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刚才待的“衣柜”是有门有锁的。

    那位“老板”原本要留下一个人来看着他们。

    可这些彪悍的男人们并不是傻子。

    “如果警察发现了, 留下来的人不是也要被抓吗？！”

    最终没有一个人愿意留下来。

    时间紧急，将他们一行人绑好了锁在墙壁里，每个人的嘴上都粘好胶带后, 这些人连东西都没有收拾, 拿着几张单子就跑了。

    周润卿害怕一切封闭有黑暗的空间，才一进去手心就开始出汗。

    但因为人多, 他的恐惧没有很明显, 只是本能的心慌。

    忽然, 他一只手被人牵住了。

    那道冷静又带着那些稚气的声音跟他：“别怕。”

    那个“老板”果然没有猜错，他们前脚刚走, 警方就破门而入了。

    嘴巴上粘了胶带并不代表着就是哑巴，他们用嗓子发着声音，用身体能动的部分去撞击墙壁。

    终于，他们被发现了。

    周润卿也终于结束了这一场不知从何时做起的噩梦。

    那名负责查各商户的经营许可证的警员被问及是如何发现受害者时腼腆地抓了抓后脑勺, ：“当时, 那道墙壁在微微发抖，我猜想可能是有很多人被迫躲在里面，挤得都靠在了墙壁上, 颤抖应该也是他们太过害怕控制不住身体的抖动所致。”

    带头的队长夸他很聪明。

    他们被警方集体带回了公安局，配合调查的同时, 警方联系了他们的家里人。

    即便朝夕相处了数月，这群人互相之间也没有任何不舍。

    相反的，夜越长梦越多, 他们巴不得下一秒就能离开这里，回到温暖的家庭, 以证实这一切真的已经结束了。

    坐在警务大厅等着家里人来接的过程中, 周润卿和裴裴一直牵着手, 连警察都以为他们是兄弟。

    最先到达的是周润卿的母亲，周玲香。

    她看到周润卿的一瞬间眼泪就下来了，跑过来抱住他，一巴掌一巴掌扇在他胳膊上，完了又觉得心疼，一边哭一边道歉。

    “孩子啊……你快让妈妈担心死了！”

    “妈，我回来了……”周润卿也抱住她，鼻子发酸，也要掉下眼泪来。

    周润卿要跟妈妈离开警局时，裴裴的眼睛一直在他身上。

    “裴裴，我陪你等你家里人来了再走，好吗？”周润卿提议道。

    裴裴并不话，看起来好像是在生气。

    周润卿便伸手摸了摸他的左耳，自顾自交待着离别，“一会儿等你家里人来了，一定要告诉他们发生了什么，你的耳朵需要治疗，还有你背上的烧伤，虽然现在已经好了，但肯定留了疤，你现在年纪还这么，留了疤不好看，这个也跟家里人一声，让她们给你买药膏来擦，以后就不会留疤了。”

    他了半天也没有等到回复，便问：“听到我话了吗？裴裴？”

    裴裴好像一瞬间又回到了他们刚认识那时候一样，无论他什么都没有反应。

    就好像不认识他一样。

    根据周润卿的经验，这就是孩子闹脾气的表现。

    可他找不到裴裴闹脾气的理由。

    又过了一会儿，裴裴的家里人也来了。

    周润卿陪他等到了人，也跟来接他的人了招呼，便走了。

    那人他是裴裴的什么人来着？

    哦对，他不是裴裴的什么人。

    他是沈裴的父亲派来的司机。

    从那时候出来后，所有人的生活都重新步入了正轨。

    周润卿重新又读了一年高三，而后顺利考上大学找到工作，再后头便是发现他母亲的病情，又陪她一起遇到阳光的爸爸杨涛，再往后的生活就是一团乱麻了。

    那些生活比在“公司”里时好不了多少。

    事实上，随着时间的推移，周润卿越发不愿意回想那段灰暗的过往。

    学校里那些听他复读一年的学生们多少也听到过一些风声，同班的同学有时会来问他是不是被骗进过传.销，问他传销里是什么样子，问他在里面时骗了多少人进去，问他是怎么出来的。

    周润卿一概不回答，他也不和任何人做朋友，时间一长，他就成了一个人，再也没人在他身边围着问起那一段他不愿意回想的时日。

    他念大学时，班上有一名女同学在放假前买了车票，要去另一个城市找同学玩儿，可收假了都还没回来，谁都联系不上，最后也不知从哪里传出的消息，她被骗进传.销组织了。

    这两个字在周润卿耳朵里听起来既陌生又熟悉。

    可他完全想不起来自己在哪里听到过这两个字。

    他根本不知道遗忘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耳边的巴掌声还在持续，周润卿精致的脸上布满了泪痕。

    他的神色带着几分分不清现实和过往的茫然。

    “别了……”周润卿的声音不像一开始那么激动了，他茫然无措地阻止沈钰，“沈钰，别了。”

    听到他的声音里和一开始完全时不同的情绪，沈钰终于停了手。

    他的左脸已经完全肿了起来，交错的手指印已分不清谁先谁后。

    周润卿被一股巨大的推力推离了长椅，张焦在他身后，“不陪你们两口子玩儿了，沈钰，把你身份证给我，你们现在和我一起去机场。”

    他不敢确定会不会在刚到机场的时候就被沈钰报警抓住，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他们也带去。

    沈钰起身朝周润卿走过来，牵起他一只手握在手心里，对张焦，“我让司机送我们。”

    高档区车都可以开到家里去的，但沈钰还是联系了司机，让他从公司把车开来区门口等着。

    “人已经在门口了。”

    他着，牵着周润卿往区门口走去。

    张焦的脑子没有那么简单，他走在两个人身后，一直和他们保持着不远的距离。

    警笛声在外头响起时，他一把抓住了周润卿的胳膊把他拉过来，准备重新把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谁知，刀才刚一落下去，手腕就被人捏住了。

    沈钰将一只手递给张焦，五指轻轻握拳，手腕朝上，他用另一只手的指甲在手腕上划了一道，“这里。”

    张焦立刻捉住了他的手，将刀锋贴在他手腕的动脉附近。

    警方见歹徒手里有人质，便看向了一旁没有被束缚的周润卿。

    “周润卿，你先过来。”他们认识的那个队长。

    张焦还拉着沈钰在继续往前走，他咆哮着：“都给我滚开！”

    继而，他低声在沈钰耳边，“沈钰，你出尔反尔，你他妈居然报警！”

    沈钰能猜到是谁报的警，他没有反驳，只是用眼睛去找周润卿。

    只要他在身边陪着就好。

    警察还在催促周润卿到他们那边去。

    正常情况下，为了不给警方添麻烦，当然是要依照警方的指示行事。

    可现在不是正常情况。

    沈钰手上的动脉血管正被张焦用刀尖指着，随时可能刺破皮肉，让他血流不止。

    他希望周润卿能选择陪在他身边。

    这样一来，哪怕张焦最后失去了理智，杀了他的同时，也可能会连周润卿也一起杀了。

    这样的话，他们就能死在一起。

    下一刻，沈钰的眼神骤然变的阴沉了下来。

    他眼睁睁看着周润卿从他身边走开，向警察走去。

    连张焦都在他耳边嗤嗤地笑，“沈钰，看来周润卿并不怎么爱你啊。”

    变故发生在一瞬间。

    一早就躲在对面那栋楼里的狙击手射了一枪，张焦的手腕中枪，手里的刀也应声落地。

    训练有素的警察们几下就把他制服了。

    这次沈钰和周润卿没有被带回警局做笔录。

    从电梯到楼上的过程中，谁也没有话。

    一进屋沈钰就开始脱周润卿的衣服和裤子。

    “你做什么？”周润卿没有感到害怕。

    “我看你有没有受伤。”沈钰着，的确把他浑身上下都检查了个遍，才把人抱在怀里，呼了口气，“吓坏我了。”

    周润卿神色平静地站在玄关处。

    沉默良久，他才，“这一切不是在你的计划中吗？沈裴。”

    抱着他的沈钰浑身一僵。

    从刚刚在路灯下的长椅那儿周润卿的反应来看，沈钰就知道他应该已经想起来了。

    周润卿在十七岁的时候就很聪明，现在能猜出他就是沈裴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只是，他话的语气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

    太平静了，听不出是高兴还是生气。

    “想知道我怎么知道的吗？”周润卿拢好了衣服走到客厅，坐在沙发上。

    你可以送我离开这里，沈钰，这种骗三岁孩的话多了你不会累吗？

    这话是张焦的。

    可当时要送他离开的话是沈钰第一次。

    更为明显的是沈钰。

    一个从来不会去公园散步的人突发奇想要周润卿陪他去公园散步，还给他立一个路灯的目标。

    等到了那里，周润卿被张焦挟持。

    这些都太明显了，但周润卿一开始并没有怀疑到沈钰身上。

    “沈钰，我原本以为你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不会伤害我的人。”周润卿脸上没有一丝笑容。

    作者有话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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