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第六年(2)
章慈安立马点头回应:“是, 我和北一定会的。”
章首长颜色松缓,转了转茶壶的盖子,接着讲:“第二, 要明理知事,遵纪守法。”
章教授垂眉:“北的理想是做一名律师,我们一定会知法守法。”
然后, 章首长一条一条地讲,章慈安一条一条地应。
家规十八条讲完, 已是日落西山的光景, 章首长最后补充:“以上十八条,回去转告你们的父亲,务不能忘。”
“是。”章慈安点头应了, 知道正题要来。
章首长清清嗓子, 正经开口:“咳咳, 关于你们的事,无论如何, 只要上不愧天、下不怍人,不犯国法家规, 爷爷和奶奶就没有意见。”
章首长开明有量, 对于儿孙的机缘感情一向不掺和,从前迁怒章弘文也只是以他妄做决断放弃前途为由, 如今儿子都已经快五十岁了, 章首长也早过古稀年岁,不求儿孙福但愿人平安,所以章慈安的事情没有什么波澜的就被全家人都接受了。
吴老师带着程水北逛完了后院又是准备餐食, 见爷孙两人的谈话已到最后关头, 就招呼着吃晚饭。
章首长捧着茶壶起身。“今日先住下, 明日到后山去见见你的那些叔叔伯伯爷爷奶奶,他们每天只能看见我和吴老师,难得看见新鲜面孔,叫北同志一起去吧。”
晚饭吴老师用和程水北一同采来的嫩野菜芽做的饼子,食材不珍贵,贵在是乡野特色和长辈的心意,程水北和章慈安两人都吃了不少,晚上躺在木板床上都忍不住嗝。
程水北侧躺着,看向对面床上的章慈安,在爷爷奶奶这里留宿,程坚持本分要分开睡,原本甚至要在两间屋子里休息的,谁知道章慈安以不想劳累长辈收拾为由,硬生生和他挤进了同一间屋子,最后分房变成了分床,两人隔着一两米的距离对望。
“慈哥,我好开心啊,奶奶明天去山上还能挖更多的野菜,要是过两天暖和了还要领我到海边去摸鱼呢!”程水北激动得睡不着觉,把粉色团花的被子裹在身上滚来滚去。
章慈安笑他容易知足,却也和程水北一样高兴:“北,等我们老了也住到这里来好不好?”
“好呀。”程水北一开心,什么都好商量。
监督程吃完药后两人就睡了,梦里就梦见章教授畅想的养老生活。
置三亩地,养两条狗,爱一个人。
程水北翌日到后山去,才知道章首长口中的叔叔伯伯爷爷奶奶指的是满山的碑铭。
那些留在战场上的人遗体找不回来,有的更是连家人都杳无音信,章首长就替他们在山间立了衣冠冢。
程水北跟着章慈安一个一个地拜过,细算碑铭上的文字,生年不详,卒年相近,有的更是还没有程南大的孩子,全都留在了战场上,看不见今日的春光。
章慈安绕过漫山遍野,带程水北到山顶的一处墓碑前停下了。
碑上角落刻字——未亡人陈恩立。
这是恩叔钱夹里的那位回不来的爱人。
章慈安把恩叔交代他的东西在墓前摆好,把恩叔特别嘱托的草烟摆在了正当中。“恩叔让我告诉您,烟要少抽,尤其进他梦里的时候别抽,不然熏得他眼睛疼总是流泪。”
程水北看着这个只刻了一半的墓碑,知道另一半是恩叔留给自己的,他眺望远方,从山头这里可以看见无限风光,是个长眠的好地方。
程水北把出门时候顺手掐的一朵山茶放在了草烟旁边。
做完这一切之后,章慈安没着急带人下山,和程水北并肩站在山顶,平静宁和。
满山英魂同望,前路杳杳故乡。
站在这里,好像一下子就窥破了生死。
程水北不由得想,他死后章慈安有没有像恩叔这样为他立一个碑,初一十五的时候有人烧香吗,章慈安会带人来看他吗?
他想着想着,攥紧了章教授的手。
“我未曾畏惧过死亡,只怕不是同你一起。”章慈安迎着春风到。
他回头,肃然看着程水北:“北,不要再想什么丢下我的主意,我不光会像恩叔这样立碑,我还会在我的名字前刻上亡夫,同你一起躺进阴暗潮湿的泥土里,等待别人来祭奠我们。”
章慈安将一番同生共死的话得严肃认真,程水北一点也不怀疑,因为章教授向来到做到。
“放心,活着这么好,我舍不得死。我还要等你老了再去找一个年轻漂亮的美人搞忘年恋。所以你得活久一点,看着我。”程水北不忍他满脑子生死,有意趣,话音刚落就被章教授抱了个满怀。
“不许,只能爱我。”
在这种事情上,章教授一向霸道。
程水北只能搂着他的脖子妥协,放下一切有关美人和忘年恋的法。
世上美人再多,哪抵得过一个章教授的绝色。
他们在山中村落待了五天,眼看要开学才回见去,当天程南跟喳喳也和恩叔一路去禹南。程水北留恩叔住了两天,两日之后,程南开学,恩叔前往南方探望故人。
一开学,程南又恢复了往日早出晚归的神秘,程水北实在没忍住,在程南又一次大清早溜出去之后跟着他,一路来到了体育馆。
一进体育馆,程南直奔篮球场去,程水北也想以为哥哥只是去篮球,可程南手里空荡荡,脚下穿的又不是球鞋,对于一个青春期爱讲究的孩儿来实在不太合理。
程水北还是跟上了,躲在篮球场边上看个究竟。
只见程南到了球场不球,席地而坐刷起了手机。
程水北更加不理解,玩手机在家里玩可以,干嘛非要跑到球场上坐地上玩。
没等他忍不住上前问,从门口匆匆忙忙跑进来一个男生,年纪大概和程南差不多,都是学生样子。
男生两三步跑过去,一屁股坐在了程南边上。
“孙子文你能不能有一回不迟到!”程南看人来了,一边数落一边把手机收起来,看样子是要干正事了。
叫孙子文的男生连连道歉,把自己的背包放在两人中间:“南哥,不好意思,今天我爹盯得紧,来晚了。”
程水北警觉起来,这两个屁孩大清早在球场密谋什么呢?
只见孙子文把书包开,包里装着两瓶矿泉水,剩下的都是书本练习题,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程南接过他递来的水喝了两口,在书堆里翻起了课本。“昨天给你布置的卷子呢,拿出来我看看,错了几道题?”
孙子文把卷子奉上,程南老师眯着眼翻开,看着看着眉头皱起来:“这都讲过多少次了,你怎么还是记不住,这儿,这儿,还有这儿,怎么又错了,孙子文你上回月考班里多少名?”
孙子文不好意思地低头笑:“我这不是脑子笨吗,多亏南哥,上回我班里第三十四,进步了三名呢!”
程南眼一瞥:“你们班一共五十个人,你考三十四也是人才。”
“你没给我补课之前我都是倒一倒二,现在我们班主任都夸我进步神速了!”孙子文反驳着,还是笑眯眯的。
程水北听到这里,终于明白哥哥这段时间每天都出门是干什么,感情是给同学补习功课。不错,乐于助人。
既然这样,程水北也不算盯着了,准备趁人还没发现自己开溜。
他刚要走,球场里的两个孩儿放下课本又聊上了。
“那个谁呢,最近对你怎么样?”程南冷不丁地问,孙子文的头低得更低了,程水北不禁好奇,“那个谁”到底是何方神圣。
孙子文沉默半晌后回话:“班长最近对我挺好的,上回收班费跟我了三句话呢。”
他一程南有了劲头,把卷子卷起来敲他的脑袋:“还呢,全年级都知道二班有个傻蛋交班费交了五百多,你这样的脑子,人家什么时候能看上你!”
原来是孩子的情窦初开呀。程水北憋不住地在心里笑。朋友为了自己的喜欢的人暗自努力要引起别人注意,美好又真诚。
他无暇计较程南是不是也有了喜欢的人,就听见里面两个人顺着这个话题又聊了下去。
孙子文听到这里反驳道:“南哥,我都了我没想过别人能看上我,我就是想变好一点儿,班长的理想是考禹南师范大学,南哥,你我这样的以后能当老师吗?”
怎么不能,有梦想谁都了不起,不定在程南的补习下孙子文就能成绩突飞猛进,跟他的那什么班长考一个学校去呢!
程水北有点儿想上去道道,念及自己的“侦探”身份,还是忍住了。
而哥哥突然正经起来,把卷子一放给孙子文讲道理。“不管什么工作,要紧的都是责任心和本事,当老师也一样,跟你喜欢男的女的、是不是同没什么关系,你们班长那个直男都想当老师,你努努力怎么不行?”
等一下,喜欢男的还是女的,是不是同,程水北越听越迷糊。总不会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吧?
程南没注意到边上有人,起了劲头继续:“不信你看慈哥,还不是照样考禹南大学读博士,还有我们家程水北,白天光鲜亮丽一个大老板,开着豪车去上学,这又和他晚上被人睡得死去活来的有什么关系呢?”
大老板,豪车,上学……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后面的那句,被人睡得死去活来!!
作者有话要:
南哥,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