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战”第三天, 余得甜怒而拿起饭碗吃饭，将碗筷放入洗碗池里后，偷偷摸摸地扒着门板, 往书房里探出半个脑袋。

    唐芊羽这几天都在这里睡觉, 余得甜狗狗祟祟地往里面瞄了一眼，然后, 她被里面的情况惊得险些被发现。

    只见书房里面, 她见过几次面的上司艾舟，正从这个世界之外开了门户，和唐芊羽碰面。

    艾舟对她好像非常熟悉的模样，一见面开始聊天，就调侃起她的爱情现状，并问她为什么不在。

    对此, 余得甜颇为哀怨地看了唐芊羽一眼, 同时, 心里抓心挠肝地想知道，若是自己不在的话, 唐芊羽会如何对外人表示她们目前的状况。

    谁知唐芊羽只是抬眸淡淡地扫了她一眼, 不话。

    余得甜正伤心, 就从艾舟嘴里听到了更让她震惊的事情。

    据艾舟所，她当年招人时，之所以会在人海茫茫中选了余得甜, 是因为她一眼就看中了她。

    唐芊羽闻言，看着她皱眉抿嘴, 还是不话。

    只见艾舟双手抱胸而坐, 搓了搓自己的手臂两边, 夸张地呲牙咧嘴道：“哟, 看来不是什么大问题，那你们的事情，我就不瞎掺和进去了。”

    唐芊羽依旧盯着她的眼睛看，不话，但是表情明显柔和了一些。

    艾舟不雅地翻了个白眼，轻咳一声，才凑近她耳边继续：“其实，在我看到余得甜的第一眼，就觉得她会是你喜欢的类型，怎么样，我的眼光很准吧？！”

    唐芊羽伸出一只手出力，将她推远了点。

    艾舟被她推开了，人也不恼，她脸色微敛，语气低落道：“谁知，我刚招人进公司进行穿书培训，还没来得及给你们牵红线，你就陷入我提议的新业务里出不来了。”

    片刻后，唐芊羽开口道：“都过去了，事情与你无关，不用自责。”

    艾舟看她一眼，勉强地笑笑：“我知道，只是觉得有些后怕，我差点就间接害死了你。”

    唐芊羽不知道还能怎么安慰她，索性安静地陪着她，等她自己想开。

    这次，艾舟沉默了好长时间，与此同时，余得甜也靠着墙壁在走廊前蹲下了。

    她无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一方面，如果唐芊羽不是虚拟世界里的人物，而是和她一样的外来者的话，她就可以和她一起回去了。

    另一方面则是担心，她担心唐芊羽回去以后，真的还愿意和她在一起吗？

    余得甜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在间歇性开心快乐，与持续性的失落难过之间备受煎熬。

    门内，艾舟和唐芊羽的谈话还在继续，她们的话题已经聊到了唐芊羽出事后，穿书局的状况。

    艾舟告诉唐芊羽，其实周凤水害了唐芊羽后，穿书局其实并没有在她的带领下，发展得更好更强盛，反而出现了严重的用户流失现象。

    因为周凤水的管理理念过于激进，她深谙人类娱乐至死的个性，放低了用户准入门槛，让无数自制力不达标的人连接上了框架世界，给他们塑造了一场又一场的虚拟盛宴。

    随着注册用户的断崖式增加，很快，周凤水就将穿书局的产业链渗人各行各业，一家独大，只手遮天，穿书局与周凤水这个企业领导一时风头无二。

    同时，这也堵死了无数人的就业门路，违背了新时代人类互利共赢的经济基本原则。

    没过多久，来自家长的举报、控制孩子的精神世界，具备强烈上瘾性、危害青少年身心健康等旧时代里游戏公司都会遇到的问题，一起砸到了穿书局头上，外界舆论发酵后，外界掀起了一股轰轰烈烈的抵制浪潮。

    但这些周凤水都看不到，她将问题归咎到了进入框架世界，去测试新业务可行性的唐芊羽身上，更改了她的精神体程序还不够，甚至亲自引导她一步步走向绝望的深渊！

    其实在以前的时候，唐芊羽就已经无数次否定过她过于激进的做派了。

    毕竟穿书局做得再大再强，穿了天，也不过只是一个国民性游戏。

    而且本来这游戏就是连接个人精神世界的，个人脑速多块，时间流速就有多快，周凤水在过去资金不够服务器数量不足的时候，还想让所有人不受限制地在一个世界里体验框架世界内的乐趣。

    唐芊羽察觉到了其间的隐患，没通过她的想法。

    虽然她知道，对方的初衷，是想让穿书局拥有更多的资金，去更新完善服务器，以及研发继续跟上时代，甚至是引领时代潮流的新东西。

    毕竟这个科技只限于军用那段历史历史的惨痛教训，无一不在告诉她，若是同时存在多个玩家，低脑速玩家会被高脑速玩家影响，出现记忆丢失、空白甚至直接变成傻子的现象！

    故而，除去内测以外，一个游戏世界里，除了几个经验丰富，懂得照顾低脑速人群的管理员，实际上只会有一个玩家存在。

    此刻，二人谈话已经进入了尾声，唐芊羽顿了顿，还是开口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艾舟闻言，叹了口气，告诉她，周冰岚在框架世界发疯不久后，就被人发现变成了傻子。

    她据此得知，唐芊羽那边应该是没什么大问题了，只是对方可能需要自己的帮忙，辅助她做一些框架世界基本程序的修复与还原工作之类的。

    所以她其实一直在为这件事做着准备，然后到了今天，她果然收到了零号发来的邀请。

    末了，艾舟看着唐芊羽的眼睛，欣慰地：“恭喜你，芊羽，你已经放下了。”

    “嗯，我知道，谢谢你。”

    “害，好朋友之间，什么谢字……”艾舟昂首挺胸摆摆手，片刻后，她又对唐芊羽，“起来，你还记不记得过去一些关于凤……周凤水的事情。”

    “什么事？”唐芊羽一时想不起来了，毕竟过去的那些时光对她来，其实没什么好值得留恋的，她向来都是能忘则忘。

    “其实，我也是发现她出事的时候，才刚想起来的，”艾舟不好意思的刮了刮脸颊边，将一样东西从怀中拿给她看。

    唐芊羽将东西拿过，很快就从封印的记忆宫殿的一角里，想起了那个事情。

    时间似乎是在穿书局刚起步那会儿，当时，周凤水失魂落魄地来求她一件事，她拗不过对方，便答应了周凤水要在某件事上放水，让她一次。

    可惜最后，她却不得不用更高调的做法否决了她的努力，毕竟那时候的周凤水，正走在一条注定独行踽踽的路上，原因也与现在一般无二。

    “也许真是因为这个，她才那么恨你的吧，周凤水她这个人，其实最讨厌话不算数的人了，可最终，我们俩都辜负了她。”艾舟轻叹一声，从她手里拿回周凤水变傻了也要抓在手上的东西。

    那是一张承若书，是唐芊羽答应绝不出手的承若书。

    “早知如此，宁可走错一步，往后应对更多的麻烦，也不该……”艾舟想到周凤水现在的模样，略为感性地。

    唐芊羽默然片刻，依旧冷酷道：“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依旧会那么做，毕竟我只有一个穿书局。”

    “我知道，我只是觉得她陷入了怪圈里出不来，十分可怜而已，”艾舟看了眼那份承诺书，继续道，“毕竟，她就连让朋友帮忙这种事，都要对方提前立下承诺，其实，那根本就没必要啊，毕竟是人就会有失误，比如我，比如你。又比如她，她就是太看重这一纸承若的分量，到头来，我们就连想拉她都拉她不回。”

    唐芊羽抬眸看向窗外，开口道：“我知道你想什么，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只要不动用公司所得，我就当不知道。”

    艾舟愣了片刻，开始给自己气，然后，恢复活力的她微笑道：“那么现在，就让我们一起出力，将这个世界恢复成它原来的样子吧。”

    “好。”唐芊羽忽然下意识地看了眼门口处。

    当时，余得甜还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正要偷偷离开，没想到自己居然就这么被唐芊羽发现了。

    两人四目相对，一时无言以对。

    艾舟见状，轻咳一声，走出门外，先和她了招呼，然后，绕到余得甜背后。将她推进了唐芊羽所在的书房里，最后，艾舟抱着欢呼雀跃的零号一起，退出房门外，深藏功与名。

    气氛沉默了好一会儿，余得甜尴尬道：“那个啥，我不是故意偷听你和我顶头上司话的，我就是……我就是……”

    后面的话语，余得甜死活也不下去了，毕竟事实上，她就是想听她们的对话，不然，她早该很有眼力色地走人了，而不是留在这里等到被人抓包。

    不知过了多久，唐芊羽终于开口了，她：“她是我的朋友，也是你的朋友。”

    余得甜闻言，愣愣地啊了一声。

    唐芊羽唇角轻勾，耐心道：“我艾舟。”

    “你不生气我偷听你们话？”

    “重点是这个吗？”唐芊羽简直都要无奈了，余得甜这个人啊，放下心的时候就是又简单又好骗。

    “不然呢？”余得甜疑惑地歪了下头。

    见状，唐芊羽终于忍不住上前一步，揉乱她的头发道：“并没有生气，恰恰相反，这还省了我跟你解释道功夫。”

    “那我安慰了司宇的事情，你还生气吗？”余得甜偏了下脑袋，躲开唐芊羽作乱的手，并将之挟持住了。

    “有点生气。”唐芊羽绷着脸道，显得十分地高深莫测。

    “那我也有点生气，”余得甜气鼓鼓地，“我生气你发现了自己的身份，却没有在第一时间告诉我。”

    “那我不生你气了，甜甜，你能原谅我的隐瞒吗？”唐芊羽看着她的眼睛，诚挚地道，“其实，我也只是在害怕而已，这才决定暂时不告诉你的。”

    “你居然还会怕？”余得甜稀罕地，“我刚刚胡思乱想，都要以为你是要扔下我一个人，自己去外头逍遥快活去了。”

    “并没有，”唐芊羽边将她揽进怀里，边抬手抚上她半边脸，眼神定定地看着她，“你是我这辈子唯一的一点快活。”

    远处的艾舟看着这两人黏黏糊糊的模样，牙都要酸掉了，她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声嘟囔了句：“咦惹，活久见……”

    零号就老实巴交地问她：“艾舟艾舟，你什么活久见？”

    身为系统，零号从来都不知道低调是为何物，故而另一边的两个人已经发现她了。

    艾舟：“……”已经可以预感到，接下来自己肩膀上的任务有多繁重。

    余得甜发现了艾舟在看戏以后，不知为何，觉得这种黏糊略为羞耻，分明面对这个框架世界里的其他人时，她很放得开的。

    最后，余得甜还是选择推了唐芊羽一下，放话：“其实，我没那么容易原谅一个人的，所以呢，你必须要再追我一次才行，以和我同一个世界的唐芊羽的身份。”

    完这句十分大胆的话后，余得甜火速逃离了现场。

    艾舟目瞪口呆地看了会儿余得甜，危机意识上头，也想跑路，却被唐芊羽抓住一起出主意了。

    *

    就这样，唐芊羽和余得甜重新开始了追逐和了解的过程。

    这段时间里，两人就像是重新回到了暧昧期一样。

    兴致来时，余得甜偶尔会钓一下唐芊羽玩儿，等对方真的上钩了，她又会迅速扔下钓竿跑了。

    对此，余得甜是乐此不疲，并逐渐锻炼出了胆量。

    可唐芊羽和艾舟可就苦恼了，尤其是艾舟，简直就是处在三人底层，这让她无时无刻不在抱怨着。

    比如当时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走人，搞得她现在就算是已经将框架世界时间修复如初，也一样想走都不能走。

    最终，忍无可忍的艾舟给唐芊羽扔下了一句：“实在不行的话，你就去买一枚戒指，用婚姻绑定她一辈子呗！”

    完这话以后，艾舟就抱着零号一起，火速逃离了这个有情侣和狗粮的世界。

    艾舟这话只是气话，但唐芊羽却真的听进去了，她一边慢慢拉近和余得甜的距离，一边开始筹备着求婚的事情。

    一个月后，余得甜坐在电脑桌前，看着窗外一成不变的景色发起了呆，不知道唐芊羽今天在干什么呢？她这般想着，想完，自己先被自己气死了。

    其实，她早就已经原谅了唐芊羽，也在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看到了她对这份感情的认真程度，只是她总觉得，想要跟她彻底合好，应该还需要一个契机。

    可那个契机究竟是什么，余得甜就想不到了。

    忽然，她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余得甜一听那提示音，就知道发消息的人是谁，她一下子精神了起来，端正着身体，去看唐芊羽给她发来了什么消息。

    她屏息以待，当看到了消息里的某个地点时，余得甜脑子里灵光一闪，她忽然放下手机，伸手捂住了那张带着痛苦面具的脸。

    被洗去记忆后刚来这个世界的那段时间，那些个骚操作，简直可以载入她人生中的黑历史之一。

    不过也就是这一刻，她和唐芊羽重逢了。

    想到这，余得甜波动的内心渐渐平静下来，她好像知道唐芊羽要做什么了。

    原来，唐芊羽这个人，真的总能在她最迷茫的时候，给她指出一条明路来。

    余得甜火速换上那套尘封多年的礼服，赶往唐芊羽的地点。

    她边跑边想，越发觉得唐芊羽这样的做法，其实也算是有始有终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推开了教堂的大门，在无数人的见证之下，一步步走向了唐芊羽身边。

    两人都是一身洁白婚纱，看款式殊无二致，只是上面点缀用的星星点点宝石，颜色色调截然相反。

    唐芊羽轻轻托着余得甜的右手，在礼堂内所有人的见证下，单膝下跪道：“甜甜，嫁给我。”

    余得甜看着她的眼睛，几乎要有种泪流满面的冲动，最终，她强忍情绪，声音颤抖地道了声好，然后低头看着唐芊羽的手，看着她一点点地将一枚戒指推进自己的无名指里，与自己完成了终生绑定。

    这一刻她喜极而泣，并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了很多年前某一天。

    那年阴差阳错之下，她选择对唐芊羽求婚保全性命；但在很多年后的今天，求婚的人又换成唐芊羽了。

    她对余得甜用了同样的方法，目的却是将二人永远地绑定在一起。

    等到余得甜也颤抖着手，将一枚戒指给唐芊羽带上以后，她心里忽然就有了种奇妙的感觉，似乎有什么她不知道的沉珂，在无形中消弭不见了。

    余得甜勾起唇角，看着二人手上交相辉映的戒指，心里不由得感慨着，从炮灰女配向女主求婚，变成女主向炮灰女配结婚，期间遇到的那些困难险阻，简直就像是经历了取经路上的九九八十一难。

    好在此时此刻，她们终于还是历尽千帆，修成正果了。

    作者有话：

    熬成汤。

    一奥。

    PS：安慰司宇这件事，其实唐芊羽并没有很生余得甜的气，恰恰相反的是，这件事让唐芊羽意识到，她们不应该再用别人的身份活下去了。

    她们应该回去，应该做回自己，在属于她们的世界里重新认识，在那里相爱，在那里白头。

    只是在那之前，要好好告别，为这里的故事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其实，这像不像网恋奔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