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一年(18)
“程南很聪明,课本上的知识并不能满足他。”
程水北一点就通,章慈安也就不多绕弯子,直言主题。
“或者你同意的话,我可以负责他的学习。”
程水北没有理由拒绝,程南不听他的,他也知道孩儿关于家里没钱不想去上学的一点儿别扭,就算是绑也会把哥哥绑去学校。可去了学校以后程南还是不愿意学该怎么办?
章慈安的出现完美解决了这个问题,对于一个天才来更吸引人的,往往是另一个天才。
只是学习而已,只要他和章慈安不多接触,应该也是没问题的吧?
程水北心中仍有顾虑:“你不是还得学习吗?”
“无妨,”章慈安笑如春风,“程南挺可爱的,空余时间教教他,我心情也会好不少。”
程水北的记忆里,章慈安很少笑,在家是,在学校更是,学生们称呼他都是“冷面大佬”,好像他也并没有什么特别开心的时候。
而现在十八岁的他,程南会让他开心。
程水北溃不成军。
对哥哥好,对章慈安也好,只要他这个祸害躲远点儿就行。
程水北坚定地点头同意。
程水北并没有把章慈安送回家,因为他们刚出二道胡同,就看见一辆黑色的豪车停在街边。
“司机没敢跟过去,我让他在这里等着。”
章慈安的骄矜高贵写在他的一举一动里。
司机下来给他送了件风衣,章慈安草草披上,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示意他先回车上等着。
他和程水北就站在破旧的老街边上,不言不语。
夜风寒冷,程摸了摸胳膊肘,催促道:“快回去吧,程南的事,谢谢你,以后就麻烦你了。”
少爷要回到他的别墅里,程水北要赶回家人身边。
有了程南这个“麻烦”,他们以后应该还有很多面可以见。
章慈安终于走向司机拉开的车门,却不急着进去。
他冲站在路边的程水北晃了晃手机:“程水北,我把电话留给程南了,如果有事,随时给我电话。”
程水北笑着回他:“知道啦,程南有不会的题,我一定会给你的。”
完,他头也不回地朝家的方向走去。
程水北知道章慈安的电话不单单是留给程南的,他就是故意那么给章慈安听的。
上辈子能对他出“负责”两个字,这辈子能不依不舍地追来城西,章教授这个人从来都是仁慈的。
而程水北要向他证明,自己不领他的这份情也能活的很好,最起码他现在有家人。
知道了程南数学卷子上的把戏以后,程水北就不再逼迫他写暑假作业。
他跑到中学门口的书店,买了几本印象里很有用的中学阶段数学资料,还借来了全套物理化学课本。
当他把这些和奥数题一起放在程南跟前的时候,程水北发现哥哥的眼睛都直了。
他知道,自己做对了。
“你慈哥让我替你买的。”程水北撒了谎,把这个功劳还给了章慈安。
程南一听是状元哥哥的安排,更是乐开了花上窜下跳,程水北都没好意思制止他,看着程南抱着书转了好几个圈以后,才假模假式地开口嘱咐:“行了行了,你慈哥还有一句话让我告诉你。”
“什么话?”程南仰头问。
“他你每天要写一部分暑假作业,写完了才能学这些,等他有空了就过来给你讲课。”
“真的吗?”
程水北心虚地回他:“真的。”
骗孩儿是不太道德,可程南再聪明下个月还得去上学,再聪明再是天才没写完作业也不行。
程水北只能借章慈安的口,让哥哥听话一点了。
“要是写不完,你慈哥下回就不来了。”
程水北狐假虎威的威慑的话一出,程南立马搬着板凳老老实实地看书学习去了。
果然还是天才的话对天才更管用。
快到月底了,张老头去两三天,结果到现在还没回来,程水北只能接替他开始清算这一个月的账。
进货一向都是张老头去,程水北手里现在只有这个月的收入,一笔一笔算起来,倒不是个数目。
程水北想好了,等张大爷回来他就问人家借点儿钱,或者预支几个月的工资,大不了剩下的半年都白干,也得把程南的学费交上,把哥哥送到学校去。
这一等就等到28号,张老头还是没有消息。
——上了年纪的人,每一天都是鬼门关。
这句话从前住在章慈安家对面的那个老教授出来晒太阳遛弯儿的时候常常念叨。以至于程水北一想到张老头,心里就冒出来这句话。
程水北坐不住了,每天往张老头在胡同里的出租房跑,早上去早上去,日日盯着车站里出来的人群,就是没有张老头的身影。
好在张老头在程文秋那里留了个手机号,一家三口每天晚上扒在电话前面忐忑地给张老头的灵通电话。
一连了八通都没有人接,程水北最后一次地不抱希望地按下那串号码的时候,没想到电话竟然通了。
接电话的却不是张老头。
电话那头,一个带着口音的陌生男声道:“喂,浓是囔个?”
一家三口面面相觑,再看一眼号码,没错啊?
程水北试探地问道:“你好,我找张奇才。”
张奇才是张老头的大名,程水北不知道接电话的人和张大爷什么关系,只得报上张大爷的名字。
“哦,浓找俺叔啊,他病咧……”
在男子颠三倒四的乡音里,程水北终于弄明白了大概:张大爷一回老家就摔了一跤病倒了,被送到镇上的卫生所去了,手机什么都忘在家里,张大爷的侄子来家里帮他收拾东西,才接到这个电话。
程水北无比庆幸当年的手机虽然没有那么多花里胡哨的功能,却一个胜一个的撑时候,好几天也没把电耗光,这才能联系到张大爷。
程水北言明自己的身份和跟张大爷的关系,询问张老头什么时候能回来,那边的男人不太耐烦,叽里咕噜了一大通,程水北一句也没听清,只听到翻来覆去地“卫生所”三个字。
“那麻烦您把卫生所的位置一下,我们好过去探望一下张大爷。”程水北耐心地问道。
“哦,俺一下,浓记记……”
……
程水北捏着那张从程南作业本上撕下来的纸条,上面写着张老头看病那个卫生所的地址。
不管是看在收留之恩,还是看在他和程南的爷孙情上,程水北觉得自己怎么着都得过去看看他老人家。
于是程水北第二天起了个大早,收拾东西准备去往张老头的家乡。
程水北用程南剩下的蜡笔在纸壳子上写了歇业和家里的电话,准备出门往报刊亭挂的时候,在院子里遇上了起的程文秋。
“程叔您怎么也起来了,是不是我收拾东西声儿太大了吵着您了,不好意思啊,我这就走了,您快回去休息吧。”
程文秋压根不在乎这回事,伸手拦下了程水北,指了指屋里的方向:“北,你去看张大爷的话,带上南吧。”
程水北捏着纸壳,心里又没来由地想起老教授的那一句“上了年纪的人每一天都是鬼门关”。
他知道,爸爸心里想的大抵也是如此。
程水北点了点头,转身钻回屋里,把衣服往哥哥身上一套,捞起半梦半醒的程南出了门。
晚上程水北想事情翻来覆去,连带着程南也没睡好,一大早又被捞起来,坐在车上迷迷糊糊地问了句这是去哪儿,得到去看张爷爷的答案后,倒头又睡了过去。
车到地方,程南也睡醒了。
出了车站,程水北招手拦下一辆红色三轮,把地址一报,兄弟俩问清楚价格,讨价还价后付了五块钱,就坐在开车大姐那已经褪了色的后车斗里,颠簸着往卫生所的方向去了。
看病人不能空手,程水北在街上买了点香蕉和牛奶,带着张爷爷的宝贝孙子程南敲响了病房门。
来开门的是一个约莫三十来岁的中年男人,身形健壮,样子和张老头有三分像,一开口也管张老头叫叔,只是声音和那天接电话的人不同。
在他同样难分辨的方言里,程水北终于搞清楚了他们的关系。
这个也是张大爷的侄子。张大爷有两个哥哥,接电话的是老大家的,在病房照看的这个是老二家的。
“浓先看看俺叔吧。”
张大哥把程水北还有程南让进去,将两人拿来的水果和牛奶塞进床底下,话也不多一句,就独身往外面吸烟去了。
原本该整洁干净的病房里充斥着挥散不去的烟味,程水北注意到,床底下甚至也散落着不少烟屁股。
病床上,张老头憔悴得程水北几乎认不出来这是那个给了他一口饭吃、没事儿就抱个水壶唱戏、为了程南三天两头和他抬杠的可爱老头儿。
听见人话的动静,张老头睁开眼,晃了晃着点滴的枯瘦胳膊,似乎是要起身。
程水北赶紧过去扶着他:“张大爷你躺着就行,我和南来看你了。”
在看到程水北身后跟着的程南以后,老人写满年岁的脸上终于浮现笑意。
作者有话要:
方言是俺编的,大家不必深究。
元宵节快乐~
呜呜呜有可爱问情人节和元宵节的番外,就是刚拔完牙很自闭(愿天堂没有智齿),今天多更点,明天歇一天,周四续更!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