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灼想去寻找一下这个冰冷视线的来源，可是对方收起来的速度实在是太快，没有等他发现，一切就又恢复到了正常状态。

    屋子里的气氛还是像之前那样的热烈，慕容莺自来熟的凑在叶无荒身边问这问那，叽叽喳喳的声音，让苏灼一时间也没法再去寻找什么。

    等到这一顿早餐结束，牧清风去继续捣鼓他的药材。慕容冼则是将叶无荒和苏灼带去了后山上，然后给他们给了三只绣的精致漂亮的香囊。

    苏灼有些不解。

    慕容冼主动解释：“这三只香囊，你们好好收着，一人一个，剩下的那个，就替我转交给你们神医谷的那位友人好了。只要你带着香囊，不管在什么地方，都没人能用虫子对你们出手。”

    听到这话，叶无荒和苏灼同时愣了一下。对视一眼，他们从对方的目光中读出了相同的情绪——

    看来今天饭桌上那种冰凉的视线，慕容冼也是感受到了。

    只是桌上坐着的都是慕容家的人，就算知道是谁，老爷子也不愿意把人点名出来。所以也就只能给他们这个香囊，防止后续那人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罢了。

    似乎是为了证明他们的猜想，慕容冼停顿了片刻，终究还是叹了口气。他：“我原本以为，年轻人应该更不会把家规放在眼里才是。没想到我老头子想清楚了，他们一辈的却还想不清楚。这规矩都是人定的，人也能改。他们怎么就是不明白呢……”

    老头儿这话的时候，表情不是一般的难受。到了这个年纪，手足相残的事情，他是真的看不得了。

    苏灼听明白了他这句话的意思，白了就是慕容家有人还在思量着叶无荒母亲当初背离家规的事情，以至于他们把叶无荒视作仇人，才会有刚刚的那种反应。

    随即慕容冼不再开口，苏灼和叶无荒也沉默着不知道该什么。过了很久，苏灼才问道：“爷爷，您能不能告诉我，当初慕容家为什么要立这个规矩？而规矩的内容，到底是什么？”

    慕容冼沉默不语。

    苏灼等了一会儿，以为自己是问到的禁忌的地方，想要换个话题，却听慕容冼又是长长的一声叹息道：“当初立这个规矩，是老祖宗怕我们慕容家的术传出去。大家都学会了，我们慕容也就没有现在的优势了。所以为了保证我们现在的绝对优势，家规规定慕容家的女儿只能招上门女婿，这样可以保证每一代传下去的，会这种巫蛊之术的人，都是姓慕容的。至于那些不听话，背离了家族出去的女儿，包括她的后代，都会成整个慕容家的敌人，若遇见，必除之。”

    完之后，慕容冼又对向叶无荒。他：“其实在过来见你之前，我也一直很犹豫。可是虫子告诉我，你身上没有虫子的气味。这明依她并没有将慕容家的绝学交给外姓。她是个好孩子，你也是个好孩子。既然这样，那老头子我认为，家规什么的，稍微背离一点，也无所谓。”

    话到这里，慕容冼猛的咳了几声。他干瘦的身子站在风中，就像是一个随时都会被折断的枯枝。让苏灼几次没忍住，想过去扶他一把。

    可是到底老爷子还不至于到那种地步。只是缓了一会儿，稳住了身形。他便继续道：“无荒，你是辈儿里唯一一个男娃。照理，下一代慕容家的家主应该是你。可是你不姓慕容，你也不会巫蛊之术。看现在的样子，等我去了，怕是就得委屈莺儿那个傻姑娘了。”

    苏灼一愣：“您的意思是，慕容莺是下一任慕容家家主？”

    慕容冼点头。

    他：“慕容家能者上位，从我之后，这两代就没有一个能拿得出手的人。莺儿是个例外，她在各个方面，都胜了慕容家其余的所有人。所以过两日，我就想给大家宣布，让莺儿成为下一任家主。”

    苏灼一时间还没有明白过来，他这个话是什么意思。所以只是略有些茫然的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听到了。

    一旁的叶无荒倒是在第一时间就反应了过来，脸上的表情更多了几分警惕。他：“爷爷跟我们这个，应该也不只是单纯的想告诉我们这个消息而已吧？”

    “你真不愧是依的孩子，脑子转的和她一样快。”慕容冼夸了一句，然后就实话实道：“也算我这老头子最后的一点儿偏心，我知道这对你们来很不公平，但是我还是想拜托一下你们，莺儿那个丫头没见过血。现在我没咽气，这个家里还有我可以护她。如果我咽了气，让她做家主，怕是有很多人，会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事情。”

    他这话的，是往最轻的方面来谈。可就算是苏灼也听得懂，到时候的家主之争，绝对是血流成河。

    而慕容冼现在对他们的态度，也只是为了在发生这种情况的时候，有人能代替他站在慕容莺身边，保护姑娘的平安。

    老爷子做到这种份上，苏灼想了想，算同意。

    可是叶无荒却上前一步，制止了苏灼的动作，然后朝慕容冼道：“如果要做家主，手上染血的事情，她少做不了。所以如果真的发生了您所担心的情况，我可以保证她的生命安全，但是如果她连动手的胆量都没有的话，家主的位置，她也不配。”

    这话的严厉极了。

    苏灼瞪大了眼睛，扯了扯叶无荒的衣服，有些不知所措。

    而对面的慕容冼似乎也没猜到他会这么，那双只剩下眼白的眼睛微微瞪大。又过了好一会儿，他反而笑了起来：“如果依能在你刚出生的时候，就带着你回家。或许现在，我就不需要再为继承人的事情，而发愁了。”

    叶无荒无疑是那个最佳的人选。

    只可惜……

    他不姓慕容。

    慕容冼想到这里，又忍不住长长的叹了口气。

    叶无荒垂眸，也没再什么。低头跟苏灼交换了一个视线，苏灼眼睛一转，朝慕容冼问道：“对了，爷爷我还有一个问题。我们有了您给的这个香囊，是不是什么做什么，就不会被别人监视了？”

    慕容冼点头。

    他：“毕竟这个家里，所有人都是用蛊的。如果没有这种能遮住那些窃听的虫子的东西的话，我们自己人住在这里，也会觉得很难受的。”

    他这么一，苏灼眼睛立马就亮了。

    慕容冼继续解释道：“香囊里装着的是蛊王，只要有它在，虫子都不敢靠近。你们就放心吧。”

    完了这些，两个人也没什么问题了。慕容冼最后又点了点头，提醒了一声“有事随时找我”，就转身离开了原地。

    叶无荒和苏灼站在原地，拿着手中的香囊，沉默不语。过了好一会儿，苏灼主动问道：“你相信他吗？”

    叶无荒摇头。回头看向苏灼的双眼，他微笑着出了最沉重的话道：“这个世界上，我不相信任何人。只相信你。所以你不需要问我相不相信，只要你相信的人，我就相信。只要你不信，他成什么样，跟我是什么关系，我都不会在意。”

    完这些，叶无荒停顿了一下，又继续问道：“所以，你怎么选择？”

    苏灼笑了：“我选择相信。”

    叶无荒点头，他：“那先去把香囊送给牧清风再吧，我想他现在应该比咱们更需要这东西。”

    苏灼也是这样想的，牧清风制药的地方距离这边不远。两人走过去的时候，叶无荒：“其实刚刚有一件事，我没有给爷爷实话。”

    苏灼笑了：“是你娘从来没有给你教过蛊术这一点吧？”

    叶无荒微微睁大眼睛。

    苏灼：“我猜到了，因为你爷爷口中的你娘，我感觉跟你的不太一样。估计是老爷子太久没见着人，加上现在自己的身体也不行了，所以给你娘主动加了个美化。不过我倒是有点好奇，你这么聪明，为什么会学不会呢？”

    “因为血统问题。”叶无荒：“我的血统比虫子要高了太多，它们根本没胆子接近我，我怎么可能学会？”

    苏灼点点头。

    这倒也确实是个理由。

    两人话间，也就到了牧清风练药的地方。从那天跟慕容冼完之后，牧清风就一直在这个屋子里待着。是练药过程不能被任何人扰，所以这屋子里面除了他，也从来没进来过其他人。

    苏灼站在门口敲了敲门，了自己的名字，牧清风就让他们进去了。

    进门之后苏灼看了看，并没有问道药的味道，也没看出来牧清风有任何在炼制的意思。他有些奇怪：“牧兄，药练的不顺利？”

    牧清风赶忙给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苏灼知道他这是被人听着，从怀里掏出香囊给了他一个，然后把慕容冼做的解释给牧清风了一遍。

    完之后，牧清风摸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然后立刻露出了笑容。他：“既然这样，干嘛还要在这里待着？直接去见那个姑娘就行了啊。”

    苏灼诧异：“你的药……”

    “什么药？只是在等时间而已。”牧清风摇了摇头：“你不会以为，她真病了吧？”