇上?吩咐,找了几个审讯好,把她祖宗八代都掏了出来,最终发现了这个。”李德全躬身?禀报,双奉上?一张画押。
皇上?接过一瞧,缓缓念道:“宫中线人依旧不明,长姐嫁与广储司大管事家里藏了暗门的那个?”
“正是?。”李德全低声。
五个大管事全部赐死,家里人也不干净,涉事的一个也没逃掉,其中也包括芹玉的长姐。芹玉正是?长姐带大的,在毓庆宫当值也少不了姐夫的运作,长姐死后,她就一心想着报仇。
皇上?微微一笑:“真是?姐妹情深哪。”
李德全不敢话,皇上?又?问:“李佳氏,养了胤礽的长女?”
“是?,大格格生母为大李佳氏。奴才前去毓庆宫的时候,李佳格格她是?冤枉的,听着情真意切,”李德全客观地,“至于那根金钗,婢女是?芹玉偷盗,审讯也是?这个结果,如今倒也扑朔迷离了。”
“哪有那么多?扑朔
迷离,全处理了就好。大格格七岁了,能够独自起居,挪出去之后,太子妃还需多?加照拂,毕竟是?元宝的长姐。”皇上?抚了抚腰间?佩玉,轻描淡写地道,“李佳氏罚俸禁足,婢女罚入辛者库,至于芹玉,诛九族。”
李德全心下一凛,对此结果毫不意外,闻言低低应了是?。
李佳氏主谋的可能性极低,白了势力不够。这金钗银票粉末,各有来源各不相同,她自个有了养女,害爷有什么好处?
想起毓庆宫来人时,皇上?的震怒之态,李德全至今心有余悸。
他有多?久没见过了?
更?让他心惊肉跳的在后头——
“给朕盯紧惠妃的动向,还有德嫔。”皇上?放下佩玉,大步往寝殿走,声音透过御帘若有若现,“后宅阴私,再没有人比她们懂了。”
时辰已然很?晚了。
毓庆宫中,李佳氏哭天抢地,求完太子妃求太子,却终是?没有逃过禁足的命运。
“汗阿玛的口谕,本宫不敢违背。”太子妃坐在上?首静静望着她,忽然道:“你尽心养着大格格,可是?得?罪过什么人?”
话语微微带着引诱,李佳氏就如绝望之中抓住稻草,忽而眼睛一亮。
她连滚带爬上?了前,扯住太子妃的袍角,急声道:“爷,太子妃,奴婢一直守着本分不敢逾矩,至于得?罪的,唯有一个李佳氏!奴婢定是?给她陷害的,求二位给奴婢做主,求二位给奴婢做主!”
这话让人听着,像是?没有真凭实据胡乱攀扯,太子妃沉吟半晌,却直直望向了太子。
太子坐在她的左边,凤眼沉沉,即便不耐烦听到这些?,也对李佳氏的话信了一二。
又?有福晋这般看着,他不知为何有些?坐立不安,回想起李佳氏的疯状就觉惊吓。他迁怒也好,随心也罢,反正命令下达,谁也不能违抗,于是?拍板道:“既如此,李佳氏跟着一道禁足”
太子妃柔声补充一句:“臣妾生怕李佳妹妹禁足得?不舒服,身?边伺候的人,都换了为好。换上?身?强力壮的,也耐她打骂不是??”
太子一想有理,更?对李佳氏生了厌恶。原以?为她改过自新,
却依旧恣睢弄性,这个禁足很?有必要,他眼不见心不烦。
太子妃三?言两语,扯下了暂无涉案、‘干干净净’的李佳氏,李佳氏心如擂鼓,再也生不出其它念头,只想仰天大笑三?声。
她的直觉告诉自己,定是?李佳氏那贱人害的她!
那贱人如何有这般隐秘的段了?
既然她不好过,李佳氏也别想好过,李佳氏伏在地上?哽咽谢恩:“谢过太子爷,谢过太子妃娘娘!奴婢这就自领禁足,还望还望太子妃多?多?照拂大格格。”
太子妃温和颔首,允诺道:“本宫是?大格格的嫡额娘,你且放心。”
祸从天降,偏院的厢房里头,李佳氏不可置信地起了身?,“你什么?”
有德嫔娘娘的帮扶,她的计划堪称天衣无缝,找了李佳氏那个替罪羊,既能断了弘晏继承皇位的可能,又?能堕了瓜尔佳氏的骨肉,让她痛不欲生。
准备了这么久,计划一朝败露,她已是?五内俱焚,至今没有想明白香囊是?怎么被发现的。
被人察觉是?天意,李佳氏只得?感叹那贱人的运气好,剩下的唯有侥幸,德嫔娘娘的段高绝,没有让人查到她的头上?。侥幸之后便是?欣喜,扯下李佳氏也好,如此一来,她就能重新抚养大格格,与她的女儿团聚了。
李佳氏已经许久没有生过期盼了。她满是?欣喜地等待,谁知等来了禁足的命令,太子爷不仅突兀禁了她的足,甚至撤换了身?边的宫人!
为什么?凭什么?
期盼破碎,目光所?至都成了荒谬的虚影,李佳氏跌坐在地,形貌姣好的脸庞满是?狰狞,凭什么呢。
传旨的何柱儿笑眯眯的,对她的灰白面?色、绝望眼神视而不见,转而向后招招。霎那间?,一个膀大腰圆的嬷嬷,还有四个孔武有力的宫女鱼贯而入,朝李佳氏齐齐露出一个核善的笑容:
“格格,奴婢们来伺候您了!”
李佳氏嘴唇颤抖,终究受不住刺激,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德嫔今夜没有睡着。
前些?日子,温宪公主非但?没有帮她脱困,反而站在胤禛与弘晏那边,反过来劝她还债。望着纯善天真,口口声声
‘对不住四哥’的女儿,德嫔差点犯了心绞痛,颤声让温宪出去,闻了好半天红花油才有所?缓解,可心头重创却是?怎么也恢复不了的。
她定要让兔崽子付出代价,不拘是?何段。德嫔差些?按捺不住,幸而有嬷嬷提醒,毓庆宫还有个投效于她的李佳氏,以?及主动找上?乌雅家的暗棋。
李佳氏是?颗好用的棋子,用之有出其不意之效,德嫔终于沉下心来,利用李佳氏布了一个长远的局。
这个局天长日久才能生效,但?她有的是?耐心,谁叫香囊日日都要佩戴,而检查香囊的芹玉,与弘晏有着血海深仇,无需银子便能收为己用。
乌雅家的势力十不存一,却骤然迎来这样?的惊喜,德嫔思来想去递话拒绝,转身?让绿芜换上?洒扫宫女的装束,悄悄与之接触。
芹玉从未见过绿芜,更?不知这是?德嫔娘娘的贴身?婢女,就算失败也牵连不到她。话是?这么,德嫔却是?极为确信芹玉能够得?——
浸了粉末的香囊,幼童只需戴上?一年,便再也没有生育的能力。香囊用旧了,就换下一个,只要芹玉不倒,弘晏就永远没了登上?皇位的资格!
到那时,皇上?就算再不舍得?,也得?放弃嫡孙,她的十四重新有了出头的会,一切都还来得?及。让皇长孙得?意一时又?何妨?
德嫔自降位以?来,夜夜辗转反侧,不得?安眠,此计倒能安抚她那焦灼的心。哪知今晚毓庆宫有了大动静,连带着慎刑司那边灯火通明,稍稍一打听,是?有个叫芹玉的贱婢谋害长孙未遂,被皇上?诛了九族。
满腔心血付之东流,德嫔闭了闭眼,将指甲深深掐入心,带来阵阵疼痛。
绿芜候在榻边,实在不忍见到主子这般神色,低低带着哭腔喊:“娘娘”
“你退下。”德嫔深吸一口气,道,“本宫该歇息了。”
那厢,延禧宫中,惠妃同样?没有睡着。
她的神色带着可惜,披着寝衣起了身?:“怎么就被发现了?枉费本宫这番心力,还白花了一千两银。”
“娘娘,给芹玉的一千两虽多?,就当给她安葬费了。”大宫女莲儿点上?烛火,安慰主子
道:“永和宫那才叫枉费心力,不知该有多?么恼怒呢。”
“你的是?。”惠妃轻笑一声,讥讽道,“德嫔倒是?聪明,只那李佳氏,真是?愚不可及。以?为计划万无一失,竟还想着用金钗嫁祸他人,如此错漏百出的技俩,若没有本宫替她扫干净首尾,如今进慎刑司的,就是?这个蠢货了!”
莲儿附和道:“可不是??”
主仆俩聊了一会,惠妃叫人熄灭烛火,重新躺了下去。
她早就思虑过,计划能成最好,不成,她也吃不了太多?亏。只是?终究有着遗憾,惠妃轻轻叹了口气,闭上?眼。
弘晏的运气,怎的就这么好?
毓庆宫中,弘晏打了个喷嚏,半梦半醒地睁开眼,眸光渐渐清明。
守夜的三?喜听到动静,连忙爬起身?走到榻边,掀开纱帘担忧问道:“爷莫不是?魇着了?可要起夜?”
“没有,不用。”弘晏声回答,“你也累了一天了,别守了,去歇息吧。”
三?喜再三?问询,终是?放下心来,垂下帘子,轻轻脚地离开。
月色洒入窗楹,只余一抹探入床榻,弘晏趁着清醒,琢磨起香囊的事儿。
以?往事例全证明了,狗贼系统从不会出错,包括今日的芹玉。突然收了一千两贿赂,想想就有猫腻,既然是?他院里伺候的,目的当然是?害他。
跟着四叔八叔跑了一下午,回宫正准备休息,可抱厦的标记可醒目了,他还能怎么办?
当然是?肃清蛀虫,还毓庆宫一个安宁。
红花、麝香这些?后宅阴私,真是?让他大开眼界,弘晏这般想着,动了动唇,发出一个气音:“延禧宫。”
系统能力大致能够定位行贿之人,譬如第?一回‘行贿’阿玛的,他清楚知道是?索额图。但?若是?多?人行贿,银票夹杂在一处,那就无能为力了,他也没有这个闲心去数,譬如明珠藏银的府库。
给芹玉银票的唯有一人,弘晏大致感受一番,是?延禧宫正殿没错。
延禧宫的主位是?惠妃,与他八竿子打不着关系,她能把伸得?这么长?又?是?贿赂又?是?下毒的,有这段不早当上?皇后了,还用得?着熬资历?
她又?何必苦心帮助大伯夺嫡,干脆拎来所?有后宫嫔妃,一个一个喂鹤顶红,既省事又?高效,多?好。
幕后主使唯有惠妃一人,弘晏对此持怀疑态度。但?显而易见,她想害他,这点毋庸置疑。
害人者人恒害之,只是?惠妃的长,他的短,暂且伸不进延禧宫。要是?同汗玛法实话实,孙儿感应到您的妃嫔要害我,汗玛法还不把他打出花来?
弘晏沉思许久,颇有些?苦恼。
倏然间?,瑞凤眼亮了亮,惠妃不行,这不还有个大伯,还有个明珠么。
大伯没了八叔,已经够惨了。那就换个人,明珠逍遥那么久,贪的银两欠的债务还没还,正是?完美的人选,何况这些?银子,都在为阿玛的夺嫡路增加障碍,实在留不得?。
按阿玛与四叔的法,是?要把明珠留到最后,用大势逼迫于他。可如今的大势也差不多?了,真正算得?上?困难的,不就还有佟大人,富察大人,以?及安郡王等一众顽固勋贵?孰先孰后,还真没多?少区别!
时不待我,我不待人呀。
弘晏打定主意,安心闭上?眼,香甜地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是?休沐日,可办差的脚步尚未停止。
四阿哥早早到了毓庆宫,身?后跟着不常来的八阿哥,前院大管事王怀一见两人,忙不迭将他们迎进书房。
“二位爷喝盏茶。太子爷稍后就到,昨儿安置晚了些?”
昨儿毓庆宫很?不安宁,他们也略有耳闻。八阿哥坐在一旁尚有些?拘谨,四阿哥却是?仔细问询,得?知阴谋全是?针对弘晏去的,心下一紧,霎时坐不住了。
八阿哥听着也是?一惊,凭借二嫂治家的段,幕后之人竟能把伸到侄儿身?上?,这是?谋划了多?久,又?起着怎样?的心思?
如今的胤禩,尚是?一个渴望立功的青年,心愿便是?让额娘过上?好日子,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对于不甚相熟的弘晏,八阿哥原先有赞赏,有羡慕,毕竟长孙的聪慧与受宠,算得?上?人人皆知。
可相处了短短半日,他竟无法抑制地生出喜爱,一度怀疑大哥为何会与五岁侄儿计较——
弘晏长
得?好,乖乖巧巧懂礼貌,嘴甜得?抹蜜一般,谁不喜欢?年纪立下大功,才不是?大哥的‘蹭功劳’,他与未来福晋的嫡子,就该照着这个模板生!
且弘晏还帮了他一把,让他有了立功的会,八阿哥都在心里记着。故而得?知昨晚的变故,他清澈的眼底浮现担忧。
“二位爷实在不必忧虑,那贱婢没得?逞。”王怀一边沏茶一边道,“太子妃将奴才们都筛查了一遍,生异心的都送回了内务府,就是?再有,也掀不起风浪了。”
王怀沏完茶躬身?告退,一刻钟后,太子大步踏入书房,面?色如常,身?后跟着个尾巴。
弘晏甜甜地打招呼:“四叔,八叔,早上?好。”
四阿哥见他精神充沛,顿时松了口气,面?色柔和地颔首。八阿哥头一回被侄儿问好,堪称受宠若惊,心下又?酸又?软,不自觉地露出笑来。
八阿哥的眼睛不是?纯粹的丹凤状,略微有些?圆,笑起来面?庞很?是?清俊,太子脚步一顿,霎时不得?劲了。
他刚刚还在骄傲,骄傲元宝年纪虽,却有着强大心脏、天生气度,没被芹玉那贱婢吓到,可这问好是?怎么回事?
早先只有老四就罢了,如今还多?了个老八,福都给这俩享完了,他呢?
太子心里头酸酸的,活似喝了八缸子醋,可对面?全然没有接到二哥的讯息。
对面?两位爷,一位在打量‘知己’,一位在心里感动,过了片刻亦是?抬头望向侄儿。弘晏被瞅得?汗毛倒竖,心道你们不会忘了正事吧,他爹要拿刀砍人了。
弘晏很?有求生欲,于是?给自己救了场,建议道:“阿玛和两位叔叔商议,我旁听就好。”
有他的话,书房那诡异的氛围总算回归正轨。
四阿哥八阿哥收敛了笑意,开始严肃地同太子商讨正事。弘晏托腮听得?很?是?认真,时不时拎起茶壶,给他们添一盏茶,以?防喉间?干渴。
过了大约一个时辰,查抄的差事暂且告一段落。
八阿哥爱极了这样?的相处,没有你争我夺,不用提心吊胆,即便有些?不舍,却也只能起身?拱:“弟弟谢过二哥,四哥。此回都赖二位哥哥的
提携,还有弘”
弘晏眨眨眼,委屈地开口:“八叔,你的任务还没完成。汗玛法让您与四叔一道催债,您忘了吗?”
太子被茶水一呛,四阿哥猛地一噎,八阿哥停下话头,圆凤眼渐渐睁大,“有有吗?”
“有的。”弘晏极为肯定道,“不信您同我进宫问问?”
八阿哥犹豫了。
弘晏又?:“催债,多?好的立功会!我们也是?有秘密武器的,远比查抄更?多?。您放心,这活儿简单的很?,累不着人。”上?了贼船还想下来,做梦。
太子与四阿哥:“”
劝者实是?舌灿莲花,冷静与渴望不断撕扯,八阿哥终是?一咬牙,忍住激荡答应道:“好。”
自从去了简亲王府一趟,弘晏就当上?了催债领头人。
今儿的目标当是?剩下的亲王郡王,很?快,马车停在了宫门口。皇阿哥换上?常服,却见弘晏主仆背着大包包,何柱儿苏培盛也被拎去当了苦力,包裹都要遮住眼帘了。
八阿哥满是?不解,四阿哥一脸超脱。太子看得?嘴角抽搐:“东西怎么又?多?了?”
弘晏笑眯眯的不话,太子点点他,也就随他去了。
车夫恰由两名灰衣侍卫充当,车厢很?是?宽敞,加上?八阿哥主仆绰绰有余。赶路赶到一半,弘晏忽然道:“阿玛,咱们别给明珠留脸面?了。”
这话没头没尾的,车厢里坐着的人,全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等轱辘辘的车辕声停下,太子掀帘一看,府前印着龙飞凤舞三?个大字——
“纳兰府”
四阿哥早有心理准备,见此淡定如初;八阿哥却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嘴唇微颤,面?色一片空白。
弘晏下了马车,转眼望见八阿哥的空白面?色,于是?拉起他的,叮嘱:“八叔别怕,我护着你。”
八阿哥:“”
他这是?怕吗?
他这是?打到大哥的老巢来了!!
作者有话要:万字肥章奉上,感谢订阅么么哒
明天依旧零点更新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