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露馅
也是李德全倒吸冷气的动静大了些?,弘晏放下弓朝外望去,圆圆脸蛋惊讶又惊喜:“汗玛法。”
众人霎时反应过?来,哗啦啦跪了一片,磕头道?:“奴才给皇上请安——”
皇上如此悄无声?息地?来到毓庆宫,还?是头一回!
皇上摆摆,“都起来吧,不必闹出大动静。”罢瞧向弘晏,慈和笑道?,“午后闲来无事,朕便来看看元宝,哪想发现了如此惊喜。”
李德全心想,哪里闲来无事,奏折多着呢,您还?不是醋了四贝勒。这话憋在心里,万万不敢出来,他跟着点点头,笑容满面,脸上几乎笑出了褶子。
弘晏在长辈面前一副模样,始终铭记乖巧的职责,唯有?几次露馅的时候。闻言不好意思?极了,蹬蹬蹬地?跑过?来,眼睛弯弯地?道?:“孙儿当不得汗玛法的‘惊喜’,今儿头一次练,姿势都没学会呢。”
起这个,在场之人又是一惊。
爷还?没有?过?武学师傅,未扎马步就有?这样的准头,唯有?天?赋二?字可以?形容,皇上又是惊喜又是欣慰,安抚道?:“不急!慢慢来。朕拨给你的侍从,箭术都是数一数二?的,等明岁进了无逸斋,元宝就能先人一步了。”
皇上很是高兴,亲自替弘晏整了整衣襟,牵着他在演武场慢慢走,传授自己练箭的经验。皇上幼年登基,届时又有?鳌拜之祸,自我要求很是严格,像是弓马骑射,不论寒暑从不落下,去岁西山围猎,更是开?弓射下了巨鹿。
弘晏听得很是仔细,皇上最后道?:“练多了,稳度就会上去。不用急着求成,稳扎稳打,打下基础才是正?理。”
着揉了揉他的脑袋,像是随意一问,“朕听闻胤禛得了一件毛衣,是元宝亲所织?”
这可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弘晏面不改色心不跳,自觉开?始讲述他的压轴理论,继而指了指远处的弓,“练箭才是重心,至于织毛衣,一件给阿玛,一件给乌库玛嬷,还?有?一件给您,孙儿就收了。”
又笑眯眯地?:“针绣与练箭有?着相通之处。前者也有?大效用,是
它锻炼了孙儿的直觉。”
这下,皇上恍悟了。
不用弘晏解释,皇上自发给他补上了理由。原来织毛衣是为?了练箭,为?了锻炼直觉与准头!
他倒宁肯元宝玩乐。心里漫上骄傲与动容,这孩子,太过?勤奋刻苦,怎么就不懂得松快呢?
回程路上,轿辇行在长长的宫道?里。皇上问李德全:“都听明白了?”
李德全忙:“听明白了。既如此,中伤爷的流言”
他们亲眼目睹阿哥练箭,流言不攻自破,再也用不着担忧,怕也不必采取严酷段封口了。织毛衣好啊,孝心勤勉两不误,要不是李德全生了双糙,他也想上试试了!
皇上微微一笑:“就按你想的办。”
夕阳渐落,很快到了傍晚,太子与四阿哥下衙之时,谣言已不再是谣言。
听闻何柱儿禀报,太子一头雾水,片刻才弄明白其中关窍。
这织毛衣,怎么又同练箭扯上关系了?
练箭的事儿另,毓庆宫不是整治了一回,怎的出了这么大的纰漏?
太子面色微凝,似是想到了什么,转头睨了胤禛一眼。
胤禛眉心紧皱,冷色蔓延至整张面庞。他万分愧疚地?拱:“此乃弟弟的过?失!院里出了不干净的东西,牵累了弘晏侄儿,都是弟弟监管不力,还?望二?哥恕罪。”
不过?是暖春穿毛衣,被太子一排挤,他便在毓庆宫裹得严严实实,要四处炫耀,四阿哥还?真没有?。除了在阿哥所放松了些?
话回来,在自家院里放松,岂不是天?经地?义?
兜头来了一场无妄之灾,胤禛也冤。太子没有?怨怪的意思?,只拍了拍他的肩,低声?道?:“院子也该好好整顿了。万不能心存侥幸,弘晖才刚满周岁。”
一席话得胤禛脚冰凉,不敢再有?片刻耽误,快步朝乾西五所行去,眼底藏着深深的厉色。
太子眺望他的背影,半晌,沉声?问何柱儿:“你,永和宫那头,四弟可下得去?”
其间含义惹得何柱儿一个咯噔,张张嘴不出话,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四贝勒嫉恶如仇,分外较真,虽离不开?母子天?性,但?奴才以
?为?,付出都是双向的。”
这叫爱之欲其生,你对?他好,他就还?你加倍的好。若对?他不好,就算关系割舍不断,这份情谊也会渐渐淡去,最终化为?虚无。
不定还?会转化为?恨。
太子若有?所思?,道?:“的不错,回宫罢。”
当下查明流言的源头,是第一要紧事。
短短一日时间,四阿哥的毛衣风靡宫中,皇长孙亲所织这个传言,更为?毛衣添上一层神秘色彩。
弘晏最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九阿哥想要套近乎却不得其法,若是殷勤万分地?同太子搭话,谁也瞧得出猫腻。
乍然听闻此事,胤禟啧啧一声?,大侄子对?知己真是好哪。
感叹过?后,脑中灵光一闪,这不就是会吗?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十阿哥疯狂摇头不愿意去,九阿哥只得一咬牙,腿打着摆子,单独敲上四阿哥的院门。
此时院内风雨欲来,见过?毛衣的宫人,正?一个一个地?被审问。时不凑巧,被迎进门的胤禟恰恰对?上四哥的冷脸,即便胤禛放缓了面色,他还?是打了个哆嗦,结巴道?:“四四四四四哥!”
胤禛:“”
胤禟肖似宜妃,长得颇为?俊丽,这副模样有?些?辣眼睛。
爱犬狗毛被剃,把九弟狠狠揍了一顿,那都是幼时的往事。除了不常来往,他待九阿哥就是普通的兄长心态,于是耐心问道?:“什么事?”
九阿哥心里冷哼,抢你知己的好事。
腿儿稍稍不打摆了,他不好意思?地?谦逊道?:“四哥,我能瞧一瞧你新得的毛衣么?听与时兴的做法大不一样,弟弟对?款式有?些?好奇。”
九阿哥平日喜欢稀奇古怪的玩意,特别是西洋传来的新东西,故而四阿哥没有?多加怀疑,只心情有?些?一言难尽。
这般大剌剌地?开?口,还?真不见外。纠结过?后,胤禛同意给他瞧自己的‘宝贝’,毕竟九弟已经上门,做哥哥的不好拒绝。
与太子一样,九阿哥被黄色表情嘲讽了一脸。
他的面色一片空白,瞅了眼板正?严肃的胤禛,又瞅了眼暖和厚实的毛衣,弘晏这是认真的?
胤
禟憋住笑,仔细打量片刻,飘飘然地?回了住处。不一会儿,书房传来一阵爆笑,九阿哥断断续续,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大侄子真是个妙人!
好容易收起笑,胤禟抽出一张白纸,按记忆描图勾勒,不一会儿,等比例的毛衣图案跃然纸上,样式分毫不差,就连胸前笑脸也是一样。
胤禟标好尺寸,捏着图纸陷入沉思?。
随一摸,便知毛衣的保暖功效,简直到了令人惊叹的程度。还?有?套头的款式与织法,他从未见过?,最重要的一点——大侄子是如何做到使羊毛服帖,半点不刺人的?
因为?羊毛的特性,一到寒风刺骨的冬日,宗室勋贵宁穿绢绸披大氅,也不愿裹上羊绒。民间百姓更青睐棉花,既保暖又好制,故而羊毛价贱,往往不经处理全部焚烧,卖不了几个钱;除却宫里绣娘所必要的各色绒球,羊毛真不常见了。
九阿哥试过?棉花做出的衣裳。棉衣相比绢绸保暖许多,但?同弘晏织出的毛衣相比,简直是巫见大巫,如何也比不过?。
只要染上鲜艳的颜色,加上皇长孙这个噱头,高门大户绝对?动心,且毛衣价格低,还?比棉制品舒适保暖,不愁百姓买不起。
如若推广实在困难,只需汗阿玛带头穿一穿。上行下效,困难不就解决了?
九阿哥沉思?半晌,渐渐激动了起来。毛衣老少皆宜,不论贵贱,若是做成一门生意,蕴含的商大有?可为?!
想到此处,胤禟奋笔疾书,心道?大侄子真是我的福星。他比老四灵,比老四能干,要是弘晏同他合作,这知己之位,还?有?胤禛什么事儿?
老四能赚钱?能做大生意?
除了抄家唬人,他什么也不会。
服大侄子的计划书,今晚便赶制出来!
暮色逐渐深沉,繁星高挂,弯月动人,明儿是个好晴天?。
夜空干净如洗,能让人忘却烦恼,享受静谧,可永和宫却是一片兵荒马乱,宫女的哭喊声?隐约越过?宫墙,“娘娘,娘娘!”
皇上今晚没有?翻牌,却驾临了永和宫正?殿,德嫔是惊喜的。哪知皇上大步而来,神色莫测,摔了一本薄薄的册子在地?上,道?:“乌雅氏,你
瞧瞧。”
乌雅氏?
德嫔咯噔一下,温婉的笑容渐隐,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捡起册子慢慢翻阅,她的指开?始颤抖,脸色越来越苍白,像是浑身失了力气。她不可置信地?开?口:“皇上!您”
您竟然派人监视我?
皇上冷笑一声?,对?结果丝毫不感到意外,连话都不想了。
李德全候在一旁,见此恭敬笑道?:“娘娘老实的时候,是保护;娘娘不老实的时候,是监视。端看娘娘怎么想了,您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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